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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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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16 AM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从泰州接回宋氏和明偲,钟澄刚进家门,就听到杨氏哭天抢地的哀号声。
    杨氏哭诉完前因后果,愤愤地说:“我知道兄妹俩都以为,是父亲害了他们娘亲。可如今爹爹都躺在地底下了,还放不过我们母子三人,连亲妹子都想着谋害。”
    明俨在旁边忍了许久,见父亲回来了,只听杨氏一面之词,正要上前辩驳。宋氏让人拉住了他。
    瞪了杨氏一眼,钟澄嘱咐仆妇把太太扶进屋里,好好看住她,又把明俨叫进书房。
    “这事你怎么看?”钟澄来回在屋里踱来踱去。
    “还能怎么看,见不得装疯卖傻的,妹妹从上次我陪着步行上云隐山,她就再没下来过。”明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可她确实来了封信,说被人请去作画了。”钟澄沉吟着,停顿了半晌,接着道,“若是不熟的人,她不会去抛头露面的。还说为了你以后在官场上的前程。”
    明俨像只护崽的母豹:“那又怎样,绘画不表示会去害人爹爹别忘了,您现在不是官身了,妤如本身是没资格入选的,而且杨逆是全门抄斩的大罪,下面的人会把她弄到圣上面前自讨没趣?”
    眼底闪过一抹激赏之色,钟澄望着儿子道:“这正是为父纳闷的地方,要说没人在背后搞动作,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明俨唇角抖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您就怀疑是妹妹做下的?”
    把他按坐下去,钟澄脸上并没半点恼色和不自在,凝眉沉思起来。
    其实他不是怀疑女儿害她妹妹,而是请她作画的人,怕是大有来头。
    自从那年堕崖后,妙儿私底下倒认识了不少大人物。这在小的时候没所谓,如今女儿大了,为了她闺誉考虑,他不方便直接讲出来。能确认对方的势大,女儿定是认识的,此事还得要她出来帮忙斡旋。
    拿定主意,钟澄吩咐候在外间的小厮,叫来徐管家,让他明日清晨,派人上山叫回女儿。
    匆匆赶到家时,妙如脸上一片平静。
    这让钟澄有些诧异,待她行完礼落座后,问道:“没听徐管家说起过你妹妹的事?”
    “听了”妙如面上波澜不惊,“女儿不仅知道这事,还见过妹妹,还亲口劝过,她自己不肯回来。”
    苦口婆心替妹妹分析潜在的危险,反被对方反唇相讥。
    妤如嘲笑说,你退了亲没资格,反见不得妹妹好,跑来搞破坏的吧
    想起当时情景,妙如就一脸郁卒。
    “你说谎”
    书房的帘子被掀开,杨氏带着一干丫鬟婆子闯了进来。
    “明明是你怂恿史公公把妤儿选上去的,我苦命的女儿……”
    “放肆,这里是你们能随便闯进来的?来人,把太太扶回她院子里。”钟澄发话了。
    “慢着,我有几句话要问”一个清亮柔嫩的女声响起,妙如站起身来。
    只见她走到杨氏跟前,朝对方福了一礼,问道:“请问太太,您是怎么知道,我怂恿史公公的,妙儿可一直都在山上读书的。”
    “妤儿下山时跟我说的,那些内侍和宫女,对你都客客气气的。”
    “那您是如何知道,我在山上为秀女作画,妤儿又怎会突然跑上去找我的?难不成你们就是冲着秀女去的?”
    杨氏这才意识过来,打探妙如信中内容,派女儿上山缠着她姐姐,都背着相公做下的,还是出于见不得光的私心。
    一时间,她语塞说不出话来。
    “二妹不仅上山了,还辗转打听找到了我作画的地方。真是不容易啊是谁邀请她去的,是我吗?”妙如嘴角露出不耐的讥诮。
    钟澄头次听说这事,惊讶地把头转向妻子。
    杨氏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答不出一句话。
    “先不派马车给我,后又追上山去道歉,死乞白赖不肯走,为她着想赶她走还不听。是谁唆使她这样做的。不嫌累吗?都躲到山上去了,再不放过我”
    之前还不知这些道道,钟澄此时恨不得把杨氏掐死。
    “那你也不能害她参选啊她要进到宫里,只有死路一道。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是我让她去的吗?第三日才见到她,劝她回去,说可以帮着向史公公求求情,她自己不肯回来。”
    “她为何不肯?”杨氏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哪知道不妨告诉大家。见过她后,那选秀的钦差才露面。听说他是韩国公,姓俞,是贞元皇后的亲侄子,当年俞氏一族满门抄斩后幸存的唯一子嗣。”
    听到这里,杨氏腿脚发软,险些瘫倒在地,被崔婆子及时扶住了。
    钟澄沉默半晌,向妙如问道:“这些你可有跟妤儿提过?”
    “怎么没提?妹妹说,若她的身份不够入宫,她就去韩国公府当名使女。当年杨家对不住俞家,就当她去赎罪。”
    “你说谎,妤如从来不是这样子,肯定是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迷魂汤?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信过我,服过我的?要灌早灌了”
    “没转寰的余地了吗?看在你为秀女作画的份上,能让他们网开一面,允许爹爹去劝劝妤儿吗?”
    “不妨试一试”妙如蹙起眉头,对着父亲道,“下山的时候,女儿就想清楚了。若到了京里,她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岂不要连累钟氏全族女子,清誉跟着受损?”
    说到这里,她神色复杂地望了杨氏一眼。
    钟澄见到女儿妤如时,已是三天后的事了。
    “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妤如不以为然的瞥了父亲一眼:“当然知道,我就是想离开这里,为母亲和弟弟搏个前程,难道还等着父亲赶我们出门不成。”
    “你是爹爹的女儿,哪会赶你和仪儿,你们永远是钟家的孩子。”
    “可您有把我们当亲骨肉吗?自祖母走后,你都不来娘亲屋里了,咱们家里少了多少欢笑。您眼里就她一个女儿吧”
    “妤儿,讲这话要凭良心,爹爹平常是如何教你的?若处在你姐姐的位置上,你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我不管,就是要离了这家,就是到王府里当名姬妾。也好过在淮安这乡下地方,一辈子出不了头。”妤如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
    钟澄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门,杨氏接着就进来了。
    “妤儿,跟娘亲回去吧选秀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那人跟你外公有灭门的仇恨,他不会让你上位的。”
    “选秀史公公奉的圣上的谕旨,那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妤儿毕竟还是忠良之后,他不怕御史弹劾。娘,再说他也是个可怜人,是外公对不住他全家。”
    “他再可怜,也不需要你以身饲虎。想过没有,若是到了京城,被刷下来了,你将如何自处?还是让娘亲马上为你找个婆家,早点嫁出去,就不必跟娘一起受苦了。”
    “偏不我不想走您的老路我过不了那样穷日子,辛苦扶持相公有何用?到时还不一样被人踩。仅罪臣的后代这个理由,就够把妤儿打回原形了。况且那两人认定外公害了他们生母,将来会当女儿娘家的依靠吗?说不定为了巴结他们,您女婿明着不敢休,背地里死劲折磨我?纳几房妾室,生一堆庶子庶女来气您女儿,还不如早点了结的好。”
    “到宫中或皇子府第中,你就有好日子过吗?”
    想起那位韩国公初见她时,黑色面蒙上面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她是不会错认的。还有后面,他对自己矛盾挣扎的那番举动,妤如觉得她可以放手搏一搏。若能化解他心底的仇恨,说不定这是她母女三人的一线生机。
    “娘亲就不要管我了,到了京里,到时有大姨、表哥和表姐帮衬,我不会让自己过得很差的。”
    钟澄见女儿这里劝不通,又找到史公公那边。
    “草民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
    “探花郎说什么呢”史公公尖着个嗓子,“这次能入宫或赐给皇子们,都是有份位的。寻常人家,可是想都想不到这恩赐。若不是看着你一门忠烈,如今竟没个诰命在身上,也不会给您府上一个名额。”
    “本来呢最好的人选其实是您大女儿,只可惜她退过亲了。没办法,只好二小姐顶上了。能帮陛下广布恩泽,这是咱们下面办事人的荣幸。”言毕,他把头一仰,朝北边方向揖了揖手。
    钟澄知道,他是劝不通了。用这种方式来诱惑妤儿,只怕是九头牛也拉她不回来。
    不过,俞彰没给太多时间让他们劝说。暗部传来东宫的手谕,京中情况有变。要他马上结束南边的事情,赶到京城去。钟家人离开后,选秀人马不久后就离开了淮安。
    把爹爹他们送到山道口,妙如回到汩润书院,继续她平静的生活。
    想着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一切,她需要把思路理一理。
    看着她帮秀女画像,杨氏母女想贴上来,此举她并不奇怪。以前在京中她们没少这样干过。
    史公公怎会突然跑去钟府下旨的呢?这事就值得推敲了。
    听莲蕊后来回忆,送妤如出门时,她们并没碰到过史公公和韩国公。
    是本来就冲着妤如来的?还是她跑来道歉,被他们暗中发现了,临时起的意?
    那么,对方是生了歹意想泄恨,还是只想羞辱一下杨氏。
    到了京城,妤如的身份,他们确实不好做得太过。一方面她虽是杨景基的外孙女,同时又是忠肃公的孙女,本来是不符合选秀要求的。
    那个什么韩国公,到底对妤如做过什么,让她抱定主意执意要上京呢?
    回想见那人时的情景,妙如到现在,还感到不寒而栗。
    果真跟二伯母说的那样,整个人都怪怪的。都快端午了,天气闷热,他还把头部包得像粽子似的。
    照说,他现在身份都公开了,为何还这样遮遮掩掩的?
    由于看不到他的表情,本打算乘机弄清退亲始末的,妙如没敢开那个口。
    对这人的警惕,让她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哪里还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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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16 A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怜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怜悯
    俞彰快马加鞭往前赶,秀女们则由史公公带人护卫,乘船在后面慢慢回京。
    飞驰在官道上,他心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感,同时心里又有点小得意。他这业余的票友,可以考虑哪天上台扮个角色,唱上一曲了。
    此次定要给她配个最相衬的环境,让杨景基的外孙女,因自己贪婪和愚蠢,付出应有代价。
    当年杨景基由于贪婪,暗地里向靖王夫妇献策作投名状。不仅害了当年的太子,让姑姑自了尽,逼他俞氏一族灭了门。还顺带拖垮他的恩师,当年靖王党的头目陈首辅。
    以为做得隐蔽就没人知道了?钟御史斗垮了陈首辅,搭上了性命,让他杨景基捡了个便宜,当上了首辅。钟家这两孩子,名符其实的孽子,只是钟澄那懦夫不知道罢了。
    一封含意不明的谕旨,一场欲语还休的作戏,几场缠绵悱恻的昆曲。几乎不需另外多费唇舌,哭着喊着就跟来了,挡都挡不住。
    同样的招术若用到大的那个身上,怕是怎么也不会凑效吧听她劝妹妹的那番话,俞彰心里有几分不快,像被人看穿了一般。
    风雨兼程,俞彰十天后赶回了京城。没想到当天晚上,就等来了微服私访的太子表哥和薛斌。
    刚从净室里沐浴出来,就听下人禀报,太子殿下已在厅堂上候着了。
    “什么事您这般着急?”整理好衣冠,俞彰躬身相迎,把他们请进内室。
    啜了口端上来的茶水,太子姬翌发问:“南边的任务还顺利吧?”
