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娘,你这话说的,虽然人家可能不在乎嫁妆,那也不能啥都没有不是。”崔氏被田娘的话吓了一跳。
“嫂子,别听她胡说,她小孩子家的,懂什么,这些我做主,该有,咱们都会有。如今家里还是过得的,劳烦嫂子给跑一次,问问,要是行,最好还是先见见人,不然我这心里不落底。”张氏瞪了田娘一眼,笑着说道。
“那路国我见过一次,人长的比我那侄女婿壮实些,大眼睛双眼皮,一说一笑的。回头我让秀芝侄女去透透口风,咱田娘的模样行事,任谁都会喜欢的。呵呵,妹子你就放心吧。”崔氏爽朗的笑着。
“快喝口绿豆汤,这是刚从井里提出来的,正凉着呢。我们田娘的事情您就多费心了。”井妈妈端着一个陶罐过来说道。
田娘忙起身帮忙接过来,又出去取了碗,她先给崔氏倒了一碗,“大娘,多亏您当年拉我一把,不然我的小命都没了。如今我的婚事还要劳您费神,您啊就是我的贵人。”
“嬷嬷,娘,你们也喝。”然后又给井妈妈和张氏倒了一碗,最后给自己倒了一碗。
“这孩子,多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呵呵。田娘,大娘还有个事情和你说,我不打算在店里做事了。你也知道贤哥要参加明年的大考了,老大家的顾个孩子都顾不好,平时也照顾不到他。如今家里也过得了,你大叔的工我也让他辞了,攒了俩钱,我也托人买了几亩地,打算和你大叔都专心伺候地去。”崔氏回头对田娘说道。
田娘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崔氏的意思,从前是不得已,毕竟京城大,崔贤在国子监,费用也不少。可是如今他们家也有了自己的宅子,这两年也很是攒了些家底,崔氏倒是不用再这样辛苦。
尤其是明年崔贤大考后,一旦金榜题名,娶妻必然要提上日程。那些官宦人家注重的大半是此人是否有前途。家贫不是问题,但是爹娘帮佣却让人诟病,对他以后的仕途影响也不好。
“嗯,我知道了,大娘早该回家享福了,回头我安排下。”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崔氏走了后,张氏开始翻箱倒柜。叨咕看看还要准备什么,就算是一年后嫁,现在准备也都迟了等等。
田娘也不反驳,反正要不让她弄这些,她也会不停的焦虑昌柏在考场里的情况。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忙活吧。
第二天傍晚,院试散场,田娘这次没让张氏来,这些人再挤着她。她带着三顺早早的就来了,在路上还碰到了来接张鹏的刘氏一家人。简单的问候后,就都没了话,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紧紧关闭的考舍。
大门终于吱呀呀的打开,蜂拥而出的学子,欢喜者有,失落者有。
“鹏哥儿,鹏哥儿,”刘浅语翘首许久,终于看见张鹏和昌柏一起从大门里出来。
张鹏听见呼声,就朝这边看过来,然后拉着昌柏朝这边走。刘浅语爱怜的看着面色憔悴,神色却很淡然的儿子,问了句“考得如何?”
