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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重生文转载】古代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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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23 P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忿怒
        第一百六十八章忿怒
    二更
    拿到女儿画的三幅人像,钟澄仔细对照了一番,甚至还拿到族中,请老族长钟鼎铭和族中其他的叔伯兄弟们参与鉴定。
    起初他们皆叹服于绘画技法。能将人物画得如此逼真的,还前所未闻。后来应钟澄再三所请,才把注意力挪到三人之间的相似点上来。
    听完钟澄的解释,沉默许久的老族长,终是开了口:“澄哥儿,你是说林氏当年产下的,是对双生子?”
    “是的,母亲跟侄孙是这样交代的。”钟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把当年的情景和盘托出,“说是刚生下就没了气息,被稳婆抱了出去。就地掩埋了。后来林氏过世,母亲流离失所。据说那村子有人染上瘟疫,马上要封村了。被音娘她父亲在江南办事的贴身护卫救的。说启程回乡时,手忙脚乱的,母亲也没顾得上找那孩子所埋之地,把他挖出来带走。”
    钟鼎铭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锐利目光盯着钟澄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认祖归宗不是小事。还需谨慎为好,须得查清那孩子来历。当初他的养父母是何人?可能找到人证物证?到时到衙门里,去变更户籍。手续都得齐全了咱们钟氏,可背不起夺人子嗣的罪名。”
    钟澄点了点头,朗声应道:“入宗祠的事,当然得按规矩来。腊八休馆后,侄孙到宝应和周家桥都跑一趟。查查当地衙门的记录,一定会找到证据来的,万一不成,再想办法不迟。”
    妙如这边,自从替他们画了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龚杉跟她父女间那种亲人的感觉。
    不过,这时代没有DNA亲子鉴定的技术。若是真的认亲,恐怕困难重重,说不定最后又会祭出可笑的“滴血认亲”那招来。恐怕得有其他证据才行。
    夜幕降临,华亭街一幢老宅子的华北角,只剩下檐底两只灯笼,透出昏暗光芒。
    此处是钟家五房正室太太杨氏起居之所。从搬家那时起,这院子里,从管事的婆子到扫洒的小丫头,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状态。
    原因无它,现在府里得势的是二房太太宋氏。
    自从正室杨氏父弟被问斩,母亲也死在狱中。最后还因窝赃之罪,累及相公入狱,家里被人上门查抄。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相公也被放回了,她的嫁妆也并未全数抄走。
    杨氏一系的人,在家中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如今她以守孝的名义,龟缩在后院一隅,平静过着自己的日子。
    若是一直这样,钟府倒是平安无事。可杨氏偏偏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虽然已经不管家中琐事了,可该打听到的消息,一样也不少。
    不久后,就听说相公收了个少年祖孙俩在家中住着。还打算邀元配林氏的亲弟弟,一同到学馆执教,让林家人从泗州搬到本地,跟她家做邻居。这让她心里又膈应起来。
    月上中天,杨氏院子的大部分人都已入眠。白天打听来的消息,让杨氏寝食难安,正在跟崔婆子,在灯光底下小声嘀咕。
    “还领来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让大姑娘到前院去替他画了像。”后来,崔妈妈特意到前院查访了一番,打听到更具体的情况,来跟主子汇报。
    “怎么一回事儿?以为远离京城,跟旭儿订了亲,就可肆无忌惮了?不守闺训了?十三岁的待嫁闺女,整日不是往和尚庙里跑,就是盯着外男,替人作画?当汪家和大姐是好欺负的吗?”杨氏本就对这门亲事,心里就有气。如今找到由头了,借机发作起来。
    “小姐,老爷夫人都没了您现在可千万要沉住气呀不能生事惹怒了老爷,那时事情就难挽回了。”崔婆子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些了。
    杨氏愤愤道:“他敢以前顾惜名声,就没敢写休书现在就不怕他女儿被姐姐退了亲?若是这事传到京城,看丢的是谁的脸面?”
    “小姐,您现在千万不能激动,捱到明年三月,您就可出来主持家务了。之前可别让他人钻了空子。再怎么说,您都得为一儿一女考虑。大少爷还小呢……”崔妈妈无法,只得拿她两孩子作目标对象劝她道。
    听了此话,杨氏渐渐平静下来,望着她的乳母,喃喃道:“可是,若林家搬来。到时那女人,肯定会把京里发生的事,全数告诉林家的女眷。到时,那些事情势必会在本地传开。在淮安,咱们以后都没法出去走动了。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到时再说姑爷最后不会不管两孩子的。妤姐儿没几年就该论嫁了,您现在可不能胡涂呀夫人生前是怎么交待的……”
    “罢了如今我已不求什么了,把两孩子养大就成了。若逼得过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休就休了。咱们另寻块地方居住,有银子还怕饿死?”
    窗外,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猛然发出一阵响动。
    把屋里的两人唬了一跳,声音停了下来。等了半晌,也见其他动静。以为是夜猫子掀翻了窗台放置的绣绷子,两人没甚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知,没过一会儿,窗棱又被类似石子的东西敲打了一下,随即还有道人影快速闪过。
    把杨氏吓得,连忙躲进被子里。崔妈妈帮她盖好,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先莫要慌张,老奴出去探探。”
    说着,她脚下不停,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崔婆子才重新返回室内。
    听出是她的脚步声,杨氏从棉被里伸出脑袋,疑惑地望向她。
    “小姐,褚统领来了,他想见见您”
    听到提起此人,杨氏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我还以为他早入地府了,扔下爹爹娘亲不管,现在跑来干甚?人都没了……”
    “小姐,要不,见了人再说?”知道她是个爆脾气,崔婆子补充道,“他瞎了一只眼,像是受过很重的伤。还说,有三爷子嗣的下落。”
    “三弟的子嗣?呸骗谁呢?他何时有子嗣了”杨氏斜睨着眼,不以为然地唾了一口。
    “小姐,您忘了,那日三爷的外室找上门,不是都快生了吗?”崔婆子及时提醒道。
    听到她提到此事,杨氏更是恨海难填,本想诅咒那女人几句。
    随即转念一想,三弟如今都不在了,若真有个孩子,杨家也不算绝了后。遂摆了摆手,吩咐道:“把人带进来,我倒是要看看,那害人精生出了个什么东西,害得杨府家破人亡。”
    说着,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妆镜前,理了理衣襟和发髻。端坐在靠窗的软榻上,等着把人进来。
    崔婆子应声出门,没过一会儿,领进来个头部蒙着黑布,身材魁梧的男人进来。
    那男子闪身进屋后,又打开窗子,朝外面张望了片刻,才放下心来。
    杨氏在他后面,凉凉地讽刺道:“如今这院子,连走错门的,都不会跑到这儿来了,你就放心吧”
    那男子这才转过身,扑嗵一声跪下,磕头请罪:“罪奴褚勇,拜见二小姐”
    “抬起头来”强压下怒火,杨氏死死盯着对方,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你如今知道出现了,爹爹和三弟问斩时,你上哪儿去了?石家到狱中逼迫三弟签下放妻书时,你上哪儿逛去了?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
    褚勇把头磕得山响,连连解释:“小人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那次据点被抄后,小人受伤昏迷了数日。待伤好,想再次潜入狱中,救出主公和少主。谁知他们被挪了地方。小人再也不能得手了。后来想起主公有次交待,万一事有不成,怎么着,也得为杨家留个后嗣。就把那位替少主怀上骨肉的女子,运出了学士府。不久后,她就产下了位小少爷……”
    “早干什么去了?那祸害就不该出现害得爹爹失去了石家这个有力臂膀。你怎地不派人看紧她?”
    “小的万死难辞其咎,羽扬卫混进了细作,小的也是分身乏术。”
    “你如今找上我,还想要什么?”
    “小的想求二小姐,派个忠诚可靠的奶娘,帮着照顾小少爷。小的一个大男人,实在照顾不来奶娃。又不敢声张,四处去找外人来哺乳,怕走漏了消息,引来别人的追杀。想看看二小姐这边,有无以前杨府出来的家生奴婢,可派出一个的。”
    “我随后帮你挑挑,先回去吧”夜深了,杨氏也不让他呆太久,把人打发回去了。
    龚家祖孙俩,被钟澄接到府里住下来后,对外宣称,龚杉是他新收的义子。没过多久,省里的学政,巡到淮安府,组织了一场院试。龚杉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秀才身份。
    转眼间,就进入了十一月。妙如还在云隐山上用功,准备汩润书院年底期考的时候,山下的钟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汪峭旭,他是来替汪家送年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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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25 P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月华
    秋冬之际的云隐山显得尤为峻拔。加之江南的气候,此时易起雾。原本春夏两季山腰才看得到的云雾景象,此时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就像是仙境中的圣峰一般,虚无飘渺得有些不太真实。
    来钟府的第三日,汪峭旭起了大早,带着小厮骑着马就上了云隐山。
    原来,他受祖母荣福长公主所托,往慈灵寺前去拜见方丈慧觉法师,和救过他父亲一命的慧明大师。顺道捐些银两作为布施,给寺里佛像重塑金身。
    见到这位远道而的年轻人时,慧觉法师端凝了他片刻,随即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挂起了亲切的笑意。慧觉法师见这小伙子不错,留他在禅房里布道论法,对弈品茗了半日。直到晌午,慧明大师那边派了个小沙弥来,说是让汪峭旭,到灵药谷那边,跟着他一道用素斋。
    膳后,慧明大师还带着他作饭后百步走。
    “汪施主,令尊苏醒过来后,身体可有任何不适?”慧明大师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对面的少年,问起汪嗣弘病后的恢复情况来。
    汪峭旭双手合什,敛容行礼,答道:“多谢大师关心家父起初四肢无力,想来是躺在床上太久的缘故。后来遵照太医院出来的养生法子,平日里多有活动,练其筋骨,细心调理。后来就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是了,贫僧年岁虽大过你父,但长年登山爬坡,身体底子,到比他还壮实一些。不过,你家那园子也是建在半山腰,多爬登坡道对身子总会有好处的。” 听到他的疗养之法,慧明大叔了然一笑。
    又提起妙如来,“像贫僧那净昙师侄,打小起身体底子就弱。小时候呆在云隐山学医时,没少打发她到满山跑动。反而回京后,她人变懒了,也不忌口了,身子骨还不如小时候调养的那几年。这次回来后,贫僧有意逼她,隔三差五到寺里来,替人取药诊脉……以后回京了,替我要多监督她活动。”
    汪峭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向对面的僧人,长身深鞠了一躬:“小生代表妹请过大师看顾”
    慧明大师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点了点头,又拍拍他肩头,跟他谈起了养生之道。
    在下山的路上,骑上马背的汪峭旭想起昨晚,二姨派人把他叫到院子的那番话,心里生出些许难过。
    人家慧明大师跟表妹,只是个同门长辈的关系,都知道从小照顾她,为她身子骨操心。二姨还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怎地这般容不下她呢?
