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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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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44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拆盟
    当妙如得知杨家被查抄时,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府里这两天涌进不少陌生人,被杨氏派的崔妈妈,一个一个叫进花厅。她原以为,是家中产业的管事,年底要交账。按每年惯例,过了腊八,各处庄子的年例田租和铺上的红利孝敬,都会在过小年之前,交到主人府上。她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烟罗却跑来跟秦妈妈说,从正院那边丫鬟议论中,她无意间得知,太太把她从杨家带来的嫁妆产业,在逐个盘点,好似有大的动作。而华雍堂的丫鬟婆子们,更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都是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天黑的时候,步摇意外上门,来浮闲居传话了。
    “大姑娘,太太派奴婢来知会一声,最近这段时日,她在花厅忙着年底扎账,三位姑娘的早晚请安就免了。”步摇一副年轻媳妇的打扮,上身着干净的淡青夹袄,藏青色的比甲,配上浅红色的裙子,比之以前的装扮低调收敛了许多。
    禀告完主子的吩咐后,她好似没要走的意思。
    眼睛朝屋子里巡视了一轮,嘴上却啧啧夸起案上的摆设来:“这是梅花开得好汝窑青釉梅瓶,是如意斋新出品的吧?许久没来姑娘这里了,添了不少新玩意儿,想来那做玩偶的布庄,生意不错吧?”
    妙如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怎地自己入股童趣坊的事,她也知道了?
    不知她这话,背后是何用意?
    果然,步摇随后朝她递了个眼色,又朝屋里其他几位婢女,装着无意地扫了一圈。
    妙如怎能不知她的意思?自己也正好有事问她,遂把织云和莲蕊她们几个打发下去了。
    “大姑娘,奴婢有重要情况报告”说着,朝对方福了一礼。
    妙如也不接话,兴致缺缺的样子。眉头一挑,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尽管说。
    “杨府被抄家了”步摇这时换了副表情,忧心忡忡的样子。
    好似惊雷在头顶替炸开。妙如也淡定不了,忙一把抓住她,急切地问道:“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丁香跟奴婢说,那天得到杨家管事的报信,太太和老爷随即就赶到力旋胡同。御林军的官们爷抬了十几个大木箱,正从府里出去,还把杨家舅老爷带走了。那边的舅奶奶见状,回石家搬救兵去了。不过,这两天听说,舅老爷还是没能回来。”步摇一咕噜全倒了出来,说毕,还别有深意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妙如脸色凝重起来,问道:“知道是因何事,被抄的吗?”
    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但两个月不到,就被抄家了,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原以为,以杨景基在大楚朝堂上,风云了近二十年。怎么着,也能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姑娘难道没听说,街头巷尾那些议论?说是那边的老太爷,私藏朝中大臣不法的把柄,却不上报。是挟诸什么令什么的……”
    “挟诸侯以令天子?”妙如接口道。
    “对对,奴婢读的书少,就是这句话外面人都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些箱子,从崔家转手过来的,他家被灭之前,还有个神秘组织,搞暗杀、胁迫什么的……”步摇这几天在街市上打听来的消息,全倒给了眼前的姑娘。
    原来,崔家竟有那般能耐,搞了个类似明朝东厂的特务机构。难怪当初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给马匹下了药,轻而易举地就让自己掉落山崖。要自己这条小命,跟玩似的……
    忆起此事,妙如只觉背脊发冷,惊出一身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触及步摇望向这边灼灼的目光,妙如清醒过来,问道:“你跑来跟本姑娘说这番话,是何用意?我可记得当时说过,若华雍堂那边,有伤害家人的图谋时,才向这边报告的。此乃杨家那边的私事,告之我有何用?”
    “姑娘”她随之朝妙如“扑嗵”一声跪下,哀求道:“太太这两日,忙着召集她陪嫁铺子田庄的管事,盘查清账,要盘出去的样子。若是杨家倒了,奴婢的父母兄弟,到时会被官府发卖……望姑娘伸个援手,帮忙买下来。奴婢自己出银子……”
    妙如一脸奇怪地望着对方,哂笑道:“你是母亲那边的人,怎么求起我来了?再说了,若杨家获罪,咱们家也难免不受牵连爹爹要么被罢官,要么被人盯着。本姑娘如何敢买犯官家奴,而且还是名份上外祖家的”
    “姑娘不是跟丁家三奶奶合伙做生意吗?托您那边布坊的掌柜出面,低价买下犯官家奴,就不会打人眼了。若姑娘帮了奴婢这次,我们全家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步摇热切地盯着她,神色十分诚恳,好似把眼前的人当作救命稻草。
    妙如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若是杨家倒了,爹爹如何自保都成问题。这一家子们能否全身而退,将成为头等大事怎能节外生枝呢?
    见对方吝于表态,步摇咬了咬牙,讪讪然地离去了。
    金乌西坠,钟府四处屋檐下,都点上了灯笼。华雍堂内更是灯火通明,杨氏跟崔妈妈正清点着私房财产。
    “小姐,要不要再留两间铺子,万一姑爷安然无恙,度过了这次风波呢?到时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崔妈妈提醒道。
    “若是单是落实了结党营私的罪名,倒不至于全府被斩。若牵扯上其他的,就难讲了。前两天母亲告诉我,二十年前……反正铺子是留不得了。到时说不定会被封……现在出手还能得几两银子。”杨氏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此时丫鬟来报,大学士府那边有人过来了。杨氏忙让仆妇们把人请入。
    一位穿着体面的婆子被钟府的丫鬟,从二门引了进来。一路上行色匆匆,脚步急促,脸上满是惊惶慌乱之色。
    “太太,老夫人身边的毛妈妈来了。”守在门口的大丫鬟冬儿朗声通禀道。
    杨氏从暖阁内室的罗汉床上直起身,等着来人。
    “二姑奶奶,不好了”人影还没看清,她就听到一声熟悉哭喊,“三奶奶吵着跟三爷和离,今儿个石家派人来,在府中清查三奶奶的嫁妆……老夫人又晕过去了……”
    那婆子发丝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像是一路颠簸而来。
    杨氏掌中的手炉,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炭灰洒了一地。她也没有顾上这些,从床榻上跳下来,揪住伏在地上的仆妇,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和离?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把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了二小姐听:“今日大清早,杨府门前来了辆马车。说是来找三爷的。从里面扶下来个快生产的孕妇,说是原来住的地方,被人放了把火给烧了,她无处可去。三爷几日都没去看她们母子了。后来一打听,说是他被关到狱里了。就寻到杨家来了……是三爷的外室……她听人说夫人和三奶奶还在,就跑到学士府门口。想求夫人看在肚子里是杨家唯一的子嗣份上,收留下她。还说,孩子生下来后,愿把他送给三奶奶抚养,只要能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听闻此言,杨氏大怒,喝斥道:“荒堂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跑来自认是三弟的外室。这肯定是隐害想离间三弟的夫妻关系。现在是多事之秋,那帮人是想让承恩侯,对牢里的爹爹袖手旁观吧……三弟妹真信了?”
    杨家仆妇答道:“三奶奶开始也不信谁知那妇人,拿出一块祖传玉佩,跟三爷随身带的那块,看着正好就是一对。三奶奶气得险些晕过去接着就哭闹起来了,要回娘家……夫人没办法,只得派车把三奶奶送回去了。把那待产女子,暂时安置在府内。打算过两日,上门去劝劝三奶奶,认下这孩子。说是不能让杨家断了后……”
    “胡涂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认下来?她们想逼死牢里的爹爹和三弟吗?”杨氏怒目圆睁,一脸恨不得当时在场,让她扭转局面的样子。
    那婆子又补充道:“老夫人是见着昨日夜里三奶奶,被诊出有喜脉,才敢冒险认下来的。她怕三爷回不来,多一个人怀上,多一份子嗣的希望”
    听到三弟妹有了身子,杨氏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继续问道:“那和离又是怎么回事?三弟妹有了喜脉,就更不用认了。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嘛”
    “老夫人也是怕三奶奶运气不好,这一胎得不了孙子。想来个双重保障……”那婆子小声回道,说完伏下身子,生怕杨氏把怒火发在自己身上。
    杨氏抚着额头,满腔无奈,道:“把爹爹保住了,三弟再回来,多少孙子生不了啊?何必舍本逐末?”
    接着又问道,“后来呢?三弟妹有孩子了,她怎么还会要和离的?”
    “听送信的婆子来说,三奶奶回家里,就被亲家老爷禁闭起来。听说下午就用药,落了胎……所以夫人这才晕过去的。”那仆妇鼓起勇气,终于把最糟糕地情况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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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44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助力
    这是妙如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离婚。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到,自己是钟澄的亲生女儿。
    承恩侯石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办完了二女儿和杨家少爷的和离。为此他们还走通了刑部的路子,逼在狱中的杨俊贤,签下了《放妻书》。
    全然不顾这场政治联姻背后,女儿伤痕累累的心,和哭红肿的眼睛。
    石家和离的理由是,自家女儿执意不肯再跟杨俊贤以夫妇相称。成婚不过两年,对方瞒着妻子和岳家养外室,儿子都快生出来了。
    这场联姻,以政治结盟为目的,最终也因政治上倒戈,画上了句号。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听说过此事后,妙如唏嘘不已。对这个时代,结两姓之好的婚姻制度本质,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还没让她多作感叹,二伯母钟谢氏终于到了京城。
    让她最近抑郁的心情,顿时有了一丝敞亮和欢悦。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傍晚,跟病榻上母亲问完安后,带着织云,妙如正打算回浮闲居。就听到二门守着的婆子,前来华雍堂禀报此事。
    她听了,飞也似地快步奔到垂花门口,迎接二伯母的到来。
    自从上回杨氏听到弟媳要和离,她就气倒了,一直缠绵病榻至今。
    后来,还是汪夫人带着身边心腹的婆子,到大学士府那边,照顾了母亲几天。待崔氏病情有所好转后,才回了长公主府。把得力的管理媳妇,留在杨家照顾母亲,还顺势敲打了娘家几个不安份的姨娘们。
    听说妹妹也病倒了,汪夫人来探望她时,提议把外甥女妤儿留在掇芳园再住上一段时间。杨氏自然是乐意的,也没作过多推辞。
    妙如则在府中照顾母亲,兼给宋氏帮忙张罗家中过年的事宜。
    再次见到二伯母谢氏时,妙如的眼泪都快出来。
    自上回送别她,转眼已快三年了。听父亲那边管事媳妇锦绣提起,此次对方来京里,好像专门是为她的亲事而来的。却在路上被暴风雪耽搁了不少行程。
    谢氏神色有些憔悴,精神萎靡,想来旅途劳累了。
    看见一个小姑娘婷婷玉立地站在眼前,眼里噙满了泪水,正热切地望着她。谢氏精神一振,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妙如忙安排下人,帮二伯母的行李卸下来,把她和跟来的人,安排到客院住下。
    此次跟谢氏来的,有她贴身的婢女尺牍,不过已作了妇人打扮,想是成了管事媳妇。还有她身边的老仆孙妈妈,和一位三十来岁的护卫。
    没过多久,钟澄就赶了回来。
    在洗尘宴上,谢氏没见到钟家的主妇杨氏,只碰到宋氏。有些奇怪,不禁问了起来:“九弟妹呢?”