    “还算顺利。”俞彰神色有些不自在,他直觉该隐下钟家的那段,省得惹来训斥。
    “就是送来的那些?再没漏网的吧?”薛斌走过来,给了好友一拳,以示亲昵。
    俞彰老实答道:“有个躲进山坳几年了,刚追查到线索,启程时赶得急,还没得到擒获的消息。”
    姬翌点了点头,沉吟半晌,方才开口:“父皇又病倒了,朝政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需你暗部这么的支持。”
    俞彰“噌”地一声站立起来,声音中有些紧张:“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要不,让属下们四下寻访名医吧”
    薛斌接口道:“有十七八天了,传信要你回来,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让你赶紧着手。”
    俞彰垂首而立,望向表哥等着听他的指示。
    “姓沈的,准备跟曹淳由暗转明联手了。”姬翌徐徐倒出前由。
    俞彰眉头高挑,一副意料之中的不以为然之态,问道:“他们打算怎么个联手法?”
    “他们打算结为亲家。”薛斌帮着讲出了来龙去脉。
    “曹家那姑娘也只能这样处理了,从小就追着凌霄跑,如今又退了亲。”说着,俞彰嘴角撇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
    “配沈家的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到罗擎云被追得满地乱窜的情形,薛斌也有些好笑,随之想到好友失踪两年了,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他就不怕陛下想起杨景基来吗?”俞彰接着追问道。
    “若不是暗部早就盯上他们了,哪里知道他们私底下早有勾结。想来他是怕手中仅剩的这点资源溜掉吧把曹淳扶持摆在前头。”薛斌解释道。
    “怎么又想公开了呢”寻了个椅子,俞彰也坐了下来。
    薛斌倒出自己的想法,“皇上又这一病倒,沈潜也坐不住了,他怕失去靠山,再失去群臣的支持。”
    “陆尚书还没扶起来?”俞彰跟着也蹙起眉头。
    “姓陆的能力还是欠缺一些,若不是没人了,哪会把他放在这位置上。”姬翌悻悻道,“其实钟澄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选,跟谢阁老是同类人。不偏不倚,也没太多私心,坐这位置正合适的。背景出身也能让人服他,可惜了……”
    听他提到钟澄,俞彰有些心虚,提醒道:“他那种性子怎会合适,只要捏住他的家人,这人就没办法了。”
    一旁的薛斌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抬眸问他:“这次就没抓到,杨逆当年对钟家下暗手的知情人?”
    “就是躲起来的那个还没归案。”俞彰怕他问出更多有关钟家的事,忙转移话题,“沈潜就不怕陛下和表哥忌惮,群臣不敢跟他。”
    “此次用的招术,比较隐蔽,让人想不到他们早有预谋。”薛斌露出一丝苦笑,“先是两家被逼无奈联姻,再暗中帮曹家外甥坐上镇国公世子位,好盘算……”
    夏至过后,京城的天气越发炎热起来。不说顶上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让人感到窒息。
    午后,神威将军府西花厅,薛菁跟嫂子苏繁炽喝着冰镇酸梅汤,边在讨论着绣活。
    “天热得受不了,白日里心浮气躁,好嫂子你能不能帮菁儿跟娘亲求求情,让师傅把女红课停了吧?”实在憋不住了,薛菁最后苦苦哀求道。
    “这可不行,后年你就要出阁了,不赶紧练熟,到时绣嫁衣可没人帮得了你”苏繁炽故意板着个脸,坚决不妥协,“嫂子不是在陪着你吗?暑天怕热,冬天怕冻,我看过几天进三伏了,你更加不想拿针了”
    外面庭院里梧桐树底下,几个丫鬟婆子候在廊下,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薛菁觉得甚为无趣,嘟着个嘴,转过身来:“今日不是休沐吗?哥哥又上哪儿去了?”
    “谁知道啊整日不见人影,不是说韩国公回来了吗?还这么忙?”苏繁炽朝旁边的仆妇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
    “俞哥哥回京了?”听到这消息,薛菁精神随之一振,有个主意冒上心头。
    “嫂子,咱们去韩国公府消暑去吧他家的亭台水榭,比罗哥哥家的还好。还养了戏子。整天学女红,总得歇两天吧”她忙凑到苏繁炽身边,“跟哥哥提提,现在他肯定在俞府凉快,不管咱们俩个。”
    “他家女眷都没有,怎好去叨扰。”对方一句话就否决了她的提议。
    “唉呀,俞哥哥怎地还不说亲,不然,咱们两个府里可以常来常往了。”薛菁面上露出一丝遗憾。
    苏繁炽哭笑不得,用青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小姑子的额头:“这话小心让你哥哥听见,不然又训上了。要不是你不懂事,坏了人家的好事,他至于到如今说不上媳妇吗?”
    “菁儿只是实话实说。后来想想,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薛菁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可怜?人家钟家姑娘才叫可怜。听说,如今搬到山上都一年多了。前几天去宁王府做客,听说人家宁王妃特意派人到淮安,想接她到京里来,把她认作义女。可人家根本不想来,想是伤的太深了,不想回京见到让她不快的人和事。”苏繁炽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多好一个姑娘,就这样……”
    “嵘曦公子若不娶泠姐姐,泠姐姐岂不是更加可怜,再嫁都无望了。”薛菁却不大同意嫂子的观点。
    “你还小,不懂这些。被人夺走心仪之人,比没人嫁更可怜。泠泉郡主最多被封为公主,过两年等风平浪静了,找个人再嫁,也不是没人愿意。毕竟她身份家世在那。”说到这里,苏繁炽摇起绣面团扇,话锋一转,“钟家姑娘就不同了。钟探花辞了官,继母又是个拎不清的,还被逼着退了亲。幸好她从小经的风浪多,要是换作你我,怕是早撑不下去了。”
    薛菁有些发怔,心里暗想,以前跟妙姐姐在一起时,从来没听她抱怨过。
    其实她才是最有资格怨天尤人,感叹命运不公的。
    即使是她在薛府养伤期间,也鲜少听她哭哭啼啼的。
    郡主固然可怜,妙姐姐又何尝不是更加可怜和无辜?可她从没见对方当众哭过。
    想到这这里,薛菁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
    以前她以为是妙姐姐不厚道,明明自己想嫁表哥,见她迷恋嵘曦公子时,也不提点两句。
    后来听庄家姐姐说起,才知道汪家前后提了两次亲,头一次钟探花拒了。妙姐姐以为安全了,再不会跟那家人扯上关系了,就没放在心上。没曾想到又被她爹爹应了下来。还听说,她那恶毒的继母,挡过谢家的提亲。
    她爹爹为了顾惜继室养的两个,竟然不惜把女儿和杨家外孙绑到一起。
    亏得以前大家都以为,钟探花真心对她好。现在杨家害他发妻传闻都到京城了,还没见他休了那毒妇,妙姐姐不躲到山上,真不知还能呆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薛菁坐立不安,向嫂子福了一礼,就独自回屋去了。坐到书案前,她叫来丫鬟蕙心,帮着磨墨润笔,她要给江南写封信。
    此时想着妙如的,不只薛菁一人。
    自从汪峭旭病好后,他就添了个习惯,经常望着湖面发呆。
    长公主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孙儿,生怕他想不开。为此,她想了许多办法来开解他,还不避嫌,暗中请泠泉郡主来家里做客,谁知又惹起另一场风波。
    那日,映儿跟泠泉郡主在听松轩弹琴**,不知哪里惹到旭儿了。
    他听到箫声后,怒气冲冲地跑那边。质问妹妹,谁让她吹给别人听的,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气得映儿当场就哭了起来,泠泉郡主也匆匆回府了。
    兄妹俩第一次生的龃龉,过了好长时间,经家人的劝解,两人才和好。
    后头听说,那曲子是妙丫头作的。
    望着湖边快成山石的孙儿,长公主发出了第一百零一次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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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18 AM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障
    掇芳园春曦堂的里屋,汪夫人拿起湖笔,给远在江南的妹妹写回信。
    两个月前,接到了妹妹的来信,让她帮着照顾进京选秀的外甥女妤如。
    然后,汪夫人托熟人百般打探。最后得知,五月中旬陛下病倒了,秀女的事因此就暂时停了下来。
    女儿峦映央求她祖母,进宫打探了几次。后来听说,圣上有次清醒时,还记起过此事。按照递上来的画像,指了几个合眼缘的给了儿子们。其余的人都留在掖庭,没人作任何安排。
    要有后续动作,怕是得等到皇上完全康复了。
    长公主如是说,心里却对妤如的前景并不看好。旋即又想起那个大的,心里隐隐有丝不安。尤其近来听说,靖王夫妇从看管他们的人嘴中得知,杨崔两家都被抄斩了,夫妻俩双双选择了自尽。
    皇帝赐婚圣旨下来不久,就把靖王府赐给南安王家眷,作为她们在京中的府邸。
    她总觉得侄孙在用这种方式,敲打他们汪家二房。为此,长公主把全家人聚在一起,告诫他们,要像前些年那样,重新低调过日子了。还决定,让汪峭旭再次放弃明年的会试。
    汪夫人在信中,把妹妹狠狠训斥了一顿,指责她鬼迷心窍。
    妤如这点资质,本该老实呆在南方。倚靠她父亲的学馆,过踏实的日子,兴许是条最稳妥的出路。还想着靠女儿去搏后半生,简直是不知所谓。
    她还告诉妹妹,靖王自尽和褚勇被捕的事,警告她不可再生事端了。
    又说,明年开春的时候,她长子峭旭就要成亲了。若妹妹不放心女儿,可以到京里来住一段时日。兴许事情能有转机,最好把外甥女想办法带回去。
    妙如收到薛菁的来信时,已是白露为霜的季节。
    汩润书院老一批的同窗走了,新一批嫩芽般的学生又进来了。
    自从被负责选秀的钦差,请去为秀女作画后,在钟谢氏的提议下,妙如在书院的身份,由学生转成了先生。
    带有西洋画风格的作品,渐渐被江淮一带书画名家接受了。毕竟被官方认可,进宫为皇子作画,还被请去画秀女,这对妙如的知名度,又是一次极大的提升。
    如今她一月至少会下山一次,被本地世家名门的女眷请去府里作画。
    她教的那些弟子,学不到一两年,就急着去嫁人。是以都只学了个皮毛,深入刻苦钻研的寥寥无几。此等状况让她颇感遗憾,长此下去,何时才成作为个流派,在画坛上占一席之地呢?这让妙如顿感失落。
    除此之外,她还是挺享受现在生活的。没闲人上门打扰,也不必为家中琐事烦忧。
    碰上阴晴雾雨不同的天气,带着弟子出去写生,这种生活过得逍遥而写意。
    杨氏如今消停了不少,妤如被她弄巧成拙送出家门后,仍没音信。她只得托京中的姐姐帮忙打听,至今没收到回音。
    薛菁在信上告诉妙如,关于汪家跟南安王府联姻的来龙去脉。跟她从爹爹那儿听来的,大致差不多。
    不过,有几处好似闲笔的唠叨,在她看来,却是别有深意。
    信上提到,杨家覆灭后,在皇陵囚禁多年的靖王夫妇,双双自尽。关闭十多年的靖王府第,前不久被赐给了南安王留京的女眷居住。如今那府的兰花宴,在京中颇为有名。成为四季名宴之外,另一处被人追捧的社交盛宴。泠泉郡主以前订亲的东昌伯府嫡次子,被退亲后跟他二婶的娘家侄女订了亲。
    信中还提到,听闻退亲消息后,嵘曦公子大病了三个月。好起来后,因为一支曲子,把上门探访的泠泉郡主吓出了掇芳园,跟他妹妹峦映也生分起来。
    读到这里,妙如都能安之若素了,她平静得像看话本别人的故事一般。
    想来,几桩亲事背后的利益纠葛,玄机阴谋,从来就不足外人道的。她只是遭遇了场无妄之灾罢了。
    世家联姻从来都不会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要想活出尊严,得自己蓄势成为强者。没家族依存的,就只得靠自己打拼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从来没变过,一直是如此明了。
    不过,薛菁会专门给她来信,这倒是让妙如很是吃惊。
    看来这小丫头从当年的迷恋中走出来了,可以坦然跟她谈起汪峭旭了。甚至还写信,来宽慰她这本该被怨的朋友。
    她如今还不想回府,不敢进京,是否表示,跟薛菁比起来,她还没对方豁达,想得通透呢?
