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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舞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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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聚星作者”悲情小天后“ 【靈希】 之作品——伊甸園 ……讓人痛到至極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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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风曲
2011-3-21 07:01 PM
沐槿看着那一饭盒的西红柿,虽然很难吃却要一口气吃下去,“真难以想象,我这阵子居然胖了三斤,一定是过生日的时候吃得太多,三斤是这么大一块肉,从这扔下去能砸晕一个人了,这让我怎么有脸站到校庆晚会的舞台上去。”

安夏望着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的沐槿,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份蛋炒饭,她开始觉得这份原来挺美味的东西现在有点难以下咽了。

但是。

现在也只是难以下咽而已,很快地,当一个人站在沐槿和安夏的面前时,安夏觉得今天中午,她是死也没有办法咽下这些饭粒了。

应该说,她情愿立刻被这些饭粒噎死。


颀长挺拔的尹翌站在了沐槿和安夏的桌前,而他的针对目标是沐槿。

“沐槿,你又搞什么鬼?!”尹翌皱着眉头看着沐槿,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学生都不玩这样的游戏了,你觉得有意思吗?!”

但是安夏的身体已经僵住了,脸也迅速地红起来,和沐槿餐盒里的西红柿交相辉映,甚至都快让红通通的西红柿活不下去了,而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也让沐槿恨铁不成钢地咬起了牙齿。

“你发什么神经哪?”沐槿瞥了尹翌一眼,一面斯文地吃着小番茄,一面果断地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安夏一脚。

但是,她忘了自己还穿着体育课上用的钉子鞋。

那一黑脚踹来,又准又狠!坐在她对面的安夏一下子被踹出眼泪来!泪水“哗”地一下子开了闸!

这一场苦情戏,在沐槿的“推动”下,终于做足了全套。

尹翌和沐槿同时看着泪流不止的安夏,都不约而同地怔住,尹翌的眸光一黯,眼里出现了一抹歉疚。

“安夏,你芥末吃多了?”沐槿笑眯眯地圆场,只是餐桌下面的脚已经跃跃欲试地做了第二次直踹的准备,“快去洗把脸,告诉你蛋炒饭不要加芥末,那又不是你最爱吃的蟹卵寿司,呵呵呵呵呵……”

无言以对!

泪流不止的安夏满腹怨念地从沐槿的面前站起来,看也不敢看尹翌一眼,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她怎么了?”沉默了片刻,尹翌问了一句,“怎么一瘸一拐的?”

沐槿斜了一眼尹翌,从下而上的鄙视眼神,“安夏怎么了你尹翌管得着吗?你算哪个啊?路人甲还是路人乙?”

沐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刺得尹翌张口结舌。

“好,她的事我不管,那姜茗的事我总可以管吧!”尹翌不想与沐槿在探讨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为什么撤掉姜茗的节目?你要是不爽就知道来找我,别去找她的麻烦。”

沐槿将餐盒盖上,利落地说道:“尹翌,我不想跟你讨论姜茗的问题,换掉节目是文娱部负责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尹翌在沐槿的面前坐下,英俊的面孔上怒意未消,“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你的故意针对姜茗,还有我和安夏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沐槿皱着眉头,针锋相对地看着尹翌,“校庆晚会的节目选定,也轮不到你插手,姜茗的节目没有什么亮点,我希望把表演的机会让给学校里的贫困生,让他们可以拿到奖金。”

“你的理由真够冠冕堂皇的。”

“姜茗不是学校里的贫困学生,她应该不差这点钱吧?”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你沐槿才是最不应该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你爸送你的一双鞋是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我要的是操行分,不是奖学金!”

“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要操行分,别人都不配拿?!”

“那又怎么样?!”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已经注意了这边很久的楚湛走过来,看了下相对而坐,脸上都是青白一片的尹翌和沐槿,调节气氛地笑笑。

“仇人也没有这么凶的吧?联手造火药呢?你们两个是不是等会要拔刀决斗啊?”

“我疯了才跟他联手!”沐槿“唰”地从桌前站了起来,斜了一眼尹翌,对楚湛说道:“楚湛,替我告诉你兄弟一声,别以为我沐槿做事都是针对他,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就算他有那么大的面子,我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沐槿抓起桌子上的小餐盒,转身走出食堂。

楚湛看着沐槿走出去,坐到了尹翌的面前,将摆在两人面前的那份冷掉的蛋炒饭挪到一边去,淡淡地说道:“你又跟沐槿吵什么?沐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想跟我们决裂?”

尹翌坐在椅子上,一嘴火药味,“这不是决裂不决裂的问题!这是公平或者是不公平的问题!”

楚湛太明白尹翌骨子里的倔强了,他无奈地摊摊手,“好,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晚上去环岛路骑车?”

“我还要不要跟你去草莓园摘草莓?!”尹翌竟然再次爆出了一句冷话,“楚湛,你什么时候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就跟推弹上膛的枪,尹翌随时准备暴起枪毙身边的每一个人。

先是安夏。

在之后是沐槿。

现在终于轮到了楚湛。


“好吧。”

楚湛从桌前站起来,清秀英气的面孔上并没有被激怒的迹象,一幅淡淡的样子,“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别忘了下午有数学测验。”

他要回教室看书去了。

“楚湛。”

坐在椅子上的尹翌叫住了他,楚湛回过头来,尹翌依然看着窗外,那被沐槿嫉妒了很久恨不得偷偷地拿剪刀给他剪掉的长睫毛在风中轻轻地晃动。

“我跟你说两件事情,这两件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知道,但很快就要天下皆知了,等我说完之后,你什么都不要问,就当是我向你赔礼道歉,而且你知道以后,就该明白,我和安夏非分手不可!”

“第一件事,我爸和我妈两天前离婚了。”

“第二件事,刚跟我妈离婚的我爸,在一天前告诉我,他要娶安夏的妈,……真[粗俗词语过滤-#0043]!”
舞风曲
2011-3-21 07:02 PM
站在桌前的楚湛完全怔住了。

尹翌默默地坐在窗前,就像一尊英俊却苍白的雕像。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吹拂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他乌黑的眼眸就像深邃的湖,却在说完那两句话之后,折射出一片沉寂的黯然。


安夏躲在学校礼堂前面的喷水池边。

她坐在水池边的台子上,用脚尖在地上画着杂乱的线条,白色的,宽大的校服在午后的微风里一晃一晃的。

眼瞳,是黯然的寂寞。


疼痛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潜进她的心里。

就好像是切蛋糕的刀子,软绵绵地,慢慢地切下去,然后挪开刀子,蛋糕就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一块,原本的完美再也不存在了。

拼命地一遍遍麻痹自己,一遍遍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仿佛这样,就会真的没事,真的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缺失了的那一块,终究还是补不上了。


“嗨,干什么哪?”

含着干净笑意的声音从安夏的头顶上响起,安夏循着声音抬起头来,犹如突然冲破阴翳天空的几抹阳光,骤然投射到了安夏的眼眸里。

挺拔的陆桐站在安夏的面前,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一双眼眸里承载着温和的笑意,轮廓清晰的俊朗面孔在阳光下分外的眩目。

安夏怔了怔。


“今天正式来上课吗?”

“嗯,已经办好入学手续了。”

“你分到几班了?”

“高二八班。”

“是理科班哦。”

“嗯,也是慢班,就是落后的班级。”

“别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呢?反正都一样。”


陆桐看着安夏,温和好看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乌黑的头发垂落在额间,映衬着那一双眼睛星星点点的恍若星河,帅气中透出一点不羁和随性,让过往的女生都情不自禁地侧目看过来。

“还没有领到校服?”安夏看他没有穿校服,“估计要等一个星期,反正学校就要发新校服了,你来得正好。”

“是吗?”陆桐笑笑,坐在安夏的身旁,“昨天晚上看到你,都没有跟你说几句你就匆匆忙忙走了。”

“嗯,因为昨天已经回家晚了,怕我妈骂我,所以比较赶时间。”

“你哭什么?”

“嗯?”

“我说你当时,哭什么?”

“啊?”安夏心里微微一痛,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装糊涂,“我……我因为有沙子迷进了眼睛里……所以才……”

她居然结巴。

陆桐转过头来看了看安夏。

他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可以看透人心的璀璨,让安夏更加窘迫起来,陆桐却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种借口好老套。”

“……我也觉得。”

“不想说就算了,我又没有逼你。”

“啊?”

“算了,不说这个事了。”

陆桐从喷水池旁站起来,对安夏说,“帮个忙,带我去你们学校的体育馆吧,我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有找到。”


安夏带着陆桐去学校的体育馆时,正是中午一点十五分,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四十五分钟,而在同样的一点十五分,在学校的另一个地方,两个女孩站在了一起,火药味才真正地散发出来。

阳光暖暖的洒下来。

沐槿冷笑着站往教学楼的林荫路上。

漂亮的,带着蓝色香蕉夹的沐槿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里有着不屑一顾的轻视和毫不掩饰的冷笑,“所以,你这是来警告我了?”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姜茗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沐槿,“沐槿,你最好不要希望你有什么把柄被我抓住,否则,我也同样不会让你好看。”

“姜茗,我告诉你,我撤掉你的节目不是无理取闹。”

沐槿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姜茗,“有这时间警告我,还不如回去练练你那蹩脚的舞蹈,去年的节目就是独舞《春天》,今年再怎么着也该给我换成《夏天》了吧,你当台下的同学们都是傻子还是瞎子,你有点水平行不行?!”

