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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tanzanming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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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宇宙战舰级伟大作家九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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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zanming3
2010-7-19 09:24 PM
37

这两天,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一直都晓得自己烟瘾很大,但邹哥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连续抽三包烟。

「原来,是豺狼。」

邹哥看着烧到手指的烟屁股,喃喃自语:「不过,豺狼又到哪去了?既然不是当场跟铁块同归于尽,豺狼那种怪物找个地方躺个几天,又是生龙活虎,怎么会完全销声匿迹了呢?」

「说不定最后还是伤重死了。」

九十九的眼角渗出眼泪,抱怨道:「老邹,你该戒烟了,烟超呛的,害我一直流眼泪。我敢打睹你的肺一定比十年没清的[词语过滤=#313]底下还脏。」

「说点让人意外的事吧。」邹哥捻熄了烟。

才刚入夜,酒吧里的生意还很清淡,对找人打炮的客人来说气氛很差,对喝酒聊天的客人而言却比较舒服,不用扯开喉咙说话。

算是宿命吧。

这个古老的行业太过神秘,有什么行内话绝不可能跟外人敞开来谈,就算是彼此竞争的同行,也不可能把关系搞坏,免得日久发闷找不到人诉苦。

连话都不多说,邹哥更不是个爱诉苦的人。

可他今晚还是找了同行的九十九出来,有些话不吐不快。

话说九十九最近不晓得在忙什么,好不容易约出来一起喝酒,整个人看起来很烦躁,魂不守舍的。邹哥之前就听九十九抱怨过,他碰上了一个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有钱雇主,动不动就花钱买下在报纸上逞凶斗狠的王八蛋的命。

可今天,九十九的神情除了度烂,还带了点哀伤。

「最近,我也死了个杀手。」九十九吃着超健康的大盘生菜沙拉。

「谁?」邹哥眉头微皱。

「你不会听过的,没什么来头的小人物。」

九十九话才出口,就有点后悔。

藉藉无名的鬼哥一直想要干一票大的,一直想要来个扬名立万……

「他叫阿鬼。」九十九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有点年纪了,我都叫他鬼哥。」

「鬼哥怎么死的?」

「铁块,至少还是栽在豺狼底下。我那个鬼哥,是被飙车族乱刀砍死。」

「我好像有看到那个新闻。」邹哥想了想。

「公祭在后天。」九十九无奈地说:「真不想去那种场合。」

「有寄给你的话,带过去烧吧。」

「……也是。」

邹哥没说节哀,那是废话中的废话。

两个人,各自做着穷极无聊的事。

一个人切着硬邦邦的十分熟牛排,一口未吃,却已将牛排细切成一百多等份,每一等份看起来都超难吃。另一个人玩弄着盘里稀稀烂烂的生菜,翻着搅着。

这种充满负面能量的沉默,跟静态自杀没有两样。

在这种时候最容易自溺,很容易越想越多。

「九十九,你觉得,当初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三大法则与三大职业道德,到底是为了什么?」邹哥问,仿佛心里卡了一件事。

「几乎,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吧。」九十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因为这问题,他同样拿去问过手底下的王牌杀手。

那王牌杀手极其聪明,聪明到知道成为所谓的传说只会陷自己不利,于是高超卓绝地隐藏住自己,只有经纪人九十九知道他光鲜外表的另一个存在。

「怎么说?」

「法则一,不能爱上目标,也不能爱上委托人。」九十九慢条斯理解释:「你自己想想,你看过多少关于杀手的电影,有多少杀手就是因为爱上目标而坏事的?最惨的状态还会害自己被追杀。爱上委托人的杀手,那就更扯了,很容易就会被委托人控制。」

「目标还好,委托人的部分有点牵强。」

「法则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透露出委托人的身分。除非委托人想杀自己灭口,否则不可危及委托人的生命。」九十九继续说道:「这点最重要了,我们遵守这个法则,自是理所当然,不过大部分黑道都知道我们的规矩,所以一旦他们的人被做掉,也不大来为难我们,真正的行家都是守口如瓶。」

「铁块被逮,琅铛大仔他们倒是没放他一马。」

「杀手当场被逮又是另一回事。我说的是,很多杀手做事风格非常明显,就算没有现场逮到,道上也会知道是哪个杀手做的事,如果有冤家,就该知道不能找杀手麻烦,要寻晦气,就要去找下单的人。」

「……」邹哥瞪着那一百多等份的硬牛排:「我就是非常不能理解,他们逮到铁块后,明明知道法则二,却为什么不一枪了断他?一定要搞[词语过滤-#160]钉刑!」

九十九点点头,表示同意。

应该说,九十九不是同意邹哥的说法,事实上九十九能够理解黑道的心态。

只是九十九很不喜欢「酷刑」。

最近他对下单的雇主为处死目标立下的种种细则,直逼酷刑,也感到很恶心。

「法则三,下了班就不是杀手。即使喝醉了、睡梦中、做爱时,也得牢牢记住这点。」九十九说着说着,便笑了出来:「这一点,我们倒是正在违反呢。」

「……倒是没听过经纪人也得遵守。」

「但对杀手来说很管用,强制一点,称得上是最好的保护机制。」九十九正色道:「以前我还在做事的时候,严格遵守法则三倒是帮助我捱过很多迷惘。应该说,由于法则三的关系,让我做完事就不去多想,不多想,就少了很多不痛快。」

「所以你做梦,九十九。」

邹哥吐槽,一吐中的。

「接着……职业道德一,绝不抢生意。」九十九说完,伸手。

「同意。」邹哥伸出手。

两个人随随便便在半空中,击了个软弱无力的掌。

其实都不缺钱。

会当经纪人,常常只是古怪的缘分,或迫于某种无可奈何。

「职业道德二,若有亲朋好友被杀,即使知道是谁做的,也绝不找同行报复,也不可逼迫同行供出雇主的身分。」这次换邹哥自己说:「不用解释了,这点的确是保护同行的职业道德。」

「有听说过前一阵子的事?」九十九瞥眼看向吧台后的电视。

新闻上,主播罕见地用很激动的语气谴责着连环杀人魔的最新犯行。

那个被媒体称为「猫胎人」、专门虐杀孕妇的变态,不晓得是哪一个经纪人底下的杀手,到底会不会教啊?有必要把人杀成那个样子吗?还是自己接单的个体户?不,十之八九,只是个变态杀人犯。九十九颇为笃定。

「你是说霜吧?」邹哥直觉。

「她违反道德,是她不好。」九十九回过神:「西门还跑去凑热闹,可笑。」

「可真正过分的是G。」邹哥沉声:「他明明就可以不接的,但还是硬干。」

九十九慢慢看出了邹哥此刻的心态逻辑,干脆附和:「G是很鸡巴。」

「他的经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完全不帮他过滤。」邹哥还没骂完。

「行了行了,职业道德三——保持心情愉快,永远都别说这是最后一次。」九十九竖起大拇指,苦笑道:「本来保持心情愉快是我的强项呢。」

说出「这是最后一次」这句话,可是忌讳中的忌讳,说了这句话的人,几乎都会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栽觔斗。屡试不爽。

保持心情愉快吗……

不管是对杀手,抑或是杀手经纪人,保持心情愉快始终是最难的一部分。

会放在三大法则与三大职业道德里最后压轴,恐怕也有「最重要」的道理。

九十九放下刀叉。

「老邹,你就问吧。」九十九双手环胸。

「如果你是我,会帮铁块报仇吗?」

会问这个问题,代表邹哥快不能继续当一个称职的杀手经纪。

在职业上堕入魔道,可在行为上更接近一个「人」。

「延伸法则二跟职业道德二的精神,应该否定所有关于报仇的想法。」九十九诚恳地看着邹哥,说:「若铁块得手,琅铛大仔会死。铁块失手,则铁块死。一翻两瞪眼,老邹,这是等价交换。」

「你毕竟不是我。」

邹哥又想起了阿莫。

虽然现在自己总算在形式上接纳了Mr.NeverDie,但当初自己一时按捺不住、动用了二十几个流氓围杀Mr.NeverDie这个举动,一回想起来,总算觉得自己对得起死去的阿莫,将来地下相会,也不会不好意思。

现在,铁块呢?