    幸亏走了这趟,以后若被二姨拿出来说嘴,连他替表妹辩解的说辞都没有。
    昨天听到二姨的话,他很是不安。后来还特意到学馆里,专门去看了看那个被钟家收为义子的少年。看得出来,姨父颇为欣赏他,比之前对自己这个准女婿,还要亲热几分。
    这次钟澄看见他,反而没以前的热络和亲近了。总感觉得姨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说不清不对劲在何处。
    也不知道,回淮安这几个月,钟家到底发生些什么,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在那儿浮想联翩,旁边跟来的小厮心悠的声音响起:“少爷,您上山一趟,不到那边的书院,去探望表小姐吗?这机会多难得啊”
    汪峭旭微微皱眉:“你这小子,整日不知想些什么?她上的女子书院,你家公子一个大男人,去了岂不唐突了她那帮同窗?小心被素安居士,当登徒子给乱棒打出来……”
    “在咱们离开时,若表小姐还不下山,那您这次到江南,岂不是白来了?”心悠嘟着个嘴,替他着急。
    “秦妈妈昨儿个不是说了吗?书院这几日就该考完了,没准咱们明天就能等到。走咱们到淮安城里逛逛去……”说着,他勒紧缰绳夹紧马肚,朝山下疾驰而去。
    留下心悠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少爷等等小的……”
    两人一马在云隐山的山道上卷起一骑烟尘。
    正如他料的那样,妙如第二日带着行李就回家了。可惜他在江南也只剩下最后两天。过小年之前,要赶回京城家中,好跟亲人团聚。
    到晚膳时分,他才见着久别的大表妹。
    大家用完膳食,散席准备各自回房。走在院子里,汪峭旭叫住了她。
    “表妹,请等一等你映表姐托我带了件礼物,说要亲手交给你的……”说着,他追了上去,跟妙如站到了一处。
    钟澄在后面听了,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开了。
    妙如回过头来,望向汪峭旭。
    他比上次离京时,好似又长高了些。自己跟他站在一块,只到对方的胸脯。他的脸上却没怎么晒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车坐船来的。
    “这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比较安静,咱们去走走……昨日去慈灵寺拜访了慧明大师。他教的,饭后要多遛达遛达”说着,他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
    听他打起师叔的幌子,妙如不觉掩嘴:“他把那套养生说辞,也灌输给你了?”
    见她笑了,汪峭旭也放松下来:“他就是不说,我一直也是那样做的”
    “不过,他挺关心表妹的。还托我以后在京城里,多监督不让你偷懒。”他眉头一扬,故意作出副受命当监工的模样,只差没拿根棒子了。
    “他这都跟你说了?其实也不算偷懒,京中规矩太多,家里又窄。长大了不能四处疯玩了。有亲朋好友家里的长辈盯着……这不,我还特意学了吹笛,就是为着锻炼身体来的。”虽然觉他有些夸张,妙如还是耐心解释了苦衷。
    “第一次听说吹笛还有这作用你胡诌的吧?”他自是不信。
    “谁说的吹笛可练肺活……肺部气息……就跟爬山、游水一样,一口气能憋得时间越来越长。”
    “不说这个了,你来南方后还练画吗?可别忘了,还欠着咱们掇芳园一幅湖景图呢”他换了副表情,又当起债主来了。
    “知道啦来这儿练得少了整日在汩润书院跟着二伯母学习。没太多功夫捣弄那玩意了”
    “听说你替姨父新收的义子也画了一幅连外人都画了,都没帮我画”他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嗔意。
    妙如的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一般,嗫嚅道:“他不算外人……”
    “你跟他都不是外人了?你们俩关系何时这般要好了?”汪峭旭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啊呀不是这样的,总之一言难尽他的来历有些复杂……”妙如忙安抚道。
    “跟你有无关系?若没关系,我就不问了。若有关系,连表哥都信不过,不能说吗?”汪峭旭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稍稍作了让步,但还是想知道。
    妙如脸上有些为难之色,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龚杉的身份还没最后证实。若他被抱走,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眼前这人的亲外公是最大的嫌疑。要让他蒙在鼓里,父亲以后若对他有所不同,又难免会多心。若真只是凑巧,又何必多事,让他跟钟家的关系蒙上阴影呢?
    她正在那儿举棋不定,汪峭旭也不逼她了,转移话题道:“算了真有为难,不愿讲出来,表哥也不逼你。不过要答应,以后要告诉我。对了,在临走前,妙妙可要帮我也画一幅像”
    听到他不问了,妙如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应承道:“没问题,能替嵘曦公子作画,小女子三生有幸怕是外面有好多人,都想抢这份差事呢”
    “大半年不见,你都学会贫嘴了?看来你们女子书院也不是那般古板嘛”他打趣道。
    妙如心道,要是对方知道,他是女同学们八卦的对象,不知还有无这般好的心态。自己刚才说的,可是大实话
    想到这里,心事不小心就呈现到了脸上。
    看着她唇边笑意,在皎洁的月光的照映下,似是有些古怪。汪峭旭心想,原来她并没变,跟小时候一样精怪,不知心底又在怎么打趣他呢
    望着她慢慢长开,莹玉般清丽的脸庞,汪峭旭心中一动,想起件事来:“诚恪兄把那封信交给你了吧?对应的诗词,可有想出来了?”
    听到他提起那幅画,还有那个暧昧的要求。妙如低下头,都不敢抬眼看他。
    “原来表哥高估妙妙了,你不知道那首词啊?”刚才被她打趣,汪峭旭马上就要板回一局。
    被他这样一激,妙如脱口而出:“谁不知道啊不就是温飞卿的《梦江南》吗?”随后又小声咕囔道,“这么阴柔的诗词,怎么不自己写上去,非要我来填上去……”
    汪峭旭听到,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摇了摇头:“就因为这词是仿女子口吻写的,才要让妹妹填上。也算咱们心有灵犀……”
    看着她的头快低到肩膀下边去了,他一时也住了嘴。
    月华如水,倾洒在这处人迹罕至的庭院里。四周寂静一片,好似只能听到两颗心脏呯呯地跳动声。
    汪峭旭只希望,时光能就此停下来。好像没有谁比他,更渴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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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27 P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交战
        第一百七十章交战
    一更
    离淮安的最后一天,汪峭旭特别地忙。
    大清早就跑到前边的鹿鸣学馆,旁听了一堂课,跟钟澄收的弟子混熟了。不到一刻钟,学子们皆知,他是先生的乘龙快婿,还得知他是去年顺天府的解元。
    经学长钟明信的介绍,那些学子们,还了解到他出身于京城的名门贵胄之家,是从小闻达于京都的才子。
    可以说,他身上的闪光点,皆是在座学子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这些光芒不仅对待嫁女子有吸引力,对还没取得举人身份的学子们,更是只有仰望的份。
    一般来讲,考上进士才有资格问鼎大楚官场,谋份正经的出身和前程。
    若是本来就出身于勋贵之家,功名于五陵子弟来讲,只是锦上添花。若是圣上哪天高兴了,根本勿需再去挤那根独木桥,直接进入官场。或是委派一份轻松高雅的职缺,饭碗、地位全有了。
    这对只是秀才,离举人、进士、庶吉士、官身还差八百里的小学弟们来讲,更加只是个仰望的梦想。
    可想而知,汪峭旭的出现,给他们的震撼有多大了。
    走出学馆,穿过前往客院的穿堂时,钟明信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好友,眼睛一眨都不眨的。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汪峭旭摸了摸自己下巴,反问道:“我脸上没沾墨吧?”
    钟明信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这样望着我?”汪峭旭脸上涨得通红。
    把手臂放在对方的肩头,钟明信盯着他的眼睛,奇道:“今天都有些不像你了嵘曦,相交几年,我还不清楚?这可不像你的个性,你可从来不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呀”
    被人识破了,少年脸上露出赧色,扭捏着挣脱甩掉他的臂膀,也不作多的解释,独自朝前跑去。
    钟明信并没就此放弃,沉吟停顿了半晌,在后面追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龚杉?看着九叔有了重点栽培的新对象,是怕……”
    听他提起钟宅那位义子的名字,汪峭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视好友少时。又静默了片刻,终是按捺不住了,问道:“你知道那人的来历吗?”
    钟明信摇了摇头:“九叔为何请个陌生人住进府里,我也不太清楚。只知开馆那会儿,这小子跟一位致仕的老爷前来道贺,被人无意中提了句,长得像妙妹妹她娘舅。后来,九叔就跟林先生出了趟门,说是去查访起那小子的来历了。没过多久,就听说被九叔收为弟子了。”
    “就这么简单?”汪峭旭自是不信,歪着脖子追问道。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会不会是林家舅老爷,在外面生的孩子呢?怕被家中妻子发现,就让九叔代为收养。你也知道,九叔一直觉得愧对他发妻林氏娘家。”
    “难怪”汪峭旭喃喃自语。
    “难怪什么?”
    “表妹说,跟他不是外人”他似是松了一口气。
    了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钟明信替他打气:“安了虽然那小子长得还算不错,也有几分机灵劲儿。妙妹妹不会被他抢走的都认成义子了,名分已定表兄妹又如何?”