沐槿的话刺中了姜茗的软肋。

她难堪地站着,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又松开,“沐槿,你不就仗着你家世好!仗着学习好,仗着老师都宠着你,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谢谢你,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优点呢。”

沐槿笑着扫了一眼姜茗,她的表情有着居高临下的锐利和骄傲,“今天下午第三节课就是晚会的彩排,姜茗,你最好在诅咒我之前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本事能拿到舞台上去。”

“大不了我不上台了,但谁也别想把尹翌从我这里抢走。”

“姜茗,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在我面前得意个什么劲儿,安夏和尹翌交往这么多年,就算藕断了还有丝连呢,你算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甲乙丙丁,敢跟我这么嚣张,你还真把自己当女主角啊!”沐槿才不管姜茗那色厉内荏的警告,而正是这样的警告让沐槿对姜茗更加不屑,她冷笑一声,“说实话,如果三秒钟之前我对你还有一点同学之情的话,那么现在,你简直像一串红通通的腊肉一样让我觉得恶心了。”

姜茗张口结舌。

沐槿说话向来都是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对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别在尹翌的面前摆出那副自以为很清纯很可怜的样子,拜托,你真以为尹翌会喜欢你,你也不想想,就凭你,哪一点配和安夏比?!”

姜茗的脸完全黑了,“沐槿,你针对我果然是为了给安夏出气,就因为我抢了尹翌!”

“针对你?”沐槿淡淡地笑了笑,“你脑残还是智障?!我是就事论事,你凭什么让我针对你哪?你谁啊你?”

姜茗张嘴接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沐槿的面前,她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沐槿与生俱来的骄傲气势足以毁灭她所有自认为强悍的攻击。

“姜茗,你现在就像这盒小番茄,”已经占足上风的沐槿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她笑眯眯地拿着手里那一餐盒西红柿,在姜茗的眼前得意地晃了晃。

“让我反胃透了。”


姜茗扭头就走。

沐槿笑眯眯地看着姜茗离开,她得意地扬起头,转过身刚要走,却忽然站住,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方,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好似一个小小的虫子,嗖地一下钻到了沐槿的血管里。

英气的楚湛拿着一本英语练习册,站在沐槿几步外的地方,浓黑的眉头轻轻地皱起,眼瞳里映着沐槿惊愕的影子。

刹那间,沐槿的心犹如阳光下的干冰,嗖嗖地往外冒着凉气。

那一刻。

她窘迫地几乎无地自容,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刚才一心想要为安夏出气,而努力让自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一面,到底看上去有多么可恨。

一定。
舞风曲
2011-3-21 07:02 PM
难看死了。


这一天的中午,注定要是一个忙乱的时间。

中午一点三十分,温暖的阳光毫不刺眼,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在这所市重点高中内,有三个不同却注定要联系在一起的人朝着位于学生活动中心一侧的体育馆走去。

被沐槿气到郁结的姜茗最先冲进了体育馆。

她满脸的眼泪犹如决了堤的河,再冲进体育馆的时候,看到了和队员打篮球的尹翌,沙哑着嗓音喊了一声。

“尹翌。”

接着,她捂着面孔蹲在了地上哭起来。

篮球队的练习临时停止了,尹翌走到蹲在地上哭泣的姜茗面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但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犹豫地停住了。

尹翌缩回了自己的手,“姜茗,你怎么了?”

姜茗一声不吭地站起来,一下子扑到尹翌的胸口,在他的胸口呜呜地哭着,尹翌的身体无声地一僵,他双手垂下,静静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任由姜茗哭着。

“沐槿骂我。”姜茗的泪浸湿尹翌的胸口,“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她凭什么骂我……”

尹翌身后的队员们发出小小的窃笑声。

尹翌回头颇具威胁地看了一眼那些窃笑的队员一眼,那些人马上装成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还是难掩嘴角的笑意。

“好了,好了,别哭了。”尹翌被姜茗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他一向对女孩子的眼泪最没有办法,也最没有耐性。

“我再找找沐槿,过几天就没事了。”

姜茗揪住尹翌的T恤,哭声不止,“我才不怕沐槿,只是你以后都不要理安夏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尹翌眸光无声一凝。

姜茗抬起头来,她抓着尹翌的T恤,眼泪从眼眸里一颗颗落下,额前的刘海乱蓬蓬的,鼻子尖都哭红了,可怜得像个孩子。

“如果你也不管我了,沐槿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我呢。”

“行,行,我知道了,”尹翌一个劲地点头,紧急从她的手里拯救自己皱巴巴的T恤,“你说什么都行。”

姜茗破涕一笑。


“尹翌,尹翌……”

身后传来队员小心翼翼地声音,被姜茗的眼泪搅得头昏脑胀的尹翌无可奈何地回头,怒声说道:“你们这群烂人,要笑就大声笑吧,别都憋死了,教练还得骂我。”

但是那些队员脸上的表情却都绷紧了。

篮球队队员王琢指了指体育馆大门,语气中有一种期待好戏出现的“郑重其事”,“那边,你们家正室到了,你自求多福吧。”

尹翌转过头去。


体育馆门口。

那两个人,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时间。

安夏和一个男生。

尹翌与安夏同时看到了对方,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本能的反应竟是——放开了身边姜茗的手。

姜茗咬住嘴唇,然后狠狠地瞪住了安夏。

安夏低下头去。

   

空气似乎凝固了那么几秒钟,好像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

尹翌的目光移到了陆桐的身上,发出针尖般锐利刺目的光芒来,默默无声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然而,瘦高的陆桐却是看看尹翌和尹翌身边的姜茗,再看看身边的安夏,他看到了安夏又开始泛红的眼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为什么哭……

因为她被一个叫尹翌的少年狠狠地伤害,因为她最美好的初恋被破坏了,就好像是深海里的贝壳,被砂子硬生生地闯入,硌得生疼生疼,一感受到那种痛苦,就会留下泪来,所以不停地哭……

原来尹翌,就是她的那颗砂子。
舞风曲
2011-3-22 12:34 PM
(二)


当我看到你的骄傲,你得肆无忌惮时,我的心却因着这样的骄傲而慢慢炸开,因为你的笑容,更能够映出我心脏里虚伪的颜色。

我所表现出的优秀,只是一层单薄的外壳。

我却以为,可以很好的藏匿住生命中一切的凝滞与纠结的矛盾,你一定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羡慕你。


林荫道上。

拿着英语练习册的楚湛默默地看着几步外的沐槿和姜茗,别在沐槿头发上的蓝色香蕉夹在楚湛的眼前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她看到姜茗跑走了。

得胜的沐槿回过头来,满脸的笑容却在看到楚湛那一刻凝固了。


“这本练习册挺好的,我拿来给你。”

“……嗯。”

“阅读理解方面的题挺多的,你不是每次考试都抱怨自己英语考得不好,回去多做几遍。”

沐槿从楚湛手里接过那本练习册,半晌才道:“我……我刚才……”

只有在楚湛面前,一向伶牙俐齿的沐槿才会变得这样支支吾吾,她抬起头来看他,在细细碎碎的阳光下,楚湛的面孔分外的明朗,一双幽黑的眼眸里有着平静温和的光,正是这样的平静温和,让沐槿彻底的沦陷了。

“我刚才那样对姜茗,是因为……”

“我知道,因为安夏,”楚湛轻轻地笑笑,笑容暖暖的,“从小学开始,只要安夏一哭,你永远都冲锋陷阵第一个为安夏抱不平,你跟安夏是最好的朋友,凶点就凶点,抡着胳膊打人嘴巴的事你也不是没干过。”

他用出奇温和温暖的声音说出了那一连串的形容词,把沐槿凶巴巴的模样形容到一个淋漓尽致,沐槿瞪着眼睛看了楚湛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分析清楚楚湛这话究竟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最末索性不想了,只闷闷地补了一句,“反正,我就是不能让安夏和尹翌分手!”