    “回二嫂的话,姐姐因娘家的事病倒了,妾身出来临时帮着她管管家。”宋氏恭敬地答道,脸上没有流露一丝异样的神色。
    谢氏把目光转向妙如,后者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开口。宋氏接过话题,把杨家的事情,简单地告之了对方。
    谢氏目光一沉,心里暗道不好,这杨家的同盟兼姻亲石家,都断腕撇清了。九堂弟的前程,这回怕是要搭进去了。
    她在路上的驿站里,多少听说了一些朝中的形势。未曾想到抵达京城时,钟家的处境,竟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不觉为他们一房人担心起来,尤其为妙如着急。不知她那个本家谢尚书的提亲,会不会变卦。若真是有什么变故,后面的情况恐怕不太妙了。
    谢氏在京中的兄嫂,去年年底带着侄儿侄女,赴陕西就任去了。京中如今她也没太多人脉。明天得找机会,跟堂弟商量一下。
    妙如现今已到了定亲的年纪。若错过此次,万一堂弟被牵连进去,没了官宦身份,那岂不是生生耽误了她的终身。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钟府众人还在沉睡中,前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妙如从梦中惊醒,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只见秦妈妈行色匆匆进了卧室:“姑娘,不好了老爷被衙门的人带走,说是要问话……”
    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妙如一把抓住秦妈**手,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爹爹怎么会被抓?是以什么名义带走的?”
    这老仆也没见过此等阵仗,带颤抖的哭腔答道:“……老奴也不……不知道听门口……看热闹的人说……昨晚杨家……被查封了。说是谋……谋逆……大罪……”
    “谋……逆?”妙如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为何抓爹爹,难不成他能和杨家有牵连?大家都知道,爹爹早不与那边来往了。”
    正说着,钟谢氏赶到妙如的院子里,来看望她。
    “二伯母,爹爹被带走了说是……”妙如只觉得十分惶恐。
    “伯母知道了放心,这事只是例行公事问个话,毕竟你爹是他女婿不是?这种事在官场,在所难免的……”谢氏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她。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妙如平复了心绪,渐渐找回了理智。
    “二伯母,妙儿得到前面去看看,府里说不定乱成什么样了”她迅速地穿好自己的衣服,没让任何人帮助地简单挽起了头发,就出门了。
    一行人到了前院的敦怡堂。
    星魁看见妙如来了,忙迎了上来请安。
    “怎么回事儿?爹爹临走时,可曾交待过什么?”妙如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数。
    “老爷说了,他只是配合刑部案子的调查,没什么事。说不准很快就能回来了”望着小主子,他不愠不火地回道。
    “跟什么有关?是杨家的案子吗?”妙如急于了解的是这个。
    星魁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又像不是……听那个穿官服的大人,提到什么秋闱……”
    弄得她一头雾水。旁边的钟谢氏安慰道:“你爹爹不会有事的再等一天吧若是真没回来,咱们再到衙门里问问……”
    也没别的办法,妙如只得跟着二伯母回到了内院。
    走进华雍堂的院子,刚打算问问杨氏的病情,只见她被崔妈妈扶了出来。
    见大女儿跟妯娌过来了,她停住了脚步。
    妙如上前行礼后,忙要上前搀扶起她,钟谢氏也过来劝道:“九弟妹身子不好,就在家里歇着。大冷天的,怎地跑出来了……”
    杨氏摆了摆手,示意不要人扶,回到正堂内的软榻上坐下。又吩咐身边的丫鬟为两位斟茶看座。
    “怎么样了?相公怎么会也被……”她咳了起来,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了嘴。崔妈妈在后面替她捶着背。
    “没事的只是配合衙门录录供词,例行公务而已。九弟妹不必担心”谢氏轻声安慰着她。
    “幸亏她二伯母帮忙着照应,不然这家里就乱套了……”杨氏猛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二嫂,你是得了什么风声,特意赶到京城的吗?”
    谢氏和妙如的脸上,均呈现一抹古怪的神色,谁也没作声。屋里登时沉默下来。
    果不其然,下午申正时分,钟澄就从衙门里回来了。不过,跟他来的还有衙门的差役。
    他回来后,到书房里,把几叠卷册整理了一下,交给了来人,并亲自送出了大门。
    随后,就打听二堂嫂谢氏,如今在何处。
    “二奶奶跟大姑娘从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就去了浮闲居,一直呆在那里。”在春晖斋侍候的琴韵答道。
    “把二奶奶请到梨清苑,说我有要事跟她商量。妙儿就不用跟来了。”钟澄吩咐道。
    梨清院的左边厢房内,宋氏让丫鬟守在外面。自己伺候在屏风后面谢氏身边,为她斟茶倒水。而钟澄则在屏风外头,跟堂嫂介绍家中的如今的处境。
    “昨日右都御史林博,上奏了一份弹劾,称岳父图谋不轨,哄骗亲家承恩侯石敬欺君,实则作行刺之举。为掩饰罪行,还杀害了帮他制作兵器的铁匠……这事若落实为谋逆,则是灭族大罪。否则,最轻的也是个流放充军……”
    屏风后传来谢氏颤抖的声音:“竟敢如此大胆?这不是把全家往死路上带吗?”
    “谁说不是他估计仗着手里有暗势力。想孤注一掷吧听说德威将军符家也牵扯进去了……我现下最担心妙儿的亲事……前些年闹的那次风波,倒是能撇清她跟杨家的关系。”他的声音沙哑,疲惫至极,隐隐含着悔意和绝望。
    “九弟不必担心,慧明大师都说妙儿是个有后福的孩子。困境只是暂时的。谈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还小……”谢氏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安慰和期许。
    “若是澄罢了官或辞了官,将来她就难说到上等人家了。加之前些年没有认她,到时澄定被同僚们不齿……”钟澄最痛苦的也是这个。
    “万一不成,就过继到你二哥名下吧他当年还算有点才名。”谢氏最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让钟澄心头一亮。随即又苦笑着回道:“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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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45 PM
  第一百四十章 缘故
    棋盘街位于大明门和正阳门中间,过去不远,就是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那里自太祖开国建都以来,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街道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肆店铺林立,招幌牌匾随处可见,马戏,小唱处处聚集人群看客
    一片歌舞升平的所在,不论是权贵亦或文人骚客,多爱来此处消遣聚集。
    棋盘街东北有座酒馆,名为悦已楼,环境是清静,在这片商业街区独树一帜。
    华灯初上,悦已楼飞翘的檐角下的灯笼早已挂起,楼中自是宾客满堂。
    “……要我说,钟探花不出半年,肯定会休妻。你还记得前几年的传闻不?现成的理由,还哪需要他再三犹豫的……”
    “小弟说不会。当年钟御史铮铮铁骨,是咱们读书人的楷模,他的独子哪会是这等见风使舵之人。”
    “钟探花依附杨老贼,当他的女婿,才是丢咱们读书人的脸。如何不休弃?”
    “听说娶那杨氏,他是有苦衷的,姓杨的救了钟家逃难在外的母亲和女儿,不然也不会娶。”
    “胡扯姓杨的何时干过好事?江南灾民闹事,士子罢考,陶成章鱼肉百姓,一手遮天。还不是直接提拔起来的。前些年崔家子弟在京城横行,还不都是依他家的势。杨家抄出来的金银古董,让内务府的官员看了都瞠目结舌……听说,这不是全部,不少在女儿陪嫁铺子上销赃了……”
    “可惜了钟家人几代的清誉……”
    “听说现在赌坊里,都有以此开盘邀人下注的,押钟探花到底会不会休妻……”
    坐在角落里一位年轻男子,自斟自饮,听到最后,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和离,毕竟在大楚朝并不常见,尤其是在高户门阀之间。
    当年杨景基有多高调宣扬两家的联姻,如今流言蜚语的浪头就有多高。尤其一方是盘恒朝堂二十年的权臣,一方是争储热门的外戚势力,还何况还掺杂了的谋逆、江南民乱等朝中大案。
    人们再一联想起,几年前甚嚣尘上关于崔杨两家的传闻。对钟杨府两家的联姻的牢固程度,均持怀疑态度。杨氏借娘家势力,曾对丈夫元配之女痛下毒手。如今杨家覆灭就在眼前,钟探花会不会因此借前事,乘机休了妻子?好撇清关系。
    钟家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边,钟府叔嫂私下里,为妙如有个体面身份,绞尽脑汁商议过继事宜,以便将来好嫁。殊不知外面,石家强行让女儿跟杨俊贤和离的事,引起一场轩然大*。
    自母亲也被投入监牢后,杨氏每日都派人,到街面上探听关于杨家的消息。
    这些传言,让杨氏惶惶不可终日,虽然病早已经好了,还是不太敢出现在家人面前,整日躲在华雍堂的内室里。
    杨氏知道,相公对她的怨恨,何止是妙儿这桩事。婆婆去世后,在祖宅的那段日子,夫妻俩就已貌合神离了。加之后来妙儿的事,尤其是强拒谢家人的提亲,抹掉了夫妻间最后一点情份。
    就在此时,庄翰林的妻子倪氏,带着女儿来访了。
    探望杨氏的病情时,倪氏听说,素安居士正寄居在府中,她忙带了女儿前去拜访。
    上次谢氏离京时,庄青梅跟着好友妙如,就一起去送过她。听说素安居士,如今就在钟府内,小姑娘兴冲冲地要跟着去。
    接到有客人上门的禀报后,谢氏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当得知是钟澄的同僚之妻,娘家姓倪时,她想起九堂弟之前介绍过,知道她正是尚书府上回请来提亲的媒人,也不敢怠慢,忙迎了出来。
    刚走到半路,只见门口进来一位约摸三十的妇人,打扮端庄素雅,眼底眉梢间尽是坚毅干练之色。
    谢氏含着笑迎了上去,双方客气地互道“幸会”后,就分主客坐了下,跟着寒暄闲谈起来。
    “久闻素安居士的雅名,一直无缘得见。当年妹妹还在闺中时,姐妹们就经常传赏居士的佳作。听说在江南,居士如今开了个女子书院,口碑甚好。”听女儿提起过,倪氏拿这话题作了开场白。
    她也是官宦千金出身,虽祖籍在福建,自小跟父母在任上长大,颇有些见识。对江南当时名噪一时的谢家才女,也是有所耳闻的。
    “庄太太谬赞了,招了几个女弟子,带着她们学学诗词歌赋。实乃拙夫生前就有教书育人的想法,未亡人替他完成心愿罢了。”谢氏客气道。
    接着,两人就聊起了闺中教育来。
    倪氏似乎对女子书院的事情,尤感兴趣。谢氏向眼前的人介绍了一番。听得倪氏赞叹不已,遗憾她没开到京中来,家中几个女儿正好缺这样的机会。
    谢氏转过头,跟坐在一旁的庄青梅问起,都学过些什么。
    “跟夫子认了些字,略懂些诗词歌赋,爹爹教了些简单的义理,母亲又逼着学了些针黹家计。实在不能跟妙妹妹精于琴棋书画相比。”
    “她也是在开蒙的时候,九弟在守制中有时间,多了些精力教导罢了。”见她提起妙如,像母亲听到旁人夸自己女儿般,谢氏替她客气了几句。
    随后又觉得不对,自嘲地笑了起来,对方的母女俩也意识到这点,跟着也笑了起来。一时间,室内暖意融融,主宾欢畅。
    “噫?青儿,怎么没见你去找妙姐儿玩耍,能陪着母亲,跟素安居士聊这般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倪氏好似才发现不对劲,打趣起女儿来。
    庄青梅扭捏一下,接着向长辈告辞,要离开这里去找妙如玩。
    谢氏叫来尺牍,取出带来的礼品,送了她两块徽墨:“上回头次见你时,都要走了,没带见面礼,这回一起补上……”
    见钟谢氏竟然还起得起自己,庄青梅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忙施了礼谢过她。随后,就像欢快的小云雀,领着丫鬟奔出了院门。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倪氏摇了摇头,半是无奈,半是疼爱地向谢氏唠叨道:“像匹野马,过年后就十三了。不知庄重为何物……”
    谢氏也跟着笑了笑:“还小嘛过两年静下来,怕是庄太太会嫌女儿长大了,不若小时候好玩……还是我那儿好,带大一批,又会来批天真可爱的,永远不愁寂寞……”
    倪氏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听说,钟家大丫头早前几年,是居士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来着?”