    想起好友大费周折,在学馆里显摆一场,原来是想让潜在的竞争对手,知难而退,钟澄不觉有些好笑。
    “这也难说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外祖父的事,还有二姨跟姨父和表妹的关系……以后的事难讲。”汪峭旭郁郁地小声咕哝。
    “你对妙妹妹好一点,不就得了我看她是个有主见的,九叔又这般疼爱他女儿。你们两家都下定了,断不会拿女儿的名声开玩笑的。”
    “但愿如此”郁结小青年神色稍霁。
    “得,让兄弟我就帮你一把吧决不会让其他同窗有机会的。是要我发现苗头不对,搞破坏,还是要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你?”钟明信乘机揶揄他。
    “不用了,山人自有妙计可让她时时能见到我。”说完,汪峭旭大踏步地朝前面的客院走去。
    钟明信尾随其后,追问究竟。对方却是笑而不答。
    待到了二院的知君堂,钟明信才发现,在路上他们刚才谈论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见他们来了,正在调颜料的妙如,抬起头来招呼道:“旭表哥来了?咦信哥哥也来了?下课了吗?”
    朝他们表兄妹两人身上望了望,钟明信有些不解其意,出声问道:“这是谁要作幅丹青了?嵘曦,你要为妹妹作画吗?”
    汪峭旭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又朝妙如询问:“可以开始了吗?”
    后者点了点头,指着前面的椅子,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径直朝椅子方向走去,汪峭旭一撩锦袍,随即就坐了下来。脸上还不忘露出迷人的笑容。
    看到妙如已经动了笔,刚才扮呆头鹅的钟明信,霎时才回过神来。
    怕时间久了,他的笑容石化缰硬,妙如提议道:“就这么傻坐着,多无趣旭表哥,你来讲讲京中最近的趣事吧”
    钟明信也拉过一把椅子,起哄道:“是啊嵘曦,你讲今年春闱的事吧”
    “我又没进过场,哪知道里面什么故事”
    “就讲之前之后的逸事吧诸如邱家姐姐许给了头甲的榜眼……”妙如举些想听的例子。
    “去去去,就你们小姑娘就喜欢打听这些才子佳人的八卦。还是说说今年的主考官都有哪些吧”钟明信毫不留情面地把堂妹轰了开去。
    接着,两位当哥哥的,也不管妙如的抗议,自顾自地聊起了今年两榜的情形。
    咂了咂嘴,妙如认命地继续她画匠的工作。
    直到学堂上伺候的童子,跑来提醒钟明信,先生开讲了,他才悻悻离开。
    见他走了,汪峭旭心里暗底里松了口气,拣了些表妹爱听的,说起亲友间的趣闻来。
    到后面什么都聊完了,妙如见冷了场,没话找话问道:“听说西北边界又起兵事了,在临清停靠时,咱们被催着连夜离开,好给码头运物资的官船腾地方。现在局势怎么样了,可还要紧不?”
    她记得明朝时,异族都打到过北京城。清朝本身就是北方的满族建国,靠着联姻拉笼蒙古贵族,才稳定了北方局势。这个大楚朝,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危胁?
    “妹妹也知道这个?丁将军挂帅出征,太子在京中亲自主持物资调配。又派了薛家小将军押送粮草,听说初战告捷了……不过,听说西南那边的蛮族首领,也在频频挑衅。新任的南安王,不知弹不弹压得住……”他侃侃而谈,不经意间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妙如心里暗赞,只要一谈到国家大事,男人没有不热情激昂、心情澎湃的。甭管是在朝还是在野的。
    待最后一笔完成,这场聊天也结束了。望着手里的作品,妙如感觉,这才是她心中一直向往的艺术作品。画中的男子朝她微笑,眼里的柔光似乎可以化掉任何最坚硬的抵御。羞涩中带着魅惑的笑意,让看画人的神经没法不被电到。
    妙如忙调开视线,招呼当事人过来验画。
    当看到画上的自己时,汪峭旭有些吃惊地望向表妹。心底的喜意,像要冲破闸口的惊涛巨*:一直不太明白,他在表妹心中的份量。对这段感情,有些不自信。曾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他在唱独角戏,还是对方也有过一点点心动?
    看到这幅画时,他似乎找到了某种答案,由不得他不欣喜若狂,激动的望向表妹。
    妙如却觉得,她就像是西方神话里的,那位爱上自己作品的皮革马利翁一样了对着这幅画再注视久一点,会不会也爱上画中那男子?
    同时,心底又有个声音在拼命拉住她:“危险……前面是悬崖,你不能往前跳了……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另有个声音激烈地反驳:“悬崖也不一定粉身碎骨,上次不也活过来了吗?他既然也是喜欢你的,还怕什么?你们不都订亲了吗?不能辜负人家……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不轰轰烈烈爱一场,这世你不也白来了一趟吗?”
    内心在那儿天人交战,纠结的情绪,不知不觉地露在妙如的脸上。汪峭旭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拢,似乎觉察到对方的异状。他选择不去打扰,等着她慢慢想明白。
    不知沉默了也多久,直到丫鬟茶香的声音响起,两人才回过神来。
    “表少哥,老爷那边请你过去一趟。”
    妙如这才松了一口气,收拾起案上的画具纸张。等他走后,她叫来莲蕊,让到外面找人把这幅画装裱起来。再三叮嘱,一定要守在跟前,不得让人把画稿弄坏了。
    第二天清早,送他启程时,妙如亲手把画轴递上。汪峭旭莞尔一笑,又摆了摆手。乘人不备的时候,朝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先留在你手中,两年后当成嫁妆,跟妹妹一起抬进汪家大门……”
    “省得不在的时候,忘了我长得什么样”也不等她反应,他拍着马尾,绝尘而去……
    留下哭笑不得的妙如,在那儿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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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29 P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人
        南方的冬季向来萧瑟,光秃秃的什么都凋零了,雪也下得不多。凛冽的寒风,将浸入骨髓的冷意,把人们露在衣袄外边的耳朵、手指、甚至鼻子冻得通红,直至发紫。
    这样的夜晚,钟府的小姐少爷们,自是不用担心明天再去上学的了。
    鹿鸣学馆早关门闭户放了假。妙如就读的女子书院,早在冬月下旬就把学生打发回去过节了。不仅如此,就是在家由父亲亲自教授的妤如、婵如也像脱缰的野马,早就没了管束。只因她们的父亲钟澄,自初八那日起,就带着刚认的义子离家访友去了。
    躺在床上快一个时辰了,窗外街上的梆子早已响过两声。妙如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绪不觉飘到前些年,在京城度过的冬天。漫山遍野的大雪,还有那年掇芳园湖边亭子里,**的孤独少年。
    脑中画面又是一转,她被贼人劫持,那人挺身而出,换他自己为质,解救下她。耳边又仿佛渐渐响起雨中的箫声,那是承载她前世最宝贵记忆的曲子。
    是谁说过,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时才孤单。
    以前她寂寞的时候,都找要学的事情来填满思绪。如今她连埋头苦学,让自己静下来的心境都没有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只要一停下来,脑海就是那张笑脸,那双眸子,还有临走前那句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
    意识到掉进了温柔陷阱时,她已是悔之晚矣
    是了,感情若能用理智控制,精心算计,那还会有什么烦恼?即便是暂时压抑住了,在不经意的某个时刻,也会冒出来跟理智交战。
    她惦念的人,此时已经进了皇城的永定门,朝着城北的公主府飞驰而去。
    “前面是什么人?站住下马接受搜查”
    刚踏进正阳门大街,被一群巡防的兵卒,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跟着旁边的小厮心悠,见状打马上前,拦在汪峭旭的前面。
    “我家公子是荣福长公主府的少爷,刚从江南回京,也需下马搜查吗?”
    “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搜不误”
    “小马,是我”跟在身后来接应他们的铁卫首领周成,走上前来招呼道,“这是我家公子,刚从南方回来,公主嘱咐周某到城门口接应来的。”
    “原来是周老哥您啊放行放行”说着,领头的军官把手一扬,示意下属放这四人离去。
    刚进城门,他们就发觉周围气压有些不对。几条主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士,街上的行人较往常少了许多。
    “周统领,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峭旭朝左右望了一眼,终是问出了心底疑惑。
    “西南蛮族派的探子,刺伤了韩国公,全城正在搜捕刺客。”周成的声音有些发紧,脸上辨不出喜怒。
    “京中还曾发生过哪些事?”觉得他的态度,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汪峭旭连忙追问道。
    “少爷回府自然就会知道了,此时不宜在外久留,子时就要宵禁了。”他催促道。
    “那么严重?”护送少爷回江南的铁卫江源,也问起他的老大。
    “这还是好的。”周统领不以为然,“半个月前西北惨败。有传言说几个鞑靼人混到了城里,那时夜夜都有宵禁。”
    “西北败了?十一月初还听说打了胜战的”初闻此等消息,汪峭旭有些意外。
    “此一时彼一时,姓符的那卖国贼,不仅献了布防图。还帮蛮子找到一条捷径,直通咱们这边。抄到咱们楚军后营,烧了粮草。听说副将罗世子也失踪了,不知是生是死,半个月过去了,都没回营的消息。”
    “那边关现在如何了?”江源一直有志到前线去历练,对战事十分关心。
    “还能怎样?镇国公领着一支人马,到边境寻儿子去了。太子殿下又派了锦乡侯的二公子,押送剩下的粮草,跟着罗国公开拔,都走两三天了。”
    “罗世子勇猛过人,不会出什么事吧?”心悠插话问道。
    “难说,听说那姓符的,以前在骁骑营,就跟罗小将军有些过节。战死了还好,若是被俘了,那符青指不定怎么折辱他呢”江源一直欣赏罗擎云,替他担起心来。
    “人家罗世子可比符青有本事多了,鞑靼那个什么汗,难道不知招安他?”心悠不以为然。
    “镇国公府世代忠良,岂是临阵投敌的宵小之辈?再说了,他父姊都在京中,如何能变节?”江源坚决力挺自己的偶像。
    “这也说不准啊若是罗家想拥立六殿下为储君呢皇上都病半年了。”心悠抬扛到底。
    “只有你才把人想得那般龃龉,六殿下在皇宫里过得好好的。除非打进京城来,其他皇子都没了……”
    “你们俩少斗两句嘴,行不?这等国家大事,也是你们能谈论的?”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周统领厉声喝止道。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年底。自从父亲离家去查访龚杉的身世,妙如就没一天能睡好觉的。
    一会儿担心最后查出的真相,是自己不能接受的。若真是杨家人干的,那父亲跟旭表哥,还有钟家兄弟姐妹间,势必会再起龃龉。
    一时又忧心,若查不到龚杉的身世,父亲是否会又要遭受一次打击。
    等到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钟澄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中。
    听到父亲回来了,妙如顾不得外面的寒冷,披上斗篷拉上风帽,穿上一对木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父亲所在院子。
    谁知有人比她捷足先登。钟澄一回来,宋氏就派人把他,接到自己院子里细心伺候。
    望着西院里的仆人忙进忙出,有端着热水进去,有从厨房送来饭的。见到这情形,妙如不好再去打扰他们了,在外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第二日清早,她刚起床不久,钟澄就派人请女儿去了书房。
    一进门,发现原来龚杉也在。
    “你们可能真是兄妹”望着女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钟澄挤出笑容,安慰她道。
    “真的?是查到了什么证据?”
