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乳汁怎样在胃里与各色的液体调和在一起,看到胃壁在揉 着这些液体;看到肠道吸收这些液体,看到营养的流体进入骨骼、肌 肉、皮肤、毛发……你感觉到自己在生长。
“喂!喂!邮差,邮差,你好了吗?”物理教师听到一个柔和的声 音在自己耳边响。
谁是邮差呢?他迷茫地想。
一根手指、一定是根手指按在了我的鼻子上,物理教师想。那根 食指按着,揿着他的彝尖,好像一个女报务员在拍发电报。滴达滴达 的信号传进他的大脑。你听到那个声音又在呼呼叫:
“邮差,你醒醒吧,我们给你点东西吃!”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飞动着五彩的烟雾,他习惯地往脑袋旁边 摸索着。
“爹,他醒啦,他睁开了眼睛!”那个像一盘盛开的、旋转的葵花
在说,“邮差,你摸什么呀?”
“眼镜,我的眼镜……”物理教师说。
“噢,没有眼镜你就是瞎子?”
眼镜夹住了你的脸你的左眼看到她确实像一朵毛茸茸的向曰 葵,你的A眼看到她生着一张红彤彤的圆脸,睫毛乱蓬蓬的,两只细 K的眼睛电,W烁肴金子-样的光芒。
物理教师清醒过来,翻身欲待爬起,那姑娘却伸手按住了你。你 符到她纯朴美丽的嘴巴里有两排细小、整洁的牙齿,乱蓬蓬的睫毛和 男孩子一样短促乌黑的眉毛使她的脸上昆出一种动人的、睡眼朦胧的 风采:你的经过暴风雨洗涤更加敏锐的嗅觉从她的呼吸里捕捉到一股 浓郁的蜂蜜气味。她说:
“你别动,躺着,我叫俺爹过来,爹,这个邮差醒了,你来呀!” 你看到从房子的另一头慢慢地走过来一位步伐坚定、目光异常犀 利的、无法判断年龄的人。
趁着他向你运动但尚未运动到你面前这段时间,你发现自己躺在 -个又长又宽的地铺上。地铺上铺着厚厚的打软了的、金黄色的小麦 秸秆,它们散发着强烈的太阳气味,和麦粒炒焦后的苦香。这是一个 温暖的大房子,足有二十米长,七八米宽,一贯到头,中间没有间壁 墙,这似乎是做过仓库的房子。一根杉木房梁上悬挂着一盏马灯,马 灯射出的金黄色光线十分柔和。房梁上结着白色的蛛网,两只小蜘蛛 在灯光里做着你升我降或是你降我升的游戏。离草铺不远的墙边垒着 一个锅灶,锅里咕噜咕噜地响着,从锅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一缕缕 强劲的蒸汽,气味鲜美无比。灶里插着劈柴,火苗子轰轰地响着在 房子的那一头,也悬挂着一盏马灯,又一根粗大的杉木房梁上悬着五 只粗大的铁钩子。墙壁上血迹斑斑。地上躺着一条捆绑住四蹄的老黄 牛r牛角弯弯,牛眼蓝蓝,它呼哧呼哧地喘息着Q灶边一堆细草上, 趴着一只黑毛大狗。狗眼下有两块十分对称的、金黄的斑点。灶里的 火苗子映照得狗毛像上等的绸缎一样放出光泽。狗碩大的头颅平放在 两只前爪上,狗眼眯缝着,但依然放射出迷梦般的、使人神往而又惧 怕的强烈光彩。在黄牛和黑狗之间,横着一个梆条编成的长篓子,篓 沿很浅,篓上沾满发黑的血迹,篓里凌乱地摆着:一把牛耳尖刀,一 把厚重的、黑脊白刃大砍刀,一把葵花叶状刀,一把柳叶长刀。一根 铁棍,一柄匚大的铁锤,几条湿漉漉的黑麻绳。
你还看到灶旁的劈柴堆上,晾着你的绿制服,几根宽大的劈柴上,贴着十几张面值不等的人民币。
那男人走过来,弯下腰,探询地看着你。你以为他要问你的来历 呢,却听到他问:
“喝酒吗?”
你急忙爬起来,低头看到自己穿着一身肥大的粗布衣服。衣服粗 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生出舒适和快乐。姑娘——她有十八、九岁了 吧——却举着一个给婴儿喂乳的奶瓶,调皮地问:“你还吃奶吗?”她 穿着一件红方格上衣,头发也乱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