由于铁块做事的拳杀风格极其明显,江湖资历深的头目人物,个个都知道铁块是邹哥底下拔尖的杀手,就算琅铛大仔也委托过铁块出手过。

这次铁块失手,被逮,琅铛大仔一伙「只是」残酷刑求了铁块,完全没来找邹哥的麻烦,也没来逼问邹哥到底是谁下的凶单。

琅铛大仔,可是百分之百依着规矩来的。

如果自己要宰琅铛大仔为铁块报仇,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不过老邹,」九十九眼睛盯着电视新闻,完全不看邹哥。

「?」

「那不是报仇。」

「什么意思?」

「那是委托。」

邹哥一怔。

「那些钱,或许买不起琅铛大仔的命,不过,加上那一大盒……啧啧。」

九十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似笑非笑。

全明白了,邹哥哈哈一笑:「对,是委托。」

九十九不禁莞尔。

「有合适的人选吗?」九十九说:「虽然鸡巴,不过我有G的经纪人电话。」

「不了。」

邹哥的嘴角上扬,拿起手机寻找某个鬼子的号码,发了一通简讯。

心情大好,邹哥又点了一根烟庆祝。

「来两杯马丁尼。」九十九向刻意保持距离的酒保招招手。

两个人轻轻摇着冰冻的玻璃酒杯。

至少有一个人心情大好,而另一个人也替他开心。

「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九十九喝了一大口酒。

「敬运气。」邹哥也大喝了一口。

此时,酒吧里四台电视上的最新新闻快报,吸引了所有顾客的注意力。

最近最炙手可热的新闻,毫无疑问是两天前才又犯下大案的猫胎人。

「哇,又是那个死变态。」九十九跷起二郎腿。

「刚刚才敬运气,怎么都是这种人长命?」邹哥不以为然,喝了一口酒。

电视里,一位大腹便便的女检察官笑容可掬,站在镜头前说明案情。

「今天下午警方会同美国FBI来的犯罪专家研究猫胎人一案,非常肯定猫胎人的行凶,不单纯是模仿大量好莱坞犯罪电影后的产物,更可能的是猫胎人的精神方面有问题,所以往后的办案必须加入精神疾病的方向,与其说是追捕罪犯,说是追捕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更为适切。」

女检察官一边说,一手抱着肚子。

镁光灯此起彼落。

「精神方面有问题?请问是什么疾病?」中国时报的记者提问。

「很抱歉,精确的病名我们必须保密,因为这牵涉到侦查的方向。不过目前已知猫胎人在性别认知上有严重的焦虑,才会产生无法分辨被害人的性别、男女皆杀的窘境。专业医生指出,这种无法辨别性别的症状,有可能是肇因于猫胎人小时候长期被暴力性侵害,而且很可能是同时遭到两种性别的性侵害所致。」

「为什么猫胎人会坚持采取杀胎换猫的行凶方式,警方有最新的推论吗?」自由时报的记者提问。

「猫胎人可能在嗑药后产生严重的幻觉,因此会有特定行为的强迫症产生。不过精神科医生在参考FBI提供的国外类似犯罪个案后,认为更可能的事实是,猫胎人从小就希望自己是一只猫,自由的猫,想藉此逃避不断遭受性侵害的童年。所以猫胎人才会在孕育生命的子宫里将胎儿取出、缝进猫,象征自己希望透过手术仪式,成为一只货真价实的猫……这点在国外也有非常多的精神疾病案例。」

九十九与邹哥互相看了一眼。

天啊,这个女检察官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那么逮捕猫胎人后会因为他的精神失常,给予减刑吗?」现场的记者也笑了。

「现在还言之过早。」女检察官摸着肚子,和颜悦色说。

「还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民众可以帮上什么忙?」麦克风齐上。

「有的,我们已经侧写出猫胎人的性格与特征轮廓,请民众密切注意周遭国小教育程度、口吃,以及阴阳人扮装的古怪陌生人,例如穿着高跟鞋与窄裙走路的男子。如果发现这些特征,请民众不要惊慌,紧急拨打一一〇报警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说明一下国小的教育程度是怎么回事?」

「是的,猫胎人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种种讯息显示,猫胎人的表达能力严重不足,所以才会抄袭许多犯罪电影的语言当作与警方沟通的方式,表达能力的不足也可能导致猫胎人在口语表达上的不清晰。」

「请问警方认为今天call in进大话新闻的猫胎人,是真的猫胎人吗?」

「我们并不认为,因为电话里的猫胎人显然没有口吃。谢谢,我们的记者会就到此结束,希望警民合作下能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恢复社会安宁。」女检察官一鞠躬。

记者会到此结束。

酒吧里所有的客人,眼睛大大,嘴巴开开,面面相觑。

然后不约而同大爆笑出来。

「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太好笑了!」九十九笑到岔气。

「太夸张了,这很明显是警察设下的圈套嘛!」邹哥也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说。

「现在那个女检察官家里一定挤满了警察,只要猫胎人敢去,一定跑不掉。」

「猫胎人如果不是白痴,应该也看得出来是个圈套吧?」九十九摸着笑到发疼的肚子,不过这种事很难说……就算不是白痴,疯子的举动也很难用一般人的水平去估量的。」
tanzanming3
2010-7-19 09:31 PM
说到疯子,邹哥倒有很多跟疯子相处的经验。

「没错,如果是真正的疯子,明知道是圈套还是会上当的。」邹哥擦着眼泪。

这几天心情上的郁闷,竟然是被这个死变态的新闻一扫而空。

那个叫猫胎人的蠢货,真的是太具有娱乐性了。

放在吧台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邹哥拿起,刚刚传出去的简讯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吃吃吃,两个小时前,飞机正好赶在台风登陆前降落台湾。」是鬼子。

碰巧回来了吗。

很好。

邹哥拿起手机。

38

城市底下。

无数台了无生意可做的出租车上,广播传来了最新的台风消息:

「泰利台风行径诡谲多变,因为地形阻挠,结构遭破坏,台风分裂为两个中心,低层中心早上七点半已经从宜兰花莲之间登陆,不过,结构遭到破坏成了热带低气压,高层中心在台中外海,形成副低气压中心持续朝西北前进,预计要到傍晚过后,台湾才会逐渐脱离暴风圈。泰利狂扫台湾一整夜,上午的台北雨势减弱,不过,阵阵强风还没有减缓的趋势……」

这台风来势汹汹,明明是白天,天空却黑压压让人透不过气。

风大到连行道树都给吹倒了好几棵,雨也大到快让人睁不开眼。

渐渐,风的力量压倒了雨的本事。

水珠精神错乱地横向泼洒,打在身上,就像是挨了BB弹一样刺痛。

一个人影逆着风,顺着风,玩着风,在天旋地转的城市上空飞驰。

Are you lostin your lies?

Do you tell yourself I don`t realize

Your crusade`s a disguise?