    “你可还记得,那年大病初愈,许家婶婶带着你敬香的事儿?”
    “记得,当时还有怡心的舅舅也在”
    “对了爹爹此次不仅去了宝应,周家桥,还拜访了漕运总督衙门的漕运使大人,就是你见过的怡心她舅舅。还记得当年告诉爹爹的,说他觉得你像一个人?”
    妙如点了点头:“后来爹爹不是去问过许叔叔了吗?”
    “问是问过了,可当时他们也不确定。”
    “确定什么?”
    “你跟杉儿的关系呀那年咱们回淮安守孝,路上遇到过你许叔叔,他还带着慎行侄儿赶路。跟咱们分手后,他随后就遇到了杉儿。”
    “啊?”妙如吃惊转过脸来,问旁边的龚杉,“你还记得吗?”
    后者摇了摇头。
    钟澄望了一眼龚杉,继续道:“见他比一般孩童聪明许多,就随口问了姓名。或许是觉得跟你长得有些相像,以为咱们家什么亲戚,因为要赶路也没太在意。想来,那时你们都只有五岁,毕竟是双生,小时候长得相像也是有可能的。”
    妙如点了点头。
    “过了几年,你许叔叔的内弟来京里探亲,把梁家夺家产的事当成奇谈,说给了你许叔叔听。这才得知被称为神童的孩子,就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个。就建议内弟到龙泉寺见一下你,想再确认一番。若有可能,帮杉儿找回亲生父母。谁知慎行的舅舅回乡后,寻不到杉儿了。一打听,说是他被亲人接走,就没再管这事了。”
    真够曲折的,妙如心里思忖,接着又问道:“难道就这些?”
    “当然不止爹爹上宝应调查,寻访数个接生稳婆,都不知道那事。倒是到了周家桥,通过爹爹同窗在衙门里的一些关系。查到了当年梁家分产官司的卷宗,目睹了梁家族人的证词,还有那稳婆的画押。”
    “找到那稳婆没有?”
    “没有,那稳婆供词中说,她当时在郊外拾到杉儿的。摸到还有气息,见着他可怜,就抱回来养了。没过两天,梁家大太太分娩产下个死婴,就把杉儿抱到梁家去了。”
    “可是,宝应跟周家桥还有点距离啊”
    “这个爹爹查了,梁老爷那时候带着家眷在宝应做生意。后来梁老太爷过世了,他们才回老家继承家业的。”
    妙如这才明白,原来爹爹在外面跑了一圈,虽没找到直接的证人和证物,离真相却是又进了两步:一是龚杉确实跟她是同一个出生地;二是有人见过龚杉跟她小时候长得像。
    看到女儿脸上的神色,钟澄自我安慰道:“又进了一步不是吗?你许叔叔郎舅俩能证明,你们小时候长得像……”
    她老实倒出自己的想法:“这像与不像,全凭个人感觉,能作证据?”
    钟澄颓然坐在那里,无奈地最后决定:“那就‘滴血认亲’”
    妙如心想,半遮半掩的这种状态,难道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对其他人来讲,这何尝不是个最好的结局?
    虽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在里面。起码夫妻勿需反目,翁婿不会成仇,子女不用成孽。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唾弃这种鸵鸟心态。若真相就是最坏的结果,祖母、生母和父亲、龚杉,包括她自己,岂不是太冤屈了
    她哪里想得到,钟澄心里有同样纠结。在宝应他虽没找到有力的证据,可他查了当时的县志,并没提到母亲被救的地方,有因瘟疫封过村的记载。
    钟家父女心中隐忧,一年后,果真得到了证实,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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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30 P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闻
    带着小厮护卫回到家中没几天,汪峭旭这才得知,他不在的日子里,掇芳园里确实发生过一件大事。
    起先是谈到宵禁的时候,祖母和父母目光闪烁的样子,让他起了疑心。随即又记起周统领那天晚上的态度,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这日,他在湖边茅草屋里作画。祖母屋里伺候的婢女紫印来了。是他派心腹丫鬟把对方找来的。
    见她来了,汪峭旭赶紧收起桌上一张纸,是表妹题了词的那幅画。
    他抬眸望向紫印,问道:“这段时间,府里可曾出过什么事?看着他们的神情,好似不欲让我知道似的。”
    “禀少爷,是五小姐……”久没见到他了,紫印按捺住心里的兴奋,恭声地答道。
    汪峭旭心上一紧:“五妹怎么了?”问完他又想起,这两天确实没见过这个妹妹了。
    “被公主殿下关了起来”
    “这是为何?” 汪峭旭大惊失色。
    紫印抬起头,轻声细语地讲述起来。
    原来,是发生在他走后不久的事。
    有天晚上,汪馥院中有位婆子,白日里吃坏了肚子。起夜起得频了些,返回屋里时,看到院子里有道人影闪过。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接着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于是她就躲到了一颗老树背后。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挟着汪馥把她送回了屋里。
    自此那婆子心里就留了意,夜里不敢睡得太死。终于,又让她见过一回。她怕担责任,也不敢声张,偷偷禀给了长公主房里的何嬷嬷。
    “后来,公主殿下把五小姐叫到屋里,向她逼问这事。起先她不肯开口,后来还是夫人帮着来劝说,她才老实承认了。还问起曲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公主殿下勃然大怒,命人把她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那人是谁?”汪峭旭眉头紧蹙,心知此事关系到家中姐妹们的名节,是不该声张,声音也低了下来。
    “就是上次挟持过表小姐的贼子,以前关在府中地牢里的那个蛮子。”说完,紫印偷偷觑了对面的少年一眼。
    汪峭旭不由得生起气来:“怎地又是他?后面还来过没有?”
    “您到家的前几天,有天夜里,想是要把五小姐救走,那贼人他又来了。值得庆幸的是,周统领早布下了天罗地网,想生擒活捉了他。谁知到最后关头,还是让他跑掉了。不过,刚出门口就遇到,得到消息带人赶来的韩国公。两人随后就交上了手,国公爷也被他刺伤了,但那贼子终于还是被抓了起来……”
    “既然抓到了,为何外面晚上还在戒严?”
    “听说那贼人,此次还带来了西南那边的同伙,想从牢里把他救出来……”
    “原来如此,那人现在关在哪里?不在咱们府里吧?”想到家人的安危,汪峭旭着急地问道。
    “公主殿下哪敢让他还在府里,让国公爷的属下带走了。他们还想带走五小姐,公主殿下不让,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抛头露面的?最后被留下来了……”
    听到凌柱那祸害,终于被人抓了。妹妹也安然无恙留在家里,汪峭旭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祭祖的前几天,钟澄真打算拉着龚杉,直接去钟家祠堂,当着族里伯叔长辈的面,以现场滴血认亲的方式认回儿子。
    妙如闻言,带着丫鬟赶到父亲院子里。
    “爹爹,这法子也不知准不准,您最好还是事先试验过再去也不迟,免得到时不欢而散。”她劝说道。
    钟澄有些不解,抬起头来,望着妙如的眼神中,带着一切困惑。
    女儿心里明明已经认同,龚杉是她亲兄弟了,这又是在顾忌什么呢?
    霎时间妙如也愣住了。既不能解释给他听,这方式并不科学,也不能打击父亲认回儿子的热情。
    最后只得隐晦地暗示:“女儿以前看过一本杂书,上面记载,吃的食物会影响血融的结果。何不先试验一番,免得到时弄巧成拙。”
    想到她从小喜欢淘些杂书来看,或许真有其事也说不准,遂钟澄采纳了她的意见。
    当两滴血融到一起来,妙如心上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只是后背不知什么时候,惊起了一层冷汗。
    除夕祭祖的时候,龚杉正式更名为“钟明俨”,并记入了钟氏族谱,成为五房的嫡长孙。年初各房相互拜年时,钟澄族里的叔伯兄弟纷纷上门道贺。
    皆曰,他因祸得福,若不是辞官回乡办学,铁定认不回这儿子。
    此次年节,是钟澄这些年以来,过得最称心如意的。见证了从祖母去世起,父亲一直郁郁寡欢至今。到现在他才真正放下包袱,妙如心里也挺替他高兴的。
    宋氏十分懂得做人,见明俨成为相公心头排名第一的孩子。她乘机把儿子明偲扔给明俨带,让明偲整日跟在大哥身边。
    此后的钟府家宴上,经常出现一幅场景:明偲赖在大哥身上不肯下来,撒娇卖萌的,甚是可爱。常常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家里好久没有这样温馨的场面了。
    望着眼前的情景,妙如不禁想起了祖母。若是她现在还活着,那该会有多开心。
    当初认回明俨,钟澄把妻妾子女,叫到一起宣布这件事。认亲时,除了杨氏压着怒意,应付了事之外。其他人心里都有几份触动。
    妙如自是不必说了。婵如和明偲当然高兴了,真心欢迎这位新哥哥的到来。以前都是大姐照顾他们,如今多一个人疼自己,自然打心底里欢喜。
    妤如的心情较为复杂:以前在汪家作客时,她见过旭表哥对映表姐的呵呼,心里也渴望有个哥哥这样对她。为明仪从大少爷退居二少爷,同时又感到有些失落。加上母亲杨氏,对元配林氏一对儿女那股咬牙切齿的恨意。她不敢跟他太亲近。而明仪仍是副懵懂的样子,大家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总之,家里有了新成员的加入,这个年节五房过得甚是热闹。
    钟澄还把龚阿婆认作姨母,以感激当年她收留了自己儿子,并打算替她养老送终。
    日子很快就到了上元灯节。
    这天,明偲吵着要出门去看灯,明俨被他闹得没法,跑去跟父亲请示。看着儿女们都一副副跃跃欲试,想出去的样子,钟澄心一软就答应下来,携儿带女出了门。钟府里只剩下,杨氏那院子的人没动静。
    就在这时候,久不上门的褚勇,又出在钟府东北角的院子里。
    自从前次,杨氏在自己院里挑了个刚生完孩子的媳妇,让他带走。他就再也没上过门。此次是杨氏派人带信,让他找机会暗地里来一趟的。
    “二小姐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单膝脆地施完礼,褚勇抱拳恭声敬道。
    把钟澄认回明俨的事告诉了他,杨氏随后追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多出个儿子来了?”