张鹏点点头,刘浅语圆润的脸上喜色顿现。
“昌柏,你身体可好?”田娘看着脸色青白的昌柏,心疼的问道。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姐姐的八宝填鸭了。姐也真是,不问我考得如何,怎么就会问这个。”昌柏扶着额头笑道。
张鹏微笑着朝田娘抱拳,“表姐放心吧,表哥他必然会中的。”
田娘轻笑了下,“表弟会更好,我就是相信你们两个,才不问的。”
“呵呵,舅母,您更得放心,表弟他纵然做不得第二名,那也会是案首的。”昌柏躬身给刘浅语行礼。
刘浅语看着众人笑着说道,“好,好,都好。田娘,他们都累了,咱们这就回去吧,有事情改天再说。十天后放榜,结果就知道了,看他们一脸的胸有成竹,可别都自打了脸。”
“柏哥儿,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都完事了就不要想了。”田娘上了车,看着眉头紧皱的昌柏。
昌柏笑了下,“姐,我有一首诗写的不是很好,看来案首我是拿不到了。”
田娘笑着摆摆手,“我才不稀罕什么案首,让你读书,能入仕自然好,不能也没什么,读书明理至少生活做事不受欺负。”
昌柏这才笑起来,他趴在小小的茶几上,“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这次考完,我发现自己的确还有很多欠缺,之前是我太狂妄了,我还真的需要几年的磨练。”
田娘刚要开口,就听见昌柏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她轻轻的拿起蒲扇,虽然是傍晚,可是正当暑季,天气还是很闷的,她一下一下的给他扇着。
当连着睡了一天一夜的昌柏,精神抖搂的出现在客厅门口,张氏正和井妈妈拿着一张单子在看。
“娘,您和嬷嬷看什么呢,这么专心,我进来了都不知道。”一身月白长袍的昌柏,坐到张氏的对面笑着问道。
“哎呀,柏哥起来了,可是饿了,嬷嬷去给你拿吃的去。”井妈妈慈爱的看着昌柏,起身说道。
“嬷嬷,不要忙,我还不饿呢,我姐呢?”昌柏搜了一圈,没看到田娘。
“都小两天没吃东西了,那能不饿,瞧这小脸越发清瘦了,这点心先垫着。”井妈妈唠叨着去了厨房。
“本来她想等你醒了再走的,可是你崔大哥说有事情找她,不过她说了,会早些回来。”张氏放下手里的纸张说道。
昌柏拿起一看,都是什么枕套,衣服,马桶,这分明是张嫁妆单子。
“娘,这是谁家女子的嫁妆单子让您给拿来了?”昌柏吓一跳,不会是要给自己娶妻吧。
“我写的,给你姐的,你帮娘看看,还要添什么。”
“什么?我姐要嫁人,嫁谁?”昌柏蹭的跳了起来。
“你这孩子,急什么,女儿家长大了,可不都得嫁人。这些日子娘都愁坏了,可是咱们家在这里是没有根基的,张家那里也指不上。可算前个你崔大娘来,说了个好的……”张氏就把那天的事情和昌柏说了下。
“崔大娘来说的?”昌柏有些不太相信的问了句,明明他都跟崔贤说了,让他娘先过话说他和田娘的事情,怎么会变成了个武夫。
“是啊,说是从七品的都事呢,家里人口也简单。都说好了,等你这次府试的结果出来,就让媒人上门。”张氏笑着说道。
“娘,您可真糊涂,什么样的人都让我姐去嫁。就算他有个官职,那也不是我姐的良配。那些刀尖上舔血出身的人,都是心硬手狠之人,如果婚后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姐那里是他的对手这事,我姐可知道?”昌柏气恼的有些口不择言。
“不会吧,都是当官的人了,怎么能那么粗鲁。这事是你姐她自己同意的,我既然答应过她的婚事自主,娘怎么能擅自答应。”张氏皱眉说道。
昌柏楞了半晌,忽然想起考前的那个晚上,他狠狠的拍了自己一下,姐一定是误会他了,以为她不嫁,自己就会继续急着参考。他本意是想撮合崔贤和她的婚事啊,可现在怎么会这样了。
姐姐她为了他和娘,这几年,吃的苦头,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为了让他安心,随便的就把自己的终身定下。昌柏觉得满口都是苦味,感觉自己的心都揪起来疼。
“娘,这事我不同意,您给回了吧。我姐那里,我去说。”昌柏异常坚定的朝着张氏说道。
“柏哥,这怎么行,是咱们求人家帮忙,怎么出尔反尔的。”张氏愣住了,一脸的为难。
“娘,你就听我的没错,这是我姐一辈子的事情,怎么也得先打听打听情况,不能只听人家说。一家女百家求,您不能这样轻易的就定下。”