Replaced with freedom with fear

You trade money for lives

I`m aware of what you`ve done

No,no more sorrow

I`ve paid for your mistakes

Your time is borrowed

Your time has come to be released

(词/曲:Linkin Park)

不怕死地挂着贴耳耳机,将MP3的声音开到最大,狂冲,狂冲,Mr.NeverDie正听着引领他狂暴情绪的最佳伙伴,联合公园的「No More Sorrow」。

有好长一阵子,都没有在台湾做事了。

就当是热身吧。

整个城市都在摇摇晃晃,每一吋都充满了想象之外的危险,在城市上空进行的冒险游戏变得艰难十倍,就连Mr.NeverDie这种顶尖高手都差点死了九次。

连续冲了三个钟头,有点累了,可Mr.NeverDie就是不想停下来。

最近,他只要一停下来,有一半的机率会思考各种事情,包括等一下要吃什么、今天要睡在哪里、自己存了那么多钱要怎么花才好,甚至是人生的意义。

他痛恨思考,因为他无法从思考里得到什么厉害的答案。

有时勉强进行思考,头会很痛,若得到非常矛盾或空泛的答案,头就更痛。

一片空白最好。

另一半的机率,就是脑中自动出现那一个讨厌的名字。

只要一出现那个名字,Mr.NeverDie就会毫不留情给自己一拳。

可能的话,所有事情都想秉借着动物的本能去做,去完成,就好。

拒绝思考。

拒绝那个名字出现。

忽然,喷冲在Mr.NeverDie身上的雨,变小了。

「咦?」

感受到异变,他的全身毛细孔竖起,轻轻落在摇晃中的广告招牌。

一瞬间。

无法动弹。

看在动态视觉超卓的Mr.NeverDie眼中,眼界所及,数百亿颗雨滴,有那么一瞬间完完全全停在半空中,绝对的定格住。

没有任何先兆。

全世界好像被抽走了声音。

数兆道强光从至高无上的天顶之顶,直奔而降,冲开了厚实的黑色云层。

滞留在全世界半空中的百亿雨滴,全都被那道沉默的强光激得闪闪发亮。

「哇,该不会是,上帝突然想到我了吧?」Mr.NeverDie暗暗自嘲。

轰!

巨雷在眼界之外爆开,振动了时间,数百亿颗雨滴飒地横向碎落{

真是太神奇的一幕了,Mr.NeverDie一拳揍开了冲向他的雨水。

紧接在雷声后,正好手机响了。

「刚刚打雷,你有听到吗!」当然是鬼子。

「干嘛?」Mr.NeverDie踩着摇摇欲坠的广告招牌,像蜘蛛人一样俯瞰这城市。

「吓死我了,突然好大一声喔吃吃吃,吓死了吓死了!」

「废话少说,到底查出来那个叫什么大仔的,在哪里?我什么时候动手?」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情势喔,如果说呢,几天前我们在旧金山干的那票,难度是十,要杀琅铛大仔的难度,顶多到七而已耶吃吃吃。」鬼子笑着。

洋人的屌大。

就算堂堂都是黑社会老大,台湾角头的气势就是差了美国黑手党一截。

「呸。」

「最佳的做事时间,是今天晚上。」鬼子如数家珍,说道:「气象预报说,今天晚上台风的强度会大幅减弱,到时候风变小呢,雨就变大,吃吃吃,雨那么大,琅铛大仔身边的小弟没地方去,一定会聚集在琅铛大仔旁边,这时要杀琅铛大仔,也一定最难喔。」

「这算什么最佳时间?」

「因为我想看你死嘛笨,吃吃吃!」

「我干妳娘。」Mr.NeverDie倒是很想笑,但按照惯例还是得骂。

「在死之前,你就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吧。」鬼子银铃般的笑声又出现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帮你盯住琅铛大仔的行踪,入夜后随时等我电话喔。」

「睡一觉,免了。」

「对喔对喔,你要去约会嘛吃吃吃,疯子也有可爱的一面唷!」

「我还是干妳娘。」

Mr.NeverDie挂掉手机。
tanzanming3
2010-7-19 09:31 PM
39

约会,算吗?

不算。

不算约会,但Mr.NeverDie照样躺在台北永和某顶楼加盖的奇妙小屋里。

裸着身,闻着熏香,感受着后大腿肌上的麻麻刺痛感。

这次刺的到底是哪一国哪一个朝代的「自由」,他依旧毫不关心。

先是后大腿肌,再来是左耳后……

时光机倒转到五天前,当Mr.NeverDie故意让子弹掠过耳际时,还稍微往外动了分毫、好让子弹轻轻擦过,只要算错一点点,整只耳朵就会烂烂地黏在沾满血迹的地板上。

「厉害吧。」Mr.NeverDie不屑地从鼻孔喷气。

「……」女刺青师检视了耳后那道焦掉的伤口。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来来回回刺了这么多次,女刺青师感觉到这些新增伤口的奇异变化。可能危及生命的伤口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这男人非常精准地控制伤口的位置,每每落在自己上次规定的「地点」。

虽然还没有到随心所欲的程度,也不远了……

这样的身体,不禁让女刺青师想到了她认识的另一个身体。

那个身体,也很强,却是一种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糜烂之强。

「妳没问过我,也不打算问我,这些夸张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没兴趣。」

「不觉得,一般人受了这种伤,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吗?」

「不见得。」

「放心,我不会多说,嘿嘿……我可不想少了一个聊天的对象。」

「我们没有聊天。」

「……」Mr.NeverDie刻意忽略刚刚那一句绝顶残忍的吐槽,说:「最近我在美国听到了一个笑话,大概是这样说的……有一个男人在新婚之夜,对着新娘发誓说,他会爱她一生一世,如果他对她做了不忠的事,他愿意接受上帝的惩罚。」

「不好笑。」

「因为还没讲完。」Mr.NeverDie也不着恼,继续说道:「婚后不久,那个男人就跟新娘的好朋友勾搭上床,还常常上妓院嫖妓。终于有一天,他搭飞机出差,结果在高空遇到乱流,一边引擎还冒出火来,情况危急,那个男人想起了当初的誓言,于是双手合十大声祈祷……他祈祷说,上帝啊!虽然我罪孽深重,不过请您看在其它无辜旅客的份上,暂时饶恕我吧!」

「……」

「这时天上传来一个巨大的声音,上帝说——」Mr.NeverDie哈哈大笑:「无辜?为了把你们这些罪人统统凑上同一班飞机,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啊!」

「嗯。」

女刺青师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已是对Mr.NeverDie莫大的鼓励。

自从死了一次后,Mr.NeverDie就爱上了所有关于死亡的笑话。

就知道这种笑话特别管用。

「上帝的事我不清楚,不过,关于死神的传说很多。」Mr.NeverDie享受着自吹自擂的快感,加重语气:「唯有我最接近真相。」

女刺青师不搭腔,自顾自在刚果语的「自由」旁,小心翼翼修饰花边。

「一般人用刀,速度实在太慢了,虽然没办法真的闭着眼睛就能躲开,但也相差不远,嘿嘿。」Mr.NeverDie幽幽说道:「看来看去,还是子弹比较有挑战性。」

「……」

「那些子弹的轨迹就像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飞车,要对付它们,就得了解死神如何控制子弹飞行路上的红灯绿灯。」Mr.NeverDie洋洋得意:「躲不过,就迎上去。睁大眼睛,一刻也别闭上!」

「……」

还没完。

Mr.NeverDie又说了躲炸弹破片的诀窍、如何从十五层楼跳下去还能不死的应变小技巧、一口气应付十几个人从四面八方拿刀砍过来的要领,等等日常生活中绝对派不上用场的荒诞经验谈。

「不过子弹毕竟没生命啊,小混混扣扳机这个动作也没啥信念,加起来都算是无生命的东西……一旦扣下扳机,子弹接下来要怎么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啦!」Mr.NeverDie继续说继续说:「比起来,如果刀在高手手上,比一般小混混拿枪还可怕一百倍,因为高手使刀的动作有不确定的生命感,生命体的轨迹我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一定要边看边躲……」

女刺青师默默听着,默默刺着。

都来这么多次,也来这么久了,Mr.NeverDie看不出来女刺青师是不想跟他讲话呢,还是彻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是两者兼具。