    褚勇欲言又止,额上那只仅剩的独眼,眸子里露出危险的光芒。
    见到他这副表情,杨氏脸上骤然变色,质问道:“真是爹爹派人干的?”
    见瞒不过去了,褚勇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倒给了她。
    瘫软在锦榻上,杨氏的手不住地抖动,半晌才喃喃道:“这下完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赶紧带着三弟的孩子离开淮安……快走,快走……”说着,她站起身,作势要把男子往门外推。
    “二小姐怕什么?斩草除根得虽然不彻底,知道的人应该都不在了。况且都过去十多年了,就是人还在,也记不清了……小人绝不会背叛您,供出来的……”褚勇扭转过头,安慰她道。
    “知情的人,真的都处理干净了?”听到此话,杨氏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那是当然,这事是尤海负责的。”见她停了下来,褚勇接着解释道,“当年羽扬卫还是崔家的暗中势力。几年前崔将军被害后,才归的杨家。收编羽扬卫后,主公特意派人问过他,为何那时没把女婴一并除了。小人记得他的回答是,没料到先后生了两个。男婴当场就让人弄死了,没顾上晚出生的女婴。主公又问,下手的稳婆,后来可还留有活口?尤海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也不知哪里出了错,竟然让那小东西活下来了”
    杨氏还是不放心,接着问道:“那尤海什么的?他如今身在何处?”
    褚勇脸上掠过一丝愧色,答道:“羽扬卫被人攻陷后,在南方的兄弟也失去了联系,此时我南下就是为寻他们几个来的。”
    “找到那人后,让他永远开不了口。”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杨氏神色恹恹的,沉吟半晌,又补充道,“以后,你也莫要再出现在这儿了。还有,把三弟的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小人遵命”褚勇起身告辞,拉开房门后,轻身如燕,没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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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33 P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探访
   
    韩国公府位于京城西部的崇和街,占去了整条街道。
    俞氏本是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八大功臣良将之后。泰和年间又出了一位太子妃,在先帝穆宗统治前期,更是圣恩有加,盛极一时。随着穆宗后期宠奸妃,近佞臣,纵幼子,制造了韩国公聚众谋逆的冤案,被满门抄斩。这座世传百年的国公府也被查封,后来又转赐给了郑太尉一家。
    直到贞元皇后所生大皇子姬翌,被册立为储君不久,玄德帝又为太子外家俞氏一族平了反,赐还了府宅。没过多久,韩国公世子所遗孤嗣俞彰,被太子殿下从民间寻回,承了其祖韩国公的世袭爵位,这偌大的宅子才算有了主人。
    这日下朝时辰刚过,东宫的驾辇,就来到了韩国公府的门口。原来是太子殿下亲自来探望他表弟韩国公了。
    俞府管家领着一群人,将贵客浩浩荡荡迎到了俞彰养伤的后花园。
    当初太祖皇帝御赐的府邸时,修得重楼叠院,亭台楼阁,假山茂林错落有致,又从后海引入活水至后花园的映月湖中,隐隐有几分苏杭水乡的味道。
    俞彰正躺在映月湖中间的水榭里,隔着轻纱薄幔,远远听着对岸戏子在台上唱念做打。
    “好啊你还挺悠闲的,借养伤躲在家里偷懒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俞彰从太虚幻境拉了回来。
    他忙站起身要行礼,太子一步上前扶起表弟,不让他跪拜行礼:“你身上有伤,跟表哥就别讲那些虚礼了,快快躺下。”
    “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现在局势紧张,殿下身份贵重,万不该以身涉险才是。”望了一眼他身后,装束齐整的侍卫,俞彰关切地念道。
    太子殿下坐在他榻席的左边,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你府里能算什么险地?若在此处都要担心这个,全京城没安全的地方了。”
    侍女端上珍茗,经太子带来的内侍查验过后,俞彰亲手端给表兄:“殿下言之有理,还不是担心您,在路上出事嘛毕竟西南的细作还没一网打尽。”
    太子殿下轻啜了一口,把茶盏放回旁边的案几上,问道:“伤养得如何了?你不在,表哥像少只臂膀。快快养好才是。”
    俞彰伸出拳头握了握,示意给对方看:“我可以了啊上午跟他们刚碰完头,只是这会儿有些乏了,在此处打个盹儿。”
    太子殿下斜睨着他,嘴角抽了抽:“世显,你休息的方式还真奇特非要听着戏曲,锣鼓喧天才能睡得着。”
    “府里太安静了,吵吵闹闹才让人能放松下来。”俞彰不以为意,无半点羞赧之色。
    太子殿下有些心疼望着对方这位舅家仅剩的亲人,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年来难为你了大舅就剩你这点血脉,得珍惜自己才行。有什么事,让下面人去办,切不可再这般鲁莽行事了。”
    说完,他遣退左右侍卫和伺候的人,低声跟俞彰谈起他这次受伤的事情来。
    “怎么回事?来人也没讲清楚,那天你怎么跑到荣福长公主府去了?”太子殿下神情肃穆,眼睛近距离地盯着对方。
    “还不是追查杨逆孙子的下落那天,岳三前来报告,说掇芳园有不明身份的高手,经常出没的痕迹。以为是羽扬卫的余孽,派来跟汪杨氏联络的。彰就跟守园子的周统领合计,设下了埋伏。那人出现后遭他们追捕时,我这边刚得到消息,打算赶过去助一臂之力。没想到,他们险些让那人逃脱了。彰正好在门口堵上他,就交起手来。那人身手不错,难怪上次让他逃脱了。”把那次夜里相搏的情况,俞彰跟他轻描淡写地叙述了一遍。
    “上次?”太子殿下蹙起眉头,沉吟半晌才想起来,“是几年前,在掇芳园挟持钟家丫头的那个人吗?”
    俞彰点了点头:“是他岳三还查到,长公主最小的孙女,生母曲氏原来是彝族某部落的圣女,十多年前死了。来夺汪家那小丫头的,正是那部落头人的儿子,叫凌柱。彰已发了飞鸽传书,让南边的暗卫们,去查查他的身份来历。若是地位不低,说不定此次可以利用一番,西南边境的危机,暂时可解矣”
    太子殿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显,此次你做得很好西南边境的事结束后,给你记上一功。其余的事情,先交给副手吧安心养伤,等西北西南都安定下来了,朝中也该好好理一理了。”
    “怎么了?”俞彰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引来伤口处有撕裂的疼痛感,他强忍了下来,没显在面上。
    “父皇久不上朝,沈阁老明着对吏部放手了,可还在暗中控制官员调派升迁。”太子殿下道出困扰他多日的烦恼。
    “怎么可能?陆尚书应该不会买他的账吧?”