    对方是迷恋,她对旭表哥的感情又是什么?
    颇为欣赏的一个“万人迷”,对她几次三番暗送秋波,露出爱慕温柔的微笑。两人还订了亲,是虚荣心作祟顺势而为,还是真心认定对方,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非卿不嫁?
    把她陷进去的,是爱情,还是迷恋?
    妙如心中一凛,猛然发现,可能她自己之前都没懂明白,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
    那旭表哥呢?从信上来看,那曲子该是峦映给郡主的。那么,若是他把两人之间的曲子,随手就给了妹妹。那是否说明,在潜意识里,他把她和峦映一样,当作妹妹看待,而非爱慕之人?或许连他本人也没意识到?
    若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一段阴差阳错的暧昧?
    如今他要成亲了,若三人关系以后还这般扯不清。对于他们夫妻来讲,她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小三”?
    不管泠泉郡主对汪峭旭,是出于何种动机和感情。认清自己情感后的妙如,决不允许自己跟有妇之夫,再保持那种暧昧的感情纠葛。
    当下她决定,要给对方去封信,把她的心迹委婉剖析给他听。末尾处,引用辛稼轩那首“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词来暗示对方,让他认清彼此的感情。
    这封函到达汪峭旭手中时,没想到让他更加难受。再没什么比自己感情被人否定,对方为了与他撇清关系,表示对他没动真感情,更为伤人的了,此乃后话。
    妙如正在愣神,一个声音传来。
    “钟先生,明日就是冬至节了您为何还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山长在前院都等您半天了。”书院里打杂的丫鬟,特意跑到后院催促她。
    妙如转过身来,不急不徐地走出枫霜亭,心里一片从未有过的澄明敞亮。
    和二伯母坐在下山的马车上,两人聊起两月前秋闱放榜时的情况。
    “你哥哥没气馁吧榜上无名毕竟不太好受。”钟谢氏关切地问道。
    “他还没那么脆弱。岂是人人都能跟二伯一样,十六岁中进士的。再说了,在外面流浪了三四年。能被主考官夸奖,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说完,妙如嘴角微翘,想起当时的情景,她仿佛回到以前的学生时代。
    八月的秋闱中,明俨落榜了。堂哥钟明信倒是考得不错,进了前三名。学馆里中举的还有四位,这对钟澄那座只有二十来人,才开了两年的新学馆来说,成绩算是不错了。
    明俨开始很沮丧。他原计划顺利考上举人,明年开春一鼓作气取得功名,带着妹妹早点离这个家。有他的帮衬,妹妹也能早日说户好婆家。
    可他毕竟才十五岁,之前又耽误过三四年。想在竞争激烈的江南会试中崭露头角,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虽是落榜了,主考官对他的答卷印象极为深刻,后来还特意打听过这位考生。这才得知,他是钟探花之子,自小就有神童之名。
    省里的学政甚是惊讶,过后还断言,等不了三四年,这后生必定会有更让人吃惊的成绩。
    对儿子的表现,钟澄还算满意。本也不指望明俨,来年就能赶赴会试。毕竟他年纪太小,贸然进京,只会让他更加担心。
    为安慰明俨,妙如特意下山,跑来劝他:“这样的成绩,已经很让人侧目了。若是一下就让哥哥中了,明年春闱未必有好的名次。若是名落孙山,岂不是坏了鹿鸣学馆的名头。还是等三四年后,考个头甲回来,到时咱们学馆,马上就能名扬江南了……”
    一席话逗得明俨转悲为喜。
    “那你爹爹的态度呢?”
    “对哥哥的表现还算满意,本来就不指望他今年能中举。毕竟根基不牢,还不如三四年后考个好名次。”
    “伯母之前也担心俨儿太急进了,让他沉淀一下也好……”
    两人接着又闲聊起,明日祖宅祭祀的事来,不知不觉聊起了钟明信。
    “钟家十多年没出过这么好的名次了。自你爹爹得了个进士及第,族中子弟最好的名次,也才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有你爹爹这两年带在身边教导,信儿明年有望为钟氏再次争光。”
    “妙儿也觉得会是这样,考完乡试,信哥哥兴致很好。好似上完一堂课似地轻松就过了。而且江南贡院的强手如林,他都能考个头三名,拿到京里去,起码能进二甲……”
    两人聊着,马车接着就下了云隐山。在山脚下时,妙如透过窗帘,看到道上不少的百姓,相互搀扶着,往灵慈寺的方向赶去。那些人身体孱弱,走得好似很艰难的样子。
    这让妙如心中有些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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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18 A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孤胆
       第一百九十章 孤胆
    等汪夫人的信到达钟府的时候,江南已是白雪皑皑。
    姐姐信中所邀,正中杨氏下怀。过完年她就带着明仪,领着丫鬟婆子,大年初五就搭乘马车,朝京里进发了。
    知道劝她不过,钟澄由她去了。只是多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仆,随着她一起去。
    钟明信要赶二月中旬的春闱,也在那几天跟着一起出发了。跟堂侄嘱咐一番,钟澄还特意修书给许坚和任昭,让他们对侄儿帮着提点些。
    赶到掇芳园时,钟明信惊讶地发现,他的好友汪峭旭,此次又缺席会试了。
    “为何不继续考,是怕名次不好,还没解元这名头光鲜吧?”一见面,钟明信就开始打趣好友。
    “祖母不让我考了。再说现在不成,一拿起书来温习,就想起她以前的叮嘱,心里憋得慌。以前这些都是动力,如今这些成了紧箍咒。”汪峭旭嘴含着一丝苦笑。
    钟明信一怔,随后又释然了。
    像他这种皇族子弟,考不考其实都不太重要。
    听说他快成南安王府的郡马爷了。确实没必要跟他们这帮穷学生,争榜上有限的几个名额。
    钟明信是了解汪峭旭的,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遂安慰道:“兄弟说句实在话,官场并不适合你。嵘曦你是个性情中人,心又太软,做不来官场上争斗,抹黑站队的事。若是跟人打擂台,见到官场上的黑暗,怕是会愤而辞官吧看九叔这样,侄儿都替他着急。如今堂妹整年都住在山上,回府的次数极少。”
    “都要怪我,害得他们父女关系成这样了”汪峭旭先是垂下头,随后把目光转向窗外。
    “也不能怪你,他们家的事,清官都难断。”见他自责,钟明信解释道,“上回写信跟你说的,堂妹双生哥哥的事。唉……她也是为难……”
    接着,他抬起头来,眼里带着欣赏和骄傲:“不过也好,她十五岁就成先生了,还是位女先生。恐怕这是大楚朝开国以来,头一份了听说在京里时,她以前就进宫替皇子画过像。前不久在江南,又替秀女作过画。如今上山找她的人不少。靠本事养活自己,还名扬南北,算得上奇女子一名了。”
    汪峭旭心里隐隐作痛,只有他才知道,这名声背后,她的辛酸和无奈。可是这种苦楚偏又说不出口。
    “对了,你的画像我带来了,还有一封信。你自己看吧不过,兄弟劝一句,若真心对堂妹好,就自己毁了这幅画,省得将来给她带来困扰。”见对方神情悲戚,钟明信拿出妙如托他带的画和书函,想帮这两位有缘无份的,做个了断。
    汪峭旭点了点头,把东西接了过去。
    在此之前,去年岁末的时候,西北的鞑靼乘着大楚朝这边过年节,来了次声势浩大的突然袭击。
    作为副将的锦乡侯府二爷邱志忻,被人有心引入了敌军埋伏圈,最后寡不敌众阵亡了。楚军这边丧失一员大将后,局面极为不利。几战下来连连失利,曾经一度几乎是全线溃败。
    一时间,楚军这头兵败如山倒,眼看着倚赖防线,难以抵挡住鞑靼铁骑洪水猛兽般的进攻了。
    就在此时,鞑靼阵前突然冒出个披头散发,浑身破烂不堪的野人。乘双方不备,抢夺了士卒的弓箭。把鞑靼那边冲在前面的先锋将军,从战马射了下来。跟着纵身跃起,连着撂倒了好几个士兵。
    鞑靼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七八个大汉围了上来,扑向那野人。后者抬起左脚,朝最先扑向自己的那人踢去。撂倒后又飞身一跃,抬起右脚,把侧面扑过来的敌兵勾倒。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把身边鞑靼将军拉下战马,抢了他的武器,开始横扫敌阵。
    这几下兔起鹘落,全在瞬间完成,在万千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有万夫莫当之勇。
    一切来得太快了,双方对阵的将士惊得目瞪口呆。等楚军这边后头指挥的丁元帅,在墙头隐隐觉察出此人意图时,那“野人”已把敌方兵将的头颅,像割韭菜般砍了不少下来。
    楚军这边丁元帅,乘此时机,令旗一挥,余下将士随着那人,直冲进鞑靼的阵营。丁将军还觉不过瘾,亲手擂起战鼓为众将士助威。
    接下来几天,楚军这边就出现了个戴面具的神秘将领。带着楚军,通过一条鲜为人知的秘道,杀到了鞑靼后营。三战三捷,几乎打得此时来犯的蛮族无还手之力,生擒了他们带兵的最高将领。
    随后几个月里,打扫战场,追歼残余部队。当胜利的消息传到京师时,已是春暖花开的三月。
    此时春闱放了杏榜,钟明信考了五十几名。四月底的时候,玄德帝撑着病体,勉强出席了在保和殿举行的殿试,亲点了头甲的前三名,其余名次由太子姬翌替他完成。
    钟明信进入二甲,得了个第十名,赐进士出身。
    淮安钟氏,十五年后又出了位名次靠前的进士,年仅二十三岁。还是钟探花返乡办馆的首批学生,这让钟澄昔日的同僚为之侧目。
    到了此时,太子姬翌才感觉能松口气了。朝堂和边关,皆安定下来,文臣武将都基本掌握在天家手中了。
    经这些年的调养,四皇子姬翃身体渐好。皇子妃庄氏,嫁入皇家一年后,竟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是玄德帝第一个孙子。边关安定,国泰民安,太子已能初步掌控大局。皇帝陛下的病情,在这个捷报频传,喜讯不断的春天,似乎有了明显的好转。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形容此时的太子姬翌,真是适合不过了。
    一日,玄德帝穿上便服,徘徊在御花园。无意间不知怎么走到安置宫女、秀女的掖庭那里。
    见到几个女子在那儿玩耍。此时也不知是谁,提醒玄德帝,宫中还一批秀女没有安置。
    皇帝走了过去,见到有个姿色颇为不错的,就问旁边的太监,此女是谁?怎么好似没入画像?随行的内侍也答不上来。
    最后让那姑娘自己回答,才得知是忠肃公嫡孙女,钟探花的女儿。
    皇帝颇为纳闷:钟家那丫头他见过,还收过对方的奏折,不是这样的相貌。而且,当年就有这般大小。怎地又出来一女?