“走吧,该上课了。”

楚湛也不说什么,一句话提醒了沐槿,她跟着他一路朝着教学楼走,走了几步,沐槿忽然貌似很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束头发用的蓝色香蕉夹。

“这还是我的第一个蓝色发夹呢。”沐槿笑着说,“谢谢你,买这么漂亮的礼物给我,我黄阿姨也说好看。”

黄阿姨是沐槿家的保姆,已经在沐槿家工作了好多年,照顾沐槿的生活起居,而沐槿的父母,此刻正在中国驻美国大使馆里工作。

楚湛看了看那个蓝色的香蕉夹,干净清朗地微笑,“你戴着是挺好看的。”

他在夸她。

虽然只是很平常的语气,但已经足够了。

十七岁的沐槿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和安夏一样,居然也那么容易脸红,她带点掩饰地低下头去,只觉得心里跟窝藏了一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地跳的越来越厉害。

他说她戴这个发夹好看。


最喜欢听你夸奖我。

最害怕在你面前丢脸,可每一次在你面前,我都会出错。

最想要看着你对我笑,因为无论我在别人面前有多骄傲得意,在你面前,却总想变得更加乖一些,淑女一些。

因为总觉得这样,你就会喜欢我多一些。


整整一节课,安夏身边的沐槿,不是发呆,就是傻笑。

最关键的是,沐槿如果是一直咧着嘴坐在那里原封不动地傻笑,那么安夏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沐槿却偏偏是令人神经紧张的突袭式傻笑,这一点,安夏就不能忍了。

比如说,老师正讲课呢,全班也在聚精会神地听时,这个时候,坐在安夏身边的原本面部表情僵硬,两眼直视前方的沐槿同学,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突然扑哧一下就开始傻笑起来,那样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安夏敢拿自己的头保证,沐槿绝对绝对没有听老师讲课。

历史老师是出了名的利害,一个眼神杀过来就可以把人冷冻成冰柜里雪块,沐槿敢这样公然的藐视“权威”,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安夏打了个寒颤。

站在讲台上的历史老师在看了几眼沐槿后,脸都绿了,最最可怕的是,安夏清晰地听到历史老师手中的粉笔发出“嘎嘣”的一声,碎成两截,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下午的第三节课,调整为全校的校庆晚会彩排时间。

除了晚会的工作人员和表演者,其他的学生都可以提前放学回家,作为主持人的沐槿和表演小提琴演奏的安夏,当然要留下来。

沐槿在拿着主持人发言稿准备去彩排的礼堂时,手习惯性地往头发上一摸,她的手指忽然僵在柔软的发丝上。

头发上只剩下了细细的橡皮筋,蓝色香蕉夹不翼而飞了。

沐槿无声地站住。


体育馆门前的大树下,就要走进体育馆内的姜茗拿出小镜子,认认真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顺便往嘴唇上抹了点唇蜜,她要在自己最完美的状况下走到尹翌的面前去。

很快。

她看到了从远处朝自己走来的沐槿。

姜茗扬起年轻饱满的面庞,看着越走越近的沐槿,小小的酒窝慢慢地旋出,笑得格外温柔和快意。

镜子在夕阳的折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体育馆内。

尹翌从男子更衣室走出来,因为今天是晚会彩排,所以校队的练习暂停,队员都跑去学校礼堂帮忙了,说得准确一点,是被老师捉去做苦力。

尹翌没去。


砰!砰!砰!……

篮球场上,传来篮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同时还有运球上篮的声音,不间断的跑步声,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去了礼堂。

尹翌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他看到一个干净利落的二分球,篮球入了篮筐之后又再度回到了投球者的手里,投球者迅速地从蓝筐下跑过,带球回到三分线外。

尹翌站在篮球场的边缘。

他浓黑的眉头无声地拧起,看着那个站在篮球场上的人,脸上有着平静得看不出来半点波澜的情绪。

眉角处有着小小疤痕的陆桐站在篮球场上,拿着手里的篮球,左手扔到右手,右手扔到左手,他也看到了尹翌,却淡淡地一笑。

“尹翌,好久不见了。”

陆桐的笑容有着坦荡无害的意味,但是七年的光阴,却无法抹平他眉角处那一道细细的疤痕,脆弱的眉头,曾因为他十岁的一次头朝地的栽倒而开裂过,血瞬间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都没有办法流泪了。

尹翌扬起英俊的面孔,眼眸好似黑色的琉璃,“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要打球吗?”陆桐答非所问,聚精会神地看着在自己食指上打转的篮球,“一个人打球,挺没劲的。”

尹翌从头到脚审视着陆桐。

陆桐笑笑,篮球在他的手指上快速地旋转,“怎么了?你不敢吗?”


三十秒后。

在篮球场上对决的,是陆桐和尹翌。

尹翌站在陆桐的面前,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双目盯着陆桐运球的手不放,而陆桐站在三分线外,重心已经放下来,在连续几个身前变向都无法找到合适的突破角度之后,他开始平心静气,手中的球不断地与地面撞击着。

尹翌这个篮球队的王牌,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舞风曲
2011-3-22 12:35 PM
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陆桐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控球的右手往身后一拨,球反跳回他的左手,尹翌猛地横向移动,却没有想到陆桐一瞬间攻击的速度如此之快,左手控球眨眼之间就过了尹翌。

尹翌转身就追,在篮板下追上陆桐,陆桐已经急速跃跳起投篮,尹翌同时纵身跳起,竭力阻止陆桐的投篮,就在那一刻。

陆桐还在半空的身体向后微仰,右手五指张开,用指尖贴球,右手半弯,举球过头,唇角上扬,一记漂亮的后仰跳投,篮球直入球筐的同时,尹翌眼前突然一黑,还在半空中的陆桐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尹翌的眉骨上……

那一拳,又狠又准,砸开了尹翌的眉骨……

刹那间。

什么都模糊了……

尹翌在半空中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如断了翅的飞鸟般落下,当他仰面倒在地板上的时候,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眉处流下,眼前已经血红一片……

陆桐轻轻松松地落在地板上,看着眉骨裂开的尹翌,眼神冰冷,尹翌擦擦半边脸的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再次站在陆桐的面前,陆桐一句话也没说,下一拳已经打过去,尹翌看着他出拳,却闪都没有闪一下,硬挨了陆桐那一拳,那一拳打在了他左脸颊上,他的身体晃一晃,往后退了一步!

陆桐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翌抬起眼眸看着陆桐,他的眼睫毛上是红色的血珠,“你还要打多少,能不能快点打完?别耽误我上药去,校医务室要下班了。”

陆桐说,“看你这架势,你这是等着我来揍你呢!”

尹翌不耐烦地擦擦从眉骨处流下来的血,言语间的冷漠是针锋相对的,“你到底还打不打?我欠了你多少,你就打多少!”


体育馆内静寂无声。

两个少年这样无声地对峙着,血从尹翌的脸上流下来,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陆桐棱角分明的面孔隐在篮球架子投射出来的那一方阴影里,乌黑的眼瞳里是冷冰冰的光。

“既然你这样说了,就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天空跟刷了一层金粉一样,一片金黄灿烂的颜色。

安夏背着装着小提琴的盒子站在礼堂外,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澄澈的眼眸里有着空寂无声的安静。

即便是彩排,也会紧张。

但望着天空的时候,无论多繁杂的心,也会渐渐地平静下来的。

安夏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穿着初中校服的尹翌依旧是一片气宇轩昂的样子,尽管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初中生。

初中的时候,安夏参加一场市演讲比赛,她紧张得不停喝水,不停上厕所,甚至不要命的想要抓住沐槿的头发大叫时,尹翌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借书证,然后把借书证上的照片“唰”地一下撕下来给安夏。

“要是这么紧张就把我的照片放在你的口袋里,看到我这么帅的脸,鼻涕虫都得给我立正站好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狂妄了,就连旁边的楚湛都对尹翌露出了“鄙视”的表情,沐槿更是一脸夸张的作呕样子,“尹翌,你臭美什么!你以为你贝克汉姆哪!”

安夏却欣喜交织着感动地接过了尹翌手中的照片,完全没有注意到尹翌把自己比喻成“鼻涕虫”这件事情。

后来。

那张照片,成了安夏的护身符。

无论是作文比赛,演讲比赛,升学考试,舞台演奏,安夏都坚定不移地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甚至当尹翌提出要求给她换一张的时候,被安夏一口拒绝,她只要这一张甚至还盖着硬戳的照片。

因为她一直都觉得,那个随意地把自己照片撕给她,脸上还带着点狂妄的骄傲与自信的男孩子,帅气的像个王子。

她喜欢那一刻的他!


礼堂外。

安夏对着照片吐吐舌头,笑的无比灿烂开心,“这一次,还是拜托你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照片上的尹翌,英气中透点调皮的笑容依旧。

安夏把照片放在衣袋里,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眼泪却涌出了眼眶。


最后一次了。

要装作一切都已经不在乎。

从此以后,你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你的笑容,你的骄傲,你的自信,你的风趣和幽默,都不再属于一个叫做安夏的女孩儿。


安夏转过身,准备走进礼堂内。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然后转过头去,忙碌的学生从安夏的身边走过,安夏眨眨眼睛,看到了站在人流中央的妈妈夏如心。

安夏忙擦擦自己红肿的眼睛,快步朝着妈妈走去。

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安夏却再次停住了脚步,眼眸了闪现出诧异的光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

她看到了妈妈和另外一个男人。

安夏睁大眼睛,她在妈妈的脸上察觉到了一种很不同寻常的气息,看着妈妈身边的那个男人,怔怔地出声。

“尹……尹叔叔……”

在礼堂外的人流中。

安夏觉得自己的眼睛好象被狠狠地刺到了。

因为她看到尹翌父亲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妈妈的肩上,那张和尹翌酷似无比只是多了几分成熟气息的面庞上,有着安慰的神情。

“还是跟孩子们说了吧。”

他这样对安夏的妈妈说,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安夏的耳朵里,而他眼神温柔的样子像极了每一次和安夏说话的尹翌。