    “你料得不错,以前他们俩同为吏部侍郎,两人曾竞争过尚书的位置。如今沈潜是走了,陆迈继任,沈潜能把手头的资源,让给陆迈吗?姓陆的也不会听他摆布。师傅告老之前,这招用得确实是妙。可没想到,姓曹的也要掺和进来插一脚。”太子殿头抚着额头,细细道来。
    “姓曹的?难道是镇国公那边,有什么新的企图?”俞彰蹙起眉头。
    “不关罗家的事,他现在是自顾不暇,儿子都不见了。”
    “难是姓沈的,想学杨逆揽权吗?你看,在选秀之前他就听到风声,赶紧把女儿许给了锦乡侯的嫡长孙。这跟当年崔杨两家结亲的情形多为相似,文臣武将联姻。”俞彰明白他之所指,不觉地分析起来。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说道:“再看看吧暗卫送来的密报,曹侍郎最近跟沈阁老走得很近,在朝堂上他俩也是一唱一和的。你派人多盯着两家的女眷,看私下有什么动作。”
    京城城西阜财坊白帽胡同的一座普通府宅里,都察院佥都御史许大人,陪着妻子、儿女在前面的花厅用着晚膳。
    “澈之兄来信,说前些年在淮安遇到的那神童,还真是他们钟家的孩子。跟妙如侄女是双生兄妹。他信上说多谢咱们,还专程上门感谢了慎儿他舅舅。”许坚跟妻子艾氏聊起今日刚收到的来信。
    “真的吗?”艾氏放下筷著,随即双手合什朝西方拜了两拜,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林家姐姐在地底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妙姐姐有哥哥了吗?真是太好了,到时她上花轿时,有哥哥背着上轿了。”许怡心在旁跳脱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孩子你钟家姐姐还有族兄,哪能没人背啊”艾氏嗔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爹爹,是不是那个姓梁的小神童?那年回扬州路上遇到的?”许慎行也加入讨论这话题的行列。
    “是啊,去年年底,他考取秀才了。跟你差不多,都是十三岁过了童试。如今你钟伯伯开学馆,专门是培养举子、进士的。你若不加把劲儿好好用功,没准过两年,又要输给人家了。”望着越发沉稳的儿子,许坚满眼笑意地埋汰起他来。
    想起小时候的糗事,许慎行有些不自在,快速扒了几口饭,起身告罪就离了席。
    “这孩子,都不好好吃饭,又跑到哪里去了?”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艾氏嗔怪起来。
    “哥哥是受了爹爹刚才的鼓励,赶回房里用功去了。我也吃饱了,跟哥哥一样,要去用功啦”说着,从身旁丫鬟手中取过巾帕,擦了擦了嘴角,许怡心朝父母行了一礼,也跑开了。
    见两孩子都走开了,许坚把厅堂上的丫鬟仆妇,都遣了下去。低声跟妻子商量起来:“下个月。你嫁到济南府的大姐,不是要娶媳妇吗?这个月底就带着许怡心去那儿做客吧”
    “这是为何?”艾氏有些意外。
    “下月初沈阁老嫁女,都察院跟他们内阁向来甚少来往。可此次他竟以同乡之名,单单邀请了我,还要家里女眷前往。为夫已经帮你推脱了,说你和心儿月底就要离京,为外甥的亲事帮忙张罗。”许坚将这安排的初衷,坦诚地告诉了妻子。
    “夫君就不怕得罪沈阁老吗?他如今虽不掌控吏部了,可听说,内阁就属他权力最大,赵首辅年纪也大了,又不得圣宠,眼看着就要致仕了。他不久后是会升为首辅吧” 艾氏回道,她实在不解丈夫的作法,如今在京城官眷圈子里,皆以能被沈家邀请为荣。
    “澈之兄临走前再三嘱咐,切不可卷入朋党之争。这可是他在翰林院窝居五年,冷眼旁观的肺腹之言,不会有错的此事为夫自有分寸,勿需多言。”许坚自是不好跟妻子讨论朝政,只得拿好友临别的赠言出来说事。
    在都察院的衙门里一年多,许坚暗中观察过,太子殿下虽然表面隐忍退让,实则却是暗藏锋芒,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阁老如今看着风光,其实也是最后机会了,皇上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
    这太子殿下又是个颇有谋略的主,钟澄果然看得高远。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沈阁老根基尚浅,仗着跟太子妃娘家结了亲,一向以皇上太子近臣自居。殊不知只要登上那个位置的,都将成为孤家寡人,所谓姻亲关系都将变为君臣关系。沈阁老又是个权力欲极强的,到处拉帮结派。若不知收敛,将会重蹈杨阁老的覆辙。这次他将唯一的嫡女嫁给邱家嫡长孙,是险棋也是招凶棋。当年杨景基当初,何尝不是把二女儿,先说与锦乡侯府三爷为妻的。
    自己两儿女的年纪,也到说亲的时候了,也得好好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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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34 PM

  第一百七十四章手足
    正月二月都过完了,妙如也得跟着二伯母,到汩润书院上学去了。
    临走之前,明俨非要去送妹妹。钟澄见兄妹俩关系这般好,就由他们去了。昨日晚膳后,妙如找哥哥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无非是交待他,要注意锻炼身体,饮食上加强调理。把师叔当年送给她医书和札记,特意拿出来,让他有时间好好研究。
    “咱们是双生子,生下来就较常人弱。听说母亲当初快临盆时,正在逃难途中。能咱俩能活下,算是奇迹了。先天不足得靠后天补,这是慧明师叔教的。”望着天际快落山的夕阳,妙如转过身上,脸上粲然一笑,“八岁之前,你生活条件比我好,六岁之后我比你懂得养生。哪天找个不错的天气,咱们比比爬山。看谁能一口气先爬到慈灵寺。”
    “好啊比就比,这两年我背着奶奶,一直在爬那座山,比这个肯定会胜过你……”明俨眸子发亮,欣然接受挑战。
    “那可不一定哦从六岁起我就开始爬了,去年又爬了一年。还靠学吹笛练了多年的气息。”妙如面带笑容跟他摆实力。
    明俨童心顿起,孩子气伸出腿来朝前踢了踢:“那又怎么样?我个头都比你高,腿也比你长,一步抵得上你两步……”
    斗嘴斗到最后,相视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捧腹笑了起来。
    “你明年真要嫁到京城去吗?咱们刚重逢,就不能在家多呆两年吗?”钟明俨一副苦闷的表情。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对这个同时出生的妹妹,打第一眼看到起,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自然是舍不得她过早离家。
    紧抿双唇,妙如挤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她何尝不想在家多呆两年。
    家里的氛围刚刚才好了一点,她也舍不得离开。但一想到汪家盼着旭表哥娶亲,盼了许多年,就知道这事她作不了主,他们肯定不会允许的。当初,离京前汪家就有把她提早娶进门的打算。
    妙如故作轻松地跑上前去,折了根快要抽芽的柳枝拿在手里,回过头来朝哥哥道:“还早呢怎么?你现在就想着我走了?不开心的事还是不要提早想才好。”
    又接着道:“若真舍不得妹妹我,那你争取明年一次中举,后年就可进京赶考了。若上了两榜,再考个庶吉士。咱们就可以团聚了到时,劝爹爹把学馆开到京城去,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琼林学馆’”
    少年眸子一亮,想了想随之又黯然下来,小声咕囔道:“后年我才十六岁,能中得了进士吗?”
    “咱们钟氏家族的二堂叔,十三岁就中过举,十六岁中的进士。况且,你还个探花爹爹当导师,跟在身边全天候指点。努把力应该可以试试,我对你有信心”
    “借妹妹吉言,我得努力了,今晚回房就头悬梁锥刺股去。”钟明俨精神一振,嘴角弯成月牙形,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
    “对了,为了能安心读书,妹妹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千万别掺和。像姨娘跟母亲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有,别人送来的食物,千万别随便食用,也不要跟陌生人到陌生地方去。嗯,记得学会游水……若当初留在祖母身边的是你,可能早就没命了”妙如把重要的交待,留到最后才说。
    “妹妹也忒小瞧哥哥了我好歹也是在富户人家里长大的,什么阴私的没算见过?还不照样长大了。”这些天,明俨听照顾他的秦妈妈,断断续续说过,前些年妹妹的遭遇,知道她话中指的是何意。
    “唉,后宅女人之间的阴招,有时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害人之心虽然不可有,防人之心还是得时记着。秦妈妈就留下来照顾你吧对了,下次回府,帮你挑两个丫鬟小厮跟着。缺钱可先找秦妈妈支取,妹妹前些年,靠画画挣了点银子。”妙如嘱咐道,生怕他手头紧,被捧高踩低的人,用暗招当枪使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得这般唠叨了?”明俨皱起眉头,故意作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心里头却是暖暖的。
    妙如住了嘴,心里腹诽道,这小子就不耐烦了,进叛逆期了吗?
    见她沉默不语了,明俨忙转移话题道:“说真的,那个人会对你好吗?毕竟是她的外甥。”
    知道他话中所指,妙如怏怏地答道:“目前来讲,还算是不错当时爹爹也是着急,想早点辞官避祸,长公主他们求得又极有诚意。”
    “我不是很喜欢他”明俨毫不避讳地说出感受。
    “为何?”妙如突地心头一惊,扬起头来。
    “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嘛尤其见不得,他那副爱显摆的样子。”
    “爱显摆?”她蹙起眉头。
    “就是,什么解元、才子、皇族……了不起啊?好像没人比得上他似的,跑到咱们这里显摆个什么劲儿啊”
    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妙如装作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心里却在想,可能手足间都这样,用这种方法,表达亲情和不舍吧
    当她再次下山回家时,杨氏已除完服,想要拿回管家的权力。
    钟澄沉思了一晚上,第二日作出这样的决定:“既然你从没想过,要好好照顾其他子女,也没那个心肠。家里的事,从今往后分成两块,仪儿和妤儿房里的事该你管,对外接待也归你。其他人屋里的事,由宋氏操持。妙儿的嫁妆,你就不用操心了。等过两年,俨儿娶媳妇了,你就可放下担子,歇息了”
    早就料到这种情况,若说杨氏心底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不算最坏结局,起码她还是堂堂的钟太太,还有嫡出名分的一儿一女。若运用得当,照样把宋氏压得死死的。
    杨氏这些天想清楚了,女儿大了要说婆家,名正言顺得跟着管家。儿子六岁要上学了,若能送到族学里去启蒙,再乘机跟族里的妯娌多些交际,谁知道五房这边的情况。
    杨氏退下去后,随即就让崔妈妈把妤如召到跟前来了。
    “妤儿,你如今也快十二了,不如跟你爹说说,也上那个女子书院读书去吧多结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女子书院得经过考试才能进的,六房的明嫣说没能进得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考试不知找你大姐帮忙啊?”
    掌灯的时候,妤如果真找到妙如这里来了。
    两姐妹久不在一块说话了。听说二妹来了,妙如有些意外,忙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姐姐在做些什么呢?还没开始绣嫁妆吗?”进屋后,妤如朝她屋内扫了一圈。
    “是二妹啊,怎么有空到姐姐这边来?”妙如招呼她坐下,又让莲蕊下去斟茶。
    “其实大哥能找回来,我也挺高兴的,妤儿从小就希望有个哥哥。”妤如坐下后,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听对方提到明俨,妙如有些意外。回南方后,多数时间她都在山上,回家有限,跟妹妹几乎没太多交流。加上之前跟杨氏的一些纠葛,妙如也没心情,主动去找她。
    “姐姐,其实自从离京后,妤儿也很孤单,都没伴玩。以前在京里还可找表姐。”
    “三妹不是你的伴吗?她可只比你小两个月。”妙如提醒她。
    妤如脸上一僵,讪然道:“她呀,我一想起她的娘亲就……”
    “我还以为是她想起生母,不跟你玩。没想到原来是二妹不想理她,你还记得何姨娘?”
    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妤如摇了摇头。
    “到底是何姨娘对不起你母亲,还是她对不住人家?妹妹也听说过传言吧”
    没想到妙如头次提起这话题,就这般不留情面,妤如一怔,喃喃道:“她原是娘亲的婢女,生死都掌握在娘亲手中。”
    妙如摇了摇头:“她生了三妹抬了姨娘,就是爹爹的妾,咱们的庶母,不再是你母亲的奴婢。就是大楚律法上,也规定不能任意虐杀。”
    妤如心头火起:“姐姐是怎么意思?是为三妹主持公道,讨伐母亲吗?”