    遂让人问她生母的姓氏。那姑娘在问她出身时,就吓得跪在地上了。见问起生母,更加吱唔着不肯说。后来还是身旁的太监出言喝斥。那女子才坦白出来,是杨氏所生之女。
    玄德帝起先隐而不发。回到寝宫内,旋即就招来太子,把儿子骂了一顿。这时又被气得病倒了。
    太子姬翌回到东宫,立刻派人把负责选秀的史公公,和韩国公俞彰叫进毓庆宫。
    “你们这是干什么?若被御史知道了,这是欺君之罪,知不知道?”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斥了跪在地上的两位。
    “殿下,没那么严重。当时颁旨时,陛下不是说,忠烈或名门之族可不受官身所限嘛”史公公不怕死地出声辩解。
    “那也不能把杨逆的外孙女送进宫来啊就是他家的庶女,都比杨氏所生之女要名正言顺。”太子更加愤怒,“此事看怎么收尾,当时父皇放过钟汪两家人,就是因为投鼠忌器,你们还要把这人找来气他。”
    俞彰心里此时万般后悔,当时想的是,以选秀的名义把她诓进宫里。到时各皇子府派送姬妾的时候,派到三皇子府去。就是以后东窗事发,也可以说是她自己要来的。幸好当时钟家那大丫头,死都不肯替她妹妹画像,逃过上次那道筛选。
    他心里顿生暗恨,早知道如此,把那丫头藏到别处了。要安排去处时,再让史公公当宫女派到三皇子府去得了。如今事已曝光,做任何动作都有欺君之嫌。
    怪只怪春闱过后,调查那帮士子们的背景,牵住了他的全部精力,把这事彻底忘了。更没料到,陛下这么快就能下榻行走了。
    史公公知道太子殿下待韩国公这个表弟,甚为亲厚。他没有供出俞彰,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俞彰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忙给史公公解围:“事已至此,派人送回去吧到南边后,就说下面的人曲解了圣意,再给钟府赔礼道歉。”
    太子点了点头:“史威,此事是你惹出来的,还是你去跑一趟吧办理妥当后,再回宫向父皇覆命。”
    可是,随后的情势的发展,就有点不受东宫的控制了。
    皇上再次病倒后,朝中渐渐有了新的传闻。说韩国公俞彰借太子的势,打着选秀的名义强抢民女入府,有位秀女离奇失踪。
    还有人在朝臣中散布说,东宫无子,四皇子生下皇长孙,圣上病又好了。有人怕局势会变,特意把圣上又气倒了,怕是另有所图。
    更有人暗地里谣传,当年,大殿下焚烧百官污迹卷册的举动,根本就是虚晃一招的作秀。真正的卷册都放在韩国公府,指不定哪天就会拿出来秋后算账,拿捏大臣们。
    此言一出,朝臣们人心惶惶。
    就在此时,本来为了玄德帝身体状况不佳,姬翌从西北边境召回的一万大军,已经走到了半道上。
    鉴于此等情势,太子姬翌当机立断,派亲信薛斌到半路,去拦截带兵马归来的罗擎云。让他交了兵权,先转道去趟江南。明着祭祖,实则把隐居江南的裴太医找出来,护送到京城里。还给他派了道另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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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19 A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奔救
    弃舟上岸时已是掌灯时分,罗擎云护着老太医的软轿,打马行至淮安城楼下。打算进城找客栈住一宿,被守城的兵士挡住了去路。
    “这位将军,现在淮安城里疫病盛行,若不是紧要的事情,还请绕道而行。就怕到时能进不能出了。”
    罗擎云大惊失色,抓住那守城门的老兵的襟口,急色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开始是去年岁末,有零星的村民发病。到三四月份,才开始扩散开来,控制不住了。如今府衙的老爷早贴了安民告示,卫指挥使的大人们派人都封了三个村子。”
    回到软轿旁边,罗擎云对着里面的裴太医说明这一情况,并征求他的意见:“老大人,若贸然进去,恐怕会让您老感染上。不若回到船上,等小将把要找的人接出来了,再跟您汇合,如何?”
    裴太医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老朽一生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是本份。遇上疫情哪有退缩,裹足不前的道理?对病患,老朽一生都无袖手旁观的经历?”
    “陛下的病情关系到国祚,您老年纪在那儿,经不起疫病这般的折腾了。不若我前去问问情形再说。”
    “好吧你回时来,带来一位了解此次疫情大夫过来,我跟他交流交流。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老太医最后嘱咐道。
    把他送回船上后,罗擎云进了城。
    淮安大街上行人稀少,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实属罕见。
    日熙来攘往的街道冷清下来。两旁的商铺前面招幡,在这个无风的晚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客栈也大多关了门。
    只有头顶一轮孤月,将清冷的寒光洒向大地,照得人心头一片凄清惨淡。
    按薛斌临行前的交待,罗擎云辗转找到了华亭街,敲打鹿鸣书院后头钟府的大门。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谁啊大半夜的?”里面的老苍头伸出脖子,抬头一眼就瞅见来人。
    罗擎云禀明来意,老仆把他迎进了院子里。
    听说上面派人要接大女儿进京,钟澄像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他抓住对方的手臂,顺势就要跪下去。
    罗擎云一把扶起他,强撑住他的身子:“钟世叔何需如此?有什么事小侄可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钟澄哀声哭求道:“罗将军,请你发发慈悲,把我女儿救下山吧云隐山如今都封了三天。也不知她在里面是……”
    “她在山上?为何不去把她早早接下来?”
    “妙儿一直住在山上,女子书院有个学生染上了。二堂嫂不忍心丢下她,没及时撤下来。后来就被封山了,想下来都不能了。既然你有圣旨,那请帮帮忙把我女儿带下来吧”
    心里的恐惧,被自己叙述再次放大,钟澄颤声补充道:“灵慈寺里听说死了不少人,都是上山找慧明大师求医的,所以才被封了山。”
    罗擎云神色一沉,心里暗道不好。
    敢情云隐山的疫情更为严重,那丫头也不知运气如何,感染上没有?
    想到这里,他二话没说,接着就出了院门,飞身上马。朝后头追赶出的钟澄一揖手,神情肃穆地保证道:“钟世叔不必忧心,只有罗某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把钟姑娘救下山来。”
    言毕,拍马扬长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骑烟尘,和钟府门前呆若木鸡的众人。
    罗擎云纵马登上山顶,找到汩润书院时,那里一片死寂,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他眉头皱起,心里顿时感到不妙。好不容易敲开了院门,有个年老的嬷嬷,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后头。
    见到是个陌生男子,还一身戎装,老妇人先是吃惊,后又是一喜。敞开大门,自顾自跑进去喊人。
    “莲蕊,有救了,有军爷找上门,要放咱们下山了。”
    接着,就是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从里面又出来个十六七岁的丫鬟。
    只见她伸出脑袋,朝罗擎云望了一眼,可能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又不敢确认。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是接咱们下山的吗?”
    “你家小姐呢?她还好吧”罗擎云下颌紧绷,声音中有自己都没觉察到的颤声。
    听他问起妙如,莲蕊的眼泪叭嗒一声就落了下来。
    罗擎云拧起眉头,急声催促道:“快说啊她到底怎么样了?”
    莲蕊也顾不得擦拭泪痕,哀声道:“昨夜里,姑娘发起热来,尽说胡话,现在还是昏迷中。山上都没大夫,又下不了山。灵慈寺那边听说死不少人了,二奶奶不敢把姑娘往那边送,生怕越来越严重。”
    “让我进去看看行吗?”罗擎云眉头拧起,左拳不由自主地攥紧起来。
    莲蕊点了点头,带着他就朝妙如所在馆舍去了。
    书院的里头早已人去楼空,仅有两处灯火在黑夜里闪烁,在寂静的山庄里,显得格外孤寂。
    馆舍外间的钟谢氏,听说有军爷上门找侄女,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带着仆妇匆匆迎到了门口。
    见到长辈过来,罗擎云简单地说明了来意,随便了解书院里的情况。
    “侄女是昨晚发病的,之前那位学生已经……求你把她带下山救治吧再晚就再不及了。”钟谢氏手扶门框,指甲仿佛要掐进木头里面。
    罗擎云眉峰紧锁,拱了拱手,沉声求道:“能让小侄先看看她吗?若是……若是她身体经受不了颠簸,可能要下山绑个大夫上来。”
    钟谢氏点了点头,把他让进屋里。
    进了里屋,床上躺着一位妙龄少女。两腮潮红,眉头紧蹙,呼吸急促,微微张开的嘴唇有缺水的干涸。想来是高热蒸干了身上的水分。
    见到此等情形,罗擎云把头转向钟谢氏:“不知书院里可还有轿子或马车?”
    “还有辆马车,不过车夫没了,早逃到山下去了。”后者急忙答道。
    “小侄来驾马,不如山长一道下去。下面总归比这里安全,我手里有太子殿下发的令牌。此次前来,小侄奉命来寻找神医和接钟姑娘进宫的,裴太医被我留在码头的船上了,他应该有办法救治钟姑娘的。”
    “那样就最好了。”听了他的话,钟谢氏总算看到一丝希望,当下就应允了。
    当醒来时,妙如发现她已躺在一艘船上了。
    在一旁守着的莲蕊,见她醒了,忙跑到隔壁船舱里喊道:“裴太医,我家姑娘醒了……”
    过了一会儿,老太医哆哆嗦嗦被她扶了进来。
    见妙如醒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成一朵菊花。还连声叹道:“真是奇迹啊至今没找到治这病的法子,姑娘身体底子虚,竟然能闯过鬼门关,真是奇迹。”
    妙如一怔,闭了闭眼睛,找回一丝清明的意识,问道:“难道不是神医救了小女?”
    “非也替姑娘把脉时,姑娘的症状已经开始好转。老朽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老太医眼睛眯起,摆了摆手,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
    妙如也是惊讶,以这副身体的底子,她是知道的。染病起来时,她肯定是首先撂倒的那个。没想到这回,却硬生生撑了过来。
    接着,裴太医就问起她平常饮食生活习惯,想找出痊愈的法门。
    妙如也算学过几年医,之前又照顾过那位染病的同窗。跟他聊起了此次疫情症状和用药,倒是跟老太医能交流几句。
    在谈到可选用药物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从小用药膳调理的事。遂把这个也告诉了老太医。
    “姑娘你能把那几味药说出来吗?”