“也是,回头让井妈妈去打听一下,毕竟她在京城年头多。这事情也不过是你崔大娘说了句,人家那头啥意思,如今还没回音呢。”张氏犹豫了下。
本来就没主意的张氏,被昌柏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起来。她就这么两个儿女,要是田娘嫁的不好,那她后半辈子可怎么好。
“娘,我出去一下,这事不能这么随意。”昌柏脸色忽青忽白,忽然起身,往外跑去。
这天崔贤刚从国子监的大门出来,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昌柏。“你们先走,我家里来人了。”他对一起的同窗说道。
“昌柏,你怎么在这里?你考得如何?”他上前一步来到昌柏的面前。
这两天他一直惦记昌柏的事情,偏他娘这几天也不知道会怎么了,总是早上就告诉他,让他下了学后做这个做那个,他一直也没机会到郑家走一遭。
“崔二哥,你过来我有话说。”昌柏拉着崔贤往旁边走了几步。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崔贤听完昌柏的话,脸色顿时苍白。
昌柏狐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崔贤,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眼神瞬间黑沉沉“不会是你和大娘说了,然后你娘不同意,才想出这样据婚的办法。”
“不是,我没说,我本想先问过云裳的心意后再和我娘说的,只是,”他沉吟了下,“你先回去吧,我回家去问问我娘。”
崔贤想起前几天,他无意中在一张纸上写了很多田娘的名字,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以为是被小侄子拿去撕掉了,现在看来,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难怪他娘这几天,这样那样的困着他。
“二哥,我姐的好,很多人都看得见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错过了什么。”昌柏说完转身离开。
昌柏虽然年幼,可是历经世态炎凉,看到崔贤神色的变化,又想起姐姐常说崔大娘是个精明的人,一定是崔贤的言谈中露出喜欢姐姐的意思。崔大娘不想伤了她儿子,所以,就利用了娘的嫁女心切,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娘,听说你托人给田娘找婆家了?”崔贤一路疾行,气都没喘均,就跑到厨房去问崔氏。
“你听谁说的,是你郑家婶子托我,刚好你秀芝表姐让我给他相公的同袍兄弟找个媳妇,我一打听,家世背景都不错,就去说了。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崔氏一边炒菜,一边平静的说道。
“娘,我喜欢她,从小就是。您以前也说过,要是能娶了她,是我的福气。现在,您为什么要这样?”崔贤痛苦的靠着门板。
“从前是从前,以后她的名字你不要随便的叫了,那不是你该叫的。幸好这里就我们娘俩,不然让人听见像什么。田娘是个好的,娘也喜欢,可她现在整日抛头露面,如果你真的娶了,将来会有很多诟病。我和你说过,你将来是要为官做宰的,咱们家是平头百姓,帮不上你什么,娘希望你能找个娘家对你有助益的媳妇。”崔氏沉着脸,放下锅铲。
“原来是这样,到底是我害了她。娘,你就是不喜欢,也不该随便给她找个军汉。”崔贤颓丧的坐到门槛上。
“贤哥,你把你娘想成什么人啦。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亲闺女似的,我难道会害她不成。人家是从七品的都事,家里人口简单,比咱们家要好的多,要是真能成的话,田娘这样的身份算是高嫁了。”崔氏叹口气说道。
“娘,这事不行,我明个就去提亲去。”崔贤忽然起身气呼呼的说道。
“混账,白读了那些圣贤书了。我都和你秀芝姐说好了,你这里捣什么乱。你当你娘糊涂吗,我是当着田娘面说的,田娘她也是同意的。她要是喜欢你,如何会同意这桩婚事?”崔氏喝道。
“不会,不会的。她那样的女子,您这样的提议,她怎么会听不出。”崔贤惨然的笑着踉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