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環島日記 #7]
這一站,第三站,麻坡。
說『再見』時,心裡總是很不好受。每一次離開,都有一種『不如不走了』的衝動。
就一直坐在小木亭里和Uncle Jamil 解釋我是環島而不是離家出走吧、就一直坐在 Abang Zul 的摩托車把亞洲最南端走上一千次一萬次吧、就一直和叔叔與禾密喝著啤酒吹著kukup的風吧、就一直和三位登山友爬遍每一座山吧…
還是就每天早上七點半都到居鑾火車站咖啡店和老先生吃早餐吧。
他告訴我:『明天如果你起得來,我七點半會在那裡,每天。』
最後我沒有去,儘管我已經起床了。因為我學不會說再見,更不敢說再見。說再見這件事,甚至會想哭。
那一天中午離開kukup時,我蹦蹦跳跳地跑到叔叔那裡說再見了。他低著頭,看都不看我一眼,『Leave? ok la, bye la, ah mui yang suka ketawa。 』
那一晚,叔叔酒精作祟,認識了我,他也許會酒醒,然後就不再記得我;但那一晚,我喝的是汽水。
我很清醒,因為我醒著,所以又該怎麼忘記?
才背包了七天,心卻已經重得不像話。把每一個人放在心上,但卻沒想過,我還有三個月的旅程。 也許就該停留在那種『好,到此為止』的蜻蜓點水, 只是真的很難。 總無法只把他們當作過客;過客,又哪會留下記憶,更何況是難忘的記憶。
你還能思念多少人?不禁自問。
爾後,又對一個喜歡的人說了『我喜歡你』。他說了『不』,感覺很苦澀,說不上來,而好友這時短信說,『記得,不是你不好。 』
害得我在車站裡落下了眼淚。
但我卻又不知道那淚水裡頭包含的,究竟僅是對一個人的思念,還是不止一個人。
每一個無條件幫助我的他們,其實都問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我是壞人? 』我總是傻笑,答不上來。不過接下來的旅程,也許可以這麼回答:
『如果我才是壞人呢? 』
因為我乞求你的幫助,卻什麼也給不了。
沒有和老先生吃早餐,我卻犯賤地留了一封信在咖啡店櫃檯,準備給他。
『先生,大家喜歡你的故事,真心謝謝你。 』
好像也只能思念了。
還在計劃時,就告訴過自己,三個月旅程,每個星期都要總結一下小感受,再去走接下來的路。過濾一下總是好的,因為下一次說起同樣的事情時,就只會剩下『好的』。
這第一個星期, 每次吃完晚餐都得迷路好久才找得回旅店;那個慣用的洗髮水牌子被擺在商店櫥櫃的最高層,踮起腳尖想要拿時,其他東西撲通地倒了。我忘了身前還有背包,我忘了我其實很矮,我還忘了我是一個人。
所以就換個牌子吧,何苦為難自己。
各種情緒摻雜, 好友建議『休息一下再繼續』,也好,麻坡,吃吃喝喝很快樂。
原來沒買睡袋才不是不勇敢;因為說『再見』這件事,只有做得好的話,才算是真正的勇敢。
所謂環島,現在也才知道,那是為了學習如何先認識、接著說再見。最後學會,也最後領悟,原來人之所以會思念…
那是因為不知不覺中,你的心裡其實已經開花了。
[背包環島日記 #8]
難得遇上捐血運動,一直想做卻總是沒有真的做的事情。那人給我驗了一下血,在板子上塗塗抹抹,『你是O型喔? 』
『咦?你怎麼知道? 』
『看reaction啊,這是A型的,這是B型的,如果是AB,就會是這個樣子。 』他指著板子上,那幾抹小紅點,解釋道。
看著那所謂的A、B和AB血型,大致上都呈現出漂亮的熒光色,還有類似一顆又一顆的粒子,簡直就像很多星星掛在天空般,好漂亮。
再看看自己那所謂的O型,真的只是血而已。好原始,好……真的只是血。
『不過你今天不可以捐。 』
『什麼? !為什麼? 』
『不達標,捐血,最低標準12.5啊,你才11.3,抱歉啊。 』
『我還沒有吃東西,這會有差嗎? 』
『恐怕沒差喔,一個星期左右才會帶來差別,這是你一整個星期的狀態。 』
『啊……』
『下次再來吧! 』
結果,還是沒做到。
一整天吃吃喝喝、拿著相機到處走,寫一下東西,偶爾這樣旅行,好像也不錯。
每到一個地方去,就喜歡看後巷。如果說商店是城市命脈的模樣,那後巷就是背後的故事。事實上有點像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有趣。
基於後巷癖好,今天走了一圈。結論是麻坡有很美麗的後巷。廢棄腳踏車、晾著的毛巾衣服、正在小憩的員工,還有花花草草,以及一些工具。
其中一條後巷裡,木桌上,擺著這些東西。儘管只是很隨機地放著,在我心裡卻是很美的風景。那三卷底片,『後街麻坡』,很期待。
休息一下,明天一早,第四站,馬六甲。
那三位登山友說,『馬六甲感覺走到哪兒都很商業化,現在我們真的都不去了。 』嗯,也許是的, 也許不,不過倒是想去看看,有些美好,是不是遺落了。
旅程繼續,要去找下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