    妙如依言把她方子用的药材倒了出来。
    “这几味药确实是针对这些症状的。不过一般大夫,不会想到用来治病。”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若是平常人染上了,命恐怕早就不在了,姑娘反而因祸得福。”
    听了他的话,妙如心里满是惊喜。忙挣扎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小女这就把方子抄下来,找人送到灵慈寺去,可以多救几个人。”
    “姑娘莫急”裴太医上前一步,止住了她,“容老朽想一想,配个更妥当的方子。你身子到底是虚弱,快躺着歇会儿吧”
    等裴太医配了方子,妙如爬起来给师叔写了封信,描述自己染病愈的情况,在后头还附上前世听说的,防止传染病散播的措施。
    其实她也不知能否凑效,多个机会多救几个人也是好的。
    听说妙如醒了,罗擎云很是欣喜,守在她养病的船舱门口,跟对方讲起此次奉命接她进京的缘由。
    “姑娘先歇着,养几天稍好一点了,再启程不迟。”他安抚道。
    “罗将军能否帮个忙,派人帮小女把这信,交到灵慈寺慧明师叔手中。人命关天,若能多救几个疫民,也是将军的功德。”
    “姑娘说哪里话,这本该是擎云份内之事。”随后,他二话不说,自己拿着令牌,亲自骑马上山送信去了。
    到第二天下午,罗擎云才回来,他给众人带来了好消息。
    “收到钟姑娘的信,又得到老太医提议的疗法,大师如获至宝。当场就在染病的人中做了尝试。大师还托擎云,把姑娘这封信带到山下,交给了府台大人。我动身赶回时,得到确切消息,那方子有效。现下疫情已经可以控制了。”罗擎云的声音里,洋溢着抑止不住的兴奋。
    妙如心里长长吁了口气,吃了一些流质的食物后,安心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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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20 A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迷途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迷途
    听到疫情控制住的第二天,妙如就提议赶紧启航,省得因她的原因,让大家耽误了行程。
    就这样,钟家主仆在船舱中,又捱了半个多月。这天夜里,妙如实在睡不着,派莲蕊到外面打探,看有无人在外面甲板上。
    莲蕊回来后,对她摇了摇头。两人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溜到外面,想好好透透气。
    后来从裴太医口中,她们才了解到,在苏州找到神医后,罗擎云就包下了这艘船。
    想是考虑到,裴太医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住车马劳顿,一行人只得坐船进京。
    又从他亲兵口中得知,罗擎云此次南行任务并未公开。若不是要救她下山,他也不会出示太子令牌表明身份。除了这个亲兵,多的随从一个也没带。船上除了船夫一家子,没载其他闲杂人等。行动好似还挺神秘的。
    想到进京后,她可能遇到种种的挑战,妙如难免忧心忡忡。
    从开春山上发生疫情到现在,许多事情好像都不受她控制了。
    此次瘟疫死了学生,书院以后想顺利重开,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不知她走后,二伯母会怎么办?她应该会很难过吧谁也没料到,会传到山庄这边来。更没想到转眼间,竟然被封山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迅速在眼前消失。饶是她经历了两世,也没办法坦然接受。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想到这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这般喜欢叹气?”身后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被吓了一跳,她惊惧地转过身来。由于动作太猛,没站稳险些跌倒。幸好旁边的莲蕊,及时搀住了她。谁也留意到,后面伸出,又及时收回去的双手。
    拍了拍胸脯,妙如惊魂未定地望着对方。
    “麻烦以后,不要半夜在背后出声,好伐?”妙如重新转过身来,不满地咕囔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谁让你自己老喜欢半夜出来,像游魂似的”罗擎云反驳道。
    “什么半夜出来扮游魂?白天哪敢出来透气啊,还不是怕又被某些人骂”妙如又好气又好笑,回击道。
    “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面上有些赧色,罗擎云随即又补充道,“不是已经都道过歉了”
    妙如脸色微霁,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忙走上前去,朝他福了一礼:“此次多亏罗将军搭救,小女子在这儿谢过了”
    他脸上更不自在了,摆了摆手,解释道:“有皇命在身,哪能不上去救回你,莫要再提起此事,羞煞擎云了。”
    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妙如的眼睛,说道:“也不要将军、将军的叫了,多生份啊还是叫我作罗哥哥吧叫五谷杂粮大哥哥也成。”
    听闻这个久违的外号,妙如先是扑噗一笑,接着打趣道:“有些人当初,不是不愿接受这外号的吗?”
    “都有两次过命的交情了,咱们还能计较这些?嫁到京城后,若怕没娘家兄弟撑腰,你不妨认擎云为义兄吧”说完,他好像有些紧张,盯着对方的脸上,生怕她拒绝的样子。
    其他两人皆是一愣。
    过了半晌,妙如才反应过来,学江湖人士向罗擎云抱拳:“兄长在上,受小妹一拜”说着,她就拜了下去。
    罗擎云呵呵一笑,像捡到个宝贝似的,说道:“可惜在船上没熟人,回京了咱们再补认亲礼。让薛家兄妹做个见证,还有堂妹定不能叫汪家人、杨家人再欺负了你去”
    妙如听了一怔,想起这些年,为了亲人受的委屈;有志难伸的隐忍,从来都是有苦难述,此时猛然听到这么贴心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说哭就哭。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哥哥欺负了你呢快些擦干了。”说着,朝旁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让她帮着劝慰。
    怔怔地望着对方,莲蕊半天没醒过神来。
    “妹妹这是喜极而泣没事的。有大靠山了,心里自然高兴。”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妙如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
    “不过,说真的,妹妹怎么还在淮安呆着?汪峭旭年纪也该不小了,他家长辈就不着急?”罗擎云蹙起眉头,摆出副兄长的模样。
    莲蕊抬起头,有些吃惊地望向他,却被她家小姐,不着痕迹地暗中拉住了。
    “京里的事你不知道?你一定是刚回来的。”妙如转换话题,“对了,去年在灵慈寺里,还碰到谢家婶婶和玉琪妹妹。她们专门住到山上,替你吃斋念佛祈祷了一个月呢”
    “我还没回京。”罗擎云老实承认,“半道上就被薛斌那家伙接管了兵马,派我来江南接裴太医和妹妹。说是殿下听说,他曾救活过舅舅家一位曾叔祖。而且就只有你罗哥哥,对江南一带特别熟悉。”
    “怪不得,这两年罗哥哥你躲哪儿去了?听说谢老夫人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妙如关切地问道。
    罗擎云面有惭色,扭捏了半天,才答道:“被人打落山谷,摔断了腿。后来又找不到出来的路。过了一年半的野人生活,不提也罢差点让大家都见不着我了”
    “那不跟人猿泰山一样?”妙如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是人猿泰山?”他追问。
    “没什么”立刻意识到失言了,妙如忙用追问方式掩饰,“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伤好后,半年前终于找到了出路,见着活人了。为了躲鞑靼士兵的追捕,打扮成聋哑的流浪汉。还探查出一条通往鞑靼那边的秘道。算是因祸得福吧”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使得罗擎云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生动起来。
    见他这么乐观,妙如也跟着笑了:“那你现在还会说话,算是不简单了。”
    “在山谷中时,还不是一人自言自语,背以往学的兵法,在地上演练兵阵……”接着,他滔滔不绝谈起了这两年的历险。
    两人后面不知怎地,把话题扯到,此次东宫接妙如进宫的原因上了。
    “妹妹可知道,他们接你进京又是为何?要接也该是长公主府的人来接啊?”
    “难道是要我帮着谁,又画逃犯的像?”
    “应该不会了现在朝堂里,殿下有绝对的优势,他哪还需劳师动众,接你来帮忙”
    “那就也不知道了,许是其他人要我去作画吧”
    想着她身体刚好,熬不得夜,罗擎云劝她们早些回去歇着。
    进到船舱,躺在床榻上,她思绪万千,随即想起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
    怕爹爹被杨家连累,在京城里广结善缘,为他最后争取到体面回乡的局面。跟表哥退亲,斩断所有退路,本来打算在老家安心过日子的。谁知又出了疫情,现在书院呆不成。如今被召回京里,前面不是还有什么等着她?
    自己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她好似迷失了方向。
    不过,罗擎云今日的举动,让人很是意外,也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一丝温暖。
    他是想维护她的名声吧?
    年轻男女在同一艘船上,虽是皇命在身,传出去终究是不妥的。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方式,体贴地为她着想。关系这样一定,两人间少了份拘泥,多了份亲昵和坦荡。
    这样真好,还多了个知心朋友。虽然京中未来生活,充满了凶险和不确定性,有这份默默的支持在,起码心理上不会太势孤。
    可她丫鬟却不这样想。那天夜里回来后,莲蕊开始对她欲言又止。尤其是某次到裴太医那里闲话,回来后眼神更复杂了。
    快到达通州码头的头天晚上,在安排今后去处时,莲蕊憋不住,终于说了出来。
    “姑娘,您进宫后,奴婢该怎么办?”
    妙如想了一想,说道:“把你托付给薛家妹妹吧在她跟前伺候几天,等我出宫后,再接你回来。”
    “您怎么不托付给罗公子?你们不是结义了吗?”
    “罗府?不行,他又没关系好的亲姐妹,逸萱姐姐都嫁人了。你不怕人说闲话啊”妙如当即否决了。
    “都结成异姓兄妹了,还怕人说闲话,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撇了撇嘴角,莲蕊小声咕囔道,“您干嘛这么着急认他作哥哥啊?”
    妙如语塞,她没告诉莲蕊,关于曹家退亲的事。
    若是这小蹄子知道了,肯定会东想西想。
    那次救罗擎云在府里养伤,这丫头话里话外,就对他充满了好感。后来还是罗曹两家订亲的消息,才让她好不容易住了嘴。
    妙如只得现编理由,好搪塞过去。
    “这怎会一样?等你家姑娘进宫受命后,被他从南方接来的消息,肯定会被传开。虽说是皇命,没女性长辈陪在身边,终归是不好听。到时再结义,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以后被他救下山的事传到京城,此事更易被大家接受了在私下里,大家互相帮衬就行了。跟他家人走得太近,不好好像为了攀附权贵似的。”
    妙如心里补充道,岂止是不好,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己往枪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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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22 A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罚跪
    城西镇国公府,位于东北角的罗家祠堂。一个高大挺拔身姿,跪立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发须花白的老将军,终于停住了手中的鞭子。虽是累得气喘吁吁,他恨不得再踹地上跪着那人几脚,被守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拉住了。
    “二哥,云儿此次也算立了大功,光宗耀祖了。将功折罪吧您抽他都快半个时辰了。”罗炯在一旁苦苦劝阻道。
    “这种不孝不悌的东西,打死了算数就当他娘当初没生下这个孽障来。”罗燧颓然地靠在旁边的角柜边上,额头上大汗淋漓。
    “二哥,您消消气,侄儿当初跑到西北领兵,还不是被逼无奈。这也算没错,为国捐躯本就是咱们罗家男儿的本色。”
    “那他也不该失踪两年,音信全无。害得他姐姐在宫中度日如年。咱们罗氏一门差点被人打成了卖国叛将。”
    跪在地上的人,脖颈、肩背、手臂上全是鞭痕,血液慢慢渗出古铜色皮肤,从伤口处滴落下来。他低垂着脑袋,好像不知道疼似的。像座石雕,矗立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罗三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也算因祸得福兄弟后来也想了想,就是没云儿失踪的事,也会有人兴风作浪。似乎早有人蓄谋已久,暗中策划好的。明着是冲皇后位子,实则是冲着咱们府里世子位去的。”
    罗燧的眼光一缩,抬起头惊愕望着弟弟。
    “您侄女婿前些天告诉我一个内幕,说曹家丫头那次意外,是人设计好的。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有人在暗中拉拢她父亲。所以那时才会有风声,污云儿名节。被四皇子背后那帮文臣利用,后来又扯到皇后娘娘身上。”罗炯细细道来。
    罗擎云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听父亲跟叔父谈到他未来岳父。
    老将军有些不解,沉声问道:“这事从何说起,姓沈的为何暗中帮他?”
    “沈潜从吏部出来后,像只被拔牙的老虎。看着是升了,可我朝吏部尚书不得入阁的规定,让他反而没了实权。他们沈家在仕林中本来就根基尚浅。二哥,您忘了,圣上的身子一直不好。若没了靠山,谁还能把他当尊神来拜?”