    见没旁人在了,倪氏把话题转到妙如身上。
    “五房回乡守制时,那时见她聪明乖巧,素安曾在旁边指点过一年半载。可惜堂弟后来上京赴任,还是把她接走了……”谢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
    说起来,办女子书院还是妙如的点子,最后她竟然没能跟着自己一起去实现。不过,多亏了这点子,让她这两年,好似重新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光一般,日子过充实而舒畅。
    想到这里,谢氏嘴角不知不觉微翘起来。
    对面的倪氏,见状感叹道:“遇到素安居士这样的长辈,是妙儿这孩子的福气妹妹头次见到她时,也是喜欢得紧。加之我那大丫头,跟她常在一块玩耍。真像我家多了个女儿般……”
    说着,倪氏长长叹了口气,道,“妙丫头处处都好,就是亲娘去得早,家中的……咱们在旁边看着,有时都觉得心疼……”
    “谁说不是啊不过,她还有点是幸运的。堂弟挺看重她的。听说,前头那位九弟妹,是个极贤惠识大体的女子,当年为供堂弟读书,她和五房的婶婶,吃了不少苦头。可惜命薄,刚生下孩子,就……要不,如今妙儿的亲事,也不会那般波折……”谢氏由衷地叹道。
    “唉钟大人也是个实诚人,换了别个,不说为自己前程,就是为了女儿的亲事,只怕是早就……如今尚书府那边,怕是也是这个缘故……多好一门亲事……本来谢老太君那关,都过了。”
    “怎么?当时提亲时,就知道钟府是这种状况了,如何又变了?没转寰余地了吗?”听到提起尚书府,谢氏脑中的那根弦,顿时崩紧了。
    “您有所不知,当时提亲时,谢家原也没想太多。只因当年钟御史跟程太傅,是故交好友。因当年没保下钟老太爷,照顾他的妻儿,这些年来,程家老爷一直心怀愧疚。后来在回京的船上,妙丫头无意中又救起了谢小公子。加之两派间在争斗,难免会伤及无辜,程太傅更觉得愧对钟家。就想给忠肃公的嫡长孙女,提前安排个好归宿,让自己女儿以后好好待妙儿……”
    谢氏连连点头,接口道:“没想到,五堂叔还跟程家有这段渊缘。”
    “可惜先前被钟太太拒了。如今杨家摊上这事,谢老太君一生稳健作风。自是不愿嫡亲孙子,跟乱臣贼子的亲眷扯上关系。谢家也分成两派了呢”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谢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钟澄跟杨家没关系了,这门亲事一定能成。将来妙儿嫁过去,也不至于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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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47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劝慰
    谢氏当晚进梨清苑,就把倪氏对她说的那番话,转告了钟澄。
    他好似并不感到意外,听完后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谁知次日上午,谢府的尚书夫人程氏,派管事递来帖子,说是她婆婆谢太夫人听闻本家侄女来京了,想邀钟谢氏去府上一聚。
    谢氏在尚书府还没回来,钟府下人中却传开一个说法。
    说是往年程太傅跟钟老太爷有旧,加上大姑娘进京时,救过谢家公子。上次谢尚书托人向钟府提亲,想求娶大姑娘,太太却存心搅黄了。还说,淮安祖宅的二奶奶只所以会到京里,就是为这门亲事而来的。
    昨日谢家媒人庄太太来访,言语间透露,那边老夫人还是挺喜欢大姑娘的,只是不愿跟逆臣之女做亲家。这回怕是彻底没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前大家都见证过,为了跟谢家的亲事,老爷跟太太争吵过不只一次。今天谢家又把二奶奶请去做客,谢家想跟老爷当亲家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时间,有替妙如惋惜的,有暗地里感叹继母不贤的。
    当然华雍堂那边的下人,皆曰谢家本来就没什么诚意,都是做戏给人看的。程谢两家跟力旋胡同那边的杨老太爷是政敌,这在京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掌灯的时候,谢氏终于回来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客院,而是进了梨清苑,让人请来钟澄。
    “九叔,今日嫂子去谢家,不仅见着了谢老夫人,还会到了程太夫人。庄太太昨日那话,恐怕是真的。程老爷子的初衷,是念着当年与五堂叔的旧情,怕九叔你,跟杨家牵扯太深。毁了五堂叔的清名,才想着借这事拉九叔你一把。”谢氏慢吞吞地倒出原委。
    “来不及了如今跟她都有了两孩子了。杨家已然垮台,若是休离,让她怎么生存下去?再说,当年她父亲,确实救过母亲和妙儿在先……若真弃了她,我钟澄才真成了见利忘义,薄情寡恩之徒……”钟澄悻悻地回道。
    “可妙儿她的亲事……”
    钟澄眸光一暗,低头不语。
    浮闲居的内室里,妙如比着刚描下来的花样子,拿了绣花绷子一针一线地绣着。
    丫鬟莲蕊则立在案桌旁边,拿着姑娘用过废弃的纸张,一笔一划小心地描摹着字帖。
    “姑娘,您看奴婢这回有进步了吧?”她把刚写完的字,拿给小主子看。
    “嗯,是不错最后一‘捺’,收笔时应再果断些多写几遍就好了。”妙如指着某个字,点拨道。
    “奴婢这就再去练练。”莲蕊收回纸笺,猛一回头,看见门口蹑手蹑脚走过来的人影,“烟罗姐姐,怎么进门你都没声音的?”
    那丫鬟满脸通红,扭捏道:“奴婢看姑娘正在用功,怕打扰了她”
    妙如抬头望了她一眼,直觉感到她今日有些怪异,吩咐道:“莲蕊,到客院去看看二伯母回来没有,把桌上那叠稿纸送给她。”说着,她指了指书柜上一撂卷册。
    莲蕊放下笔墨,把砚台纸笔都收拾整齐了,才拿起东西,朝姑娘施了一礼,告辞出了门。
    “说吧有什么事?”深深望了烟罗一眼,妙如低下头去,继续做着她的针线活。
    “这事之前奴婢告诉过您,就是那个谢家提亲的事……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呢说谢家那边……不愿跟逆臣之女做亲家。”烟罗凑近她的耳边,小声禀报着。
    妙如的手一抖,针尖刺上了她的大拇指。
    “哧……”她抬起头,找了块帕子按住受伤的地方,望着烟罗,“都议论些什么?”
    烟罗跳了起来,握着她受伤的手,着急道:“奴婢该死,让姑娘受伤了……”
    妙如推说不要紧,催她快说后面的。
    烟罗就把府里的传闻,还有府外的流言,都说了出来。到最后,妙如的眉头,不知不觉拧了起来。
    “秦妈妈在哪里?你快把她叫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收起绣花绷子,她吩咐道。
    秦妈妈匆匆赶来,看到妙如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
    烟罗搬来杌子,又请她坐下,妙如开口道:“妈妈,最近您听到家中的传言没?”
    “老奴听说了,想来是真的以前听老太太生前偶尔提起过,说是老太爷在京城为官时,跟一位姓程的大人走得近……离京时,只有那位大人带着儿子前来送行……”秦妈妈脸色也不大好,想是受了传闻的影响。
    “不是说程谢家的事,妈妈不觉得,这流言传得有些蹊跷吗?哪有守规矩的人家,将自家小姐没落实的亲事,被她们满府随意散布的?把妙儿当什么了?”妙如黑着脸,道出心中不快。
    “姑娘是说……有人故意的?肯定是宋姨娘……为了自个儿上位,不惜毁姑娘的闺誉……老奴这就跟老爷说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秦妈妈转身就要出门。
    “不忙,咱们没证据。”妙如拉住她。
    “不是她还有谁?这些消息只有梨清苑能传出来。二奶奶是个真心疼爱姑娘的,决计不会让人乱嚼舌根。宋姨娘在管家,姜嬷嬷也是宫中出来的老人。这是守了礼仪?还是合了规矩?”秦妈妈脸上的愤然之色,让人以为她要找人去打架。
    “妈妈,您先上门跟姜嬷嬷念叨念叨,她们应该知道收敛的”她劝道。
    秦妈妈离开后,妙如颓然地坐在软榻上,揉着额角。
    大姑娘院里的管事妈妈上门说了那番话后,姜嬷嬷随即就转述给了宋氏,后者的脸皮涨成了茄色。
    宋氏原打算,将杨氏破坏提亲之事,还有尚书府如今嫌弃杨家背景的情况,传得府里人尽皆知。
    一来是打压杨氏的威望;二来明日自己再出来,惩戒几个下人立立威;三来为老爷早下休妻的决心,推波助澜一番。
    没料到,首先有异议的,竟是浮闲居的老妈妈。不知这是她自己的护主之心,还是大小姐的主意。
    在姜嬷嬷面前,宋氏尤其觉得抬不起头来。当初请她去教礼仪规矩,为的是讨好大姑娘。还是自己派去的,却让姜嬷嬷也跟着没了脸。
    可是,此次不加把柴把杨氏拱下正室位置,以后再难寻到这种机会了。若说能让老爷挂在心上的,恐怕只有大小姐了。涉及到妙姐儿的亲事,她就不信对方能不起休妻的心思。
    明偲若是有正当的名份,将来也能说一房体面的媳妇。自己若是当了正室,父母兄弟在老家也会有体面。
    府中的流言,果然让宋氏如了意,传遍了全府,也传到了华雍堂。杨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叫来崔妈妈:“快,快到掇芳园给姐姐送信,把妤儿顺道接回来……”
    汪夫人带着妤如赶来后,听了妹妹一番哭诉,才知道谢家提亲的事儿。
    心有戚戚焉,不禁把父亲杨景基也给埋怨上了。
    她的旭儿说亲的时候,何尝不是被爹爹耽误的?