安夏看到妈妈点头,妈妈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安夏睁大的眼睛里有着空旷的茫然。

她呆呆地背着小提琴盒子站在忙碌的人流中,礼堂里有鲜花的香气慢慢地弥漫开来,一点点地浸透麻木安夏的思维。

各种可怕的想法从她的心底升起来,就像是突然打开的汽水瓶子,气泡浮出水面,在噼里啪啦地破开。

最后。

一个最可怕的预感忽然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在骤然间,拨动了她的心弦,奏出震耳欲聋的最高音。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在夏如心走近安夏的刹那。

背着小提琴的安夏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妈妈,就像一只仓皇逃窜的兔子,她飞快地跑开了。

这是她最软弱的反抗。

而原来,他也曾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过。


——你妈在我家。

——我说的是你,请你离开这里。

——安夏,她叫姜茗……我的新女朋友。


天边的夕阳渐渐地逝去。

女孩仓皇奔逃的背影将最后一丝金灿灿的夕阳都挡在了身后,渐渐暗下来的阴影将这一片热闹的礼堂笼罩。

在势不可挡的夜色来临时,光线放弃了最后的负隅顽抗,悄无声息地退缩了。


安夏一口气跑到了体育馆。

空荡荡的篮球场内,因为要上台而穿上的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她因为跑得太急而轻轻地喘息着。

背在身上的小提琴盒子第一次变得这样重。

安夏看到了坐在体育场上的尹翌。

黯淡的光线让诺大的篮球场灰蒙蒙的,一切都辨识的不清不楚,一个篮球被扔在了球场的中央,孤零零的投下一片愈加黑暗的影子。

地板上,同样一些点点滴滴的深色阴影。

尹翌低着头坐在篮球架下,他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左面额头以下部分,沉浸在阴暗中的面孔有着颓然的安静。

他的影子,也像那个篮球一样,孤零零的。

安夏走过去。

尹翌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捂着自己的眼眉缓缓地抬起头来,那缓慢的动作让红色的血迹从他的手指缝间慢慢地渗出来,覆盖那些已经凝固了血块,他的脸上伤痕累累。

空气中,血的腥气骤然冻结了安夏的呼吸。

安夏骇住了。

尹翌的视线从他捂住眼眸的指缝间透出来,笔直的,如刀刃一般的视线,而在地面上那些看不清楚的阴影,也不过是点点滴滴的,凝固血块。


陆桐躺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高处的风很冷很冷,天空中已经出现了几颗星星和一弯淡淡的月牙,陆桐仰面躺在水泥台上,感觉那夜空近在咫尺,似乎只是这样平静地伸出手去,就可以摘到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陆桐无声地凝望着那一片夜空。

曾经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幕即荒诞又无比真实的故事,因为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真真切切地躺在陆桐的脑海里,冰冷着他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眼眉处的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

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陆桐,今天我们带着你玩。”
舞风曲
2011-3-22 12:35 PM
阳光如碎金子般洒落的树荫下。

两个英气勃勃的十岁孩子,尹翌和楚湛面对着瘦小的陆桐,尹翌稚嫩的面孔有着薄薄的冷笑,像一个被宠坏的太子。

“我们带你玩,你就得听我们的,要是一会哪碰坏了,你可不许告诉我爸,不然我和楚湛决不放过你,别忘了,你身上穿的那双鞋是我让给你的,你还住在我家里呢。”

陆桐脚上的那双运动鞋,尹翌跟爸爸要了好久,爸爸才同意去买,但是鞋店里只剩下了这一双,爸爸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把鞋给了陆桐。

尹翌气的一天没有吃饭,躲在房间里大哭大嚎,踹门撒气,结果被更加气极了的尹爸爸从房间里拖出来,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样的恨,就足以不共戴天了。

因为太瘦而显得脑袋特别大的陆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楚湛,又看了看尹翌,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好,我们今天玩跳马。”

所谓小孩子之间的跳马游戏,就是一个孩子弓着腰在前面当“马”,后面的孩子站在一定的距离外,奔跑,起跳,然后双手撑在当“马”孩子的背上,跳过去。

陆桐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去,当“马”。

“今天你不用当马,”楚湛拉起陆桐,指着已经蹲好的尹翌,“尹翌说以前都是你当‘马’,今天也让你跳一次。”

陆桐吃惊地看着尹翌。

他擦擦鼻子,眼里有着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感激和欣喜,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一会起跳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动作不熟练撑痛尹翌的脊背,因为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自由奔跑跳跃冲上天空的机会。

被秋风吹拂的树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瘦瘦的陆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顿在前面当“马”的尹翌,他开始奔跑了,用尽全力的奔跑,风在他的耳边呼呼作响,涨满了他的胸腔,他的眼眸熠熠发亮,他奔跑着,就要变成一只冲破天空的飞鸟……

就在他双手撑向尹翌的后背,准备飞跃的那一刻。

他看不见。

楚湛和尹翌,同时,无声地一笑,两张稚嫩却英气的面孔上,有着默契的冷漠和嘲弄,好似从风中骤然刮过来的冰刃。

尹翌在陆桐的手还没有碰触到他后背的时候,突然一个抽身,从原来的位置闪开。

陆桐的手,撑空了。

原来渴望在天空飞翔,却断掉翅膀的飞鸟,在坠落的一刻,是怎样的感觉,恐惧,伤心,绝望,黑暗……

瘦小的陆桐从半空中掉落,一头栽倒地面上去,血立刻糊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色的血犹如细细的线滑过苍白的面颊,耳旁一阵阵轰轰作响,就好像是滚滚雷声从乌云上行过,那一场暴风骤雨来的如此之快。

而在胸腔内疯狂跳动的,是一颗不堪重负的心瞬间迸发出的愤怒,而这些,却只是他残破记忆里的,一个小小片段。

那个时候,他却还不知道,还有更深,更痛苦的伤害,在等着他。


天台上的风,呼呼地从他耳边飘过。

那一片星空,越来越近,近的就要逼近陆桐的眼前,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陆桐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被亮光包围。

——你在哪?

陆桐默默地按下字去,然后按下发送,很快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短消息发送成功”的字样,几秒钟后,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

一切,都静寂无声。


无数次梦想回到这个地方。

无数次认为那些伤痛都会在这里被风席卷吹散,只剩下他自己,空荡荡的一个躯壳却有着一种就要飞翔般的感觉。

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去想。


——我在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三)


晚上,快八点了。

安夏送在医院里包扎好伤口的尹翌回宿舍,推开门的时候,宿舍里黑黑的,尹翌伸出手触动了墙边的开关,打开了灯。

四人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在自习室里用功。

尹翌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贴着白色的纱布,脸上还有着轻微的擦伤,涂上了消毒红药水。

宿舍里很安静。

背着小提琴盒子的安夏有点别扭地走过去,把医生开好的药放在桌子的一侧,她望着沉默不言的尹翌,轻轻地咬咬嘴唇又松开。

“我……我给你倒杯水去吧。”


饮水机上面的水桶里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安夏尴尬地握着杯子,转头对尹翌说道:“我去买瓶饮料给你,你等我一会。”


“我不渴。”

尹翌淡淡地说着,视线无声地凝住在自己对面的墙壁上,帅气的面孔上平静极了,“你今天来找我干嘛?”

安夏的脊背无声地僵直了。

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小提琴盒子压在她的脊背上,咯的她的骨头生疼生疼的,“今天,我妈妈来找我……她……”

安夏的声音哽在了喉间。

尹翌看了她一眼,已经明白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来找你的,不止有你妈,恐怕还有我爸吧。”尹翌冷笑出声,声音无法自控地带上嘲弄的意味,“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早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们要成为兄妹,你妈破坏了我的家,死乞白赖的要嫁给我爸,明珠电视台的尹台长。”

安夏的脸刷一下白了,“尹翌,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我还说过更难听的,只不过你没有听到。”

尹翌扭过头来,浓黑的眉宇仿佛两把锐利的剑刃,“你最好回去问问你妈,我都对她说过什么,我都已经说到那么难听的地步了,她还不要脸地赖在我家里!”