出于意兴阑珊后的本能,Mr.NeverDie突然提议:「想不想跟我做爱?」

「不想。」

女刺青师回答的语气,丝毫不见惊讶。

Mr.NeverDie感觉皮肤上的针刺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力道,若无其事。

大概是自己问得太轻浮,没有慎重其事的感觉吧。

「说真的,想不想跟我做爱?」他慢慢地再说一次。

「不想。」女刺青师断然拒绝。

「那妳要不要跟我做爱?」

「不要。」

「那,可以跟我做爱吗?」

「不可以。」

既然使用各种问号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么……

「跟我做爱吧。」Mr.NeverDie肌肉绷紧。

「你可没那么自由。」女刺青师还是全神贯注在她的针笔上。

这样也不行。

算了,反正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留下一点点挑战也好。

每次来都问问看,直到成功为止。

不,不是「为止」。

成功之后,一定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tanzanming3
2010-7-19 09:31 PM
40

大雨夜,最是杀人夜。

撑伞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招手,出租车靠近。

开门,上车。

「长安东路,富贵年华。」男人说完,便闭目沉思。

出租车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以最急切的速度来回扫水,视线依旧一片模糊。

轮胎有一半没在水里,整条街几乎都被雨给溶解了。

「这雨啊,大概是我开出租车十年来遇过最大的一次。」出租车司机咕哝。

「……」男人没有回话。

雨一直下。

像是报复白天时被狂风整个吹横的怨气,雨沉厚到连风都透不过气。

也许是巧合,抑或是计算精准。

男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租车已来到一间高级三温暖俱乐部门口。

「一百八十块钱。」司机停住表。

「不用找了。」男人将两张百元钞放在排档处。

不急着下车,男人整理着脖子上的黑色领带。

「这种天气,太晚叫不到出租车的话,打这个电话,算你八五折。」司机眉开眼笑,递上有点湿润的名片。

「……」男人接过,小心翼翼将印有出租车车队与传呼电话的名片,收好。

用得着的话,那便诸事大吉。

雨没有一丝一毫缓下来的迹象。

男人用最老式的手法,慢慢将领带打好。

开门,开伞,慢慢下车。

即使只走了几步路,撑着伞,半身还是给湿透了,裤管也湿了。

俱乐部门口,在这滂沱大雨夜,竟停了十几台黑色高级轿车。

每台高级轿车的玻璃上,都贴着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深黑色隔热纸,不过从挡风玻璃可清楚看到,每台车的驾驶座上,都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司机。

有的司机一边嚼槟榔,一边看八卦杂志发笑。

有的司机正在讲手机,一边往俱乐部门口张望。

有的司机双手环胸假寐,脑袋微微上下晃动。

……麻烦的十几双眼睛。男人看了看表。

将伞交给门口泊车的小弟,将领带重新调整、系紧……男人还是很在意领带。

「先生,跟您借一下您的会员卡。」另一个门口小弟堆满笑容。

「第一次来。」男人看着小弟的眼睛,这孩子还很年轻。

「先生,实在很抱歉,我们这间俱乐部是采会员推荐制,如果……」

「洪爷约我在这里谈事,叫我先去他惯去的东河包厢。」男人平静地看着小弟,说:「他晚点来,你可以打电话给他。」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这里是……」小弟的脸堆满了歉意。

「雨下很大。」男人微微踏着湿淋淋的鞋子。

男人没有露出不耐的表情,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请求」的意思。

不卑不亢,他只是很自然地,饰演好洪爷位高权重的朋友。

「是,那您在这里签个名。」小弟诚惶诚恐地拿出一本册子。

男人随意签了个名。

「洪爷到了的话,跟他说我湿透了,先进去泡澡。」男人给了亮眼的小费。

「是。」小弟看了一眼册子上的签名,鞠躬:「请进,陈先生。」

另一个小弟看到那男人的出手阔绰,赶紧领着湿淋淋的男人走进大厅。

传说,正要开始。
tanzanming3
2010-7-19 09:32 PM
1

长形桌上。

独留一张孤孤单单的方块六。

无星无月,黑色的大雨落在黑色的大海上。

一艘刚刚结束惨烈赌局的豪华邮轮,停泊在这巨大的滂沱黑暗中。

雷雨交加,仿佛已经死亡的赌局又要复活。

上百名宾客沉默地看向海的另一端。

远远的,那远在肉眼能力之外的岛上,正上演着一出惊心动魄的大刺杀。

不论成功或失败,今晚,都将成为无人不晓的传奇。

赌神,或者该说是旧任赌神。

手里握着卫星手机,心中盘算着旁人无法参透的局。

这局。

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不简单。

旧任赌神缓缓回头,看着甲板上那一滩怵目惊心的血迹。

真不可思议。

那个骗子教出来的男人,在最后关头竟然还是说服了他……

用一次偷天换日,换了一次偷天换日。

用一计,换一命。

命又换计。

现在连尸体也不可能找着了吧。

只留下一个烫手却心热的绝妙烂摊子。

很好。

成交。

旧任睹神打了第七通电话。

「冷面佛,今夜你不算死在我手里。」
tanzanming3
2010-7-19 09:32 PM
42

男人装作不经意的左顾右盼。

在这沉闷的下雨天,这间高级俱乐部里特别冷清,出现少爷比客人多的窘况。

虽然不到戒备森严的程度,但有几个特别同壮的保镖不时穿梭在走廊上。

偶尔莺莺燕燕经过,几件开高衩的紫色旗袍,露出让人心动不已的白皙大腿,连那些保镖都忍不住色眯眯地看了几眼,用微扬的嘴角私下品论了一番。

「东河包厢到了,陈先生请进。」小弟鞠躬哈腰,笑得可灿烂。

「谢谢。」男人伸手进口袋,像是在摸小费。

洗手间就在左手边,没听见洗手声或冲水声,估计里面有人的机率不到两成。

即使里面有人,估计一并解决不让发出声音的机率,高达了九成。

「西山包厢是在另一边吗?」男人随口问。

「嗯?是啊。」小弟直觉地回答。

完全没看到男人如何动作,那小弟捧着自己被切开的喉咙,双眼瞪大。

在第一滴血落在地板上之前,男人已将呼吸困难的小弟拖到一旁的洗手间。

仿佛是拷贝无数类型电影里最常出现的桥段,从洗手间出来时,男人已一身的标准服务生模样。连脸上的笑容都一模一样的虚假僵硬。

刚刚男人是将大号厕所的门反锁,再从里面快速翻出来的,那坐在马桶上的小弟尸体被扫厕所的清洁工发现,估计,至少要十分钟以上。或更久。

但时间依然是个变量,秒秒是金。

男人在不被发现异状的前提下,以最高速度,在三温暖俱乐部里快步行走着。

沿路经过毛巾间,男人便进去推了一台折好热毛巾的车子出来。

沿路有客人,有保镖,有陪女,有其它的服务生,往西山包厢的大致位置走去,即便是走错了些许,只要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便不会引人侧目。

时间。

要注意时间。

一个小时前,开往公海的丽星邮轮上,赌神下了一张惊天动地的单。

——要买,冷面佛的头。

究竟为何赌神要杀冷面佛?不清楚,暂时也不重要。

这一个小时,要命的一个小时。

从接单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消息都可能曝光。

赌神要买冷面佛的头,仅限于今晚。

今晚买不到,明天就轮到赌神人头落地。

赌神一共打了几通电话,男人不知道。

擅长估计的他,猜想起码三通。

精确估计的话,男人眉头一皱……起码三通,但不会超过五通。

电话打得越多,消息走漏的风险就越大。

赌神善赌,即善押注,不会盲目打给十几个杀手经纪。

能接到赌神电话的,一定都是拥有最顶尖高手的经纪人……

即是说,除了自己,约莫还有两个至五个顶尖杀手。不会更多。

他们来了吗?会是谁呢?