    当初梅家小姐虽然是婆婆相中的,却也是个温婉娴淑的大家闺秀。爹爹只想着在吏部找个盟友,把旭儿的亲事也给惦记上了。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终落得个两头失的结局。
    害得旭儿的亲事,至今仍无着落。
    “你也不用太多心,妹婿不是这种人。当初他跟爹爹差不多都决裂了,还不照样关心旭儿。”汪夫人安慰道,停了半晌,又嗔怪起妹妹,“不过,你那事做得的确不地道。当人母亲的,不说为妙儿的亲事操心,帮忙去说和。反倒去破坏。这事拿到哪里,都说不过去俗话说的好,宁折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用手帕捏了捏鼻子,杨氏哑着嗓子道:“爹爹说,程太傅并不是真心的,是为了打击他那派的士气。而且那谢老夫人名门望族出身,哪会瞧得上她,既没嫁妆,又没娘家势力的。”
    听闻此言,汪夫人更是无语。
    妹妹瞧不上妙儿,婆婆还把她当成宝呢昨儿个见到妤如,还念叨起妙儿来。
    她这妹子是在发酸吧?
    坐在回掇芳园的马车上,汪夫人心绪如海潮般澎湃。
    妹妹的求助,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几天外面的风声,她也略有耳闻。若是爹爹定罪了,妹妹就是她娘家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她被休了,姐弟三人的婚姻,去了两桩。若杨家出了弃妇,自己在汪家的地位,将会更加尴尬。若将来旭儿娶进的是位名门媳妇,她这婆婆该如何当?
    有什么办法,既能劝服妹婿莫要休妻,又能平息钟澄的怒气呢?
    刚回春曦堂,长公主身边的何嬷嬷,就把汪夫人请了过去。
    “听说你刚从钟府回来,你妹妹如何了?”长公主关切地问道。
    “她身子好了些,劳您记挂只是担心父母在狱里受苦,又找不到门路去探监,有些忧心过度。”汪夫人敛眉垂首回道。
    “为人子女能有这份孝心,其情可悯。过两天的宫宴上,老身去太后那边,看能不能为杨家求个恩典,让你们姐妹俩,给父母兄弟捎点厚衣厚被的。”
    谢过婆母,汪夫人又跟她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回房了。
    万禧堂里,长公主并未歇下,叫来送妤如回府的婆子,打听起钟家的事来。
    “哦?尚书府嫌弃杨家?钟探花是什么意思?”听了婆子的报料,长公主眼中一闪,眸子登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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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54 PM
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底
       昭明十三年的大年初一,大清早千年古刹龙泉寺就迎来第一批香客。
    都是上山前抢敬头炷香的虔诚信徒。钟谢氏带着妙如,轻装简从,也在这群人当中。
    进了门门,两人轮着到三大殿,跪在蒲团上向普渡众生菩萨恭敬地叩首敬香。在袅袅升腾的香烟中,一大一小两位女子退了出来。
    谢氏寻了个知客僧,请他安排个偏僻的院落禅房,要带着妙如坐禅打坐。她今日带侄女出来,除了敬香,还另外有个目的,想试探一下妙如的想法。
    自从那年带在身边教导过后,谢氏再没把妙如当小孩子看待了。关于侄女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希望,能像朋友般,想先听听她本人的意见。作为长辈,再从旁边给她一些建议。
    从西北面吹来嗖嗖的冷风,带着山道边的枯叶卷起,谢氏停下来,帮着妙如理了理被大风吹乱的头发,重新系好了压发的玉坠儿。
    一路上妙如依偎着二伯母,谁要在此时见着了,都会觉得是一对温馨的母女。
    两人带着仆从,跟着那位僧人往后山走去。
    因是这是新年头一天的清晨,上香的游客,除了到前殿礼佛之外,一般鲜少有人到后面来的。寺里的僧人也有些准备不足,还要临时找人,开启清扫待客的禅院。
    谢氏只得带着侄女,到不远的凉亭里暂时歇脚。
    妙如抬头一望,亭子里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唤仙亭”
    两人走进去坐下后,谢氏把后面跟着的仆妇家丁,遣到一边守着,跟妙如说起她爹爹钟澄现在面临的处境。
    最后,谢氏抬起头望着她:“你是怎么想的?如今家里多事之秋,这步踏出去,就没回头路了。”
    “妙儿从来没想过,爹爹把母亲休了。虽然他有很多理由那么做,但父母的错误,不能由孩子来承担,二妹和大弟他们本身并没错。况且,杨家外公毕竟曾有恩于钟家。”妙如坦然地回望过去。
    谢氏转过头去,极目远眺远边的群山:“可伯母怎么听人说,五房陈婶娘就是你祖母,是她气病的,稍有好转,又听到你家姨娘一尸两命。到最后才药石无灵的。她又几次对你下毒手,恩仇差不多相抵了。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怕是早撑不到这时候了……”
    妙如嘴角含着一丝苦笑:“话虽如此,可外人并不知内情。能看到的,只是爹爹忘恩负义,攀附权贵,落井下石。若真有人想帮爹爹,不该用这种方式迫他撇清关系。通常会在人被攻讦迫害时,替他求情,道明苦衷原委,保他一本。”
    谢氏点了点头,回过头来,脸上的忧虑并没半分消减:“若是那样,只是苦了你。今后的亲事,恐多有滞阻。也没个亲娘替你操心……”
    “其实,妙儿从来没在这上面,有过多的期待。尤其听闻石杨联姻的始末后。”妙如说着,挽起她的胳膊:“侄女想跟伯母一样,去教书育人,自力更生过下半生。命运还是掌握在自个手里才好并不想嫁人,除非伯母嫌弃妙儿,不想让我跟着你……”
    谢氏不觉笑了起来,握起她的小手,嗔怪道:“你呀整日不知哪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好端端的,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快收了这些念头”
    突然亭子东侧的竹林里,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谢氏站起身来,踮着脚朝那边望了望,并发现其他人的影子。
    转过头来接着道:“你不像我,其实伯母开书院,是纪念你二伯父的一种方式。你今后的日子还长,不知世事限难。尤其是女子伯母之所以暂时还能打开局面,靠的也是婆家娘家先辈积攒的口碑,年轻时和你二伯父闯下一点才名。你还没及笄呢,花骨朵似的小姑娘,想法缘何会如此悲观?”
    妙如也回过头来,叹道:“没办法妙儿不想拿自己弱势,去跟别人的优势比。与其奢望不现实的东西。还不如另辟蹊径,找个自己能生存的方式。嫁入高门,看的是出身、嫁妆、娘家势力。妙儿一样都没有,岂能靠长辈间那点恩情,在深宅大院中安稳度日?”
    “话是不错,不过,若有相公相持,又当别论。你二伯父当年……”微翘着嘴角,谢氏陷入回忆。
    在前世,妙如并没走进婚姻。到古代后,更不知一般正常家庭中,男人为了妻子,能付出到何种程度。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总归是婆媳妯娌关系难处。
    她们在这里小声讨论着,却没料到,在竹林后面的溪边,被一位正在那儿洗漱的年经男子听了去。
    自从去年九月,听闻他被父亲强行定了亲,罗擎云就离开镇国公府,一直住在中军都督府衙门里。本来年节期间,要留人在衙门里轮班的。罗擎云主动请缨要留下来,但似乎有什么人跟他上司打了招呼。说也是他值的班,今年一定得给他放假,让他回家过年。
    罗擎云当然不想回到镇国公府,继续面对曹氏姑侄,封印那日起,就到龙泉寺里,躲起清静来。
    天刚蒙蒙亮时,山门还没开,他就抢在众人进殿之前,上了一炷头香。随后又在各个山头逛了一圈,走到唤仙亭那里,呆坐了一会儿。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过来,他闪避到竹林后面。
    看见靴子赃了,就着那里的溪水,罗擎云顺势清洗起来。刚要起身回去,就听到一个年轻女子软糯的声音,似曾相识,就停下了脚步。
    靠着长年修内家功夫练就的敏锐耳力,即便离得不近,他也能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起先听她们聊的是杨家,正跟自己和公子的计划有关,他就驻足听了起来。
    后来发现那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有些渊源的钟家小丫头。就想听听她在家里的日子,有没有好一点。
    没想着在后面竟听到“自力更生”“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等话,让他当场就怔住了。
    人家一位稚龄弱女子,遇到困境都知道坦然面对,用自己的方式跟亲人共进退。他一男子,有何面目只知逃避。爹爹年纪也不轻了,总能找到办法说服他,推了这门亲事的。过年不回家,确实有违人子之道。
    当她们被知客僧引入禅院里,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罗擎云才转身离开。
    因力旋胡同的学士府已被官府查封。正月初二这天,汪夫人带着子女,携同夫君,来钟府拜年。她还说服了相公,想让他帮着劝劝钟澄。
    妙如把汪家两姐妹,带到客院引荐给了二伯母。
    当汪夫人见到钟谢氏时,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上次她探望妹妹时,就听人提起妹婿本家的这位堂嫂。特别疼爱大外甥女妙如,跟她还有段师徒缘分。听说她此次来京,起因是妹妹拒了谢家提亲,钟澄特意从老家请来的,想让她从中斡旋,完成两家订亲的程序。
    汪夫人当然知道,对方作为淮安钟氏的代表,若是执意支持妹婿休妻,此事怕是再没转寰的余地了。
    站在钟氏百年家声考虑,人家提出这个要求,她也没办法阻止。谁让妹妹有太多把握捏在对方手里。听说,当初在淮安老宅守孝期间,她这妹妹在族人面前,就闹出过不少事端。
    跟谢氏聊了几句,汪夫人觉得,若是对方出面劝服,或许可以改变妹婿的想法。
    回到掇芳园,她回屋梳洗一番后,直奔婆婆的万禧堂。
    到内室时,见到女儿汪峦映正在拿着钟谢氏给她的见面礼,跟婆母说起素安居士的种种来。
    “回来了”见儿媳进门,长公主忙招呼她过去,“听说钟探花淮安的堂嫂过来了,怎么也没邀她到家里坐坐?”