    “因此,就拉曹淳当他安在吏部的招牌?”
    “是啊,之前他能从胡慵手中接过尚书的位置,虽有在六部经营了多年的底子。说到底,靠还是程太傅的威望。陆迈在他手下当侍郎时候,他可从来不敢放手让对方锻炼。像曹淳这种头脑的,为他当喽啰,还不跟自己坐在这位置上一样。”
    说着,他朝地上的侄儿望了一眼,接着道:“还有什么比结成亲家,更能安抚背后支持他的那帮臣子人心的呢?”
    罗擎云越听越胡涂,这是谁跟谁啊?什么亲家、姓沈的、吏部的……
    但他又不敢出声询问,怕再次激起父亲的怒火。多挨几鞭倒是无所谓,就怕把老人家气病了。
    罗燧心绪稍微平静下来,低头沉思起来。
    儿子失而复得,还立了大功,又摆脱了曹家的亲事,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虽然之前岌岌可危局势凶险,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经此一役,怕是整个罗家,都得投靠到太子那边了,不然就会被人骂成忘恩负义的。转念想到这些,经历半世沧桑的老将军,心中颇为失落。
    当年送女儿入东宫为良娣,所图的就是有天她能母仪天下,为罗氏一族争光。这目标算是达成一半,只可惜六殿子出生太迟。罢了,罢了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了。
    若是太子愿意拿茗儿当母后,拿罗府当外家来看。坐在那位置上的,是不是罗家血脉,又有什么打紧的?
    念及此处,老将军怒气慢慢平复下来。不过,还是要给儿子一个教训,他斜睨了地上罗擎云一眼,咬牙切齿道:“小畜生在这里跪三天,不准给他送吃的,好好跟祖宗们忏悔。”
    说着,把手中鞭子一扔,他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罗炯见状,也抬起了腿脚,走至侄儿身边,敲了敲他的脑袋,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罗擎云一把扯住了袍子下摆。
    “三叔请留步,侄儿有个不解的地方,想请您指教一二。”
    “你是想问曹家的事吧?”早看出他的困惑,罗炯似笑非笑地望着侄儿问道。
    “怎么又扯出沈家来了?”
    罗三叔蹲下身子,跟侄儿讲起,他不在的两年,京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所以,你表妹跟沈家二公子订亲了,你不用老往边塞跑了。”罗炯站起了身,理了理袍上的褶皱。
    罗家小将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萱儿听说你回来了,赶着要回娘家看你,被她太婆婆禁足了。你三叔我都快要当外公了” 罗炯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小子,什么时候给二哥生个孙子?”
    言毕,他捋了捋颌下的美须,丢下还要受罚的人,迈着阔步也离开了。
    独自跪立在那里,罗擎云的胸臆顷刻间百般滋味一齐涌了上来。
    怎么可能?十二岁起,曹家那便宜表妹就开始缠着他。因为抗拒继母,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她,眼看着位置就要到手了,她怎会舍得放弃的?
    对了,应该是被她爹爹那根墙头草带累的。
    见利忘义的人,在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本来他都打算认命,为了年迈的父亲,万一逃不掉了,要娶就娶了呗
    这两家人还真是……
    自以为得计,没料到太子殿下手中有暗部吧?这些掩耳盗铃的伎俩,骗骗别人可以,想骗过俞彰这个间者头目,实在差得太远了。
    从知道有暗部这组织,私底下他就没少劝说过父亲和叔父,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父亲老了,他是不该像前些年那样,为了一时意气,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了。
    想起叔父临走前最后那句话,罗擎云的脸“噌”地红了起来。旋即又忆起,在船上跟钟家那丫头相处的情形来。心里头顿时涌起一股涩意,要是她没许配人家就好了。
    也不成,就是没许人家,也不会嫁到罗家来。估计她现在最想不嫁的,就是有继室婆婆的夫家吧?
    被接到宫中后,裴太医对病中的玄德帝展开了施救。
    “陛下的病情,在之前太医的调理下,有所压制。”为圣上诊过脉后,又查看了以往的方子后,裴太医被一旁伺疾的太子姬翌请到偏殿。他坦诚道,“陛下年轻时精力虚耗过度,这几年病情反复,皆因思虑不减。若再不歇下来将养,恐怕情况不会太好。”
    太子姬翌紧锁眉头,望着裴太医,声音里有些发紧,问道:“最差的会是何等状况?”
    “若每日上朝,休息必将不好,再经受什么新的刺激,恐怕最多只能撑……”老太医说不下去。
    他是从大内太医署出来的,早摸透了那些皇室贵胄们的脾性。往常他们谈病情时,从来都是含糊其辞,半遮半掩的。不过,此次他被太子殿下,千里迢迢寻来的,故不能对他有所隐瞒。
    他停顿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指头。
    “三个春秋?”姬翌脱口而出。
    裴太医缓缓地摇了摇头。
    姬翌额头上直冒冷汗,顿时感觉有一只铁手,捏住他的心脏。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底下升了上来。
    他一把攫住老太医的手腕,声音里有些颤抖,道:“有什么法子,能尽量延长父皇寿命的……”
    老人家眸子里闪过一丝激赏,沉吟半晌,抚慰道:“那是最坏的情况。若能让陛下不用操心。天天开怀,殿下或许可以更乐观些。”
    姬翌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下来。随后,又跟裴太医商定了接下来的调养法子。
    派人把他送回宫中的住处后,姬翌让人找来了几个亲近的大臣,对朝中事务作了安排。华灯初上时,他才一身疲惫地回到了毓庆宫。
    刚进大殿,内侍就向他禀报,韩国公在殿外求见。
    “母后给你介绍门亲事,勇毅公府嫡出的三小姐。”两人到密间,太子姬翌望着表弟说道。
    本来俞彰耷拉着的脑袋,立刻坚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殿下的意思是……”
    “是母后到皇祖母身边伺候,碰到了勇毅公府的太夫人,大家说起了此事。想到你至今也没个着落,母后就提起了你。”姬翌捏了捏眉心,接着道,“勇毅公府是开国八大勋贵之一,他家太夫人又是皇家郡主出身。不管在军中,还是世家这块都有影响力。这门亲事若能做成,咱们何需再忌惮东昌伯府。”
    “不知那位三小姐,长得怎么样?”天下突然掉下馅饼,不敢接了就啃,俞彰万般谨慎地试探道。
    姬翌从座上直起身:“不管长得如何,总归是门好亲。若对姿色不满意,以后纳妾就成了。世家出身的嫡小姐,还容不下你那些红颜知已不成。上次那件事,表哥好不容易帮你摆平,别又惹出乱子了。”
    俞彰唯唯称诺,正打算找个理由好开溜,又被对方叫住了:“凌霄回来了,以后不许再试探和针对他了。”
    见到对方有些吃惊,姬翌解释道:“此次他立了大功,在军中威望见长。之前拜薛斌接管那帮兵马,没想到他应得十分爽快。只带了一名亲兵,就到南边把事情办得妥帖了。回来后,太医院派人上门为他复查伤势。证实两年前确实摔断过腿,并无虚言。”
    俞彰小声咕囔:“接钟家那丫头的美差,换作是我,也会二话不说,早就赶过去了。”
    太子声音低沉下来:“你知道什么?还要接裴太医,他那么大把年纪,稍有闪失就会办砸。到淮安还遇到过瘟疫,若是换个人去,怕都不敢闯进疫区,把那丫头接下来。”
    英雄救美,那小子运气怎么这般好?
    这话俞彰没敢说出声来,只在心里暗暗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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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23 AM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挑战
    在妙如乘船进京的同时,淮安的疫情慢慢稳定下来。
    跟着钟明信衣锦还乡的队伍,杨氏回到家时,妤如早已被送还府中。
    对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杨氏仿若做了场恶梦。
    此次进京,她好像又给长公主府的姐姐闯祸了。
    那日外甥大婚,宴席上来了不少达官贵人。
    同桌有位庄太太,她以前是认识的,是相公在翰林院上司的妻子。如今已贵为四皇子的岳母了。庄家那丫头飞上枝头,当了王妃。成婚一年,就给天家诞下了皇长孙。
    想起以前,对方伙同谢家,借提亲一事暗中逼迫相公休妻的事,杨氏心里像堵了块什么似的。酒水一喝上头,杨氏就开始神智不清,胡说八道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病……我家妤儿,凭她的姿色,没准能碰上个识货的。也能……呃……不成,识货的也不成……妤儿,是娘亲误了你……进什么宫,选什么秀……快跟娘亲回去……”还没说完,杨氏捂着嘴冲出了厅门,在屋后一棵柳树旁边,大吐特吐起来。
    旁边一妇人见状,也跟了出去,帮着她捶背抚胸。还好奇地问道:“你女儿也参加选秀了?”
    眯着眼,杨氏也没瞧楚对方的长相,含糊其词答道:“……没有,没参选。我是来参加外甥喜宴的,不是来找韩国公要回女儿的……”
    “哦?若是你女儿真跟着选秀的公公进京了?姐姐倒是能帮上一二,我娘家嫂嫂的兄弟在内务府当差,说不定能分个好去处……”
    虽然神识迷糊,杨氏总算还能识个好歹,一把捉住对方的手,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骗你作甚?你女儿今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引路人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已有七分醉意,人家一哄她马上就上套了,把妤如进京的事,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杨氏是何许人?京城贵妇圈,谁不认识她?听说她女儿都能被选中,让那位夫人着实吃了一惊。这才不动声色把内情套出来。
    而杨氏呢,酒醒后全忘了这档事儿。
    没过两天,京中就传出韩国公,借选秀之机强抢民女的事来。
    还有人说此事一传到宫中,把陛下都气病了。长公主听闻,忙暗示儿媳,把这位惹事的亲戚,赶紧送出家门。
    杨氏最后只得住进了客栈,还是钟明信打听到妤如的准信后,杨氏这才肯跟着一起返乡。
    回淮安没过两天,不知随从里哪位说漏了嘴,消息一下子在钟氏族人中间传开了。
    其他几房妯娌知晓此事后,纷纷跑来埋怨杨氏,说她们母女只知闯祸惹事。这下好了,得罪了太子殿下和权势滔天的韩国公。以后钟家子弟在朝堂上,前景恐怕堪忧了。
    后来老族长把钟澄找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后,杨氏连打理对外事务的权力,也被剥夺了。
    进宫的第二天早上,太子姬翌就召见了妙如,说起接她进京的原因。
    大约在半年前,玄德帝病愈后,有次到太后那里请安,正好皇后娘娘也在。
    婆媳俩拿着一幅人像画,正在暖阁里瞧稀奇。见他迈了进来,一屋子人除了太后,都下地给他行了礼。尔后,玄德帝也给太后请了安。
    “到这边暖炕上坐坐。皇儿你身子骨刚好,就得自己珍惜些。母后这边就不用天天来了。”太后娘娘边招呼,边嘱咐长宁宫的宫人,给儿子拿了个靠枕,请他坐到右边炕榻上。
    皇帝一问才得知,原来这画是明静郡主,也就是勇毅公府太夫人拿来的。母子二人就这幅像顺势聊了起来。
    “母后,您有所不知,翔儿小的时候,那丫头就替他画过类似的像。”替皇帝递过的画像,皇后立侍在一旁,解说道,“上次到江南选秀,也是这姑娘帮着画的,跟真人差不多。臣妾拿着画像,到陛下跟前请他挑的人选。”
    “哦,那姑娘多大年纪,怎会有这门神技?”自打见到的第一眼起,太后就喜欢上了这种风格的画作,难免多问了几句。
    皇后娘娘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答道:“十五、六岁吧还是个忠良之后,钟御史的嫡亲孙女。只可惜她刚帮翔儿画完,就随钟探花回乡了。当时没想到会走得那般快。早知如此,该再把召她进宫来,给母后也画上一幅的。”
    皇帝随后发话:“若是母后喜欢,把她再召进京来吧”
    钟杨两家的事,太后也偶有听闻,无不遗憾叹道:“可惜了,此类人才,该留在天子脚下的皇城才是。”停顿了半晌,又关切地问道,“她说婆家没有?若是订过亲,误了人家亲事就不好了。如果是新婚,让人家夫妻分离,也说不过去。”
    玄德帝有些不自在。送到南安王府的赐婚旨,是他亲手签发的。母后怕是还没记起来,这姑娘就是被迫退亲的那位。霎时间,皇帝皇后都没接话,场面沉默起来。
    原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谁曾想到,不知哪家命妇,进宫陪太后闲聊时,又有人提起此事。勾得太后娘娘再次来了兴致。想来是有人欲借太后娘娘的手,把妙如召回京来,给他们府中的长辈画像。
    玄德帝特地将此事告诉长子。姬翌也暗中观察到,太后娘娘最近心事重重,老提起先皇和那些已经不在世的亲人们。恐怕也想画上一幅,好在过身后,让子孙们能时常惦念起她。
    “找机会把那丫头接进宫来吧若是迟了,这份遗憾怕就弥补不上了。”说起此事,玄德帝的语气尤为悲戚,也不知是为太后,仰或想到了自己。
    听完此事的前因后果,妙如深有同感。当初可不就是为了弥补遗憾,她才重新拾起画笔的。
    “你先去帮皇祖母作画,尽量避免提及,跟汪家退亲的事。就是被人提起,也不能让皇祖母心里有负担,她年纪大了。”姬翌特意交待道。
    若是被她记得来了,是人恐怕都会不自在吧?如何舒坦?
