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漂亮的色澤,豔紅炫麗,輝映着光,在他手臂上仿似燃燒。
眼前景緻雖吸睛,但一聲聲巨鼾足以催壞所有绮麗。
紅棗雙手捂耳,沉沉雷纖,仍是穿透指掌而來。
“太可怕了……這鼾聲……”連她的呢喃都輕易被蓋過去。
醫家子孫的本能,四診之法,望、聞、問、切,基本所學立刻用上。
是脾胃虛弱所緻?
抑屬肺氣不足引起的打呼?
若爲後者,又得細分是“外來病邪”或“内傷”——她需要替他診脈,才能确定。
微暗的房,突地,亮起兩顆火紅的光。她來不及反應那是什麽,喉頭已遭童力捏住。
可怕的狠勁、銳利的刺痛,陷入頸膚。
她喊不出聲,被擰扯、被擒捕、被反制在沉重、巨大的壓迫之下。
活命氣息瞬間遭人陰斷,入氣出氣無一可獲。
“是你?!”
喉上的鉗制,蓦然抽開,熟悉的悴啧聲,介入她逐漸朦胧的聽覺内。
那兩顆火紅的光,原來并非光。是他的雙眼,恫恫如炬,血紅色的瞳。
蒲牢手一揮,室内通明,她呆呆躺在貝床上,脖間五條爪痕猙獰,淚出了鮮血,融入海水。
“你大半夜不睡,跑到我床邊做什麽?!”他睡熟歸睡熟,獸的警戒本性,絲毫不松懈,身體比意識更敏銳。
他差一點…隻差一點點,就捏碎她的頸子,像捏碎一塊豆腐!
猛然想起,他匆忙幫她抹去脖上傷口,嘴裏碎碎直念。
“我睡看時,身體的戒備會更加敏銳,也更不懂手下留情,這種時候,偷偷摸摸靠過來,小命不想要了?!”他罵看她。
“你在打呼。”
“嘎?!”
“像雷聲那麽大。我是被吵醒的。”她神情淡然,隻有他撫過傷處時,感到疼痛,不由自主嘶息,但也僅是細微的輕顫,半顆淚水都沒流。
“瞎說!我我、我才不會打呼哩!”他嚴厲否認,臉上不自在的神情,以及顯而易聞的結巴,已徹底出賣他。
他知道!她不是唯一一個說這番話的人——他的表情,誠實坦白。
“我替你診脈,找出原因,隻要對症下藥,情況可以獲得改善。”
她朝他伸手,他毫不領情。
“打呼就打呼,有什麽好哆唆?!”小題大作!
她認真以待,祖訓有雲:小症大視,方可察覺細微末節。
“打呼并非大症,但它極可能是征兆,也許,是腸胃功能虛弱;也許,是肺氣耗傷、病久邪熱、郁積異緻;更或許,氣循不暢,血循不良,鼻癟肉增生……諸多情況,都是警訊。”
而他,打呼聲驚人,症狀……恐怕比别人嚴重。
“停!”他阻止她說下去。那些長篇大論,他沒半字聽得懂,也不想懂。
被吵醒很不爽快,睡眠不足,更不爽快,還要聽她唠叨,他哪有耐心?!
他能按捺住“起床病”,好聲好氣聽她多吠兩句,已經很夠意思了。
“我身體好得很,胃強腸壯,中氣十足——”
“别像個怕看大夫的毛孩子,耍什麽脾氣?”她的口吻仿似他多頑劣,欠人訓斤。
毛、毛孩子?
耍脾氣?!
蒲牢瞪眼。這女人,是在罵他嗎?!
這一回,趁他睦目結舌,她順利1安上他的腕脈,虛心清靜,全神貫注,指腹觸按脈搏。
一對細細的眉,淺蹙,掀高濃睫,與他相觑,她不信自己所診得的異況,認真閉起眼,不讓外在事物幹擾她。
蒲牢由無前的怒瞪,慢慢轉爲打量,到最後變成觀察凝視。
靜靜聆聽脈動的她,臉兒小巧,她漂亮的鵝蛋狀,眉峰淺淡,一副沒牌沒氣,很好欺負的長相,鼻梁很直挺,挺出一絲傲氣——正因如此,她才有膽說他是毛孩子,對吧?!
我是一個……沒有眼淚的人。
瞅着她閉目凝神的模樣,他腦中突地閃過,她這般提及。
天底下,哪有不愛哭的女人?
她看起來又不比誰堅強,明明一副愛哭鬼的标準長相,雙眼水燦得……像一泓清池,裏頭沒裝淚水吧?
“奇怪…忽快忽慢……一會兒『數脈』,一會兒又是『遲脈』……還有『結脈』,完全相反的脈象,怎可能同時診到?”她困惑低喃。
指腹所觸,各式脈形皆有,浮、濡、散、弦、緊、沉、細……以及更多不曾習過的搏動情況。
“你以爲龍子的身體和人類一樣嗎?以診治人類的方式,想來套用在龍子身上?”他笑她蠢。
另一方面,被她那對波粼燦燦的眼神一瞧,嘴就鎖不住話,明明很想關心,離了唇,卻變成酸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