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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那當然是辯論社莫屬囉,誰叫澤于喜歡動不動就說對方辯友對方辯友的,多半喜歡伶牙俐齒的女生;也因為澤于有戀長髮癖,所以我開始在一年前已將頭髮留長,開學一個禮拜還去弄了離子燙。
澤于對我考上交大倒沒很驚訝,他說,他早說過我是個敏銳的女孩,敏銳的人尤其聰明,加上一點努力,做什麼事都會成功。
對於我加入辯論社,澤于也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機妙算樣,絲毫不感驚訝。
他志願擔任管科隊的新生盃指導,而同寢的百佳除了忙戲劇社的校長盃比賽,當然也被我拉進辯論隊裡並肩作戰。
「迷死那些男生讓他們分心的部份就交給我了,其他的,比賽真正的部份,嗯嗯,思螢、巔峰,你們可別偷懶。」百佳說得輕鬆自在。
說實話她可是各個社團競相邀約的紅牌,又要參加戲劇社的比賽,還要參加山服的迎新露營,真沒什麼時間討論論點,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跟澤于很帥的份上,百佳完全不考慮嘗試辯論賽。
新生盃初賽的題目是「我國應廢除農業保護政策」,我們打反方主張維持現狀。
漂亮的百佳擔任迷惑敵方的反一,很有小聰明的男生楊巔峰擔任反二跟結辯,算是主將,我則擔綱反三;
在澤于的英明指導下,我們一路擊敗應數跟外文,順利進入最後的四強複賽,題目換成「我國應明文禁止政治置入性廣告」。
複賽這題目很神祕,光是要讓我跟巔峰了解它到底在說些什麼,澤于就花了三天,但擔任誘敵先鋒的百佳實在太混,導致正式上場跟弱隊應化比賽時只能用語無倫次來形容百佳的慘狀,我真後悔沒乾脆擬個講稿給她去背。
所以我們輸了,只能跟意外敗給控工的歷史強隊土木爭奪季軍。
我當然不怪百佳,她本來就是熱情贊助的救火員,但我還真的擬了一份聲明稿跟答辯分針給她,讓她在季軍戰中好整以暇地念完。
不過土木系有個建中辯論社的前社長坐鎮,我可沒敢指望會打敗對方,我只是想讓百佳好好把論點說完別讓後面的人花時間盡收爛攤子。
但我們居然贏了,得到了季軍跟六百塊獎金。
「嘻嘻,因為我答應跟那個土木的主將去看電影啊,他當然不好意思贏我們囉!」百佳事後在寢室笑嘻嘻地說。
原來百佳一直對複賽第一輪的失敗很內疚,於是打聽對方主將的寢室電話,不惜使出美人計誘拐對方輸誠。
難怪我一直覺得土木那位辯論經驗豐富的主將怎麼吞吞吐吐個沒完,連論點都講不清楚,一度還懷疑建中辯論社的水準。
後來百佳約會回來還告訴我,第一強隊土木隊之所以輸給控工隊,也是因為那位土木主將先生。
他前晚在社團中心玩梭哈輸給控工的主將五百塊,只好用戰敗來還。
「那個土木主將聽起來很有自己的風格啊,是個有趣的傢伙呢。」阿拓聽完後哈哈大笑,跟我猜想的反應一樣。
「所以百佳後來還跟他看了第二次電影、第三次跟第四次,果然勝負不能看一時,世事難料喔。」我也笑了,遞給阿拓一杯愛爾蘭咖啡。
忘了說,我還是在等一個人咖啡店裡打工。
然而料想不到的是,看似海闊天空的大學生活比起壓力重重的高三,課餘可利用來打工的時間反而縮水許多,我不僅要參加社團、各式各樣的聯誼,還要適應一大疊原文書的課業,所以我只在週一、週三、週五到咖啡店。
為了紓解阿不思的工作量,我跟一直在找家教機會的念成提議先去咖啡店打工罷。
