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一脸郁卒的问道:“丹溪,你为什么要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文丹溪渐渐止了笑,点点头正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陈信脸上立即多云转晴,嘿嘿笑着。他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温声说道:“媳妇儿,我们上床去睡觉吧。”
文丹溪扭扭身子拒绝他:“先不睡,我再看会儿书。”
陈信灵机一动:“那我们一起到床上去看。”说完,不等她拒绝,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他笑嘻嘻的把帐子撩开将文丹溪放到床沿上,弯腰帮她脱去鞋子,又将烛台往床头挪了挪。然后从柜子里面拿出那本他最喜欢的《飞花艳想》,蹬掉鞋跳上床将文丹溪搂在怀里一起看书。没看了几页,陈信就开始浮想联翩、蠢蠢欲动。文丹溪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娇声说道:“二信,今日我们已经做过了,今晚就不能了。”
陈信抱着她的手不觉又紧了紧,只好点头道:“嗯,好吧。”这几天先让她好好休息,他正好趁机研读一下“兵法”,改日再战,他定会让她刮目相看。两人看了一会书,便吹灯歇息。
次日一早,两人刚刚起床。秦元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陈信赶紧带他去书房,文丹溪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秦元又带来了什么消息。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秦元浅笑着冲文丹溪点点头告辞离去,陈信则是一脸忧容。
“二信,你怎么了?”陈信摇摇头,在屋里转了几圈,似有满腹的焦躁。文丹溪也没再追问,她招招手让春草端来早饭。
陈信心不在焉的叉起一个小笼包,没滋没味的吃着。他再次接到文丹溪询问的目光,只好闷声说道:“二弟说我和老三分别去秦州和霸州,因为鞑子快来了,他让我们先把兵马拉过去,等待合适的时机占领这两处。
文丹溪没说话,随手拿起书架上的地图,她发现秦州和霸州离易州不远,这两个城市在太平时期都是边关重镇,交通位置非要显要。若是真能占领两地,三地连成一片,倒是挺有战略意义的。
看了一会儿,文丹溪说道:“二弟的考虑不无道理,若是这两地被鞑子或是其他人占了,我们易州怕也会遭到牵连。”
“我知道这些,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他还说我……算了,不说了。”陈信一脸的难过和不舍。
文丹溪想了想,说道:“二信,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你。”她现在也不得不考虑他们以后的去向问题了。大梁王朝即将灭亡,国内内乱四起,群雄逐鹿。东虏步步紧逼,大有入主中原之势。假如大梁真像历史上的明朝一样最终被异族取代,那么他们以及子孙后代都要受鞑子的奴役统治。——这种事极有可能,历史上少数民族取得统治权以后都对汉人进行了奴役和残酷的压迫,比如蒙元和满清。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另一方面,她也觉得陈信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而且他这人性格单纯耿直,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成为一个镇守一方的铁血战将。至于秦元,她目前看不透此人,但据他的行为来看,他似乎更倾向于成为辅佐他人。
陈信见文丹溪默然不语,眉头微锁,以为她是为要离开自己不高兴,连忙摸着她的手安慰道:“媳妇儿,你就别担心了。我很快就回来的。”
文丹溪突然说道:“二信,假如将来我们有了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士兵,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
陈信一脸茫然:“不知道。”
文丹溪冷不丁的说道:“其实我觉得秦元比你更适合当老大。”陈信沉吟半晌,迟疑着点点头。
陈信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然后霍然放下筷子,起身便走:“媳妇,我去去就来。”文丹溪摇摇头,这人的性子就是急躁,听风就是雨。
陈信走后,她也放下了筷子,独坐桌前,低头思索。
陈信急匆匆的的找到秦元,劈头就是一句:“二弟,我以后不当老大了,你来当。”
秦元得知这个消息后,犹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他颤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话?”
陈信:“……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以后还是你来当吧,你若是想占地盘,我们几个帮你打就是。”
秦元的嘴角挂起一丝苦笑,沉声问道:“大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陈信忙说道:“反正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咱们谁当老大不一样,以后照样是兄弟。”他看秦元一脸的狐疑,急忙辩解:“你嫂子提醒我也是出于好心,你可别误会她。”秦元心里彻底明白。他什么也没说,只快步走到门口,咣当一声推开房门,大厅里,韩师爷和很多幕僚正在讨论问题。
秦元凝声吩咐:“你们给将军好好讲两地的情况,我去去就来。”说完,还朝着韩师爷使了个眼色。韩师爷会意,上前想法缠住陈信。
秦元有点踉跄的走出院门,去找文丹溪。
文丹溪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脸的讶然,忙关切的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秦元摇摇头,目光直视着文丹溪。文丹溪越发狐疑,因为秦元平常跟她见面时,从来不曾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今日这是……
文丹溪肚里不住寻思,脸上仍是一派平静:“二弟,你有话尽管对我说。”
秦元立即意识到这样不妥,连忙移过目光,沉声问道:“嫂子是不是对小弟有什么误会?”
文丹溪立即摇头:“绝对没有。”接着又反问道:“二弟何出此言?”
秦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没有误会,嫂子为何对大哥说那番话?”