尹翌咄咄逼人的口吻将安夏逼到死角。

安夏浑身僵硬地站着,她觉得自己的背部好像有一层粘稠的汗,有一种可怕的羞愧仿佛是突然而至的潮水,淹没浸透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的妈妈破坏了尹翌的家,这样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无论她怎么申辩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没有可以维护自己母亲的立场。

安夏捂住嘴唇,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声音哽咽,“对不起……”

宿舍里有着安夏的哭泣声。

尹翌沉默了片刻,他的语气忽而软了下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利用姜茗来……对付你,你和你妈妈,是不一样的。”

他这样说着,却让安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尹翌把目光转向一旁,眼神里透着点固执的倔强,“你别哭了。”

安夏轻轻地抽噎着,“以后……以后我们就算是不能……”她的面孔湿漉漉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尹翌,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尹翌转过头来。

他看着哭得抽噎起来的安夏,他的眼里闪过一道黯然的光来,觉得自己眼眶也开始酸胀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安夏的面前,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心里五味杂陈,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别哭了啊,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我……”

尹翌的声音缓下来,他轻叹口气,将流泪的安夏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白衬衣很快被安夏的眼泪浸湿了,滚烫地灼烧着他胸口的肌肤。

安夏低声抽噎着。

尹翌抱着安夏,他低下头埋在她的发间,柔软头发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沦陷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尹翌,她还是那个只知道傻笑的安夏。

他抱着她,突然不敢放手。

那不是他们第一个拥抱。

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是在初中的时候,在学校的那一片香樟树林里,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他们以晨读为借口偷偷地跑出家门,在散发着香气的树林里,尹翌装作很随意很自信地把安夏抱在自己的怀里,却因为初次试验,力道掌握得很不准确而让安夏的头狠狠地撞倒了他的胸口上,两个人一起“哎呦”了一声,同时因为吃痛而偷偷皱起了眉头。

但是,香樟树林里的那一个拥抱,却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那个时候。

安夏清晰地听到了尹翌那仿佛擂鼓般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在温暖的晨曦里,她看到他乌黑如小扇子的眼睫毛有着精致的漂亮,垂下来的眼眸里全都是明亮调皮的笑意。

尹翌。

如阳光般蓬勃,灿烂的尹翌。


宿舍的灯光发出刺眼的白光。

就在安夏埋头在尹翌的怀里哭的时候,虚掩的宿舍门突然被打开了。

走进来两个人,提着大袋水果、运动饮料还有一个篮球的尹向伟和拿着新买的游戏机,以及全套游戏碟的夏如心。
舞风曲
2011-3-22 12:36 PM
走进门的男人和女人,现在,他们就要结婚。

站在门内的男生和女生,他们曾憧憬着永远在一起的爱情,也曾许诺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要结婚。

然而。

在四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的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在瞬间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颗杀伤力极强的原子弹,而抱在一起的男生和女生,安夏脸上的点点眼泪,显然成为了这一颗原子弹的导火线。

一切都不用解释!

瞬间面色铁青的尹向伟,迅速有力果断地将这枚原子弹引爆了。


“你个小畜生!你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怒发冲冠的尹向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力道千钧地招呼过来,尹翌乱躲都没有地方躲,直接给一巴掌呼倒,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下!

从尹翌记事起,他老爸每次揍他,向来都是按照“人民公害”的标准下手!

而且一旦下手,决不心慈手软!

尹翌一头栽倒在地上,原本受伤的地方再次遭受重创,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里居然还神奇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靠,简直就一武侠片水准,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


在尹翌宿舍那一场由父子两代人引起的“核爆大战”正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地进行时,在另一间温暖的书房里,护眼台灯发出柔和的光线。

楚湛坐在书桌前,温柔清秀的面孔上有着全神贯注的神色,他认真地做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在有代表性的题目下面划下红线。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带着楚湛抬起头,看到妈妈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走进来,他脸上有着懂事的笑容,“妈,你刚才给我剥得橙子我还没吃呢。”

“那就先把这个苹果吃了。”楚妈妈把苹果递给楚湛,心疼地看着楚湛瘦瘦的样子,“别太累了啊,早点睡觉。”

“嗯,把爸给我买回来的这套练习做完就睡。”

楚妈妈点头,转身朝着书房外面走,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着楚湛,“要不……我去给你沏杯咖啡?”

“不用啦,妈。”台灯下的楚湛,一张面孔格外俊朗,“我一会自己去弄,你快点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那你要是想吃什么东西叫我啊,冰箱里有新鲜的葡萄,我都洗好了。”

“嗯。”

楚妈妈终于走了出去。


楚湛转过头来看着台灯下的书本。

练习册上,细细的黑色小字慢慢地变得有些模糊,渐渐地看不清楚了,楚湛轻轻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的眼眶无声地湿润了。

搁在桌面上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迅速归于平静。

楚湛拿起手机。

只是一条短信,沐槿发来的短信。

——我真的很珍惜你送我的礼物,也很喜欢蓝色的香蕉夹。


楚湛再次揉了揉眼眶,笑笑。

他快速地回了个“谢谢”给沐槿,然后把手机放在桌子的一旁,重新埋头做那些题目,熟练地运用着公式。

灯光下。

他全神贯注地学习,清秀的面孔在柔和的光线下分外的清晰温暖,房间里只有钢笔在草稿纸上沙沙滑过和翻动书页的声音。

而桌面上的手机,再没有亮起过。


学校图书馆外的大台阶上前,从图书馆内照出来的灯光洒照在这里。

沐槿握着手机坐在台阶上,她伸出手臂抱着膝盖,深深地埋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冰凉的台阶上。

乌黑的头发上,还是只有一根细细的黑色皮筋。

她还没有找到她的蓝色香蕉夹。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自己去找啊。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不是要替安夏出头吗?让安夏去找你的香蕉夹啊?

——你除了不让我登台之外还有什么大本事吗?老师宠着你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怕你,你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赶我出校啊?


沐槿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珠,她再度拿起了手机,然后拨通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的刹那,她平静自然地出声。

“姜茗,你不是很想上台吗?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夜,池水很冷。

学校活动中心前的喷水池水深大约四十厘米的样子。

刚一踏进水里,水就没到了膝盖以上,冰凉刺骨的感觉深深地刺进她的血管和神经里去,白色的裙子浮在冷冷的水面上,如一朵盛开的睡莲。

沐槿用力地咬住嘴唇,朝着喷水池的中心费劲地一步步走过去。

蓝色的香蕉夹沉到了水底。

幸好是在夜里,不会有人发现她。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窘迫的时候,冰冷的池水让沐槿的牙齿一阵咯咯打颤,她屏住呼吸一口气走到池中央,俯下身去伸手到池水里。

水的凉气丝丝地冒出来,刺入她的鼻腔里。


“小槿。”

水池边忽然传来女孩子吃惊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俯下身去抓香蕉夹的沐槿心里一惊,一脚绊在喷泉池里的灯上,扑通一声,趴在了水池里,刹那间被冰冷的水没了顶。

池水边站的,是安夏和一脸伤痕的尹翌。


后来。

沐槿告诉安夏,在她被池水没了顶之后,她听到了安夏的尖叫声,那个时候她大脑里没想别的,就是想等会上岸了,二话不说第一件事就是把安夏踹水里去。


“你个脑残加变态,叫的跟个鸭子似的!”

洗浴中心的蒸气房里,沐槿再一次用鄙夷加怨恨的眼神瞪着安夏,随手在她的胳膊上拧了一把,疼的安夏嘴都歪了。

“疼……疼……”

“废话,我掐你就是为了让你疼。”

“你都被姜茗气成那样了,也不告诉我。”安夏从沐槿的手里挣脱,跑到离她远一点的地方,以求自保,“要是我知道了,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去……”

“告诉你也没有用!”

沐槿说话向来都是直奔要害,丝毫不给人讲情面的机会“我一个人去呢,估计还有成功的可能,要是带你去呢,你这个没人品的一张嘴,我是必败无疑了,我三鹿吃多了我才带你去。”

坐在沐槿对面,小脸被蒸汽蒸得通红的安夏想了片刻,点头赞同,“你说得也对。”

等待反击的沐槿一口空气呛在了胸口,差点吐血,在安夏这只纯白的小绵羊面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太邪恶了。

“你跟尹翌怎么又走到一块去了,破镜重圆?”

“没有。”安夏看着自己被掐红的胳膊,微微有点沮丧,“因为发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我和尹翌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安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令人产生遐思的话。

蒸气房的雾气氤氲中。

沐槿忽然沉默了,良久良久之后,她的声音从雾气里传过来,带着紧绷的意味,“安夏,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哐当一声。

正要走出蒸气房的安夏忽然两眼一黑,直接一头撞到蒸气房的门上。


十分钟后,沐槿和头上顶着一个包的安夏穿着洗浴中心提供的软棉布衣裤,当然沐槿的是白色的,安夏是粉色的,她们两个人走到休息区。

头发还湿漉漉的尹翌一身蓝衣蓝裤,趴在地热地板上仰着头看电视,电视里,一群高个人黑人为一个篮球而发了疯地“拼杀”着,他们管这叫NBA。

安夏犹犹豫豫地坐到了一个距离尹翌比较远的地方。

沐槿堂而皇之地盘腿坐在尹翌的一边,用手里的毛巾抽了他一下,“喂。”

尹翌回过头来,看到了沐槿,也看到了坐在远处的安夏,他掀掀浓黑的眉,朝远处的局促不安的安夏一扬下巴。

“她怎么跑那去了?”

“别管她,她正在试图建立自己的国家。”沐槿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尹翌,“这是谁亲自动的手啊?把你修理成这副德行。”

“陆桐。”

“陆桐……”沐槿的眼神里立刻流露出了赞赏的意味,“这么多年没见,陆桐真是我让刮目相看了!”

“……还有我爸。”

“你是说,尹伯伯和陆桐联手收拾了你。”沐槿眼里横淌着鄙夷的光芒,让人有踹上一脚的冲动,“尹翌,你看你这人品混的啊,连自己亲爹都倒戈了,啧啧。”

尹翌早已经满脸黑线,咔嚓一声咬碎了一粒松仁,“沐槿,我要不看你是个女的,我肯定早就……”

“怎么?”