自己是第一个进来这间三温暖俱乐部的吗?

很有可能,因为目前还发觉不到异样。

不。

说不定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兵不血刃就蒙混了进来。

说不定他们趁着大雨的掩护,从这建筑物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钻了进来。

若知道其余的杀手有几人,甚至是谁就好了……

如此一来,就能将更多更复杂的变量估计进这个局里。

或许刚刚跟自己错身而过的某人,也是另一个杀手乔装的服务生、保镖,甚至是陪女。或许不是错身,而是刚刚跟在自己正后面,在上一个路口他左转,而自己右转的那一个人是杀手?或许,自己正在前往西山包厢的路上,可另外的杀手刚刚好完成了任务,几秒后就会听见大乱的声音……

虽然不清楚一起接单的杀手是谁,但合理估计,绝对不会是冲锋陷阵的莽汉,这里是黑社会跟警察署长一起罩的场,容许兄弟带枪进来,现实世界不比电影动作片——主角无论如何不会被乱枪流弹打中。

八成,那些杀手作风肯定像自己一样,安静,低调,镇定,计划周详与见机行事两感兼备,出手迅速确实,绝对不多做无谓的杀。

摒除一切无法纳入估计的杂质,男人将思虑沉淀在脚步下。

其实西山包厢不难找。

疑神疑鬼的冷面佛,走到哪里都跟了一堆牛鬼蛇神,只要往保镖越来越密集的方向走去,大抵不会错。

只是,冷面佛身边的保镖再多,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一边微笑看着那些板着脸孔的保镖,一边快步走着。这些在走廊上无聊踱步的保镖数量,比自己预先估计的还要多出至少一倍。冷面佛真是爱杀人、可自己也活在被杀的阴影下吧……

好像快到了。

不能太天真。

估计要宰冷面佛,至少也得一并宰掉冷面佛身边的几个贴身保镖。太辛苦了。

尤其冷面佛养的那两头贴身怪物,一对一自己都没有把握,二对一更是毫无胜算。自己可是接单赚钱,不是来送死。

不过,若是先下手为强,冷不防一刀从背后刺进冷面佛后脑、再穿出喉咙,主子一死,保镖就只会为了面子问题跟自己过不去,而不会豁全力挡下自己。

估计这样才行得通。

到了。

最顶级最气派的西山包厢,门口站了四个外国人面孔的保镖。

保镖们自顾自交谈,只瞥眼看了笑嘻嘻的男人一秒半秒,连可能藏着武器或炸药的毛巾车也没检查,全无拦阻便放他进三温暖澡堂。

这身制服跟一脸贱笑果然有用,男人若无其事推车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浓浓碳酸气味的白色蒸气。

「送毛巾。」男人微笑。

微笑凝结。

澡堂里的景象,连最冷静最擅长估计的男人,都一瞬间背脊发冷。

胖胖的冷面佛赤裸裸坐在池子上的石阶,双脚浸在染成血红的池子里。

池子上,漂着一具面向下的尸体。

坐在冷面佛对面泡脚的,是一丝不挂的黑道立委琅铛大仔。

这两个黑道枭雄的身后,或坐或站了十几个身上刺龙刺凤的壮硕保镖。

「我说大仔,你干脆就承认了吧,约我在这里谈事情,就是想亲眼看我死。」冷面佛舀着汤匙,吃着冰镇莲子汤。

「你少疑神疑鬼,我为什么要你死?」琅铛大仔手里也是一碗冰镇莲子汤,大声骂道:「赚大钱的生意都快谈成了,我干嘛要白白把财神往外送!倒是我,刚刚差点给你一起害死了,到底是惹谁了你?」

「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冷面佛皮笑肉不笑,看着池子上载沉载浮的尸体,说:「只是很久都没人敢杀我了,到底是谁那么……」

不自量力四个字,从冷面佛的口中说出来,比任何人都更有力量。

不说出来,又比说出来更有力量十倍。

「我要打电话给义雄,叫他带更多兄弟过来接我。这池子脏成这样,一年半年是休想叫我回来……」琅铛大仔伸手,后面一个小弟立刻双手奉上手机。

「别打。」冷面佛眯起眼睛。

琅铛大仔拿着手机,有点犹疑。

男人不疾不徐地将干烫好的毛巾一叠一叠地放在架子上,再将随手乱扔的毛巾收拾好,每一吋的专业动作都不让人有怀疑的空间。

「嘻嘻,暂时待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染红的池子里,浸着一颗光头。

光头的汉子只露出一个头,竟不理会那一具漂到眼前的尸体,下巴以下依然故我泡在充满血腥味的温泉池里,拿着毛巾擦澡。

冷面佛冷笑:「要杀我,就要一次成功,否则就是对方人头落地。」

琅铛大仔有点懂,又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

「对方下单,不会只有这一个杀手,一定是倾巢而来啊,你现在走到外面,没有一支两支狙击枪在上面等你,算我冷面佛被人瞧扁!」冷面佛看着池子里的浮尸,冷冷笑说:「杀手一个一个进来,他们就一个一个做掉。等到天亮,我们数一数池子里会有几具尸体。」

聪明。

不愧是七日一杀的黑道霸主。

再不需估计,这吃力的单子便在这里放弃吧,男人心想。

「好啊,哈哈,等到天亮来数尸体,看看你冷面佛的面子有多大!」琅铛大仔哈哈大笑,还用脚将漂到脚边的无名尸体给踢走。

男人收好地上散乱的毛巾,便即要推车离开。

「送毛巾的。」

一个,像是从墙壁里发出的硬冷声音。

「还有什么吩咐吗?」男人恭恭敬敬地鞠躬。

「从刚刚到现在,你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

分明是灯光通亮的三温暖尊爵澡间,却有一个声音缓缓从突兀的深邃阴影处走了出来。这人穿着黑色运动外套,黑色运动长裤,黑色耐吉运动鞋。

本欲行刺的男人慢慢看清楚,原来这个穿了一身黑的保镖,浑身被一股极为不祥的气给包围住——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敏感体质,只要看了这黑衣男一眼,就会不由自主想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一个平常的服务生,看到尸体的正常反应吗?」黑衣男淡淡地说。

「……」男人的脑中,千百个念头快速冲击着。

断然否认被接受的机率——零。

畏畏缩缩否认被接受的机率——百分之十。

畏畏缩缩否认被接受、但还是被杀掉的机率——百分之百。

「你,太冷静了。」血池里的光头男脸转了过来,微笑,看着推着毛巾车的男人,说:「太会演戏的结果,反而露出马脚。嘻嘻,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男人面无表情。

现在的他没有别的选择,也没有别的可能。

「明白。」

男人双手松开毛巾推车,两把黑色短刺溜出袖口,握在手上。

从现在开始到最后一秒,就用自己最拿手的技术,在断气之前闯出这里吧。

逃出生天的机率是零。

只是,不试试看的话,死前也没别的事好做。

冷面佛看着前来行刺自己的这男人,微微点头。

「怎不问问他,到底是谁下的单?」琅铛大仔吃完最后一口莲子汤。

「就算用最残酷的方法逼问,你也不会说出下单的人是谁吧?」冷面佛皮笑。

所有保镖都站在冷面佛与琅铛大仔前,用十几台肉身坦克当作最低程度的防御,个个手里都拿着枪,却没有人有向男人扣下扳机的意思。

因为,专家就交给专家处理。

「只怪我自己,估计错误。」男人一脚踢开毛巾车。

众保镖神经紧绷之际,决定放弃的男人第一时间往后飞窜。

「好!」

血池里的光头男动也不动,任凭穿了一身漆黑的男人追了出去。

就在两人一逃一追出澡堂的瞬间,远处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炸声。

所有人一愣。

隔了几秒,又是一阵难以理解的爆破声。

「该不会……」琅铛大仔皱眉,有点后悔,还是该叫义雄派弟兄过来支援的。

血池里的光头男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嘴角肌肉牵动。

「第三个刺客,嘻嘻。」
tanzanming3
2010-7-19 09:32 PM
43

击中目标,不过是子弹行进的,其中一种选择罢了。

这是绝对自由者才能享有的权力。

首先,当然是大厅。

所谓最短的距离,就是从正前方强行突破!