文丹溪此时已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她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二弟,你听我慢慢说好吗?”秦元默然点头。
文丹溪朗声说道:“你和你大哥的谈话,我也知道了大半。我也明白二弟你嘴上虽没说,但心里却在为你大哥这人太安于现状而苦恼。”秦元张了张嘴,想否认,但他看到文丹溪那副笃定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她早看清自己的心思,就是再否认也没用。他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听着。
文丹溪接着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大哥他也许根本不可能成为你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
秦元微怔了一下,接着略有些踌躇的说道:“也许大哥只是暂时这样,以后会好起来的。”
文丹溪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不,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一个单纯耿直的人。他在打仗方面确实比别人强上一头,但是,他也仅止于此。因为他的经历塑造了他的性格,他的性格又决定了他能成为怎样的人。这即是性格决定命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自信已经对陈信的性格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他单纯质朴,直爽大方,重情重义,但是,可能是由于幼年的经历,所以他对家庭极度渴望和重视,有时候甚至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能够称王称霸的那种禀性。但文丹溪却没有丝毫的失望。相反,她在前世受够了那些所谓的有上进心的男人,她就希望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她,不整天慨叹怀才不遇,没有野心也不花心的男人。她也没想到着要妻荣夫贵,也没有想过靠着丈夫去过奢华生活。
秦元听了文丹溪的话,呆立半晌,他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那两句话:“经历塑造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大哥这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低头想了许久,然后抬头,重重的点头道:“嫂子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可是关于让大哥让贤于我的话,还望嫂子切莫再提起。”
文丹溪刚想插话解释,秦元却根本不容她插话,面色凝重的说道:“我知道嫂子是好心,也知道大哥没往旁的地方去想。可是请嫂子为我想想,我们当日五个弟兄八拜为交,当着黄天厚土并各路神明起了重誓,若有人将来背叛了兄弟,必将死于乱刃之下,永世不得超生。若我果真答应了大哥的让贤,请问,天下人怎么看我?其他弟兄又怎么想我?难道嫂子就忍心让小弟我遭到天下人的唾弃?忍心看着我将来不得善终?”秦元声音激越,苍白的面颊上涌上一丝潮红,显然是激动之极。
文丹溪心中震撼不已,是了,她忘了很多古人极端重视义气和承诺,尤其更重亲戚兄弟的情谊。任谁都不敢担起忘恩负义和背信弃义这个名声。若秦元真这么做了,他的名声和前程也就毁了。不但其他三兄弟会离他而去,破虏军的众多将士也不会服他。看来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只想到了“能者居之”却根本没考虑到古代的大环境。她苦笑了一下,尽管她努力做到入乡随俗,但有些思想却是深植于她骨子里的,根本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文丹溪一脸惭愧的说道:“二弟,请你原谅,我一时没到想那么远,差点铸成大错。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秦元微闭双目,情绪渐渐平复下去,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沉声说道:“嫂子不必愧疚,你一时没想到也属正常。此事你知我知大哥知道,以后不再提起便是了。”文丹溪点头答应。
秦元又沉吟片刻,突然向她施了一礼道:“嫂子在上,请再听小弟一言。”文丹溪心中疑惑,点头示意他讲。
秦元斟酌了一下字句,掷地有声的说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小弟觉得嫂子的胸襟见识都远非寻常人可比。而且大哥对嫂子更是言听计从。还望嫂子以后多多劝大哥努力向上才是——我也明白嫂子所说,大哥的脾气禀性并不适合创太大的基业,可是还请嫂子再仔细想想,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士官昏昧,明主未出。我等若不随波逐流,力争上游。迟早有一日会沦为别人刀下的鱼肉。到时,我三军将士,我易州百姓又将何去何从?嫂子说大哥性子单纯耿直,不擅此道,难道别人就擅于此道吗?他们还不是如蝇闻膻腥,蜂拥而上!再者,即便是有人有此能力,但他们又有几个是为百姓着想呢?大哥至少比他们重情义吧?至少不会为了争夺权利置民生于不顾吧?况且,世上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有人擅武,有人擅文,大家大可各尽其能。大哥可以放心在前方征战,小弟虽不才,却也能在后方为大哥筹划一二。若有朝一日,我们的家业大了,小弟不能胜任,我们大可以再觅贤才辅助,嫂子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文丹溪听完,心中波涛翻涌。秦元见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便躬身告辞,以便留给她时间思索。文丹溪又坐了半晌,起身出屋,举步来到后院的小花园中,她慢慢的踱着步子,消化着秦元方才的那一番话。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也许以陈信的性格和才能做不到皇帝的位置,但是以他的武力和号召力再加上秦元等人的帮助,做到一方霸主还是很有可能的。想透了这个道理,她的心也不迷茫了,信心当下也坚定起来。看来,她得抽时间跟陈信好好的商量一下。文丹溪刚要转身,就见陈信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了。
“媳妇儿,你怎么了?”隔着几十步远,陈信就开始大呼小叫的问她。
文丹溪迎上几步,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出来走走。”
“可是……刚才我问春草了,她说你和二弟似乎吵架了。”陈信一双碧蓝的眸子在她脸上打量着,仔细的寻找着蛛丝马迹。
陈信挥舞着拳头说道:“你要是受了委屈一定得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文丹溪浅笑着问道:“若是你的兄弟你也会为我出气吗?”
陈信没有丝毫的犹豫,啪啪拍了拍胸脯道:“我才不管他是谁!天皇老子也不行!”
文丹溪又问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为了女人不顾兄弟情谊。”
陈信却理直气壮的说道:“有什么可怕的,是他们得罪于在先,又不是你无理取闹。一个大男人跟女人计较,本来就是他理亏。我教训他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