    观察着婆婆的神色,汪夫人放下心来。
    上前请安后,就坐在了长公主的下首:“媳妇正要跟您请示,听说素安居士在江南开了间女子书院,口碑极好。媳妇想着请她到家里来坐坐,跟您讲讲江南的风土人情解解闷。顺便让她逛逛咱们的园子。”
    长公主喜上眉梢:“那敢情好以前就听妙丫头,常提起她这二伯母。想来是个不凡的。听说二十年前,就在江南名声鹊起了。”
    正月初十,长公主府的春客都请得差不多了。发帖请钟澄全家过府一聚,当然,特意重点地邀请了钟谢氏赴宴。
    早年未出阁在家当小女儿时,谢氏就曾听闻过,这位荣福长公主的名头。当时族里的叔婆婶娘们,还在私底下议论过这位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她曾被称为帝国最幸福的女人。后来又听说,她遭遇驸马早早离世,儿子昏迷不醒,婆媳俩掇芳园里守了许多年。
    钟谢氏倒觉得,她的人生轨迹跟对方有几分相似的。也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遂欣然答应前往。
    因心里藏着事,杨氏也不敢随便出来引得夫君不快,这次本就没打算跟着来。把三个女儿托付给了堂嫂带着,自己留在府里继续“养病”。
    前次赏梅宴时,妙如答应给长公主画幅像的,因母亲着急把她带回去,没有画成。这次上门,正好可以兑现。为此,她特意带上了专门的画具,跟着二伯母一起到了掇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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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56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磨墨
    “妙丫头来了?来,到老身这边来”
    钟家姐妹跟着谢氏刚迈进万禧堂后面的暖阁,长公主就把妙如招呼了过去。接着,牵起她的手,顺势起身,迎了出来接待来客。
    请安的请安,见面的见面,认识的相互认识,屋子里一派欢声笑语的喧阗。
    主宾双方落座后,万禧堂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为宾客斟茶倒水,安置鲜果点心。
    长公主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她二伯母是几时到京的?上次媳妇去钟府回来后,就提起过。老身早就想请你过来玩的,只是年节家里宴客多。又怕她二伯母在园子里玩得不能尽兴。这才安排到节后,专门请了你们。”
    接过旁边丫鬟递上的茶盅,谢氏带着得体的微笑接道:“殿下客气了早在闺中时,就听闻掇芳园和公主您的大名,今日能被殿下邀请,实乃素安此生的荣幸。”
    汪夫人在旁边凑趣:“母亲前日还在念叨,说现在只能看冬景,少了些生趣。到三月时,再请您过园子里观赏,到时百花怒放,水也暖了,草也绿了,那才能尽兴而归呢只是母亲想早日见到她名满江南的素安居士……”
    放下手中的茶盅,谢氏抱歉道:“殿下可要折杀素安了可真不凑巧,二月底江南的书院就要开学了,那帮孩子们,还等着侄女回去开课呢江南春天来得早,去年就许诺她们,要带着她们到山里写生作画的。”
    听到她提到女子书院,长公主仿佛来了兴致:“她二伯母的学堂,老身听不少来自江南的朋友提过,可要多介绍介绍,让咱们没到过那里的,开开眼界……”
    于是,谢氏把她的汩润书院,简单地描述了一番。听得陪在旁边的几个小丫头,睁大了眼睛,不由地露出神往的艳羡目光。
    “看看,这几位小的,个个都好奇得紧……映儿她们小的时候,就愁没伴儿玩。妙丫头姐妹俩还过来陪着她们,一起上过几天学。走的时候,表姐妹间依依不舍的,恨不得天天在一块读书……若她二伯母将女学开到京城来,以书院的口碑,怕是京城大户人家的闺学都要关张了。咱们家里的也是,倒省事了……”汪夫人由衷地感叹道。
    陪座的小姐妹们窃窃私语起来,汪峦映象是在向妤如,打听更多的情况。
    “其实,就是有同窗比着竞争,更容易激发学习的热情罢了其实各家的闺学水平,本来就不低,有些夫子才学和经验,高出素安许多。只是借了集中教学的一点优势而已……”谢氏谦虚道。
    接着,众人又从女学聊到江南的风俗,继而谈起当地的世家来。
    听到她的书院的学生,大都来自江南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汪夫人惊住了。
    她的心里盘算起来,这些府里出来的女子,将来嫁的婆家门槛肯定不低。谢氏在那儿培养的,可是官场的隐性人脉。
    她们大人在那里聊天,妙如则让汪家丫鬟,悄悄搬来张小案,在旁边自顾自地作起画来。
    随后,汪峦映姐妹和钟家两小姐妹,跟着汪夫人身后,陪着谢氏去逛园子。妙如则留在万禧堂,陪着大公主,替她单独作画。
    等她们逛完回来,妙如这边的画稿,已初步完成。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来,汪夫人尤为震惊,不禁啧啧赞叹出声:“这简直……跟真人一个模子里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纸张,其实是面镜子。却原来是画出来的。”
    长公主也被身边的何嬷嬷扶了过来,看到妙如的作品,也是甚为吃惊。
    “原先一直以为,她们是夸大其辞,没想到是真的,咦?这幅画的是什么?”长公主指着最开始那幅问道。
    妙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幅是先前大家在聊天时,妙儿手痒偷偷画的。您可别怪我自作主张呀……”
    “好好好……这幅画得更好她二伯母,你看妙丫头把咱们画得多生动,惟妙惟肖了……丫头,照着这幅,再画一遍给你二伯母带回去。这幅就留在咱们掇芳园了……老身要裱起来挂在屋子里。”
    妙如正打算恭声应承下来,在外间守着的丫鬟来报:“二少爷听说钟家的长辈来了,想进来请安。”
    长公主听到,唇边绽开别有深意的笑容,吩咐身旁的丫鬟,“把人唤进来”
    然后,她转过脸对谢氏介绍:“我那孙子来了,他下个月要下场参加春闱,她二伯母也见见,点拨点拨那小子,也好让他沾沾,你们钟谢两家的才气……”
    谢氏接口道:“早听堂弟夸这孩子,说他悟性极高,小小年龄就中了解元。今日一定得见见……”
    话音未落,帘子被人掀开,一位少年翩翩走了进来。
    抬眼望去,谢氏心里一惊,有些明了堂弟的矛盾之意了。
    眼前这年轻人确实优秀,不说出身和才华,就以这相貌和气质,就是女婿的上上之选。这样的人才,都被婉拒了,难怪他觉得对不住妙儿了。
    有个念头,在谢氏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面前的少年已经拜倒请发了。谢氏忙让旁边的人扶起了他。
    “果然名不虚传”谢氏让尺牍取出见面礼送给他,又转过头来,对长公主和汪夫人赞道,“在老家时,就听我那明信侄儿,常提起您家的嵘曦公子,说是从小就才名远播,这回又得了个头名。今日一见,果然像是文曲星下凡,谪仙一般的人物……”
    “小孩子家家,她二伯母快别拿这话宠坏了他……”长公主眼底眉梢,洋溢着喜气。
    又提起钟澄来:“去年的秋闱,也得亏了他姨父平日的指导。江南的才子多如过江之鲫,等下次会试时,他就知道这点小聪明,不够人家瞧的了……”
    听了这话,汪夫人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渐渐敛了去。
    想着婆婆这句话,心里觉得深以为然。
    就拿眼前这位钟谢氏来说,她的夫君十六岁就中了进士,妹婿钟澄中探花时也才二十。旭儿想在下月的会试中,榜上有名,恐怕得还要多下苦功夫。
    她们大人在一旁你来我往地相互恭维着,汪峭旭却被案桌上的画作吸引住了。
    “这是妙表妹你作的?”他不禁问了出声,语气满是诧异。
    “画得不好,让表哥见笑了”案桌旁的妙如见状,福了一礼。
    汪峭旭吃惊地望着她,眼里尽是不信:“表妹的画风何时变的?我记得,你以前擅长画工笔的?”
    “那个……”妙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突然灵光一闪,接道,“画着画着,觉得脸上的细节,还可以再逼真一些,就在工具作了些改造……”
    长公主望着他俩,笑呵呵地对一旁的谢氏道,“旭儿从小就学画,跟着他爹爹,还有抱石老人学过一些年头。”
    又转过脸去,对孙子吩咐道:“你赶紧当场作一幅来,让她二伯母指点指点。她可是南溪先生的得意弟子,点拨你两招,够你自己瞎琢磨多少年的。”
    汪峭旭走到外间,让守在那里的丫鬟,回屋去取来自己的画具。回到内室后,又对着站在一旁的妙如说道:“表妹能帮哥哥磨一下墨吗?”
    妙如见他要作画,把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开了,准备搬到一边去。听到他当众提的要求,只得收了脚步,点头应承下来。
    纸笔画具取来后,妙如帮他把宣纸铺了一张在案上,又把几样画具颜料一一摆开,让丫鬟取来清水,帮着磨起墨来。
    汪峭旭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埋头下笔。
    头次亲眼见他现场做画,作为同好之人,妙如不禁有些好奇。在一旁凝神静气地观看。在他每画完一处,要换颜色时,妙如好似能感应到似地,及时地递上醮好颜色的画笔递上。
    两人配合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此情此景,看到长公主眼里,眸子深处的笑意更浓了。
    汪夫人在一旁瞧着,心里也是若有所动。
    妙儿性子沉稳,家学渊源,婆婆又喜欢她。若是旭儿真娶了她,倒也不吃亏。
    之前就听说,这外甥女自从善画的名声传开后,经常出入高门大户,为各家封君诰命画像。她又有个探花郎的父亲,眼前的素安居士,颇为喜欢她,还曾带在身边学过一年。再加上她是忠肃公的嫡亲孙女。
    将来旭儿在官场,她倒能当个贤内助。起码打开人脉是没问题的,妹婿在官场中的人脉,还在江南仕子中的同窗同年,怕是有不少。都可以转给他将来的女婿,还有钟谢氏在江南的隐形人脉。
    或许,到现今这种局面,这是旭儿最好的选择了。这次过年请春酒,她能明显感受到,以往相交的世家勋贵,鲜少有把女儿带上门来的。怕是都顾忌她父亲杨景基的案子,若定为谋逆,怕是没人敢来跟她结亲了。
    看来杨家的败落,对她家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儿子的亲事了。
    她正想着,汪峭旭已完成了一幅海棠春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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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2:57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提亲
    前几日已然立春,京城的地面逐渐从严冬的冰冻中复苏过来。
    暖阳斜斜照在掇芳园中间的碧心湖上。微风拂来,在平静的湖面荡起了一阵阵涟漪。在阳光底下,泛着半池金色的粼粼细波。湖底的鱼儿,好像知道春回大地,正簇拥着照射进来的光柱,浮上水面,张口争相吞吐小泡,搅得水面啵啵有声。
    用过午膳,汪夫人把一双儿女推了出去,打发他们领着表妹们,到外面去玩耍。去湖边钓钓鱼、晒晒太阳。
    “表哥,表哥,这里有鱼竿”妤如一眼就瞄见,湖边闲置的木船上几杆钓竿和蓑衣。
    汪峭旭忙指挥丫鬟婆子,在湖边安置到椅子和案几,摆上果点,安排几位妹妹坐下来。
    汪峦映把鱼饵上好后,随手鱼线扔进湖中心。然后回过头来,对身旁的妙如问道:“表妹,啥时候你能帮忙把咱们家这碧心湖,给原样照画出来啊?”
    “你们府里有两大名家,还向妹妹来讨画,小心让旭表哥不高兴了。”妙如说道,朝她哥哥望了过去。
    汪峭旭也正好看过来,展眉一笑:“你的风格自是不同,咱们的画法,一般是想究那个神似。你独创的技法,能还原这风景人物的本来神韵……要画,自然得是你来画”
    “就是表妹你就答应了吧”汪峦映放下鱼竿,两步并作一步,跨了过来,摇着她的袖臂,“难道说,只有祖母出面,才请得动你来下笔?”
    “好啦,好啦”妙如拗不过她,只得应下,“现在水面上光秃秃的,画起来也不好看啊要不,等春天来了,绿草茵茵,百花盛开的时候再画,如何?或者,夏天湖里开满了芙蓉,画起来也有意境一些……”
    “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赖账哦”汪峦映差点跟她要指天为誓了。
    妙如应承下来,坐在位子上,盯着鱼竿底下的水面。只觉得身上懒洋洋的,心情无端舒爽起来。
    浮生偷得半日闲,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她心里暗想,这种悠闲的日子,恐怕也过不了多久。杨家的案子判下来,无论是汪家人,还是自家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心境来钓鱼、画画了。
    把小辈们打发出去玩耍后,汪夫人又把钟谢氏安排在客院里午憩。自己则扶着长公主,从花厅转回万禧堂的内室。
    把婆婆安置到床上后,又把屋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凑到长公主耳边,轻声说道:“……媳妇看着妙儿越发沉稳了,跟咱们家的旭儿站在一起,实在是相配。还是母亲您有眼光……”
    长公主的眼睛眯开一条细缝:“哦?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了?”