    妙如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宫里本就是颇为危险的是非之地,中间还插上这些恩怨纠葛。真是尴尬人遇到尴尬事,那得多高的情商,多好的心理素质才能闯过此关?
    她虽是早就想开了,保不齐人家以为她还放在心里。
    理亏在她们,要心无芥蒂地提供服务外,还要让老人家心里舒坦。还真是高难度的挑战。若这关都过了,以后她倒真不用担心什么了,谁也伤不到她了。
    唉就知道进京没好事等着她妙如顿感口中有些苦涩。
    “当时也不知是谁,给皇祖母出的主意。说只要抬高你的身份,帮着嫁出去作个补偿就行了。没想到你这丫头眼界高,竟然瞧不上那身份。”许是他也觉得强人所难,姬翌话锋一转,打趣起她来。
    打小时候起,翌公子就救过她,后来两人接触过多次。暗里地妙如帮过他们出了几次力。可以说,对方是看着她长大的,更是促使她画技成熟的伯乐。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
    姬翌此次找她来,是有重要事情相托,原也没打算摆储君的架子,语气较为放松,像对待邻家小妹似的。
    聊过几句后,他发现妙如变通透了,并不忌惮提退亲的事。因此在言语上,他也没把对方当外人,开起妙如的玩笑来。
    妙如被他逗乐了,莞尔一笑,连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并不是民女不识好歹。这‘认女’来得莫名其妙在不知内情人眼里,会觉得十分蹊跷。若有人跟之前的退亲联想起来,岂不是欲盖弥彰?这样反而不美。再说,民女很是感念生母,时刻不敢忘了她。宁王妃娘娘的好意,只能辜负了。”
    “看你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我就放心了。等这事办完了,还有项任务托付于你。”见她脸上的愁云惨雾消失不见了,姬翌赶紧乘热打铁,又给她派上新任务。
    “有事殿下尽管吩咐,民女自当尽力。哪有托付一说的?”妙如敛衽为礼,当即应承道。
    “自开春以来,父皇身子越发虚弱了。给皇祖母画完像后,你再为父皇也画一幅吧然后呆在他身边当个女官,此事我会跟父皇提的。”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马上又好似下定了决心,“跟他多讲讲你们江南的趣闻,或者觉得可让他开心的话题。看得出,父皇对你们父女还是挺有好感的。记住,切忌不能提到杨家人,还有你那妹妹。”
    “二妹怎么了?”
    接着,姬翌就把几个月前的事,告诉了对方,惊得她张大了嘴巴。
    妙如恭敬下拜:“殿下请放心,民女定当尽心竭力,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起来吧知道你是个机灵的。有什么困难,就到派人到毓庆宫,找太子妃或你薛大哥都可以。若是他们还处理不了,也可以找我。”
    给这么大的信任与她,妙如觉得受宠若惊。
    被人送出毓庆宫时,她肩上仿佛压着了副重担。
    这两项任务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伴在帝国最大的两个人物身边,就如同走钢丝,一不小心身家性命都会赔进去。这还真不是份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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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24 AM
第一百九十五章 觐见
    被罚跪祠堂的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罗擎云就被外面树间小鸟的啾啾声吵醒了。
    清醒过来后猛地一惊,他暗地里埋怨自己,半夜怎么睡着了。再看到身上,多了张虎皮,他登时有些百感交集。
    十三岁那年,他到西山狩猎射到一只老虎,把皮剥下来后,虎皮送给爹爹做了坐垫,虎骨泡酒自家留了一坛,其他送给了舅舅叔叔他们。那是他头次打到猛兽,父亲虽把虎皮拿走了,当时却什么都没说。让他暗自失落了许久,
    时值仲秋,昨晚还是有些凉意的,到下半夜又饿又冷。后来不知怎么睡着了,让他感觉又回到了,刚掉落山谷的那段时日。
    当时他痛得快要晕死过去,有天晚上做梦,不知怎地就梦到钟家那小丫头了。醒来后,才记起有人曾跟他讲述过,那丫头掉到悬崖底,救回来时,都没见她哭过。
    想到一小丫头片子,都能这般坚强。没道理他堂堂七尺男儿,被这点困难吓倒。
    接下来的日子,他拖着病腿,爬进山洞躲野兽,找来树枝自制弓箭射飞鸟。在鞑靼兵进来搜捕时,他憋着气潜入水底。过了三个月,就没人来进来了。谁也不会想到,受伤的人能在那儿活过三个月。他们也真够绝的,为了以防万一,竟把谷中的唯一出口给堵死了。后来还是靠只受伤的老猿带路,他才想办法逃脱出来。
    他正在发呆,从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冗杂脚步声。
    “少爷,国公爷让你到前院去接旨。”
    罗擎云猛地站起身来,有些站不稳,小厮沙鸥及时的扶住了他。
    “……忠勇可嘉,功勋卓著……赐罗卿家金刀一柄,望卿持之,再建功勋,报效朝廷……”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尽忠为国”的奖功牌匾,
    把圣旨交给罗擎云后,来传旨的太监梁公公,特意凑到罗家父子跟前提醒:“陛下这几日身体渐好,国公爷和世子爷若要谢恩,可以这两天就去,皇后娘娘都盼了多少时日了。”
    罗燧拱起手,谢道:“多谢公公提醒,罗某明天就带犬子进宫前去谢恩。”
    送走宫中来人,罗燧打算离开泰延堂,回到书房交待一番,一转身就见妻子曹氏还站在厅堂外面,舍不得走,不禁奇道:“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还在风口上呆着,赶紧回去休息。”
    “老爷,您真误会妾身了,不是妾身的兄长干的?”曹氏一副不胜娇弱的姿态。
    镇国公眸子闪过一丝阴霾,嘴中却说道:“你身子骨不好,多歇着。等云儿娶了媳妇,你身上的担子就可卸下来了。”言毕,目中恢复成老潭深井状,平静得无波无澜。
    听闻此言,曹氏神情一凛,咬了咬嘴唇,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退了下去。
    长宁殿的大厅中央,沉静如水的香烟,淡淡如轻雾环绕在香炉四周,让人醺然欲醉。
    妙如俯首叩拜,伏在沁凉如水的殿中水磨石板上,不敢随便举头张望。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苍老和蔼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妙如依言抬起头来。
    前方看见一位六十有余的老妇,一身描金绣凤宫装,珠翠钗环缀于华发云鬃间,正端坐在大殿正方,仪态雍容。五官倒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靓丽容色。眉梢间隐有久居高位者的威仪。
    落入太后眼中的,是位姿色秀丽恬静,雅致清新的女子。江南少女特有温柔婉约之外,眉宇还有份与众的气质。是那种让人说不出来,又舍不得轻易放下的吸引。
    太后眯起眼端详了好一会,然后目开眉展,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嘴里吩咐道:“平身吧”
    妙如听闻,立身站起来,朝前方侧身福了一礼。从容地退到旁边,敛眉垂眸等着她发话,姿态颇为恭顺优雅。
    殿中静默下来,过了好小半会儿,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曾受过宫中礼仪的教引?”
    妙如屈膝上前,俯身恭谨答道:“托太后娘娘的福,家中曾来过一位宫中的嬷嬷,民女有幸受过她几年指点。”
    太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宫人,那位姑姑忙不迭地证实道:“娘娘您忘了?圣上是曾托您帮忙挑了个秀女赐给钟府,当时尚仪局的姜司赞,自请跟随秀女出了宫。想来就是那位吧?”
    前者恍然大悟,说道:“我说呢看这小姑娘举止娴雅,动作规整。比一般闺秀还要熟稔几分。”
    “不过,”太后顿了顿,嘴角绽出和煦的笑容,转头对妙如问道,“你做出来比别人还要好看几分,私底下可是用心练过或改过?”
    “回娘娘的话,当时姜嬷嬷教导时,民女一时改不了习惯。练的时候就想偷懒,抖胆改动了一些细节。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从没想过有天会进宫朝圣,形成习惯就改不了啦。没想到娘娘火眼金睛,被您一眼就瞧出来了。娘娘请恕罪,民女下次再也不敢了……”言毕,她跪了下来请罪。
    “呵呵,你倒也坦白,礼仪规矩目的本就是让动作赏心悦目的。恕你无罪,起来吧不要怕,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说着,老太后朝妙如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你那作画的风格,是不是也是这个缘由改的?”
    妙如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崇拜:“娘娘是九天神女下凡不成,这您也知道?”
    太后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嘴巴也忒甜了”收拢笑容后,追问道,“听皇后说,这画法是你瞎琢磨出来的?”