「鬼子,妳在外面没办法看到,真是太可惜啦哈哈哈哈哈!」

Mr.NeverDie一拳击碎门口小弟的鼻子,再高高一跳,跳到另一个尝试掏枪的警卫身上,一手抓着对方脖子,再一刀将对方的右眼剐了下来。

枪声零零落落,仿佛自己开枪只是凑热闹,只消别人的子弹打中了就可以。

几百颗镜头像刺猬的刺毛一样高高竖起,捕捉肉眼无法跟上的死神世界,无比清楚,Mr.NeverDie轻轻松松躲过一颗又一颗没有信念的子弹,冲过去,乱刀切开一条红色的路。

「哈哈!」Mr.NeverDie轻蔑地将刀子插进保镖的脊椎之间,大叫:「得分!」

「去见你妈!」Mr.NeverDie一个豪迈的飞踢,直接踢中第二个保镖的喉咙,镜头捕捉到保镖颈骨断折的声音:「不!可别全死!」

「顺便也见见我妈!」Mr.NeverDie夺下第三个保镖的枪,朝着他的四肢连开了七枪:「这样应该死不了啦!」

越乱越好。

虽然没什么必要,手榴弹还是在宽敞的走廊上炸了开来,崩落的石块飞屑朝四面八方不规则喷了出去,割伤了好几个来不及逃跑的服务生跟保镖,就连明艳动人的陪女们也被炸毁了容。

「来点挑战嘛!」Mr.NeverDie冲过尖锐的破片,身上划出好几十道血痕。

沿途砍,沿途杀,断掉的肢体飞来飞去,那些惨叫声配合Mr.NeverDie夸张的笑脸,竟有一种在拍搞笑片的氛围。

走廊爆炸的后方,又是好几个神色匆匆、非得依赖枪否则无法战斗的保镖。

拉开保险,上膛,深呼吸。

距离,三十公尺。

每一步都充满死神陷阱的三十公尺。

Mr.NeverDie嬉弄般,左脚单膝如羽毛般碰地,右脚如弓,双手手指如豹爪轻轻撕着地,臀部高抬,闭上眼睛,头垂落,仿佛进入深沉的祈祷。

这姿势,与百米选手冲刺前的准备动作「蹲踞式」如出一辙。

「一起开枪!」

不知是哪个白痴发号施令,燃烧的子弹不约而同从枪口里旋转出击。

砰!

枪鸣,死神全速冲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所有前来行刺冷面佛的杀手,避之唯恐不及的画面,莫过于此。

可对见惯了好莱坞大场面、与真正高手对决过的Mr.NeverDie而言,这些人哪里称得上瞄准?」是忙着将手枪里的子弹一鼓作气清光光罢了。

硝烟味钻进鼻孔,耳朵躺满子弹壳当当坠地的无奈声音。

那些子弹慢到,足够让Mr.NeverDie为每一颗掠过鼻尖的金属小东西取名字。

紧张感当然比自由在城市上空没命狂冲还要多,多很多,但——

距离,零。

「还不够啊!」

Mr.NeverDie冲进众保镖之中,不管是琅铛大仔的手下,抑或是冷面佛的跟班,全都让Mr.NeverDie砍得唏哩哗啦,乍看是没有章法的乱刀,却一刀一刀将众人砍得肚破肠流,没有一刀毙命,但求敌人痛苦万分。

只几秒,Mr.NeverDie成了方圆三公尺内唯一双脚站着的生物。

「琅铛大仔在哪?」Mr.NeverDie蹲下,将刀子上的血抹在一个保镖脸上。

那捧着肠子痛哭流涕的保镖就是想说话,也痛到完全无法言语。

正当Mr.NeverDie想玩弄一下弱者的时候……

突然间,一阵鸡皮疙瘩。

超猛的。

Mr.NeverDie霍然抬头,看向左手边的包厢长廊。

长廊深处。

明明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Mr.NeverDie身上的数百万颗隐藏式镜头,竟如高射炮一样全数拱起。

这感觉,比起十几个月前硬闯肃德监狱的濒死感,有过之,无不及!

在那里。

有个值得……杀到九成九死的家伙就躲在那里。

「看来,要杀掉琅铛大仔之前,一定得先杀掉你吧!」Mr.NeverDie不禁热血沸腾。

长廊深处,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也不是。」

只知道一颗死人头给远远抛了过来,直到快砸到Mr.NeverDie的脚趾头才落下。

好强的臂力。

死人头的脖子上,还圈着一条黑色领带。

「好丑的领带。」Mr.NeverDie一脚将死人头往旁踢开。

「你长得更丑。」走廊深处的声音。

那声音,才刚刚说完。

气息完全消失……不,留下了一点点的尾巴。

当然是陷阱,而且,是很有看头的陷阱!

Mr.NeverDie快速冲出。
tanzanming3
2010-7-19 09:32 PM
44

通往西山大澡堂外,唯一必经的小厅堂。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拿枪的保镖,或者他们都挤在大澡堂保护他们的老大吧。

「没有杂鱼了呢。」

Mr.NeverDie狞笑,看着眼前唯一的敌人。

这个浑身黑压压的男人,衣服底下似乎也刻满了无数伤痕旧疤。

散发出非常不吉祥的憎恶之气。

「大家都说,外面有一个自称绝对死不了的疯子杀手,就是说你吧?」

黑衣男笑得很恐怖,因为他的脸上全都是伤及肌肉与神经的刀疤,每有任何情绪表现,定会牵动所有已经畸形化了的脸部肌肉,挤成一团无法归类的表情。不像是人类。

也不像是生物。

「是啊。」Mr.NeverDie大刺刺地拿起短砍刀,闪耀着血光。

仿佛是呼应,黑衣男从腰后慢慢抽出一把刀,一把刚刚吃过血的短砍刀。

果然是行家。

Mr.NeverDie心想,比起淡淡开枪,拿刀用力砍人要帅多了。

「那你,一定忘了自己是谁吧……」黑衣男手腕灵转,转着手中砍刀。

Mr.NeverDie一怔。

意识之外,黑衣男的刀如狂风暴雨砍了过来。

Mr.NeverDie全身数百万颗镜头迅速绽放开来,捕捉,分析,以千钧一发的距离躲开了黑衣男杀气腾腾的刀,却还是在胸前肌肉留下一道血痕。

几乎是本能,Mr.NeverDie一刀又一刀反杀回去,但黑衣男每每以不可思议的反射神经躲了开,只是削中了一点皮毛肉屑。

虽然Mr.NeverDie从来没有认真练过刀,但他用刀砍杀敌人与目标的经验要远远胜过这个世界上所有拿着刀战斗的人,加上野兽的本能,命运镜头的高速捕捉,他很有自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强的刀手。

可眼前这个人,竟用「继续活着」的方式不断反驳他的自信。

一眨眼,两个人已互砍了三十几刀。

又一眨眼,Mr.NeverDie砍中了对方鼻子,而黑衣男也剁掉了对方右耳。

两个人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越砍越快,越砍越急。

「你一定看得见子弹的轨迹吧!」黑衣男大笑,一刀挥空。

「是又怎样!」Mr.NeverDie不屑,一刀也挥空。

「就算受了夸张的重伤,大睡几天就死不了吧!」黑衣男大喊。

「……」Mr.NeverDie无言以对。

刀跟刀之间,迸出高亢的火光。

每一刀都砍在一起,好像事先套好招,反复经过练习似地,刀刃互撞。

只是没有遇过如此抵抗的Mr.NeverDie,越砍心情越烦躁,力量越用越大。

「现在——你一定用很多很多只眼睛观察着我吧!」黑衣男越砍越后退。

「你为什么知道!」Mr.NeverDie一阵乱刀急砍,将黑衣男逼到角落。

镜头锁定。

Mr.NeverDie一刀绝妙劈出。

被逼到墙角的黑衣男,硬是躲过绝对不可能躲开的一刀。

墙上爆出一道破痕,石屑纷飞。

黑衣男高高跃起,另一版本的数百万颗镜头居高临下,对准Mr.NeverDie直落!