    汪夫人壮起胆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先前画画时,媳妇看他们俩配合得极为默契,又想到母亲曾派相公,前往钟府提过亲。媳妇就想,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儿媳,长公主没有再作声。
    汪夫人好像全然不在意,继续念叨:“听说工部谢尚书府里,也派人向妹婿求亲了。不知怎地,双方还没谈成……母亲,您若真的看好妙儿,要不,咱们再去求娶一次……正好请素安居士,先去到妹婿那儿试探一番。或许还有转机,今日旭儿画画时,谢氏挺欣赏他的,她把妙儿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痛爱,若是她肯出面作保,妹婿应该会再考虑考虑……”
    长公主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杌子,吩咐道:“把那个端来,放在床边,咱们娘俩好好说叨说叨……”
    汪夫人依言坐到了床边。
    “旭儿的亲事拖到现在,越来越不好找了。我有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在于你。而且你的占大头。承不承认?”长公主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媳妇。
    “儿媳有错不该那般好高骛远……”汪夫人老实承认。
    “当初若不是你提议什么沈家小姐。梅宗正家的玉尘,早成咱们家媳妇了。说不定你这会儿,连孙子都抱上了。我呢也早该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了……”说罢,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你的问题不是好高骛远,而是被亲家公……”
    “我父亲也是想着,旭儿将来走科举,需要有人提携……”汪夫人嗫嚅着。
    “这种说法,放在一般家族适用,但拿到咱们家……”长公主摇了摇头,“你忘了弘儿为何为沉睡近十年?受到天家忌惮,你再找再多门路都没用。安安份份,老老实实过自己日子就行了旭儿身上既然有皇族血统,决计就不会落魄到哪里去,况且他有一技之长,又有功名傍身。”
    “可如今杨家这等状况,该如何是好?不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那些家族,都开始远着咱们家了。”隐隐感到,是婆婆说的那么一回事儿,她开始着急起来。
    儿媳的悔意,长公主勿需抬头去仔细端详她的脸上,光凭声音,就能略知一二。
    “沈阁老的闺女,是你父亲首先提出来的吧?前任吏部尚书胡慵致仕后,你爹爹就把主意打到沈潜身上,顺势就把旭儿的亲事给惦记上了。到底还是事与愿违,谁也帮不了他这个‘因’早在二十年前就种下了……不过,你不是唯一受害的。你那妹妹就更倒霉了,横蛮搅黄了钟谢两家的联姻。她现在自身难保了吧?”长公主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讽。
    汪夫人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婆婆消息的灵通,嘴角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没有再做声。
    “不过,也得她这么一搅和,倒让谢家提亲没成功。不然,咱们家也没这机会了。”她唇边终于浮起了笑意。
    汪夫人见了,赶忙打蛇随棍上:“母亲,您觉得咱们还可试一试?”
    “其实,请孟家人来做客时,我才明白过来。钟探花为何不应下咱们家的提亲?根源在你那不靠谱的妹妹那儿人家深知她的性情,不放心把女儿交到她姐姐手里……”长公主盯着儿媳的表情,一眨也不眨,“若你们不是亲姐妹,我看她父亲是挺中意咱家旭儿的……否则,也不会不遗余力地栽培他。”
    汪夫人眼睛一亮,急切催促道:“咱们还是有成功的,是吧?万一又推了呢?”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了说亲除了身世背景品性,疼儿女的,一般还要看婆婆和丈母娘。你若诚心求娶,得先打动钟探花。让他看在旭儿份上,重新考虑一番。”长公主指明了方向。
    汪夫人心下一喜,好似看到成功的希望。
    若是自家抢先一步成功了,就没谢家什么事了。妹妹也可被保住,不会被休弃了。自己往后在汪家,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儿媳是外甥女,虽然不是亲的,但应该好掌控。
    “你好好准备一下看下午怎么跟她二伯母提,等谈到七八成的时候,再把为娘叫去。”
    长公主重新躺下,把儿媳打发了出去。
    汪夫人随后退了下去。
    下午,她估摸对方快起床时,主动来到客院,跟谢氏提起了此事。
    “这是夫人您的想法,还是您婆婆的想法?”想到此事关系到妙儿一生幸福,谢氏也不敢大意,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是我诚心提出来的,也问过婆婆了。她也是极为赞成。前次就是她派相公,跟妹婿直接提的。”汪夫人满是殷殷的期盼之色。
    “那您妹妹那边呢?她那一关可不好过。”谢氏好心提醒她。
    “我负责去说服她,只有妹婿同意了,就没问题了。”汪夫人信心满满。
    又过了两天,汪夫人再次到钟府的登门,也不知是看望杨氏,还是找二伯母有事。
    先是去了华雍堂,随后又去了客院,最后还到浮闲居看了妙如一眼。把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妙如只觉家里的几个大人,最近都神神秘秘的。不过,她一想起,自杨家自从被问罪后,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怪异。一会儿是谢家请二伯母上门,一会儿是汪家请全府赴宴。
    不过,她的疑问还没解开。第三日,许家婶婶上门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许怡心。
    进到浮闲居,见妙如正在画布偶的设计图纸,许怡心打断她,不解地问道:“妙姐姐,你怎么还在做这些布偶,该着手绣嫁妆了”
    “好端端的,绣什么嫁妆?你跟谁学的?嘴巴变这么坏了”抬起头来,妙如说了一句,又埋下了头去。
    “怎么不绣嫁妆呀再过两年,你就出阁了。虽然婆家是你们亲戚,可衣物针黹还是得亲手准备吧?”
    “你这小丫头,到底想说什么?自己想嫁人了?”妙如放下笔杆,就要去拧她的脸蛋。
    “什么啊明明是姐姐你要嫁人,嫁给你汪家表哥——嵘曦公子。我娘今日来,就是受汪家所托,上门提亲的”
    “提亲?”妙如眉头拧了起来,“还是旭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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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1:00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定
    妙如并没有去问爹爹钟澄,而是等许家母女走后,到客院找了二伯母谢氏。
    时过戌初,天上的云团缓缓地移动着,半遮半羞的月亮终于跳了出来,恬淡地照着寂静的钟府,把光辉洒向了每个角落。
    走在路上,妙如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回想起年节前后的那些天,二伯母忙进忙出。好像都跟她的亲事有关。可能是节后,杨家的案子就要判罚下来了,爹爹怕自己官身不保,想托二伯母帮忙,尽快替她找到婆家定下来吧?
    直到今天许家婶婶受汪家二房所托,此事才算有了个结果。她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是要把她,嫁到长公主府去。
    扶着丫鬟织云的胳膊,妙如来到临近垂花门的客院。此刻时辰尚早,她想来向二伯母问个明白。
    谢氏还没有就寝。白日跟许家母女聊了半日,又检查了女弟子许怡心的课业。本该是极累的,可妙儿的亲事终于定下来了,让她的精神有些亢奋起来,好似达成长久以来的夙愿一般。
    可能那两个小儿女,让她想起了自个年轻时,跟相公的幸福岁月。
    谢氏今日感到尤为高兴,本打算到浮闲居去看望侄女的。后来一想,还是等她找来为好。毕竟还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
    写完帖子,谢氏正放下笔墨,就听帘外传来了尺牍的声音:“大姑娘来啦”
    “二伯母可曾歇息了?”女孩轻声细语的嗓音。
    “还没呢说是在写拜帖。”尺牍答道。
    话音刚落,屋里飘出谢氏的唤声:“是妙儿吗?赶快进来”
    妙如整了整衣裙,走进了屋内:“二伯母还没休息啊?妙儿可曾吵到您了?”
    “没有,来得正好,刚打算去找你呢”把侄女拉到案旁的椅子上坐下,谢氏把尺牍打发下去斟茶倒水。
    “二伯母找妙儿何事?”见她这般说,妙如有些好奇。
    “你知道订亲的消息了吧?”谢氏也不打算瞒她。
    “嗯,许家妹妹都告诉我了。可是妙儿不懂,之前爹爹都拒过一次了为何又……”她顾不上掩饰羞涩,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自己是怎么看的?”谢氏好似并不奇怪她作此一问。
    妙如抬起头来,朝屋内环视一周,见尺牍端茶正走进来,顿了顿没有吱声。
    谢氏见状,吩咐道:“到外头陪着妙儿带来的人说说话守在外间,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尺牍领命而去。
    把服侍的仆从遣散走后,谢氏示意妙如,可以跟自己坦白了。
    “二伯母,您知道,为何汪家又来提亲的?”
    看到她脸上有些纠结,谢氏心里暗道不好,着急地问道:“怎么了?你表哥不好吗?”
    “当然不是您也知道的,妙儿跟杨家的人关系……就是因为他是母亲那边的亲戚。二伯母,爹爹难道没跟您提过,他家提过一次亲了。”妙如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由前次说起。
    “你是说,崔杨两家之前针对你的事?还有你母亲对妙儿的态度?”谢氏拍拍她的肩头,“不要担心,此一时彼一时了他们现在干涉不了任何事……况且你是受害者,错处又不在你这边。”
    “可是……”她欲言又止,“疙瘩总还是在的……大姨那边,多多少少会受影响,旭表哥又是个孝子。”妙如蹙起眉头。
    谢氏见她愁眉不展,安慰道:“你多虑了可能正是你跟杨家的那些纠葛,汪家反而更愿意求娶你……伯母还听说,妙儿还曾帮忙救醒过汪家二老爷?”
    “而且,此次是汪夫人主动提起的。你姨父和长公主那边,早就表明态度了。他们都极喜欢妙儿,你爹爹也欣赏汪家那孩子。你母亲不敢怎么样的,毕竟在娘家,有堂弟拿把柄制着她呢”谢氏补充道。
    “可妙儿不想嫁人我还想回到淮安老家,跟着二伯母张罗女学的事呢若嫁人了,将来就得困在内院,再也出不来了……”妙如苦着个脸儿,一副痛失机会的样子。
    “傻孩子”谢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有了更好的出路,为何还在想着那事儿?汪家公子,伯母看着觉得是个不错的。听你爹爹讲,他挺疼惜你的,还曾舍身救下过你。”
    妙如倏地涨红了脸。
    是啊这桩亲事,她还真找不到其它反对理由了。
    这时代,本没有婚姻自主的说法。她不也曾在旭表哥脉脉温情中,迷失过吗?