    妙如心想,也不知利玛窦他老人家,还来不来这时空传教的。干脆找个比较稳妥的方式,免得以后被人揪出来说是欺君了。
    于是她答道:“也不算全是自个儿瞎琢磨的。民女刚学画那会儿,原就打算把过世祖母画出来。才去找爹爹学时,见过许多名家的作品,写意的居多,跟真人差得实在太远。后来民女跟在素安居士身边学习,在她那儿见过几本番邦的杂书。见过一本介绍绘画的,有提到这种法子,回来后就试了试,这些年练下来,还真就越画越像了。”
    “原来如此,忠肃公夫人去世时,你才多大?”太后眼里溢满慈爱和怜悯。
    “五岁。”
    “难为你了有不少世家夫人提起你,哀家后来才记起,你到底是哪位。哪有不知她们心思的,只是皇上怕我不自在,一直没敢召你回京。”老人家眼睛露出几份无奈,“荣福大长公主的辈份高过哀家,更不用说皇上太子了。这事若不是我这身份出面调停,怕是南安王那边也不肯依饶……现在能有国泰民安的局面,皇上太子都不容易。委屈你了……”
    没想到她自己倒先提出来了,妙如一愣,心里五味杂陈。
    来之前有太子的提醒,她早就作好了准备。
    妙如脸上没半点异色,接口坦然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其实还要感谢太后娘娘为民女着想。那门亲事本就让我战战兢兢的,生怕哪天真相大白亲家成了仇亲,后半生都得受煎熬。”
    太后哪里肯信,眼睛瞅着她,意思是,那你为何不受补偿,认宁王妃为母嫁了出去,好了结此事。
    “况且,师傅慧觉大师曾算过,说民女过了十五岁,才会一生顺遂,之前要经历三劫。那门亲事从定下和解除,中间颇多波折。可不就是情劫?想来是佛祖借娘娘的手,特意来渡化民女的。此乃天意如今已安然度过所有劫难,民女感激都来不及,哪有想不开的。”
    听到三劫时,太后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等妙如说起佛祖借她的手,来救自己时,她才彻底放松下来,喜意止不住挂满眉梢。
    “你这孩子,真真是善解人意既然你都没放在心上了,哀家也就提此事了。哪天你找到看对眼的小伙子,哀家定让皇上亲自下旨给你指婚。包准出嫁时风风光光”
    “民女谢过太后老佛爷”
    “老佛爷?”太后一怔。
    “您是佛祖派来的,可不就是老佛爷嘛”
    太后这才记起刚才佛祖渡化的话,哈哈笑了起来,突然她的嗓子被呛到了。
    妙如忙上前,帮着轻拍她的后背,抚顺老人家的气息。
    缓过气后,太后摸了摸她的手背,嗔怪道:“你这孩子,要是经常天马行空来这样一句,我老人家还真经受不住。”
    妙如忙跪下谢罪。
    “起来吧是老婆子反应太慢了,怪不得你。以后没事了,就留在这里,跟哀家说说话,解解闷”太后抓住她的手掌。
    目标达成,顺利过关,妙如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顿时感到后背衣襟,冰凉成一片,想是刚才被吓出的冷汗浸透了。
    谢过太后,她才站起身来,又陪着对方聊起了家长里短。
    到下午的时候,妙如支起画架,就开始正式工作了。
    画到一半,殿外太监高声唱道:“镇国公府罗世子前来谢恩”
    妙如听了,忙停了手上的画笔,在身边宫娥的指引下,躲到旁边的偏殿里,暂时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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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3 11:25 AM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恼羞
    跟在内侍身后,想起姐姐的话,罗擎云心里七上八下的。
    昨日接旨后,他就被父亲叫到了书房里,重新提起了他的亲事。下午赶到舅舅的学士府上门致谢,并探望了外祖母。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府里。
    今日大清早,就跟着父亲进宫谢恩。
    本来外臣是不能随便进入后宫的。考虑到为这唯一的胞弟,皇后整整担心了两年。玄德帝为此下了恩旨,特准皇后和六殿下,到前宫的紫宸殿来见亲人。
    姐弟俩诉完别后之情时,日头快偏西。罗皇后催促她的胞弟:“时间不早了,太后娘娘也时常记挂起你,赶紧到长宁殿,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吧”说完,就让内侍领着他,朝太后居住的宫殿赶了过去。
    进到长宁殿的厅内时,远远地,罗擎云一眼就瞥见了旁边的画板。
    上面是只完成一半的人像画。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恍然大悟。微顿了一下,把眼睛不自在地挪开了。脚上却没有半刻停留地迈向前去。
    长宁殿的偏殿内,望着窗外庭院里的光景,妙如怔怔发起呆来。
    院子里草木静默。一阵凉风袭来,竹影婆娑,枝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瘦竹窈窕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仿如是身姿颀长的少女在起舞。
    她神思游弋,在这个秋日的午后,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今天的努力,算是有了个好的开端。若是能在太后、皇上身边伺候个三、四年,等到明俨进京参加春闱时,或许能帮衬一二。
    只要他在会试中崭露头角,在殿试时,皇帝没办法不注意到他。况且还有她,整日在跟前晃着提醒呢
    听明信哥哥讲,明俨的天资不错,前些年没正规进学,给耽误了。还说,他的进步很快,不愧是探花之子。想来,只要阅卷官公正,不被打压,在科考中冒出头,对他应该不是难事。
    那么她呆在宫中这三四年,就非常有必要了。
    明俨中进士后,今后无论是留京当庶吉士,还是出去为地方官,她都可以跟着去,不必再另立女户了。在关闭所有门户后,老天总算给她留的一扇天窗。
    等再过几年,她的名气渐渐传开后,就可以单独开馆授徒了。
    当个画坛的女居士,自己闯片天地也是挺不错的。
    或许这才是老天,让她来到陌生时空的原因。若是囿于后院中,参与女人之间的战争,何必大费周折,让她来这一遭呢
    今日回去后,得给南边写几封家书了。汇报一下她在宫里的情形,报个平安省得家人担心。还有绡姐姐和薛家妹妹那儿,也得给她们知会一声。若是有机会出宫,跟她们见上一见也是好的。
    突然,“啪”的一声,一道巨响打破了长宁殿的寂静。
    这个声音让妙如吓了一跳,把她从遐思中拉回现实。
    殿内的谈话声也中断了,随即,有人出殿查看情况。
    在谁也没注意的时候,殿中男子飞快朝偏殿的方向扫了一眼。等莫姑姑返回来,向太后解释时,他已恢复到平静无波的表情。
    “禀娘娘,门外梧桐底下出来一只花猫,窜到殿前台阶上,掀翻了摆放那里的银丝蟹爪菊。”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谈话声又在寂静的殿内响起。那男子清朗的声音,隐约地传入妙如的耳中。
    “……谢太后娘娘记挂,微臣刚从紫宸殿过来,见过皇后娘娘和六殿下了……”
    “那就好,这两年可苦了她了。陛下身子不好,自个娘家又……”太后语气中带着些许疼惜和欣赏,接着又问起谢太君,“回来后,可见过你外祖母?她身子骨好些了吗?”
    “禀娘娘,外祖母都是些老毛病。听说江南的裴神医进了京,舅舅想要微臣打探呢”
    “到底是年纪大了,哀家跟皇上提提,找哪天让你们把裴太医请到府中,给她瞧瞧吧”
    接着,就是簌簌的衣料磨擦声和叩首谢恩声。
    “起来吧镇国公夫人早逝,皇后十六岁就离了家。这些年镇国公也不容易,别再惹事气他了。还有谢太君,去年千秋宴时进宫,提起你就泪眼婆娑的。有时间就留在京里,多陪陪几位老人家。”太后的声音中,有种感叹韶华易逝的落寞。
    “微臣谨遵太后娘娘懿旨。”罗擎云声音有些低沉。
    “接裴太医来时,听说在南边你遇到了瘟疫?”语气带着不容错失的关切悲悯。
    “禀娘娘,确实如此。后来还是裴太医发现,钟探花之女病好得有些蹊跷。两人一起琢磨,才找出治愈的方子。我们离开时,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男子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哦?那丫头也参与了,怎么没听到她提起?”太后喃喃自语。
    罗擎云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里,妙如心中在打急鼓,生怕他们扯到自己身上来,到时就尴尬了。
    他该不会说些船上的事吧?
    她转念一想,从上次撕画的举动上来看,他应是个十分守礼的世家公子,应该不会随便提及待字闺中的女子。不然,他也不会为了避嫌,上来就提出要认自己作义妹。
    太后应该也不会再提及,毕竟退亲的事,她心中还有份愧疚在。
    果然不出妙如所料,两人没继续深谈这次的疫情。
    不知怎地,把话题转到六殿下身上。一个孩子的祖母,一个是孩子的舅舅,自然聊得起劲。
    偏殿听壁角的那位,心里紧绷的弦,这才松弛下来。
    没过一会儿,太后赏赐了对方一些东西,见外头天色不早,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从长宁殿出来,罗擎云派人给父亲送信,让他不必等自己一起回府,他还要入毓庆宫,去拜谢太子殿下。
    罗燧想着,罗氏一族以后要向大殿下投诚了。儿子此去跟他们那边多走动走动也好。听完信使的转告,守在宫门口的镇国公,就带着护卫翻身上马,独自回府不提。
    被人请进毓庆宫殿内,罗擎云发现,今日不仅太子在,他的好友薛斌,还有韩国公俞彰他们都在。
    见到身影,一众人好似心有灵犀似地,把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他。
    罗擎云恭谨地行完大礼,退到一旁。
    “咱们的大英雄回来了?这两年过得可还舒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罗擎云抬起眼眸,满面困惑之色地朝俞彰望去,不知他话里的意思,是讥诮还是别的什么?
    太子姬翌眉头微蹙,也朝他望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跟殿下禀报过了,这两年有失也有得。虽然滋味不好受,到底还是没有辜负圣恩。”说着,罗擎云拱起手,朝两仪殿拜了拜,脸上看不出喜怒。
    “哦,这两月你应该会得大过失了有佳人相伴,怕是什么都补偿回来了。”俞彰咧着嘴笑了起来,眼睛闪过揶揄的神色。
    一听这话,就知道表弟的老毛病又犯了,太子忙上前训斥道:“世显,休得无理人家钟姑娘岂是你随便借来打趣的?未嫁之女,小心坏了人家的名声。”
    “开个玩笑都不成”俞彰悻悻补充道,“您都派他秘密接人了,一艘船单独呆了两个多月。除了个快百岁的老头,孤男寡女的,此时顾惜名声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韩国公,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家钟姑娘是订过亲的人,你这样打趣罗某没什么,岂不是要毁了姑娘家的终身幸福?”罗擎云声音里有些紧绷,听得出他尽力压抑着怒气。
    屋内其余三人,带着古怪的眼神一起望向他。
    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罗擎云反问道:“不是吗?就因这个,擎云在船上,特意跟她结成异姓兄妹。若是这趟差事被人知道了,作为娘家兄弟,钟姑娘在婆家,也不至于会被人说三道四。”
    他这句一出,屋里顿时静了下来,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薛斌才搭上好友的肩膀,问道:“对她,你就没点别的意思?之前暗地里送马给人家,还帮她牵线入宫面圣。”
    罗擎云睁大眼睛,眸子充满了惊怖之色,脸上随即红一阵白一阵的。
    “别误会,咱们没调查过你。菁儿有次宴会后,碰到她钟姐姐家的马车,认出了你那匹马。不过,她没四处张扬。谁要你以前让她见过那匹小马驹的。”见他反应不对,薛斌忙出声解释道。
    俞彰也是头次才听说此事,出声问道:“几时发生的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那是她救过我,有恩不报还算是个男人吗?”罗擎云声音不觉间高亢起来,脸涨得通红,见大家都盯着他看,面带赧色哀求道,“人家都要嫁人了,跟她表哥青梅竹马的,拜托以后莫要拿这些说笑她是个好姑娘。”
    从未见过他有这副情状,俞彰和薛斌相互对视了一眼。太子姬翌在一旁沉默不语,望着他也是若有所思。
    薛斌实在憋不住了,差点笑出声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装出一脸正经地问道:“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愿意先听哪个?”
    早就发现他们有古怪,罗擎云战战兢兢地扫过几人一眼,答道:“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恭喜你有了个好妹妹”
    “这还要你告诉我?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那妹妹早已跟人家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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