    “我无意讨伐谁,自己冤屈都来不及理呢”妙如的脸色也沉下来,“只是就你对三妹的态度,就事论事罢了”
    “那你是想我跟三妹道歉?替娘亲赎罪?”见她一反常态地强硬起来,妤如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有些话,本不该由我这身份来说的。如今你长大了,也该能分辨事理,分清对错了。不是作为姐妹,而是站在一同长大朋友的立场上,如今我才来问一句:一味地护短,罔顾事实黑白,你自己快活吗?良心上安宁吗?”见她软了下来,妙如打算乘热打铁。
    “姐,我也没办法她是娘亲,好多事也是为我们姐弟好。”
    “夫子曾经讲过,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也。姐姐在家也呆不了几天了,若最后父母闹得个析产别居的结局,我们其他兄妹倒无谓,你跟仪儿怎么办?”妙如把最坏的结果摆在她面前。
    “那要我怎么办?大姐,要是你是我,该怎么办?”也是妤如一直担心的事,见她问了出来,忙向姐姐问计。
    “姐姐不能教你怎么办,作为旁观者,只是提醒一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是你亲人,爹爹、我们兄弟姐妹都是。一家人过日子,真心相待互相扶持,最后才能都有好结局。爹爹当初完全可以断尾求生,继续当他的翰林学士。这些都是为了谁?”盯着妹妹的眼睛,妙如一字一顿地问道,“若还不知惜福,伤害家人,你说最后会怎么样?”
    妤如惊恐万状地望着妙如,半晌才回过神来,保证道:“妹妹知道了,以后我劝着娘亲的,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其他兄妹的。”
    见她终于开悟了,妙如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承诺,好心总会有好报的。”
    两姐妹又说了一些闲话,妙如就把她亲自送出院门。直到杨氏再次问起此事,妤如才记起她把正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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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39 P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踏青
    这是妙如一家,自昭明七年离开淮安后,头次在清明时节,来祖坟这里扫墓。
    子女一溜儿地站在父母坟前,钟澄摆上香烛、纸钱,带着他们祭奠。
    跟着他焚香叩拜时,妙如从父亲的背影望去,发觉他在轻微抖动。
    他的情绪可能有些失控了,她猜想。这让她想起祖母下葬那年,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
    九年的时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已改变。
    当初她前路未卜,刚失去来这时空的唯一依靠,不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如今,家里有了更多亲人依靠,还有了个可以预见的归宿。不知地底下的祖母知道了,会不会放下心来呢?
    “妹妹,既然出来一趟,咱们爬山去吧*光正好,一路爬上灵慈寺,既可踏青,又能到寺里祈祈福,下次你又不知何时有空了。”回府的路上,钟明俨扯了僵绳,拐到车厢边上,对里面妙如提议道。
    “大哥,你要跟大姐爬山去吗?婵儿也要去。”同坐一辆车的婵如,在旁不甘寂寞嚷道。
    “我们是要去比赛,爬不动可没人能背你到时扔在半山腰,小心狼把你叼走。”明俨想故意吓退三妹。
    跟在马车旁边,婵如的丫鬟茉莉柔声劝道:“姑娘,宋姨娘在家里,等着您回针线房里的事呢哪有空登山啊”
    婵如听闻,收起嘟着的嘴巴,只好作罢。
    那天二姑娘妤如想起来后,又跑回去跟她大姐说起,想进汩润书院上学的事。妙如把她带到钟澄那里,觉得可以跟二伯母说说。万一入学考试过不了,可以当借读生旁听一二。
    谁知被钟澄一口否决了。
    “你这性子怎能到外面去上学?到时跟同窗闹起来了,爹爹哪有那些功夫跟人家赔礼道歉。在家里连姐妹都欺负的。再说你这水平出去了,岂不是丢咱们钟家女儿的脸面?”
    妤如被他训斥一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杨氏听说了,找到钟澄那儿,指责他偏心,眼中只有大女儿。
    “妙儿能上学,也不是为夫的安排,是二堂嫂邀请的。你还不知道吧当初女子书院设立时,就是妙儿跟她二伯母,一手一脚筹备起来的。况且,她如今在书院里,可不单单是学员身份。还带着那帮孩子学画,把那手绝技教给了她一帮同窗。不仅不花家里一两银子,还帮家里挣回银子。”
    一席话说得杨氏哑口无言,返回后一打听,发觉事情确实如此。听说今年开学后,大女儿在汩润书院捣鼓了个画室,教一帮有兴趣的同窗,学她那手独门画技。
    淮安城里后来有人家听说了,有专门送女儿来学画的。致使今年前来女子书院报名的学生,较往年多了三成。最后钟谢氏无法,另立了个招徒标准,把有绘画天赋的学生,破格录取。妙如带的那个画室,另行交纳束修。
    自褚勇把当年的事告诉她后,杨氏其实心里头,早歇了女儿嫁入高门的想法。
    她担心哪一天东窗事发,她被赶出了钟府,妤如在婆家也不好做人。越是大户人家越要面子,若没娘家支撑,媳妇哪有好日子过。还不如让现在她爹,帮着物色个有潜质的学生,自己到时再多陪点嫁妆,走林氏和白绮的路子,扶持夫君考取功名,踏踏实实过日子。
    万一哪天自己出事了,到时女婿不至于薄待了女儿。休掉为他考取功名,当了嫁妆资助的发妻,不说官场上站不住脚,就是同窗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毕竟还是先生的亲生女儿。
    杨氏之所以怂恿女儿,闹着要外出上学,实则是声东击西,剑指宋氏的管家权。要让钟澄主动把女儿,派到宋氏身边贴身跟着。
    谁知对方也不是个好惹的,见到此种状况。硬是跟相公提议,让差妤如两个月份的婵如,也跟着一起学习管家。
    其实宋氏心里也是有盘算的。你杨氏派女儿来跟我捣乱,我就让跟你有母仇的庶女,和你女儿针锋相对。到时看谁的棋子好使。
    这样一来,杨氏对外接待,宋氏内部管家,还带着两个小尾巴。钟府内院又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局面,让妙如大开了眼界。
    妙如兄妹来到云隐山脚下,此时太阳已经有些偏西。这天因是清明正日,倒没多少人来寺里来烧香礼佛。抬头向上望去,远远的才有一二个人影。
    “快点开始吧别磨蹭了,等一会儿天黑了都下不了山了。”见此时没人挡道,妙如催促道。
    “好吧等我理好袍子后就开始。”
    最后,还果真是明俨跑到了前头,足足领先妙如半炷香的时间。
    到达大雄宝殿时,妙如扶着殿门歇了半天功夫,不停地喘着粗气。
    “妹妹,你不要紧吧你多久没爬山了?”明俨在旁边守着她。
    “看你汗不冒气不喘的,肯定天天在练,今日在这儿等着妹妹呢”稍稍理顺了气息,妙如抬杠起来。
    “嘿嘿,这叫作未雨绸缪。谁知道你哪天有空要来比。反正也要锻炼身体的。”明俨不也不掩饰,老实承认了。
    妙如想了说辞正要回嘴,旁边来了一位婢女,朝着她施了一礼,朗声问道:“请问这位是钟探花家的大小姐吗?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你家夫人是……”妙如颇为惊讶,朝她来的方面望了望
    “我家夫人是前工部尚书,现户部尚书谢阁老之妻,几年前京中府里老夫人的寿宴上,奴婢也曾见过姑娘。”那丫鬟耐心解释道。
    妙如仔细地打量了她半片刻,是觉得她有些面善,遂点点了头,戴上刚才透气取下的面幕,跟明俨示意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妹妹,等等,我陪你过去”明俨还是觉得不放心,追了上来。
    妙如停住脚步,等了他几拍,两人一起跟着那丫鬟,朝偏殿里厢房那边走去。
    钟家兄妹到达目的地时,一位少年正好走出来。妙如抬头望去,认出他竟然是谢玉廷。
    她忙俯首屈膝,朝对方微微福了一礼。
    见到的确是谢家人在此地,妙如回过头去,朝钟明俨嘱咐道:“里面怕有女眷,哥哥你还是在外头等我吧”
    钟明俨点了点头,依言守在了厢房门口,跟谢家公子一左一右立在外面。
    进到里面,除了谢夫人程氏外,果然还有一人,是以前见过的谢玉琪。
    朝程氏行完礼,妙如又跟她女儿相互见了礼,接着就跟母女俩寒暄起来。
    “夫人怎么带着妹妹来江南了?也不知贵客到了此地,都没上门拜访夫人。罪该万死”她客套道。
    “我们也是刚上灵慈寺。送琪儿她外公告老还乡,回京之前,想来淮安拜拜这里的菩萨。听说,你父亲的学馆开张了,也没到场祝贺一下,实在是失礼。”程氏眼底浮上笑意,跟她解释道。
    妙如笑道:“开馆是去年九月的事了,夫人也不赶趟,没机会请您喝杯水酒”
    “外面的那位公子,是你本家的族兄?”程氏问起明俨来。
    “禀夫人,他是妙儿的同胞兄弟,去年年底才寻回来的。”妙如也怕人误会,忙解释他的身份。
    “同胞兄弟?侄女你是指……”谢夫人有些意外,钟家的情形,她再清楚不过了。
    “就是跟妙儿同时诞下的双生哥哥。”接着,妙如就把怎么寻回明俨的经历,说与了程氏听。
    “真是奇事啊想不到忠肃公早就有后了”程氏感叹道,随即又兴奋起来,“家父听到了,铁定会高兴。能不能让婶婶见见你哥哥吗?”
    点了点头,妙如就出去了。谢玉琪则躲到了屏风后头。
    没一会儿,程氏见钟家姑娘领来了那位年纪相仿的少年。
    在妹妹介绍下,明俨忙朝谢夫人施礼问安,对答了几句,就退到外面去了。
    “钟探花生了对好儿女,真让人羡慕。”程氏也替她家骨肉团聚感到高兴,喟叹道,“没想到你父亲这趟辞官回乡,收获还不少。家父一直在挺他惋惜来着,令尊现在过得还好吧?”
    “多谢太傅老大人挂念,夫人您的关心。父亲如今虽为教书先生,好似比在京中为官时,精神还好上几分。想来,传道授业才是他的兴趣所在吧?”