「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死过一次的怪物啊!」
tanzanming3
2010-7-19 09:33 PM
45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之后,「时间」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抽象的东西。

黑衣男与Mr.NeverDie两人的砍刀,在连续一百狠劈中,完全没有砍到对方。

有个成语叫「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这四个字,重复使用一千次来形容眼前决斗,无可异议。

没有人受伤。

其至没有任何刀刃相撞。

攻躲皆快,两个人用各种歪七扭八的姿势躲过对方的攻击,然后在闪躲的同时,拚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砍杀对方——所有攻击却又尽数落空。

超高水平的尽数落空!

没有招式。

一切都只是破碎常识的随机应变。

Mr.NeverDie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上,自己并非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是何等的有趣!

何等的难以容忍!

Mr.NeverDie被激起了热烈的斗志,他的动作比一开始要敏捷十倍,镜头飞转的节奏顺畅十倍,想要获胜的欲望更胜十倍。

偏偏就是无法击倒眼前的无名对手!

急躁感,再无法压抑了。

「嘿!」Mr.NeverDie一咬牙,打算迎向对方一记杀着,也要砍掉对方脑袋。

「喔!」黑衣男似乎也有相同想法,同归于尽地扑向Mr.NeverDie的刀。

也许只有这种双双毁灭的砍法才能让这场恶斗停下来。

一瞬间。

就在两个怪物几乎要砍落对方脑袋的那一瞬间。

「两对」数百万颗镜头突然错乱地撞在一块,在人类的意识之外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仿佛雨块同极相斥的磁铁以超高速接近,终于将Mr.NeverDie与黑衣男撞弹开来,双双跌在地上。

Mr.NeverDie摸摸自己没有被砍飞的脖子,转了转。

黑衣男以刀撑地,用奇异又扭曲的笑容看着Mr.NeverDie。

中场休息。

绝对不是英雄惜英雄的狗屁气氛。

这两个怪物,互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无法兼容的恨意。

「呸,你……或者说,上一个你,是怎么死的?」黑衣男瞪着他。

「坠机。」Mr.NeverDie瞪着黑衣男,反问:「你咧?」

「高楼大火。」黑衣男用刀拨着凌乱的头发。

「所以算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Mr.NeverDie猖狂大笑,还笑出了眼泪:「你这个区区被火烧死的幽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被火烧死啊哈哈哈哈!」

「……」黑衣男不屑地翻白眼:「自从知道有你这号自大狂,就想快点把你杀掉。不过我们这样打下去,就算死神在场裁判,也不晓得怎么分胜负。」

两个人慢慢站了起来。

像是重整旗鼓,马上又要展开第二回合。

「别担心,我等一下就会把你的幻想做个结束。」Mr.NeverDie故作轻松,随意挥着砍刀说:「告诉你,不死也有分等级的。在上一个我死掉之前,我可是十项全能的金牌国手,条件比你这瘦皮猴好了不知多少。最重要的,我又是坠机死的,你啊……死得太普通啦!哈!」

「大概吧,大概死不了也是有分等级。」黑衣男恶笑,慢慢脱下被砍得破破烂烂的黑色运动外套、黑色上衣,露出一身密密麻麻的黑色刺青。

犹如恐怖的涂鸦。

只瞥了那刺青一眼,Mr.NeverDie的心脏便莫名揪了一下。

怎么回事?

刚刚那心悸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最倒霉的其实是,你今天晚上根本不必死。」

黑衣男手中的砍刀,变态地轻刺胸口上的黑色刺青,直到皮肤都给刺出血来。

十几年前,黑衣男每杀一个人,就在身上刺一只正在惨叫的乌鸦。

直到身上几乎没有容鸦之处,这几年才停止这残忍又白痴的计算。

在很多年前,大家还没忘记这个男人的恐怖时,他有个简单易懂的外号。

——乌鸦男。

「刚刚听你说,你是来杀琅铛大仔的。」

乌鸦男歪着头,舔着刀上的鲜血:「真可惜,真可惜……光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把路让开,给你一个方便。不过……」

不过。

「不过像你这种自大狂,早点死一死,大家都开心。嘻嘻。」

西山大澡堂门口,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白色雾气中走出。

高大的人,顶着一颗血淋淋的光头。

光头高汉的胸前也张牙舞爪着一个刺青,一个与乌鸦男完全不协调的刺青。

——耀眼的太阳,那灼热的闪焰像八爪章鱼一样延伸到四肢躯干。

说起来好笑,这个刺青是一个月前才刺上去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更没有特别想要表达的涵义,反正……反正这个强壮的身体也不过是「暂时借用」罢了。加上既然刺青师不收钱,任凭那个古怪少言的女人发挥创意也就是。

这个一个月前随意刺下的太阳刺青,从西山澡堂缓步而出,却教Mr.NeverDie几乎给螫得睁不开眼,随时都会重重跪下。

混帐……

干你娘的混帐……

「我们这边,一个绝对死不了,一个死到根本不在乎,你要怎么做?」

光头高汉的话中有话,一时无法令人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也是头怪物。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或许连被他杀掉的人也搞不清楚底牌。

「……制……制约……」

Mr.NeverDie头晕目眩,终于支撑不了,跪了下来。

数百万颗一直守护着他的隐形镜头,一颗一颗熄灭。

有如骨牌效应,几次呼气与吐气间,所有镜头全都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明明是在天桥上发下的狂野豪语,怎会突变为一语成谶。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有这么怕吗?刚刚不是还挺猖狂的吗?」光头高汉紧绷的拳头,滴着混浊的红色温泉水,笑笑:「嘻嘻,怕也是自然的,你的第六感很强嘛,知道自己到此为止了。死了一次已经很倒霉了,更倒霉的是,你今天还会死第二次。」

「实验一下!把他的头砍下来!」乌鸦男尖声高叫,朝Mr.NeverDie冲去:「我很想知道,有一天我的头掉下来,还会不会自己长回去!」

狂噪!

如一千只一万只乌鸦朝自己飞过来的狂噪。

Mr.NeverDie一刀刺进自己大腿,用剧烈的疼痛唤醒自己战斗的意志。

「偏偏在这种时候!教我怎么服气!」Mr.NeverDie的刀没入腿骨,双眼偾红:「我绝对不死!」

这一痛,痛得觉悟。

数百万颗镜头轰然矗起,刀从大腿拔出,骨血飞溅到乌鸦男的眼睛里。

但这一个偶然中的偶然,也不过妨碍了乌鸦男短短几刀的时间,这个极短的空档就由大声大笑的太阳男揉身补上。

古怪。

Mr.NeverDie的刀砍在太阳男的身上,却不见太阳男有任何痛楚或迟钝,反而趁机用力朝Mr.NeverDie的鼻子正中一拳。强袭,犹如炮弹,Mr.NeverDie往后倒下。