沐槿立马站起,撸袖子摆架子,惟恐天下不乱地叫嚣着,“要打架啊?没问题,我奉陪,来啊,来啊,我要怕你我不姓沐!”
舞风曲
2011-3-22 12:36 PM
尹翌把手指捏的咯咯响。

休息区内的人都木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对即将开战的少年和少女,尤其是那个一脸青紫的男生,火药味迅速弥漫了整个休息区。

相比之下,“久经此风浪”的安夏就比较淡定了。

她正在不辞辛苦地往水果盘子上堆水果做自助沙拉,对于沐槿与尹翌第N次“拔刀相向”的场面全无兴趣,应该说已经麻木了,她只想着怎么把菠萝堆到黄瓜片上面去,搭出一个最高的“水果沙拉塔”,而她那副全神贯注,不为任何外物所扰的模样让自助沙拉台旁边的服务员连横眉冷对的脾气都没有了。

尹翌白了沐槿一眼,突然对沐槿的背后,休息区的入口喊道:“楚湛,你终于到了啊。”

沐槿立刻坐下。

接着。

“贤良淑德”的沐槿看到了在地上笑得跟个海狸鼠一样打滚的尹翌,沐槿的脸垮下来了,她有一种想要用手里的毛巾勒死尹翌的冲动,如果能勒死他的话,她一定会那么做的!


“好了。”

一个高达三十厘米的水果沙拉塔出现在斗志昂扬的尹翌和沐槿中间,终于鼓起勇气凑过来的安夏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两个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绝对三十厘米,我刚才用尺子量了。”

三秒钟后,三个人趴在地板上,各自挥舞着手里明晃晃的大叉子,抢吃水果沙拉里面的黄桃,当然,忐忑不安的安夏还是躲在沐槿的身边,离尹翌远远的。

“要不,玩杀人游戏吧?”安夏受不了这种抢食的气氛,也受不了沐槿那变态的目光在自己和尹翌的脸上扫来扫去,她红着脸提议。

“三个人怎么玩杀人游戏?安夏你脑子还在蒸气房呢是吧?”沐槿还被刚才的事堵着,不遗余力地攻击着每一个和尹翌有关系的人,安夏首当其冲。

尹翌一边吃黄桃一边朝沐槿身后看了一眼,口气轻松快意极了,“楚湛,你可真够慢的。”

“楚湛来个鬼,”沐槿狠狠地剜了一眼尹翌,“我要再上你的当,我就把沐字倒过来写!”

“那样不太好吧!”

“用你说!”

沐槿瞪眼,然而在她面前的是塞了一嘴黄桃的尹翌,显然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从沐槿的身后传来的。

沐槿跟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头去。

楚湛站在休息区的入口,手里还拿着自行车钥匙,笑容晕染着温煦的气息,看着如“横尸”般趴在地板上的三个人。


“这是我的睡衣,你先穿。”

沐槿从自己的衣橱里翻出一套米黄色的睡衣,扔到了安夏的身边,而坐在沙发上的安夏还一脸苦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正犹豫不决中。

“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回家。”

“安夏,听我的。”

沐槿一把抓住安夏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安夏,漂亮精致的面孔上一片“蛊惑人心”的脉脉真诚。

“现在是,如果你回家,那么就是你同意你妈妈和尹伯伯的婚事,将来,你和尹翌就没有结婚的可能,如果你不回家,那么你妈妈和尹伯伯就没有结婚的可能,而你将来就有了和尹翌结婚的可能。”

安夏茫然地看着沐槿,这样太过复杂的句子把她给绕懵了。

“言简意赅地说,你今晚必须住我家,我已经让黄阿姨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沐槿不准备浪费唇舌了,在她弄清楚了尹翌这段时间的反常举止之后,“小姐妹”情怀以及“浪漫主义”情结,在她的身体里狂热的发酵着,她跃跃欲试并且唯恐天下不乱地要在这一场尹安两家“大战”中出谋划策,协助尹翌和安夏“抢滩成功”!

安夏在沐槿兴奋与威胁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光芒中,吞着口水点点头。

“好,那就让我们策划一下。”

沐槿从沙发上弹跳下来,赤着脚如一阵风似地冲出她的卧房,安夏可以听到她的小脚丫在地板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就好像是她们还在幼儿园里的时候,午睡时间一到,沐槿就先假装很乖地在床上睡着了,等老师一走,她立马成精一样地从床上翻下来,光着脚丫啪哒啪哒直奔安夏的床铺,偷偷地拽着安夏去园子里玩秋千,赌蚂蚁洞。

最可气的是,下午小安夏困的头都抬不起来,趴哪睡哪的时候,精神饱满的沐槿还能率领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去“轰击”旁边另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们,把人家小朋友们打得痛哭流涕,满园子飞跑。


一分钟后。


“这是……小槿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安夏呆呆地看着沐槿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把自己的画架支到了安夏的面前,在素描本上迅速地划出几条线索,线索一旁标注“尹翌,安夏未来幸福大作战”!

又来了!安夏头疼地捂住头,“我好困,我要睡觉。”

“你敢睡我就敢拍你的艳照传到网上去!”沐槿双目炯炯发亮,“你不想和尹翌在一起啦?我还以为你们能天长地久死而后已呢,谁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分开,不行,我就是捏也要把你们捏到一块去。”

沐槿的脸上闪烁着女娲造人般的伟大圣洁光芒。

安夏小心翼翼地低头,脸上有着沮丧的神色,“可是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呢,我总觉得,好像是我妈妈破坏了他的家一样,我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其实……”

沐槿将手里的素描笔一扔,像只猫一样灵巧地跳到了沙发上,抓了个小熊抱枕抱在怀里,面对面地看着安夏,一双明亮非常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夏。

“安夏,我突然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

“你还喜欢尹翌吗?”

“……喜欢。”

“那干脆,你们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沐槿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特真诚地看着安夏,特严肃地说道:

“你们抢在你妈和他爸之前,生米煮成熟饭吧!”

安夏眼前刹那一黑,在沐槿接下来那一句如老鸨般流利的“我可以无偿为你们提供场地和安全套!保证即安全又卫生!如果你们想要杜蕾丝,我也可以搞到!”传进她的耳朵时,她真想两腿一蹬就此长眠算了。


就在安夏恨不得开了煤气和两眼发光,宛如成了精的狐狸一样兴奋的沐槿同归于尽,以求成仁的时候,另一方面,在楚湛的家里,好学生楚湛原本一层不染的房间,跟遭受了打劫一般完全变了个样子,满地都是游戏光碟和残存食物残渣的盘子,另外还有一串没有吃完的葡萄。

“总体来说,是你们两个人分别和各自家里闹翻,现在都决定以离家出走表示抗议,当然,安夏我可以把她算做是被你胁迫离家出走,你不是前几天死咬着要跟她分手吗?”

看不下去的楚湛一边整理着地上的光碟一边说话,而在他的身后,尹翌正淘弄着楚湛那些游戏光碟,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楚湛,你多久没买新游戏了,你这都什么啊?游戏光碟博物馆?市场上都绝版了吧?”

楚湛用书本敲敲桌子,“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知道你说正事呢。”尹翌看着游戏光碟后面的说明,那张鼻青脸肿却依然英挺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冷静,乌黑的头发遮住他帅气的眉眼。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楚湛,我可没你那么冷静,你凭智商做事,我只知道感情用事。”

“那你还喜欢安夏吗?”

“废话!你说我们做兄弟这么多年,除了安夏之外我还喜欢过谁。”

楚湛低咳一声,“那姜茗呢?”

“你能不能别问了。”尹翌实在没有办法找到自己喜欢的游戏光碟了,他放弃了在楚湛这里寻找一切有可能荒废学业的东西,索性把光碟全都扔回去,仰面躺到在地板上,乌黑的眼珠璀璨耀眼。

“几天前,脑袋完全被愤怒占据的我需要一个能暂时帮我跟安夏撇清关系的人,姜茗说她愿意,其实我也不明白,她到底喜欢我什么?”

楚湛坐在尹翌的一侧。

他看了看尹翌,这个从小就跟他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正在遭受着家庭的分崩离析,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尹翌,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开口,尹翌总能用一副痞痞的口气把他的全部话都挡回来。

“这件事太突然。”楚湛想了片刻,迅速理出条理来,“你应该先去跟她道歉,这事从一开始就不怨安夏,你也太蛮不讲理了。”

尹翌撇撇嘴,“其实,我今天晚上就跟她道歉了,结果我爸怒不可遏地冲进来把我当畜牲揍了一顿,就跟我非礼了他女儿一样,他以为我是欺负安夏,可他要是知道,我跟安夏早在初中的时候就……,还不得扒我一层皮。”

“我觉得你应该和安夏商量一下,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未必一定要弄到分手,你也太急躁了,就算是暂时不能跟安夏商量,那我跟沐槿总算是你的朋友吧。”

“楚湛,你跟沐槿能不能别管这事,我现在一想起将来有可能管安夏他妈妈叫妈,我就他妈一肚子火!”尹翌站起来,朝门外走,“我去卫生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别再跟我探讨这件事了,再多说一句,我马上推门下楼睡你们楼下大堂。”

楚湛无奈地笑笑,正在此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楚湛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是沐槿发来的短信。

——明天早上六点半,学校的石桌,让尹翌和安夏单独见面,尹翌那边就交给你安排,决不能让他们分手。

楚湛快速地回了消息。

——ok!


