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没有神的世界
一如往常的夜,人潮纷纷散去,大街上偶而有车经过,有因为工作而晚归的人,也有飚车的败类们。
阿关和妈妈伫在街角一旁,楞楞的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街灯。妈妈翻翻油锅旁炸过的臭豆腐,冷了。
这阵子不知怎的,生意比半年前更少了一些,少不多,也足够让母子二人每晚多做两个小时的生意,只为了尽可能的增加些收入。
阿关高职刚毕业,白天在便利商店打工,晚上则跟着妈妈上街卖臭豆腐。关记臭豆腐以前在这小镇上小有名气,许多年前阿关爷爷骑着三轮机车,车后架着炸臭豆腐的油锅,一罐调配得天衣无缝的蒜味酱油,一小桶美味泡菜,每天固定十点沿街叫卖,日复一日的打响了名号。
阿关六岁时,爷爷死了。孩提时的阿关,哭了一个月。
阿关爸爸继承了这小摊,三轮小机车换成了有棚的小发财,营业时间从每天晚上十点,变成了从早到晚,叫卖的行程也扩张的更远,生意却减少了,收入说多不多,维持一个两大一小的家庭,勉强过的去。
两年前某夜,阿关爸爸叫卖臭豆腐途中,遇上一帮混混找碴,混混们先是要吃免钱的臭豆腐,接着要收保护费,阿关爸爸抵死不从,混混们转要为抢…
阿关只记得两年前的一个夜里,迷迷糊糊的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回神后人已和妈妈站在医院某处,看着盖上白布的爸爸。
爸爸手中紧握着几张只剩下半截的钞票,阿关想起了过两天是妈妈的生日,想到了爸爸为什么为了这区区一千几百块钱,被混混们活活打死。
妈妈开始叫卖起臭豆腐,她不会开车,只好买了台二手的三轮脚踏车。每天在这热闹却又冷漠的城市里叫卖十一个小时以上,为的是赚母子二人勉强?口的生活费。
爸爸死后,生意一落千丈,大家嫌臭豆腐味道变差了,泡菜不入味了。只剩下老顾客会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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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关看看手表,十二点多了,今天生意差得让人咋舌。收入扣掉成本,几乎等于没赚,妈妈发呆望着街角。阿关正想要对妈妈开口讲不如回家好了。
巷口走来三四个年轻人,模样一看就晓得是杂碎那型。
「嘿,那有卖臭豆腐耶!」杂碎中一个长发卷毛拍手叫着。
众杂碎七手八脚你推我挤的嬉闹到关记小摊前,杂碎中一个长发卷毛盯着阿关看了一眼,抠抠牙,道:「老板娘,我们要吃臭豆腐!」另一个黑皮肤平头跟着道:「臭豆腐怎么卖?」
阿关还没开口,妈妈堆起笑脸抢着回答:「臭豆腐一份三十五元,你们要几份?」
长发卷毛捏了捏鼻子呸了一声,黑皮肤平头走到妈妈面前,顺势撞了阿关一下。
黑皮肤平头:「老板娘喔,一份三十五元喔?」妈妈:「…是」长发卷毛:「这么贵喔?」,话没说完,其它杂碎们开始起哄:「太贵啦太贵啦!」「经济不景气啦!」
妈妈陪笑道:「没啦,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天赚不了几个钱,日子不好过…」
长发卷毛:「老板娘你骗肖咧!常常看到你们在这附近做生意,怎么会赚不了几个钱?」
一旁的阿关闷不作声,翻着锅中的臭豆腐,对这几个年轻人看都不看一眼,他想起了昨晚的恶梦,梦里面重复着爸爸身亡那一晚发生的事,从爸爸在暗巷里下车,将臭豆腐下锅,到小混混围上来,争执,拉扯,死亡,过程清晰而真实。
阿关在爸爸死后几个月,每天夜里都做这个梦,像是电视新闻回放画面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后来次数慢慢减少,同样的恶梦大概两三天出现一次,到一个礼拜出现一次,两个礼拜,一个月,三个月…
距离上次做这个梦,大约有半年了,不过最近这两三天,阿关又开始每晚做起同样的梦,梦的内容完全一样,依然是那样的清晰真实,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