    或许,自己的亲事,如今成了爹爹心头上的沉重包袱。
    对她亲娘林氏的愧疚,对临终祖母的承诺,让父亲急于在风暴来临之前,帮她安顿在避风的港湾,才好放心离开。
    想到这里,妙如的眼帘不知不觉间濡湿了,一时语塞起来。
    见时辰不早了,她也没作太久的停留,随即就告辞离开了。
    二月初谢氏就要离开京城赶回南方去。汪家怕迟则生变,过了上元灯节,就催媒人许大*奶,跟钟家这边商议日子,换庚帖合了婚。长公主又特意请了孟淑人当全福太太,主持孙儿的小定仪式。
    孟祭酒夫妇膝下子女成群,儿孙绕膝。孟淑人海氏也算得上,是父母公婆子女俱全的有福之人了。常帮说亲的人家做全福太太。
    京城这边的习俗,过小定时在女方这边,摆席举行仪式,算是订亲。只是汪钟两家这次,还不能确定迎娶日期。毕竟钟家姑娘,还差两年才及笄。
    就在正月廿八,汪夫人带着全福太太海氏,并媒人许大*奶,到柳明胡同钟府来送定礼。
    钟府这边,妙如早早地,就在二伯母催促下起了床。在丫鬟们的巧手下,被打扮得光彩照人。
    因她还没成年,头发盘不了。织云帮着梳了个简单的双环髻,还留了少许发丝垂了下来。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上身穿着锦锻朱砂百合如意袄儿,下着玫瑰粉色镶边的月华裙。衬得她面如桃花。
    妙如本来生得肤如雪凝,眉如远黛。一双明眸更是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平常肌肤就娇嫩很,好似能掐出水来。如今这样一打扮,更是娇俏明媚,初有豆蔻少女的袅娜娉婷之姿。
    汪家一行人到来时,跟钟家走得近的亲朋好友家的女眷,都早已等在举行仪式的厅堂里。
    有庄太太带着女儿,白绮牵着她的小姑子。妙如的好友,忠义伯府的丁三奶奶傅红绡,也闻讯赶来了。
    作为钟府主母杨氏,强颜欢笑地出来为大女儿张罗。
    半个月之前,汪夫人特意来府里,跟妹妹杨氏提起了外甥跟她继女的亲事。
    她当时只觉得气血翻涌,差点吐血。后来姐姐跟她把杨家现在的状况,还有她在钟府的处境,细细地剖析给她听了。
    这门亲事,确实可以化解她目前尴尬的处境。故意破坏钟谢两家联姻,让她没法取得丈夫的原谅,平息他的怒火。一不小心,相公就可能拿旧事提请休妻。
    姐姐汪夫人又从自己的立场,给她做工作:说她外甥汪峭旭受外家的影响,如今亲事也是不好说了。眼看她们姐妹的父亲,就快要定罪了。长公主想借着妙儿的身份,凭她之前跟杨家对峙的传言。以表明她家的立场,淡化跟杨家亲密关系的印象,保全家人的安稳。
    因此,即便是杨氏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出来帮着继女张罗小定仪式。
    这边全福太太海氏,把今日的主角妙如一顿猛夸,说她知礼大方,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播。又说她不愧是江南钟氏出来的千金,书香名门中的嫡女,果然不同凡响。有乃父钟探花之风,不堕忠肃公的威名。
    旁边来的宾客,和着全福太太的吉祥话,围着妙如,也把她夸了一通。
    在众目睽睽之下,海氏把汪家准备的一根碧玉金凤翘头衔珠钗,插到了妙如的发髻上,才算礼成了。
    宾客纷纷上前恭喜杨氏姐妹,祝贺她们两人得此佳媳佳婿,从此以后亲上加亲。杨氏的脸上笑容都快挂不住时,汪夫人暗地里,紧捏了一把她妹妹,示意她不可在此时造次。
    礼毕后,杨氏安排宋氏出来,一起请宾客们入席。
    此时,主持仪式的孟淑人海氏,朝钟谢氏远远地走来,认出了她是江南的名士——素安居士。拉着许大*奶,跟谢氏攀谈起来。
    汪夫人抽了个空隙,派身边跟来的仆妇,提前回掇芳园,跟婆母家人们报告喜讯。
    汪峭旭一直守在祖母的万禧堂内室里,等着消息。当辛平家奉命传回准信时,他心头的石块,才总算放落在地。
    把屋里侍候的下人打发干净后,长公主打趣起孙子来:“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是你的媳妇儿,想跑都跑不掉的赶紧回去温书,没几天就要下场了。到时考得不好,看你怎么有脸去见未来的岳父。”
    汪峭旭的脸一红,逃也似地跑开了。
    可是,还没等春闱的考生进场。在大楚朝的朝堂,风光了近二十年的杨景基,关于他谋逆的案子,终于判决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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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1:01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靴落
    昭明十三年一月底,程太傅一封请立太子的上表,得到玄德帝的准奏。
    接着群臣纷纷推举大皇子为太子。很快,天家就作出了回复,应众爱卿所请,立皇长子为大楚的太子。
    诏书曰:皇嗣姬翌,圣德贞元皇后俞氏所出嫡子,恭敬谦让,天资粹美,砥砺廉隅,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还未举行册封大典,玄德帝又颁下道谕旨,命太子负责接手,前任首辅杨景基的案子。
    第二日,太子姬翌就在承天门外,命人特意架起一堆薪火。把从杨家抄出,传闻中装有记载百官污迹卷册的木箱,付之一炬。以安群臣的心。
    此举赢得了摇摆不定的中间派们真心的拥护。
    玄德帝旋即又命太子监国,主持即将到来的春闱。
    自首辅杨景基下狱后,朝堂上两派势均力敌的局面打破,现在更是有了决定性的逆转,程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二月初五,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杨家父子伙同德威将军符恒,安排兵卒在皇家狩猎区,与承恩侯做戏欺君。后被承恩侯主动举报,案件得以真相大白。
    或许是为了稳定朝局,又或者此事牵扯到,三皇子的外家,从龙有功的承恩侯。玄德帝有意压下此案,并没有深加追究。因此太子审理此案时,并未将杨景基定为谋逆,以免过多朝臣牵扯进来。
    不过杨景基父子欺君、结党营私等罪责,俱已查实,铁证如山。
    此事一出,在朝臣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更有御史,随后又挪列一百多条罪状,弹劾杨景基这位风云一时的两朝重臣。
    从泰和年间与靖王乱党勾结,参与构陷韩国公府俞氏一族;到昭明朝十多年里,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到纵容亲信大臣为祸一方,引起民变……以及为妻舅崔氏家族提供保护伞,鱼肉百姓。甚至利用私权,带头破坏太祖皇帝颁下的祖制——籍贯回避制度。让他女婿以江南出身的进士身份,供职赣杭等地,不一而足。
    杨家旧党纷纷倒戈,跳出来揭露杨景基鲜为人知的罪行,以撇清关系。一时间,墙倒众人推。似乎灭族不足以平息众怒。
    最后杨家、符家被判了个满门抄折,念及承恩侯石敬当年的拥立之功,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大儿子也被踢出户部,家财充公。其他被检举出来的杨派主要党羽,纷纷被抄家流放。
    此事没有株连九族,血流成河,群臣们纷纷赞扬太子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姬翌作为储君的威望,空前高涨。玄德帝一直以来的仁德美誉,再次帮他稳住了朝局。
    作为杨景基的女婿,钟澄却没能在此次风波中逃过,不可避免地被牵连进来了。
    有御史收集证据,指责他有负圣恩,为攀附权贵,不认亲女。纵容继妻毒害元配之女。治家不严,惧内无状,有失大楚文臣的体面。实在不配在翰林院为官,不堪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
    还有人指出,昭明九年三月,钟澄知悉长女被岳家所害,不去报案,帮其隐瞒,实则有伙同继妻谋害亲女之嫌。建议把钟澄收监,立案查实。当替忠肃公教训这不肖子孙,以正天下之公义。
    随后有人揭发,钟澄之妻杨氏,在杨景基下狱时,从娘家转移她爹爹受贿得来的赃物,带回婆家窝藏起来。
    这些弹劾一经抛出,群臣侧目。
    当年与忠肃公钟正声同朝为官的老臣们,暗自摇头,替钟家捏一把冷汗。
    刑部的衙役当天就带走钟澄,还给他上了枷锁镣铐。等星魅气喘回府报告时,妙如才知道此事情的严重性。
    一方面有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一方面又担心,这道坎是否熬得过去,心里暗暗着急。
    听闻钟家出事了,第三日,汪承嗣带着儿子赶了过来。作为庶吉士在户部见习的任昭,也闻讯赶来。
    派人把客人请到知君堂,带着丫鬟烟罗,随后妙如就到了外院。
    还没进门,她就远远地看见,汪家父子正跟任姑父说着爹爹的事情。
    妙如加快脚步,进门后向两位行礼:“多谢长辈们的关心,妙儿在这里有礼了。”
    又朝汪峭旭福了一礼,“表哥也辛苦了”
    汪嗣弘见她神色有些憔悴,想来是这两天忧心所至,遂安慰道:“孩子,别着急你爹爹平常颇为低调,为人又仁义,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或许有人为了立功,诬告也是有的。听说现在朝堂上,乱成一片,互相攀咬的,比比皆是。毕竟咱们两家,跟杨府关系太近,免不了的。等查清事情的真相,什么事都没了……”
    蹙着眉头,妙如郁郁道:“借姨父的吉言爹爹是在翰林院被人带走的。听报讯的家人讲,当时说是陛下的圣意,具体罪名也不清楚……妙儿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打听……”
    任昭接过话头:“在部里,我倒听起过几位大人谈起,说是有人弹劾钟兄治家不严……就是前几年风传的一些事。还提到侄女掉下悬崖的那次,说是包庇……还有你母亲为杨家转移赃款的事……”
    他边说,边朝对面的汪家父子望了望。毕竟这些事,都跟他们亲人有关,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透。
    汪家父子对望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妙如,他俩脸上均流露尴尬的神色。
    “当时没人替爹爹辩解吗?”妙如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不该这样天真的。
    现在人人自保,有谁愿意替爹爹出这个头?
    想到杨家如今的处境,爹爹作为他女婿,别人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慈了。谁还能管他是否无辜。毕竟爹爹没用休妻的行动,来跟杨家划清界线,肯定会有人不满意他的。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叹了一口气,妙如望着任姑父,急切地问道:“那如何替爹爹洗清罪名呢?这些事情,都是能解释清楚的呀为何两天过去了,还不见放回来?”
    汪嗣弘接道:“哪有那样容易的?澈之这顿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除非有充分的证据,又有人愿意上表替他叫屈……可惜姨父,空有个将军爵位,一天早朝都没上过……”
    他又把目光投向任昭,后者连忙摆手:“小弟乃是个后备的,还在见习期。五月才散馆呢?更没资格了。”
    “是不是只要能拿出那次掉崖后,爹爹查访的证据。还有妙儿作为当事人的供词,就可能为爹爹洗清冤屈呢?”妙如想到一个法子,想先确认关键点。
    “若有人写成奏折上达天子,侄女你作为人证,接受审案大人的盘问……可那样你就得上堂。一个官家千金,去那种地方不好”任昭解释道。
    汪家父子也点了点,表示赞同。决计不想让她出头的模样。
    妙如理解他们的顾忌。
    在这个时代,大家闺秀是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而且她还是订了亲的人。
    “若是爹爹被定罪,或在牢里出了意外,妙儿还算哪门子官家千金?再说,此事与我有关。能证明父亲没虐待女儿的,只有妙儿一人了。终是要走到这步的,还不如咱们主动送上门去作证……”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汪峭旭,突然出声:“妹妹是想效仿古人,来个‘缇萦救父’不成?”