充满晴朗气息的清晨,天边还有着淡淡的青色。

在这所市内最为有名的寄宿制高中学校,还沉浸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份安静中。

寝室内,还有没有起床的学生将闹钟按住,双眼沉沉地翻身再睡,还要在心里念叨着“再睡五分钟”。

而在雕塑后,林间小径间,有那么一群学生,在淡淡的晨曦中神情专注地大声朗诵着英文课文,只念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还要一心两用地盘算着昨天老师给出的立体几何题到底要如何解出。

一个女孩站在林荫路旁的石桌前。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张车票,车票已经被她攥得不成模样,她的嘴唇无声地紧抿着,越发用力地将车票攥在手心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安夏,你怎么也在这?”
舞风曲
2011-3-22 12:36 PM
有点诧异的声音从女孩的身后传过来,女孩子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睫毛乌黑细长,眼睫毛下的那一双眼睛总是含着乌黑清澈的光芒,可以让人心变的暖暖的。

女孩子无声地扬起眼眸。


林荫路的另一旁,有一个身影慢慢地站住。

淡淡的晨曦里,瘦高的陆桐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看到了站在石桌这里的尹翌和女孩,他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无声地顿了顿,但又很快移开了。

眼眸无声地垂敛下去,他转过身,决定离开这里。

但是,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却再次转过头来,浓黑的眉头扬起,充满复杂意味的视线定在了尹翌面前的安夏身上,他的嘴唇轻轻地抿起来,犹如一条薄薄的却锋利的刀片,随时都可以割伤一切。


尹翌知道自己被沐槿和楚湛给算计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楚湛一大清早就把自己拽出来,说什么到学校里晨跑,原来是为了安排他和安夏见面,看安夏的样子,应该也是被沐槿给骗来的,这两个家伙,说什么智商一流,他跟安夏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好处理的话,就不叫问题了。

可是现在……


“很明显,我们两个被那两个家伙给骗了……”

尹翌揉揉自己眉头上的伤口,表情极为的不自然,但又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走吧,去找他们算账,我估计他们两个肯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呢。”

安夏微微侧了侧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她似乎在等待尹翌说些什么。

“就我这阵子对你的冷言冷语,我向你道歉,”

尹翌看了看安夏,双眸透出温和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彼此冷静一下,我不希望让我爸爸认为,我坚决反对他和你妈妈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对……”

安夏看着尹翌。

她的目光含着极其复杂的玩味,正在努力解释的尹翌竟被她看得有些慌张,就在他茫然的时候,安夏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腰,一声不吭地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上。

尹翌忽地一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桌的周围。

帅气的尹翌先是怔怔地低头看着把脸贴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子,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犹如一汪湖水,而他怀里的女孩把头垂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石桌不远处的鲁迅雕塑旁,一直站在那里的楚湛看着终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回,四人组终于又恢复原样了。


“楚湛,你们真够早的。”

在楚湛的身后,忽然传来沐槿兴致勃勃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起晚了,才赶来,真是对不起啊,尹翌呢?”

楚湛回过头去,“他和安夏在……”

就在那一刻,他朝着石桌指过去的手指却猛然僵在了半空中,而脸上那抹笑容也如霜结般凝固了。

楚湛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

在楚湛的面前,两眼放光的沐槿笑嘻嘻地眨着眼睛,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暖暖的阳光洒向她白皙的面孔上。

而站在沐槿身边的是——安夏。


此时此刻,抱着尹翌的女孩,站在沐槿身边的女孩,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却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这是——


三月。

在这个临海的南方特区城市里,天气的温度渐渐开始回升了。

放眼望去,被风吹落的红色木棉花朵从光秃秃的无叶枝干上落下,在青翠的草地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再经过一场大雨后,慢慢地,软化下去……

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三章 斗鱼?木偶

第三章 斗鱼?木偶


我来到这里,只为圆一个曾经的梦。

我转过头去,看到那些散落在光年里的记忆,属于我们的爱,在灿亮的光线中依然充满希望的存在。

是谁说过,阳光里有着最蓬勃的生命。

我抬起眼眸,看到四个在环岛路上骑着自行车飞驰的孩子,他们的笑容晕染在纯净的海风里,他们在我的记忆中穿过,从此一去不复返,只留下肆无忌惮的笑声,还在我的耳边,如大海般的潮汐,绵延不绝……

(一)


周日下午的时候,下午三点左右。

陆桐斜背着蓝色的背包,从人行道的一侧慢慢地走过来。

似乎是嫌天气太热了,他边走边松开白色衬衣的领口,一张立体感十足的面孔上带着平静无波的神色,在外人看来,是绝对吸引女孩子的酷酷表情。

他似乎走累了,慢慢地停下来,无聊地坐在了街道一侧的台沿上,视线放空,漫无目标地凝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

就好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事实上,在他九岁时,父母在一场惨烈的车祸里双双离世,他就已经迷失了,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可是,还是要回来。

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家。


周日的街道上,总会走过一群,一群逛街的女生,她们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一眼坐在路边的陆桐,他英俊不羁的样子总可以激起女孩子心中某种叛逆的迷恋,在她们从陆桐身边走出不到几步之后,会突然爆发出一阵异常夸张的笑声,间杂着吵闹的议论。

“笨蛋,你眼珠子都要飞出去啦!”

“你小声一点,被他听到怎么办?”

“怕什么,胆小鬼,他要是看你,你就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告诉你的名字,班级,还有我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是你的电话号码?你当我傻。”

……

陆桐摸摸鼻子,他觉得很吵。

就在陆桐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抬起头,看向头顶上那一片蔚蓝的天空,然后,他看到了站在天桥上流泪的女孩子。


“怎么又在哭啊?”

陆桐站起来,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遥遥地望着那个女孩子擦眼泪的动作,她的长发在高高的天桥上轻轻地随风拂动,他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无奈笑意。

“真是跟小时候完全一样啊。”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人行天桥下,滚滚车流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天桥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安夏抱着相框站在人行天桥上。

她整个人都趴在天桥的栏杆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从两边垂下,遮盖了她的面孔,眼泪一颗颗地从她的眼睛里落下来,一颗颗地落在天桥下面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她用力地咬住嘴唇,还是有无法抑制的哭泣声从她的嘴唇里弥漫出来。

在她的手机里,她年轻漂亮的妈妈夏如心,用充满歉意和忐忑的声音告诉她,“安夏,你暂时还是在学校里住一段时间吧,先不要回来,她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很好,乖,我没有想到……她吃了这么多苦。”

“……”

“妈妈对不起她。”夏如心的声音总是温和纤细的,“我都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所以安夏,你就当帮妈妈一次,好吗?”

天桥上。

安夏默默地合上自己的手机。

她垂下头去,凝看着自己抱在手里的相框,更加多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落在相框上,那张照片上,她,小槿,尹翌,楚湛四个人笑得如阳光般耀眼灿烂。


现在,从这一刻起。

当挺拔的陆桐从街道的一侧站起来走上天桥,而善良的安夏还站在天桥上流泪的时候,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哭得如此难过凄惨,而时间,只要稍稍拨回去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足够让一个伤痕累累却又冷漠无情的堕天使出场。


下午两点左右,安夏回到了家。

她在推开家门的一刹那还是稍微有些犹豫,因为按照她的估算,平日里这个时间,妈妈一般都会去外婆家,而她这次回来,是要取一些常穿的衣服和需要用的课本。

一个星期前,她和沐槿同时申请住校。

安夏上了楼,用自己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家里果然没有人,她脱下鞋子,快速地穿过客厅,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再推开门的那一刻,安夏无声地站住。

很明显的,这个房间,已经不是她的房间了。

房间里的摆设都改变了,书柜和衣柜完全挪了位置,而且挂在窗前的窗帘也不再是她曾经和沐槿一起选的纯白色。

唯一她还认得,是一件麦兜睡衣,但却穿在了另外一个正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身上,尽管那个女孩,和安夏长得一模一样。

安夏默默地站着。

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是她的孪生妹妹。

算起来,安朵来到她和妈妈身边,已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安夏离开了这里,把这里的一切都让给了安朵,一个她十七年来从未见过,而妈妈也从未提起过的孪生妹妹。

她们,居然长得这么像。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一道丑陋恐怖的疤痕,在安朵的左手腕处,蜿蜒展开,明明确确地标记着,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惨痛。

安夏怯怯地挪开自己的视线。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像是做贼一样慢慢地走到衣橱旁,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又从书架里抽出几本书,全都装在袋子里,最后把书桌上的那张她,小槿,尹翌,楚湛四人合照相框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准备悄悄地消失。

但是。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安朵稳稳地坐在床上,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冷淡又平静的视线凝在安夏的身上,透出一阵阵的寒意和冷漠。

啪!

