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卧室门,我直冲进厅内。不大的客厅,漆黑一片,不见人影,只有我的喊声在其间空空落落地回荡。卧室的壁灯,在我身后,微弱如幽火般,拉出纤长而浓暗的倒影,随着我身子的摆动,无声地移位。不知为何,我感觉到浑身发冷,猛地一个回头,却不想,那一抹微弱的灯光,蓦地灭了。随即,我的耳边似乎听到轻微的灯丝爆裂声。这个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分明。瞬间陷入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种不详的气氛,正向着我慢慢笼罩过来。
我伸手摸索向墙壁厅内灯源的开关,啪的一声将它按下,可是,没有意想中日光灯嗞地亮起来的响声。继续啪的按下,依旧没有反应。我心里顿时一凉,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扭过头,我再次呼喊了两声“高松”。除了房间里的回声,没有人应答。哗地,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掠过,幽冥的一瞬中,厅内被照了个亮堂。就在这一瞬中,我一眼看见在客厅的地板上,那块坠着两枚佛珠的玉佩,四分五裂地平躺着。
“玉在人在,玉碎人亡”。我的脑海里,蓦地想起我妈曾转述我奶奶的那句话。手心底,不知何时,渗出森森的冷汗,我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无边的诡异。偷眼环顾屋内四周,发现并无异样,我慢慢挪动身体,靠近那块躺在地上的玉佩,紧张而缓慢地蹲下来,将它收拢并拾起,然后摊放在掌心中。难道说,瞎子所说的大劫,终于到来了吗?看着手中裂成几块的玉佩和那根仍坠着两枚佛珠的红线,我心里暗自问道。而一直以来,时刻保护着我的高松,此时也不见人影,不知去向。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我究竟要如何应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紧握着手中碎裂不成形的玉佩,秋末初冬的夜寒,使得我不由唇齿一阵哆嗦,我决定先回卧室披上外套。浓黑的夜色,加上灯丝莫名的爆裂,使得我更加的紧张,只得向卧室尽量无声地挪动身子。
“轰——!”的一声,一个惊雷响起,如同就在我耳根后炸起一般,吓得我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叫,人腾地从厅里奔跑进卧室,一把抓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和子午剑,再返身跑向门口,打开房门,笔直地向外冲了出去。这一气而成的举动,出自我本能的反应,至于,我为什么会跑出房门,我想,我自己也并不知道。
刚奔出房门,我的脚下就被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一绊,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笔直地摔了出去。由于手中还握着衣服和子午剑,这一跤被绊得太过突然,我被狠狠地摔了个嘴啃泥。靠,谁那么缺德,把东西扔在别人房门外!我怒气冲天地爬起来,扭头看向那个绊倒我的物体。
“高松——!”在又一道闪电瞬间的明亮中,我看清了那个绊倒我的物体,竟然是高松。他整个人倒卧在地,在我的叫喊中,完全不见反应。
他,他怎么会倒在房门外,难道……?我忘了我该思考什么,条件反射地扑向高松倒地的身子,失声呼喊他的名字,竭尽全力地将他沉重的身子扳正过来,蹲起身,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腿上。在一片黑暗中,我只看见他双目紧闭,在我尖声呼喊中,依然一动不动。我心又是一紧,手不由发颤,摸索向他的鼻孔,发现,还有气息,再摸向他的手心,体温并没有异样,这才稍觉安定。只是,他怎么会倒在这里,为什么不省人事?
我满脑如被人塞进了一团乱草般毫无头绪,正在这时,蓦的,又一声炸雷在半空中惊起,吓得我浑身不由一个战栗,寒毛尽立。扭头,惊看四周,一切并无异样,却不知为何,我却隐隐觉得不安。仍握在手的子午剑,恰时,在手心中逐渐滚烫了起来。它为什么那么烫手?我再一次环顾四周,一切如旧,无声也无动静,只有我和高松两个人。可是……,不对……!我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存在于平静中的异样。是的,是异样。异样是因为我发现,四周来得过于平静。在我几次三番地呼喊声中,在这般电闪雷鸣中,整幢楼里的人,就像是全部都死睡了过去一般,或者说,又像是全部失踪或不存在一般,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这难道不异样吗?难道说,现在的这一切……?
我惊觉地放下高松的身子,颤颤地起身,一边穿起外套,一边再次四处打量,手中的子午剑,虽然滚烫依旧,我却依然将它牢牢在握。什么会发生?什么准备发生?是什么在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什么,否则的话,为什么高松会出门,又为什么会倒在这里不省人事?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现在正在面对着这一切。可是,为何,四周一点也没有变化,除了死一般的寂静。
轰的,又一声响雷,夹杂着一道明亮如火的闪电,再一次冲击向耳膜,也同时,将我的脑子击得一个激灵。在这声轰然声中,瓢泼的大雨骤然急下。雨点如黄豆般,落在地面,在幽暗的夜里,奏响一曲空鸣。一道道雨帘,将无边的黑暗等分出无数不规则的界面。就在这轰鸣声中,就在这乍现的急雨中,我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高松,开始冷静下来。
佛主说,凡事皆有因,凡因皆有果,凡果皆有源,了因即了果。难道说,玉佩之碎,大劫之限,就是到了我应该去了因了果的时分了?方铃留言中写道“寻找一水桥去……”,难道说,那个莫言所说的一水桥,就是我可以了因了果的地方吗?
我的思维开始精准而敏锐地运行,最后,不由脱口而出“去墓洞!”是的,我想我应该去墓洞。一切的因果,皆我而起,自该由我去了结。至于高松,至于方铃,至于一切的一切,都在提示着我,我应该去墓洞。
一念已决,我人不再犹豫,也不再害怕。看了眼仍躺在地上的高松,我一头扎进了倾盘如注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