    妙如点了点头:“虽然这法子有些冒险。可爹爹被关起来,也是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若无‘苦主’,这案子能立为案子吗?再说咱们钟家的账目,早在两三年前,妙儿就参与管理了,有无接赃,这个更容易明白。”
    汪嗣弘眼睛一亮,对着旁边的儿子道:“旭儿,你和妙儿合计合计,看这封奏书该如何草拟,帮她拟一封吧”
    任昭在一旁请缨道:“我帮着来拟吧?毕竟小弟在翰林院和六部学的就是这些,也帮大人们整理过不少折子。”
    妙如向他施了一礼:“多谢姑父援手,还是请您教妙儿写吧那样效果或许会更好些若是有人问起,侄女的这份诚意,或许多一点机会打动审案的大人。”
    屋里的三个男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汪嗣弘嘱咐道:“旭儿,你每日陪任兄弟到钟府,教你表妹写奏折吧你在旁边也能跟着学学……”
    妙如大惊,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表哥还要参加春闱呢明天就下场了吧?”
    汪峭旭苦笑着摇摇头:“在外公定罪的那日,祖母和爹爹就要我放弃了。现在这种状况,还哪有心思进考场?与其到时名落孙山,还不如再等三年。”
    原来,杨家被判满门抄斩时,长公主当即立断,让孙子放弃此次会试。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无论是钟家还是汪家,都不适宜此时冒出头来,惹人注目。
    杨景基以前主管礼部。听说上次衙门来人,还特意把钟澄带去。就是有人告发,说他伙同岳父,为外甥在秋闱中作弊。后来他出具了几年前,抄来顺天府的样卷,还有府衙里在案借阅记录,才洗清嫌疑。后来刑部派人,把他抄来的样卷,作为证据都收了回去。这才了结了此事。
    若汪峭旭此次考不上还好。若考上了,阅卷官员怕受到牵连特意打压,人为地让他落榜,岂不断了后路?所以,长公主决定,还是等这次风波过了,下次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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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1:07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奔走
    写奏章的主意虽不错,可具体动手起来,委实有些困难。
    就像学一门语言,听得懂跟流利地说出来,是两回事。读得懂跟用文字精妙地表达出来,更是千差万别。古人还喜欢用骈体文。
    妙如把书房里,爹爹留下的墨宝,通读了几个晚上,才练出一点点语感来。
    她还得把要辩驳的意思归纳起来,表达语言的组织,文字结构精心布局。加之要考虑每句话背后的感情色彩。写成初稿时,累得已是满头大汗。
    幸亏她自六岁起,为了快些了解这时空的背景,只要有空,她总是手捧本书在看。前世有一些文言文基础,夫子也教过她如何遣词造句。直到最后,还真让她拿出了一篇像模像样的奏折。后来又跟任姑父和旭表哥讨论了一番,加了许多润色,算是写成了合格的奏章。
    接下来困难,就在于如何把这奏章递上去了。
    首先妙如想到的是薛家兄妹。前几年她被请去,曾为两位神秘女子作过画。
    有一次在现场她还见过翌公子。若他就是传闻中的大皇子,现在又被立为太子。通过薛家的渠道,应该能递到他手中。只要能给她出面作证的机会,救回爹爹就有望了。
    可是,这回妙如还是失算了
    这天,她坐在浮闲居的书案边,拿着写好的奏章逐字逐句猜磨,想象着到时审案的官员们,会从哪些方面质问她,得提前准备。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丫鬟烟罗,声音突然响起:“姑娘,莲蕊回来了”
    妙如“噔”地一声站起,快步走到房门口,刚要出门迎她,莲蕊步履蹒跚地进来了。
    “姑娘……”她喘着粗气,朝妙如就势就拜下去,被后者一把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了快说说,见到薛家二小姐了吗?”妙如神色紧张,生怕有了什么变故。
    “没……没见着……”莲蕊站稳身子,有些抱歉地望着她。
    妙如心下一沉,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没见着呢?”
    “薛府门房,听说我是钟府的丫鬟,就问了句‘是不是跟杨家是姻亲的钟家’,奴婢不敢撒谎,点了点头。这时旁边一婆子凑过来,跟门房说,老夫人吩咐了,二姑娘学规矩期间,什么客人都不见。”莲蕊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哦?你没有再想想其他办法?”妙如并没放弃,接着问道。
    “奴婢不死心,以为她们是偷懒,搪塞咱们的。就想着在门口等着,后来终是让奴婢等到了。”她顿了顿,“薛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就上回跟着来的蕙心姐姐。她出门办事,奴婢就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了她买胭脂的铺子,奴婢终于跟她搭了话。
    妙如眉头一挑,让烟罗帮倒茶水进来,把莲蕊按着凳子上,等她慢慢说。
    “奴婢把姑娘教说的话,跟她说了一遍,想请她帮个忙,禀告给薛二小姐。谁知她硬是不肯……”莲蕊苦丧着脸。
    “怎么会这样?菁妹妹每回到咱们府里,跟到了她家一样随便。怎么这样对姑娘?”手捧着茶盅,烟罗正好走了进来,愤愤不平地埋怨道。
    妙如望了烟罗一眼,打发她到东二间厢房里,陪着秦妈妈赶针线活去。
    屋里没其他人了,妙如也没了顾忌:“一口气说了吧是她不愿意吗?不会啊,我记得她是个挺热心的丫头。”
    “蕙心姐姐说,她家小姐正恼着您呢等过段时间就好了……”莲蕊怯生生地望着小主子。
    “恼我?都半年没见过她了,如何会恼我?”她如堕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奴婢也很是纳闷,也说问起缘由……谁知那蕙心姐姐,吱吱唔唔,就是不肯说……后来,奴婢好说歹说,差点给她跪下来。她才拉我到一边,小声告诉奴婢,说知道姑娘是个好人。看着咱家老爷被关进牢里了,看着实在可怜,就悄悄告诉了我……”
    “什么原因?”妙如不禁地攥紧拳头。
    “说是她家小姐,听说姑娘订了亲,开始还是很高兴,嚷着要上门祝贺的。后来听说是跟表少爷订的亲……就生起闷气来,不理人了。还说……您不够朋友,都不告诉她……还把您送给她的布偶,一把火烧了……薛老夫人后来听说此事。把她禁足了,还派教养嬷嬷,整天十二时辰跟着她……她就是想出门,都没法子……”莲蕊终于道出了谜底。
    妙如只觉头上大汗淋漓。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是怪她订亲之前,没跟她说吗?她之前也没料到,爹爹最终会被说服的。
    不对她听到时开始还是高兴的呢……
    难道是她真的喜欢上了旭表哥?以为是自己抢了她意中人?不会吧那时她才多大一点儿啊
    算了,看来薛家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还能找谁呢?妙如又陷入了沉思。
    如今她订了亲,出去都不太方便。
    不如去找聂锦瑟?她姐姐是太子妃,不知能不能请她帮这个忙。
    妙如又修了一封书信,让莲蕊给聂家送去。
    下午不到申时,她就回来了。
    “姑娘,聂府也没见着人,听门口的婆子说,她家姑娘被太子妃接到别庄去住了。”莲蕊最终带着来的是这个信息。
    转眼间就又过了七八天,钟澄还是没放回来。
    妙如几次跑到庄翰林府上拜访,想找父亲这个顶头上司,要个官方的说法。可是对方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拿官腔应付。
    当然都是庄太太转告的,说她爹爹的案子,被上面的人有意压着。等杨家父子等人犯处决后,才轮到审理他的案子。
    后来妙如想去探监,长公主派人来劝她,说那地方不是女孩子该去的。派人替她打听了。回来的人说,她父亲在牢里精神还好。
    许大*奶也过府了几次,说是许大人也在联系朋友多方营救。只是他刚到都察院,人微言轻,弹劾钟澄的,恰好是他顶头上司。
    汪家那边也说是在请人帮忙递奏章。说长公主府以前结交的,多为不理朝政的公卿世家。再加上杨家倒台,人家一听是案子与杨家有些牵连。都避之唯恐不及,哪会愿意惹祸上身。终是无结果。
    这日傅红绡跑来看望妙如。
    见到她瘦了一大截,有些心疼朋友,对她道:“妹妹也不要太着急了。你爹爹应该会没事的我跟相公打听过了,说是有忠肃公的功绩在前,最后不管怎么样,还是会网开一面的。毕竟不能让忠臣无后,不是?”
    妙如回过神来:“当初上面送下宋姨娘,打的名号就是为钟家留后。如今偲弟都快四岁了。妙儿知道,当初上面是想爹爹站队,用休了母亲的方式。可最终还是没能如他们所愿……”
    傅红绡替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家里的事,我也偶有耳闻。你爹爹为何不选择明哲保身呢?跟上面对着干,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妙如敛容,露出苦笑:“爹爹不想后人被戳脊梁骨……毕竟他错过一次,若是又反转过来,就面目全非了。不仅有人会指责他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还有可能扯到过世的祖母身上……即便明知这道路,是条不归路,还是只能闭着眼,一直走到黑……”
    “妹妹言之有理,我倒没有想那么多。”傅红绡也有些怏怏,带着歉疚,“姐姐也没什么人脉帮到你。要不,明日咱们去龙泉寺上上香吧求菩萨保佑你家渡过此劫。”
    妙如摇了摇头:“大年初一清早,妙儿就陪二伯母去上了头炷香。若是灵验,早就有转机了……”
    又过了一日,派去承平侯府给聂锦瑟送信的莲蕊回来了,谁也没料到,她竟带着一身伤。
    把妙如唬了一跳,忙让织云去库房寻找伤药。
    “这是怎么了,怎会伤成这样?”扶她到榻上坐下,妙如关切地问道。
    “姑娘,对不起莲蕊没能完成您交待的任务。在去的路上,西边来了一顶官轿,奴婢的哥哥为了躲避他们,强行把收拢马的缰绳。谁知那马控制不住,撞上了旁边民宅的柱子上。奴婢没扶稳,摔下来了。因离聂府较远,奴婢身上又带了伤,也不好上门失了咱府里的体面。就让哥哥把马车赶了回来。等奴婢换身衣裳了,再去……”
    “莲生有无伤着?”
    “幸好马车朝左边偏时,哥哥及时跳下来了。他没事……不过,信没送到,老爷的事……”
    “好了先养好伤再说,这事再想其他办法。”安抚下她,妙如让织云扶她回屋去歇息。
    “姑娘……”莲蕊并没离开的意思,望着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奴婢还有事情没禀报……”
    “那你说吧”妙如纳闷地打量着她。
    “这……”莲蕊瞥了一眼旁边的织云,神情有些窘迫。妙如以为,她是为莲生的事,有求于自己,就打发织云到门外守着去。
    等人离开后,莲蕊凑近妙如耳边:“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时,您猜奴婢碰见了谁?”
    “谁啊?”后者也压低声音问道。
    “就是上回,到咱们府上养伤的那位公子。后来见我摔下来了,还问车上的人怎么样了?奴婢只得告诉他,车上没其他人了。”莲蕊神色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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