到大理时已是半夜,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休息了一夜,晚上顺便给快没电的手机充了下电,虽然不能做通讯工具,但至少我可以通过它知道时间。
清晨醒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手机上有十个未接来电,就在我醒来不久前拨打的。
手机不是停机了么?难懂是杨翼为我充了话费?他知道我离开了,在打电话找我么?
一看未接来电的号码,果然全是杨翼的名字,正在发愣的当头,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看着手机上杨翼的名字一闪一闪的,我犹豫了。
该不该接呢?接了的话我又该怎么说?
我答应了杜非凡的,不再介入他们的世界,既然都离开了,就要彻底和他们断绝联系,我一狠心,将手机扔到了床的另一头,又用被子蒙住头躺下了。
手机在脚边不断地震动着,像是当初喝醉了酒时冒出的疹子,不断地向我示威。
过了片刻,它似乎终于感到疲倦了,不再震动了,安静顺从的匍匐在了我的脚边。
我爬起来,把手机握在手心。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杨翼,我决定了,彻底的消失于你们的生命,不要再动摇我的决心了。
再摊开手心时,屏幕上闪着一条信息。
是杨翼发来的。
他说刘苏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赶紧给我回来,不然我报警。
还是那样强硬命令的口气,就像初到丽江时遇到他那样。
看到信息,我的嘴角竟不由自主的上扬了。
原来我的离开,还是有人在乎的。
我想还是和他说清楚的好,平静了下心绪,我拨通了杨翼的号码。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接通了的,他应该紧握着手机,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他没有说话,即使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始终压抑着,他一直沉默的等我发言。
我说杨翼,我是夏流苏,不是刘苏。我姓夏,夏天的夏,流水的流,苏州的苏。
他沉默了一会,只说出了四个字,他说你在哪里?
我说杨翼,我已经离开丽江了,我们现在已经天南地北了。
你在哪里?他固执的问道。
这次换我沉默了。
他说我会报警的,夏流苏!说我名字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以表示他的愤怒。
我说杨翼,我离开了大家都清净,你又何必再自找麻烦呢?
杨翼就说夏流苏你知道我的耐性总是不足的,你知道我会这么做的。
我说杨翼我也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再反悔的。我之所以会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声谢谢,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
你在哪里?他又问到。
杨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固执让我心痛。
长长的沉默之后,他似乎妥协了,他低沉的说好吧,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不会去找你。
杨翼,我不会上当的,你会把我带回丽江,我告诉你,我不会回去了,绝对不会回去的。我拼命地摇头。
你要知道,我是没有时间的,你也知道,我想把夏橙转到北京的医院去,现在正在周转这个事情。杨翼语速平静,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急躁了,他的语气,显然透着丝丝疲惫。听到他说夏橙,我又觉得内心愧疚了起来,为了夏橙的事,他已经心神疲惫了,现在我又给他添堵。
我的语气便也软了起来,我说杨翼我很好,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杨翼说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不会去找你的,手机不要丢了,我知道你安全就好。
听到他这样关心的话语,我的眼睛竟再度湿润,喉咙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以为我在犹豫,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他说流苏,告诉我你在哪里。
大理。我轻声说到。
杨翼缓了一会儿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麻烦了或者缺钱用了就跟我说,千万不要再独自逞强。
原来一个人善良起来是如此的让人心动,听到这些温柔亲切的话语,我顿时就觉得被暖流包围,包围得密不透风。
挂断电话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来到大理后,我不再像十八岁前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初到丽江时那般茫然失措,在火车上我已经买好了大理的地图,在旅馆的一夜我便在筹划着今后的计划,尽管现实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跟旅馆老板交房时我询问了这里的一些大致情况,包括怎么去市里以及关于洱海的一些车程路线,热心的老板很详细的告诉了我这些信息。
幸好随身的行李不多,虽然拖着个箱子上公交车会引来一些异样的眼神,但总体路程还不算麻烦。
先去古城看了下。
大理和丽江果然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丽江是小桥流水,石道柳荫,而大理是白墙黑瓦,雕梁画栋,毕竟是古时繁华的南诏,相比丽江,大理更有城池的感觉。
然而我幸运的发现它们还是有相同点的,于我而言,它们的相同之处便是,走在路上仰望天空时,白色的云朵和蔚蓝的天空总是划分得十分清明。
云南的天空总是给人一种纯净、安定的感觉。
每当我仰望大理的天空时,我就会这样想:有多少人想和过去告别,却始终缺乏勇气,现在我变成了一个人,真真正正的一个人,再也不会有白均雨,再也不会有夏橙,再也不会有杨翼,正因为是生命新的伊始,更不能轻易辜负了自己。
我在上鸡邑租了个房子,上鸡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能会觉得挺古怪的吧,我看地图的时候也觉得这名字让人印象深刻,但是这地方确实不错,靠近洱海,从我的房子往西望过去还可以遥望苍山。
我住的是那种普通人家自己出租的房子,在那种深深的巷弄里,必须要左转右绕几段石板路才可以到公路上坐车,庆幸的是那家人都是汉族人,知道我是初到大理,对我很是周到,因为他们的女儿出国了,他们才决定把房子腾出来出租的,他们总是喜欢热闹。
房子不大却布置的很温馨,无论是米色的窗帘还是卫生间里的三人卡通牙刷架,处处都充满了家的味道。
房东姓王,年龄已愈五十,说话很温和,我管他和他太太叫王伯伯和王伯母。
入住第一天也没怎么收拾,虽说他们的女儿一直没在家里,但他们还是天天打扫她的房间。
那是一个很温馨可爱的房间,淡粉色的墙壁,白色的蕾丝边窗帘,镶着各式花纹的公主床,在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巧的浅蓝色书架,里面陈列着一些中外名著,在单独的白色衣橱旁边,挂着年轻少女的照片,她头发卷曲,眼睛很大,有点混血的感觉,是个漂亮阳光的女孩。
看到他们女儿的照片,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她真幸福,现在我竟也有幸来接手她的幸福了。
打开衣橱时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很多他们女儿的衣服,那些衣服一看就是质量上乘的,摸上去手感很是舒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动她的衣服,默默的把自己那些寒酸的衣服放到了衣橱的最底层。
窗户打开往外望去全是白墙黑瓦,有些人家种了些花草,斑斓的点缀在了单调的黑白之中,成了整片风景中的点睛之笔。
我随手又取下书架里的一本书,是中文版的《廊桥遗梦》 。
如果说那座罗斯曼桥承载了弗朗西斯所有的爱情,那么泸沽湖那座走婚桥就承载了夏橙所有的爱情。
我尚记得她把相机给我把我支开随后在光影里与杨翼相拥的场景,其实她爱他,完全不必那么顾忌我,爱情若真是属于她的,谁又抢的走呢?
何况我完全没那想法!
看吧,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丽江去了,又想到那些人去了,我又忍不住抱怨起自己来,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发誓要遗忘的,是谁说的,说频频回头的人总走不了远路,我这样频频回头,又能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