乌鸦男加入。

「撑住啊!你的人生——这样就够了吗!」乌鸦男大叫,刀落。

Mr.NeverDie勉强闪过这一刀,却被太阳男的飞腿追上。

一脚重重踢中Mr.NeverDie的背脊,踢得他、连带一百万颗镜头都往墙上猛力撞去,力道之大,撞得整个人差点裂成两截。

「再来!」乌鸦男追砍。

「对!再来!」太阳男挥拳。

Mr.NeverDie快速从地上弹起,举刀一阵超快速的乱砍,太阳男被砍中了至少七刀,却没有一点退却,每被砍一刀都趁隙还了Mr.NeverDie一拳,([手机TXT小说下载 www.sjtxt.com])那股万夫无敌的气势令Mr.NeverDie大为受挫,更被揍得头昏眼花。

「怎么是这种表情?不过是二打一啊!」乌鸦男狠狠嘲笑,一刀又落。

这快速绝伦的一刀,让Mr.NeverDie鼻尖给削掉一块。

太阳男欺身补上,一记犹如羚羊的膝击将Mr.NeverDie的下巴整个撞碎。

「哇!」Mr.NeverDie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两个怪物打一个怪物,一下子就变成两个怪物追一个怪物。

Mr.NeverDie真的只有拔腿就跑的份,反正制约达成,自己也没理由冒险往前。

取而代之的,Mr.NeverDie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久违的恐惧感压倒性吞噬了对上强敌的兴奋,每一滴珍贵的肾上腺素都在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释放微弱的能量,每一条神经都在传输本能的反应,帮助他逃出生天。

逃!

只有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念头,逃!

比起为了生存而吃食,比起为了乐趣残杀,「逃」的意念单纯了一百倍。

「我绝对不死!绝对不死!不死不死不死不死不死!」

Mr.NeverDie穿过被自己炸毁的走廊,踏着被自己砍得一塌糊涂的半死不活保镖,卯足全力就是要逃,跟来的时候那股不可一世的气焰完全不能相比。

身后紧迫盯人的是狂暴聒噪的乌鸦振翅,地上晃动的是太阳的万丈光芒。

他跑着,偶尔被迫用回击争取继续逃跑的时机。

哭着,嚎啕大哭。

真的好想继续活下去喔。

真的好想好想继续欺负弱小,继续霸占别人的房间,继续他无与伦比的自由。

怎么会轮到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呢?

就算头被他们割下来、又真的可以再长出一个新的头活回去,万一……万一新的头没了现在的记忆,现在的自己不就等于永远死掉一样吗?就跟那个叫什么的一样死掉了吗?不!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啊!

这个多余的意念,让几颗镜头缓缓熄灭。

视线歪斜,Mr.NeverDie摔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

乌鸦男刚刚砍中了Mr.NeverDie的小腿,创口之深,几乎瞬间截了他的肢。

太阳男借机跳到Mr.NeverDie身上,却挨了他重重的、砍在肩胛骨上的一刀。

「不痛!」太阳男不仅夺下砍刀抛到一旁,还大笑,朝他一阵乱拳。

这种强坐在人身上,地痞流氓似狂拳乱打的姿势,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每一拳都很重,却又刻意避开脸。

「对不起!对不起啦!呜……」Mr.NeverDie竟被打到大哭。

宾果。

不打脸,太阳男就是想听到Mr.NeverDie自尊崩溃,放声求饶的声音。

Mr.NeverDie哇哇哇吐了三大口血。

「换手。」乌鸦男走近,摩拳擦掌。

太阳男绞断了Mr.NeverDie的左脚膝盖,算是彻底绝望了他的一线生机。

于是太阳男拍拍屁股站起,轮到乌鸦男坐在爬不起来的Mr.NeverDie身上。

这换手的画面,就好像是小儿科诊所外放置的小飞象玩具坐骑,投五块便能坐上一分钟,几个刚打完针、哭红眼的小孩儿排着队、嚷着要玩的景象。

只是小飞象换成了大叔叔,且不用投钱。

「要开始啰。」乌鸦男吹了吹拳头:「你这个坠机死掉的,高级不死人。」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

依旧避开脸,彻底享受悦耳的惨叫声,乌鸦男使全力狂砸。

肋骨肯定断了好几根。

肺自然也给断掉的肋骨刺穿了。

毋庸置疑胃破开了一个大洞,跟糜烂的大肠小肠混在一起。

肝脏脾脏肾脏大概也都裂了好几条缝。

……却没死。

目前为止还算依照Mr.NeverDie坚持的人生剧本走,只是他不停狂吐血。

「真的蛮耐打的。」乌鸦男啧啧称奇,打得有点喘了。

「真的真的!」太阳男干脆在一旁鼓掌起来。

Mr.NeverDie五脏六腑都报废了,意识却难得的清醒。

太痛了。痛到真的想断气算了。

原来过去那些被自己活活打死的人,所受的痛苦是这么惨烈……
tanzanming3
2010-7-19 09:33 PM
Mr.NeverDie开始反省。

若能苟延残喘活下来,继续把这种痛苦加在别人身上,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可是现在真的太痛太痛了,痛到大小便都一起爆出来。

毫不废话地死掉,恐怕真的是脱离目前极大痛苦的唯一方案了。

「暂停暂停,有件事问一下。」

不知何时,一个充满台客腔的声音出现在乌鸦男与太阳男的背后。

两个怪物同时转头……刚刚竟没有听见一点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色皮外套的男人,戴着造型普通的黑色墨镜,嚼着早就没了弹性的口香糖,斜斜靠着墙站着。那姿势,好像全身都缺乏重心支撑似的,软骨头。

手里,还拿着两把黑色手枪。

「……」乌鸦男打量着这故作轻松的不速之客。

「……」太阳男眯起眼,马上联想到一个英文宇母。

G。

杀手里,一个无人不晓的字母。

如果今夜非得要冷面佛脑袋搬家,唯一真正的保证,恐怕就是这个字母。

「我刚刚杀了一个胖子,大概……大概这么胖!」

黑枪客张开双手,比了个肥猪一样的大小,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对了,他没头发,不晓得是秃头还是剃光头,总之是个大胖子,要笑不笑的,大概人缘很差,有见过吧?」

「你杀了我们老大?」乌鸦男冷笑:「趁我们在修理这个家伙的时候?」

黑枪客用枪口抓了抓头皮上的痒,不置可否。

四个人。

两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古怪的氛围,酝酿着什么样的可能性?

大家都说,G很不喜欢没收费的决斗。

大家也都说,G很强。

最强。最鸡巴。

「既然你杀了冷面佛,我们也就不是冷面佛的保镖了。」太阳男瞪着黑枪客藏在墨镜后的眼睛,说:「你走你的吧,今天晚上,是你赢了。」

黑枪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走是一定走的啊,难道在这里等警察做笔录?我是想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乌鸦男、另一个叫兵毒的人?」

乌鸦男慢慢站了起来。

不约而同,两人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就是你们?」黑枪客问了等于白问。

Mr.NeverDie又哇哇吐了一口鲜血。

「你们的前老板,临死前有个很牵拖的愿望……超不划算的,他要我把两个办事不力的混帐手下给做掉,不然他死不瞑目。」

黑枪客往左看了一眼:「你就是乌鸦男?」

又往右看了一眼:「你就是兵毒?那就都到齐啦。」

乌鸦男冷笑,不过是两把手枪。

太阳男咧嘴,不过是几颗不长眼的子弹。

这个距离,不过区区七公尺。

或许,在这两头无视子弹速度与轨迹的怪物面前,这个无声息出现的黑枪客,已经错失了唯一可以用冷枪偷偷杀掉他们的时机。

时机不再有。

「你太自大了,G。」乌鸦男悍然拔刀:「原本还想放你一马。」

「嘻嘻,今晚我专宰自大狂啊。」太阳男吹着拳头,狞笑。

黑枪客的鼻子用力抽动。

过敏性鼻炎,一向很困扰他啊……

「唉,明明说不是就好了。」

黑枪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整天打打杀杀……」

Mr.NeverDie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终于,慢慢地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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