「咖啡店個屁?時薪比起家教實在太低了。」念成爽快的拒絕,拿起飛鏢擲向吊在木板門上的輪盤。
「妳認識拉子傳奇阿不思嗎?」我試探性地問。
第二天念成就到店裡打工了。
<38>
管科的女生很多,是交大所有系所中女生數量排行第二的,只輸給外文。
許多汗臭味濃厚的科系都喜歡找管科的女生當學伴,連絡的勁比起班上的男生還要勤,送的雞排也比較大塊,奶茶如果沒排到湯記的還真不敢送上門,連相貌平凡的我也收到了兩個跨系學伴的邀約,一個想帶我到竹東方向的寶山水庫吊橋看星星耍浪漫,一個則想帶我去看電影。
「我應該去嗎?我喜歡的可是澤于,對其他人我都沒感覺說。」我在寢室裡故做憂鬱狀。
不過說真的,有人邀約我還是喜事一件,如果哥在旁邊就可以把他比下去了。
「欲擒故縱,百試百靈。」百佳用著我的電腦打B丟水球,經驗老道地笑笑。
也對,經濟課本裡面說,股票要有人買有人賣才有價錢,也才有攀高或殺低的空間。
於是,我高高興興地出門,但兩次都敗興而歸。很簡單,因為我騎野狼。
一個不需要男生載、座騎屌過男生的女生,好像不容易受歡迎。
可偏偏我剛學會騎摩托車,興致高的不得了,情願一個人吹冷風也不願假裝弱女子讓人載。
「這是當然的啊,如果我老婆跟我說她會見鬼的鐵砂掌,靠,我還能不跟她離婚?女子無才便是德,有志難伸大丈夫!」
鐵頭夾起一塊沾著蜂蜜的火腿肉給我。
今天是星期天,金刀嬸照例開爐。
金刀嬸在高雄廚藝學校實習的大兒子撥空回家同學會,順手跟她媽共同整治了一桌好菜,其中一道「鬍鹽亂魚之雞同鴨講」深得我心。
「這樣說也不對,我媽廚藝世界第一,那還有誰比得上?我爸只有更疼她!」
金刀長子不能苟同。
「女人本來就該下廚房的嘛,廚藝再怎麼好也是應該的啊,只要跟男人會的東西不衝突,馬的就天下太平!」
鐵頭說到激動處,用拳頭狠狠敲了自己腦袋一下。
我委屈地夾著菜,用力扒飯。
上次去暴哥家看阿甘正傳時說給暴哥聽,暴哥也是冷冷地說:「如果我女人敢把刺青弄得比我多,沒第二句話,大家只有見血。」
每個男人都是一個樣。
「還好啦,我也不會騎打檔車啊,如果思螢妳有空,不妨教教我啊?」阿拓不在乎地說,嘴邊都是一顆顆飯粒。
阿拓就是這樣不在乎男子氣概,難怪女朋友會被很有氣概的阿不思擄走。
但我還是很開心地教阿拓騎野狼,因為我可以想見阿拓跟他朋友描述我的神情與肢體動作:「走,帶你去看我認識的一個女生,她騎的可是野狼!」我終於也成為阿拓收藏的怪朋友之一。
阿拓他沒十分鐘就學會了,半個小時以後就騎得跟我一樣順手,之後的日子裡我們常常交換摩托車騎,或者有時我載他、有時他載我,有幾次,我們還比賽誰先騎到南寮放沖天砲的老地方,目前是四比二,我小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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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將鏡頭切回到澤于。
澤于原本開的是他爸換掉的二手房車,後來小跑車標緻206剛剛風行時,澤于在對方辯友的大力鼓吹下賣掉股票買了一台,車子常常停在十舍對面,十分拉風。
令人高興的是,澤于換車後不久,也換了個女朋友。
「學長,太令人錯愕了吧?車換了,連學姊也甩了,真是一箭雙鵰。」楊巔峰在社團教室裡翻法條,沒大沒小地亂用成語。
澤于沒有生氣,只是露出久違的苦笑,笑笑說學弟你不懂的,愛情路上坎坎坷坷,就如股票市場裡波盪起伏,沒有長紅的漲停板。