    “这就好你谢伯伯在家里,也时常感叹,说朝中乃多事之秋。若多些你父亲这样,淡薄名利一心为公的官员就好了。也不至于罔顾边境百姓安危,还一味只知道退缩,竟主张纳币求和。”
    “纳币求和?不是打胜了吗?怎么还要纳币。”妙如大感意外。
    “侄女的消息有些落后了。前几场是胜了,后面节节败退,如今相持起来。玉廷他表哥都失踪半年了。也不知是生是死,婆母眼睛都快哭瞎了。这不,非要回江南来,到大姑姐坟冢前奠祭,要她保佑外孙平安归来。你谢伯伯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玉廷玉琪还向他们祖母保证,亲自上灵慈寺这儿,陪我吃斋念佛一个月,她老人家这才肯依。”
    妙如心里骇然,忙劝道:“镇国公世子定会平安归来的。听师傅说,他以前经常来寺里布施,佛祖定会保佑天底下,善心虔诚的信徒的。”
    “但愿如此吧多谢钟姑娘吉言”程氏收起戚容,随后又聊起回乡一些的生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妙如看到窗外的天色不早了,就向谢家母女告了辞。
    当她走出禅房时,守在外面的明俨,跟谢家公子竟然聊得甚为投契。
    见妹妹出来了,明俨起身告辞。谢玉廷脸上微微发红,朝妙如颔首示意,算是打了声招呼。
    于是,钟家兄妹抢在太阳落山前,匆匆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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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3:40 P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突变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突变
    落日的余辉,将本就蓊郁葱茏的云隐山,映得姹紫嫣红。
    下山的时候,不需要你追我赶,两人倒是生出几分踏青的闲情逸致来。
    明俨追问妹妹,她是怎么认识谢夫人的。妙如遂把当年船上施救的事说给了他听。
    听完后,明俨惊得张大的嘴巴,可放下只鸟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看不出,你还挺能耐的。我从小在水乡长大,都没听说过这种救人的方法。妹妹这个肯定不是慧明大师教的。”
    妙如停下脚步,奇怪地望着他:“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亲历过,前年有个小沙弥,失足掉进前面望春湖里,慧明大师就没能救回……”明俨娓娓道来。
    “嗯,你料得不错,不是他教的是在本杂书上看到的。下次上山,得把这法子跟师叔交流一番,多救几条人命,相当于多修几级佛塔了。”妙如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时你有多大?不会被人当成妖怪吧”他盯着妹妹的眼睛。
    妙如心虚,没直接回答他。腹诽道,这人怎么这般机敏,该不会是有心灵感应,发现双生妹妹换了芯吧还是瞅出什么端倪来了?
    “你能当神童,我从小就呆在师傅和二伯母身边教导。有点特殊才能,好像不算过分吧”心里却暗下决心,这人太聪明了,下次不能再这般靠近了。不然自己一点小秘密,全被他探去了。
    “怎么不过分,又是作画又是救人的。”
    妙如决定给他来点压力,逼他主动放弃这个话题:“那是因为我时间多,可以培养兴趣爱好,看许多杂书。以你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后过了考关,多的是时间学东学西。若跟爹爹一样,将来进了翰林院,那里好多书可借可抄的。爹爹在那供职时,就抄了不少好书。妹妹借光也看过几本。你赶紧努力,咱们家以后的藏书,就指着你发扬光大抄来了……”
    “怎么你不去当先生,给人鼓劲的法子,还不带重样的,怕了你了……”果然一提到科举,明俨感到有些不自在,终于收了声。
    妙如心里暗自得意,没有学生不怕考试的,当初旭表哥为了秋闱上榜,还参拜过银杏神木呢不知下次春闱前,他还会不会去拜?
    她念到的人,此时正骑着马,从京郊一座荒冢祭拜回来。
    在那座无名墓地旁侧,汪峭旭还遇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熟人,让他有些心神不属。
    那人瞎了只眼,虽然经过化装,最后还是被他认了出来。是一直跟在外祖父身边的那位褚统领。
    今日是清明,母亲托付他,到郊外亲人的埋骨之所暗中奠祭。因为怕人知道,他特意拐到成贤街的一间书局里,甩掉了府里派出的铁卫。
    外祖一家是重罪问斩的,母亲不敢明目张胆来上坟,怕被官家知道,只好派他悄悄出来。
    幸亏甩掉了他们,才能在外祖父坟前见到褚勇,得到了小舅舅有子的消息。
    汪峭旭一边骑马一边走神,没有警觉到天色将暮,此处甚为荒凉,前头潜伏着危险。
    等到跨下坐骑被什么东西绊倒,他从马上摔到了路旁灌木丛里时,还没回过神来。
    突然身边出现两位身着短打黑衣的汉子,其中一人拿起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口中。另一人绑住了他的双手。让他既无法动弹,又不能呼救。随后一只**袋,朝他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最后,**袋被抬进早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马车里。
    快到天黑时候,守在书局门口长公主府的铁卫,已经发觉有些不对劲,在周边一些街道搜查几圈后,不见少爷的踪影。等到月上中天,他们才回掇芳园,向周统领禀报。等汪家几位当家人知道此事时,已是第二日天亮。
    刚起床就听说孙子不见了,长公主急得团团转。把府里几乎所有铁卫,都派出去找了。等到晌午时分,还是不见孙儿的行踪。
    把汪嗣弘夫妻再次找来,长公主逼问儿子媳妇,孙儿这几天可有异状。见事情越发糟糕了,汪夫人最后情急之下,说出了原委。
    长公主府的铁卫又沿着出城的方向,来回细细搜查了几遍。到晚膳时分,还是没能找回来。这时,一家人是真急了,连夜到顺天府衙门里报了案。
    等到第五日,仍是没有汪峭旭的下落。走投无路的长公主,亲自进宫,跟太后娘娘说起此事。最后太后安排,如今在宫中主事的太子,派人手帮曾姑祖母去找人。
    姬翌自是不敢轻视,忙召了掌管暗部的表弟俞彰,和亲卫薛斌来东宫商议此案。
    进门参拜行完礼,俞彰朝主位上的太子姬翌问道:“殿下,到底出了何事?这么着急召属下来,可是前日的失踪案,有了新的线索了?”
    “又被绑了一个”先赶到的薛斌答道,眉头紧锁,好像很棘手的样子。
    “是谁也这样倒霉?”遵照太子的示意,俞彰围坐在铺放了京城地图的案桌边。
    “还有谁,还不是汪驸马的长孙”说完,薛斌斜睨了他一眼。
    “嵘曦公子,是劫色的?”俞彰脸上浮现调侃之意。
    “去你的,没个正形儿”薛斌捶了对方一拳。
    “世显,咱们在谈正事。”太子殿下终于发话了,“两起案子,都是皇族,有没什么关联?”
    “可他们均是远支皇亲了,若是冲着皇室来的,应该是诸位皇子公主,或者亲王驸马他们。”接过话头,薛斌跟着分析道。
    “汪峭旭是在哪儿被劫走的?你们薛家掌管的御林军,上回不是帮着整顿了长公主府的铁卫吗?怎地又出事了?”俞彰望着对方的薛家小将。
    “开始说是在书局,后来汪杨氏说漏了嘴,透露可能是在郊外奠拜杨逆时不见的。”
    “会不会是杨家的仇人干的?”俞彰望向表哥。
    “杨家最大的仇人不就是你们韩国公府的人嘛”薛斌眼神怪异地望着他。
    “别望着我,我什么都没干最近忙死了,伤好后恨不得掰成两个人来干活。”俞彰瞪回他。
    “那一位在哪里不见的?”太子姬翌望着眼前两位得力左膀右臂。
    “在大悲寺上香的时候。”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薛斌答道。
    其他两人围了过来,俞彰皱起眉峰:“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是干啥去的?”
    “听说那里有两株近千年的白果树,求子、求功名、求姻缘都挺灵的。”
    “你怎么这般清楚?”
    薛斌没有理他。
    “一男一女,这就奇怪了,难道绑匪是要敬个什么大神,要童男童女的。”
    “汪峭旭应该不是童男了吧,他都二十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为钟家丫头守身如玉呢”
    “扯吧皇亲贵戚一般十四五就教人事的,荣福长公主会让他守到二十岁?”
    “两位别忘了这里是东宫,不是以前暗部的据点。”
    “是”俞薛二人恭声应到。
    “本太子怎么感觉,你们俩很开心似的。”姬翌满脸狐疑地望着他们。
    “没有,绝对没有”俞彰起身肃立,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世显,你就别装了你不是最恨杨家人吗?”
    “是你开心吧听说薛夫人最早看好的媳妇,是梅家小姐。别人不知晓,咱们几人还不清楚?那梅家二女对……上回在寺庙里……”
    “去去,但凡是玉面郎君,最招你的忌恨了”
    “你不敢承认,是怕弟妹吃味吧”
    “世显,你给记住了,除非你一辈子打光棍,否则……”
    两人又抬起杠来。
    “你们两位最近怎么碰到一起就吵嘴?子华,好不容易把你从边关换回来,不是让你跟世显斗嘴的”太子殿下怒了,把镇纸往中间一丢,把其他两人吓得噤若寒蝉,终于住了嘴。
    “还不是他,把妹妹上回童言无忌的大实话,记在心里了,老跟我过不去……”薛斌觉得自己挺冤屈的,小声嘟囔道。
    “谈正事,这两宗到底有没关联?若有关系,那会是谁干的?”太子姬翌最后瞪了亲信一眼。
    “要是凌霄在就好了,他脑子有时还真的忒好使的,经常能一语中的,切中要害。”俞彰也有些讪然。
    “别扯不相干的,赶紧想想,那丫头得赶紧救回来。若传到西南,怕是要动摇军心了。她哥哥最疼爱这妹子了。你本来不是打算,用上回那捉到的贼子,逼蛮族退兵的吗?”太子下令,逼着最信任的两下属为他分忧。
    这些天来,姬翌感到的压力不小。
    好似老天故意把事堆到一起,来考验他作为储君能力似的。朝内朝外危机四伏,供驱使的人手又不够,师傅还致了仕。若不是前些年经营暗部得当,去年年初拔掉了杨景基,如今还不知是何等状况。
    “西南……西南……有了”俞彰一声惊呼,兴奋得险些跳了起来,“会不会关在暗部地牢里的那个蛮子,同伙为了救出他,才绑的他们?”
    屋内其他两人,齐齐扭过头来望着他,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辉。


SweEt^mInD
2012-10-23 01:21 AM
  谢谢LZ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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