就好像是偷东西被当场抓到的小偷,被安朵寒冷目光冻结住的安夏心中一悸,手中的袋子落在了地上,只有那张相框,还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掉下去。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就这样对视着。

就像是彼此之间的一面镜子。

良久。

安朵冷冷地凝视着忐忑不安的安夏,她似乎厌烦了这样无聊的对视,厌烦了这个看上去很胆小的孪生姐妹,她淡淡地开口。

“谁让你回来的?!”

“……”

“你——给我马上滚出去!”


有人说,受了伤的堕天使就是恶魔。
舞风曲
2011-3-22 12:37 PM
有人说,天使和魔鬼本为一体,有着同一张面孔的,只是他们生存的地方不同,一个在纯白柔软的天堂,一个在万劫不复的地狱,天使善良无比,而恶魔,却冷酷无情。

所以。

终于到了这一天,带着伤痕的魔鬼来到了天堂,就可以这样简单有力地,霸占了天使的一切……


尽管是周末,市重点一中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内,热闹极了。

宣传部正在开会,商讨如何布置校公告栏一侧的板报,而在另一边,开学晚会已经在周五的晚上顺利闭幕,所有上台表演的名单表交到了文娱部部长沐槿的手里,按照惯例,这些节目的表演者可以获得0.5到1.5之间的操行分。

沐槿将操行分填在表演者名字的后面,然后把表格交到了学生代表楚湛,楚湛在名单上略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面。

姜茗——0.1分。

楚湛叹了口气,将名单放在桌子上,“沐槿,你对姜茗太过分了。”

沐槿转过头来,目光投向楚湛,白皙的面孔上有着甜美的笑容,齐眉刘海下的一双眼眸明亮极了。

“你说什么呢?”

楚湛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笔来,然后在姜茗的名字后面,写上了1分,然后把名单收起来,准备明天交给老师。

沐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楚湛……”

“你不必事事针对她。”楚湛的双眸里有着温和的坚持,“在安夏和尹翌这件事上,姜茗并没有错,不管安夏和尹翌是否要分手,你都不能为了安夏一直针对……”

“我不是为了安夏!”

“那你是为了什么?”楚湛皱眉。

“我……”沐槿咬住嘴唇又松开,放任自己的任性,“楚湛,你把分数改回去。”

“小槿,你不要无理取闹,就算是所有人都捧着你,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伤害别人,姜茗并没有做任何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讨厌她!”

“沐槿,你做人不可以这样骄纵刻薄,”谁都可以听出楚湛口气里薄薄的愠怒,“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你应该给别人一个机会!”

“我就是这样!”沐槿面孔涨红,“我也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我就是讨厌姜茗行不行?就是讨厌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她最末的那一句话声音很大,让活动中心里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来,一个个先是惊讶,但又马上流露出“哦,哦,原来是他们两个啊,小两口吵架啦,那也是打情骂俏。”的了然表情。

在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把优秀的楚湛和同样优秀的沐槿看成一对,完全是金童玉女的级别。

但是现在,气氛僵到了极点,活动中心的学生都在看着他们,一个女学生忍不住道:“你们两个生什么气啊?”

“我没生气。”沐槿回过头来,用最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高兴着呢,等会忙完了我们去必胜客吃比萨,我请客。”

楚湛轻轻地叹口气,决定放弃这场无谓的争执和斗气,他拿起一旁的书包,转过身走出了活动中心的大楼。

学生活动中心内,没有人出声,沐槿低着头,她的眼眶一阵阵发红。


温暖的阳光下。

诺大的自行车棚空荡荡的,只剩下几辆自行车了,楚湛推了自己的自行车,朝着棚外走去,再走了几步之后,他看到了路边一个垃圾箱。

楚湛推着车子,在经过垃圾箱的时候,从手里拿出一个装着胸针的盒子,放在手心里看了片刻,最后扔进了垃圾箱里。

那是他为沐槿买的礼物,为了庆祝她完美的策划了整场开学晚会,他特意挑选了这个胸针,正好可以配得上她舞会上穿的那条白裙子。


车棚静悄悄的。

这片天地仿佛是真空的,静寂无声。

追出来的沐槿默默地站在车棚的对面,她看着楚湛骑着车子离开的背影,他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分外的耀眼夺目,就好像是一面无声的旗帜。

他生气了。

眼泪再次充溢了沐槿的眼睛,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已经断裂的蓝色香蕉夹,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直涨得眼眶生疼生疼。


——为什么一定要讨厌姜茗?

——因为她亲手毁了你送我的礼物,在我低声下气地去求她的时候,她还能毁了它,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送我的东西?!

其实。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仙踪林”是学校旁边的一间咖啡屋。

温暖柔和的光芒在落地窗上跳跃着,清静的空间里弥漫着幽缓的音乐,好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几张桌子前看书,手旁边放着一杯香气袅袅的咖啡。

陆桐坐在安夏的对面,他英气的眉宇下,那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温和,那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孔是冷色调的,在浮上这样一层暖暖的光芒之后,竟是带给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可惜,安夏没有注意这些,她在哭,抽抽噎噎地哭。

陆桐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在她停顿抽噎的时候补上一句,“然后呢?”表示他在耐心地听她讲。

“然后我妈说要和尹翌的爸爸结婚,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有了一个孪生的妹妹,她说她叫安朵,她出现的第一天,就给我妈妈看她身上的伤痕,她说……说她十七年没有像人一样活过……她还割腕自杀过……”

陆桐的眉头无声地蹙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因为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跟我妈就离婚了,妈妈从来不说起他,可是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我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妈妈也不告诉过我,安朵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很讨厌我,很讨厌很讨厌我……”

“因为你太幸福了。”

“可是……”

安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眼睫毛湿漉漉的,“我不知道安朵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我也想好好对她的,只要她别这么讨厌我。”

陆桐垂下眼眸,望着眼前的那杯咖啡,“以后……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安夏擦擦眼泪,“嗯。”

陆桐顿了顿,低声问道:“那你跟尹翌……”

安夏鼻子一酸,眼睛里又涌出了泪珠,咬咬嘴唇,“我跟尹翌没什么。”

陆桐看看她,他看着她又开始往外涌着泪珠的眼眶,那一张英俊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轻松,“嗯,没什么最好了。”

安夏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陆桐抬起头,看着安夏的眼眸无声地亮了一下,她接起手机,在听到电话那一端人的声音后,压抑着哽咽的声音,竭力平静地开口说道:“嗯,我在学校外面喝咖啡呢……没事的……就……”安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陆桐,眼里有着歉意,“就我一个人……”

陆桐笑笑。

他已经猜到那是谁的电话了,也只有尹翌的电话,会让她说出无足轻重的小谎话,他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面喝着,一面转头朝着落地窗外看去。

喝咖啡的动作慢慢地停住。

陆桐的眼瞳骤然缩紧。

人来车往的马路对面,颀长的尹翌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他拿着手机看着落地窗旁的陆桐和安夏,那一瞬间投射过来的视线有着一种可以穿透人心的犀利。


内心世界最稳固的地方早已经开始塌方。

信任变成了薄薄的纸片,一戳就破,赤裸裸的阳光下,照出的只不过是一些表面的秘密,也许,已经不需要再称之为秘密。


陆桐放下咖啡杯,深黑的眼眸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他用手指敲敲桌子,对把视线转移过来的安夏淡淡地说道:

“他在外面。”


夏如心提着满手的购物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的门。

安朵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穿着安夏的睡衣,侧头向里,蜷缩着身体睡觉,左手腕上的那一道疤痕依旧触目惊心,她把左手腕放在枕边,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展示,抑或者是抗议!

夏如心尽量放晴自己的手脚,但是手中的购物袋还是发出哗哗的声响,安朵依旧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仿佛还是没有睡醒,也就根本没有起来的打算。

夏如心叹了口气,把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转身走出门去,身后忽然传来床的声响,夏如心转过头去,安朵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她抱着膝盖,抬着眼眸看着夏如心,眼眸里的目光饱含着一个乖巧的孩子受了伤害之后怯懦与无助。

安朵说,“妈,你会永远对着我这么好吗?”

夏如心眼眶泛红,点头,“我对不起你这个孩子。”

安朵微微一笑,说,“妈,我不怪你,真的。”她的声音有着玻璃般易碎的小心翼翼,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掉下来,真的是一整颗落下来,啪地一下落在了安夏的睡衣上去,眼泪便静静地洇湿了一大片。


尹翌站在咖啡店外,看着从店里走出来的安夏和陆桐。

他的眼眸掩映在眼睫毛覆盖下的那一层阴影里,面部表情有一种凉薄的冷意,仿佛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块,在太阳底下嗖嗖地冒着凉气。

安夏慌了。

她握着手机,手足无措地看着尹翌,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尹翌,我没有……我说谎是害怕你多想,我……”

“我不会多想的。”

尹翌笑笑,帅气的面孔上,那一抹笑容分外得好看,安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是尹翌的下一句话让安夏的脸色刹那一白。

“安夏,我们早就分手了。”


身体里仿佛灌满了冰冷的水,冷冷的,在他充满了寒意的视线里,迅速地凝结成冰,厚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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