這番話我依稀聽阿不思提過,她真是料是如神。
也因此我變得很喜歡去活動中心裡的社團教室晃,不管是拿原文課本去那查字典也好,或無聊跟社團學長姐下跳棋也罷,我越常待在那裡就越有機會邂逅澤于,好彌補我不在咖啡店錯失遇見澤于的機會。
更何況,我們還保有傳紙條的習慣,即使是在只有兩人的小小社團教室裡,我們各做作的事,已大四的他準備研究所甄試,新鮮人的我唸書、畫海報,表面上空氣經常是靜默的,但我們倆五顏六色的小紙條還是貼滿了彼此的筆記簿。
小紙條上雖然大都是無關痛癢的對話,但依照言情小說訂下的規則,越是沒有心機越不知所云的談話,越是堆積情感的深秋落葉,猛一回神,已將彼此掩埋。
「學長,當初你怎麼會加入辯論社的啊?」紙條我。黃色。
「我大一的女友打新生盃時邀我入隊,就這麼進來」紙條他。紅色。
「是喔,那麼好商量^^」紙條我。綠色。
「是啊,一見鍾情的魔力讓我在辯論社打滾了四年:~」紙條他。粉紅色。
「後來呢?她是現在哪位學姊?淑芬?巧凌?好奇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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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我。粉紅色。
「沒啊都不是,跟我分手後,她就漸漸沒來社團了(逃?)」紙條他。藍色。
「梅蓁學姊跟你交往了一年,好像是目前最久的呴?」紙條我。黃色。
「不啊,我國中時可是暗戀了班導師整整三年喔(正經)。」紙條他。粉紅色。
「......」紙條我。白色。
「是真的。」紙條他。白色,啪一聲貼在我的額頭上。
我提過曖昧是戀愛中最美的那部份,暴哥也表示同意,他說曖昧之於戀愛就好比刀子在內臟裡亂攪的前十秒之於砍人。
但我必須承認我等的有點急了,不像老闆娘那般的好耐性,她至今還天天搞那杯老闆娘特調等有緣人。
我很想讓這次的機會輪到自己,是時候談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戀愛了。
尤其,我發覺我收集到的紙條已經多達三千多張,如果裹足不前,萬一真的跟澤于成為好朋友的話就得不償失。
關於這點,我請教寢室裡每一個人。
「在我們部落裡,如果女生喜歡一個男生,就應該在那男生到自己面前歌唱時害羞地插一朵花在他的頭上表達愛意,兩個人如果情投意合,三天後就可以結婚了。」思婷閃耀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為我上了一堂風土民俗課。
但澤于不會像歌舞片裡的主角一樣突然暴走唱歌,所以我也沒什麼機會插一朵花在他頭上。
「當然繼續欲擒故縱啊,我介紹幾個雞排送的很大的學伴給妳,妳假裝不經意傳紙條讓澤于知道妳都忙著約會,刺探刺探他的反應,他如果喜歡妳就知道該怎麼做囉?如果他不喜歡妳,妳也沒有損失,因為那些學伴送的雞排真的是很Q,人也應該不錯,挑一個囉!」戀愛專家百佳這麼說。
雖然我懷疑會用雞排看人的百佳只能稱上被愛專家或雞排專家,而不能稱為戀愛專家,但我以前喜歡用咖啡品人,所以也不能多說什麼。
「叫妳那頭暴哥啊?我不信暴哥拿刀子抵著他的脖子,他還會拒絕妳。」念成很冷淡。
只喜歡女人的她願意給點意見我就很感動了,其他我都當日常生活的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