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出去倒垃圾喔！」
晚上八點，外頭傳來垃圾車音樂，我拎著一大包垃圾，隨意套上拖鞋出門。
頭髮亂七八糟的夾著，我整個人無精打采，直覺走向平日垃圾車停靠的地
點。
「英瑛。」
這一聲呼喚讓我遲疑半晌，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頭。
是王冠強。
心跳沒來由的加快，緊張的手心冒汗，更用力抓緊手中的袋子。
除了精神差了些，他看起來……還有哪裡不同？
仔細研究許久……啊！衣服！制服紮進去了。啊！頭髮！頭髮剪短了。嗯……
還是怪怪的。
我揚起眉，有些不敢相信：他身上，居然沒有平時絕不會缺少的「淤青和
傷口」。
看來要轉學之前，還滿安分的……
「妳……我幫妳把垃圾拿去倒吧！」
他逕自走過來把我手上的垃圾提走。「垃圾車會停在哪兒？」
楞楞的指著前方不遠處，等他走遠，才驚叫一聲：「天哪！我這副樣子……」
就像要去買菜的歐巴桑！
突然覺得不敢以這種面貌面對他，平日在學校，我總是整齊乾淨，長髮梳
得柔亮、衣服穿著整齊，現在，看看我，還汲著夾腳拖鞋，趴他趴他的，活像
個「俗妹」。
想轉身衝回家「變裝」，他卻在此時回來了。
「妳想去哪裡？」他問。
「呃……沒。」不敢跟他說自己心底的打算，只祈禱他別發現自己有多邋
遢。
「妳今天……很居家。」他看著我，搔搔頭，好半晌才說出這句。
……真想挖個洞躲起來。
「不過……」他突然偏過頭，輕咳兩聲，我看見他耳朵發紅。「不過滿可
愛的。」
「喔……」咬著唇，低下頭，怕他發現我的臉紅。
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應該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今天來，有事嗎？」
「嗯，也不算有事……」他看著我，臉上帶著複雜的情緒：「其實只是想
來看看妳好不好。」
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我楞了一下，心臟沒來由的一緊。
「是這樣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而心底隱約有個角落，
對他即將離去，漲滿不捨的情緒。
「嗯。」他臉上微微露出失望的情緒，我想，是因為我表現得如此鎮靜平
淡，似乎他即將離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但那只是一種假裝。
他突然咧嘴一笑，摸摸頭，「妳該不會要生氣了吧？我好像老是惹妳生氣。」
「我……我哪有生氣啊！」紅著臉反駁，我知道自己常常任性的這樣抱怨，
但現在經他一說，才發現，其實，我只是隨口講講，並不是……並不是真像自
己所說的那麼討厭見到他。
「妳有啊。」他無辜的說，似乎很納悶我為啥不承認：「妳每次都要我離
妳遠一點，叫我不要我老纏著妳，還說我讓妳覺得很煩，還有……」
「你你你……你今天是特意來數落我的嗎？」聽他碎碎念老半天，我當真
是覺得面子掛不住，在他口中的我，像是個脾氣彆扭的幼稚女生，一點也不得
人愛。
「我哪有數落啊。」他倒是覺得很委屈。「我是實話實說啊……」
見他這麼堅持，突然一股火氣：「好嘛！讓你委屈了！真是抱歉！恭喜你
就要離開這裡，再也不用應付我這個任性的女人了！」
「英瑛妳……妳在胡說什麼啊！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難講話啊！」他皺著
眉，很困擾似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好嘛！我就是難溝通、我就是刁蠻任性、我就是不溫柔不體貼、我就是
表裡不一……嗚嗚嗚……」突然覺得好委屈，情緒一下子全部湧上來，扁著嘴，
眼淚就這麼流下來。
「如果你覺得煩，就不要來找我啊！嗚嗚……」忿忿的擦著眼淚。
「英瑛妳妳妳……」王冠強張著嘴，一時之間似乎無法做出反應。「妳不
要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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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哭！我就是要哭！我哭不哭關你屁事啊！」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一
樣開了就關不上，我氣著自己的無法控制，又不甘心他不像以前一樣哄我，腳
一跺，我一屁股坐在停靠路旁的摩托車坐墊上。
王冠強急呼呼的湊過來：「英瑛英瑛……妳怎麼啦？」
怎麼啦？因為有個豬頭讓我生氣傷心難過啦！
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睜著一雙水濛濛的眼睛瞪他，而他只是滿臉焦急，
卻杵在那兒什麼也不做。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像以前那樣過來拍拍我抱抱我？為什麼他不遞我借他
的手帕給我？為什麼他只是站在那兒，像個傻瓜一樣的手足無措？
「因為……因為妳已經有別的男人了不是嗎？妳說妳不再是我的女人了……
我……我王冠強是絕對不會搶別人女人的！」
沒想到我無意之間竟然把內心想法給講出口了，他看來更是無所適從，眉
頭揪得死緊，彷彿很苦惱似的。
「我也想像以前一樣摟著妳安慰啊，就算每次我這麼做妳都會捶我胸膛，
打得我好痛，可是我寧願痛，也不要看妳掉眼淚……」他長嘆一口氣，「可是，
如果我現在抱了妳，說不定……說不定等哭完妳會後悔內疚，覺得對不起妳的
男人，我不想要妳不開心哪……」
他的苦惱聽在我耳裡，更是百感交集。從來不知道，在他大剌剌的外表下，
是一顆如此細膩的心。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惡劣，以前從來不願意好好體會他這個人，現在才發現
他的體貼、他的好，而在聽了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卻仍然想要他的擁抱……
我真的很壞。非常壞！
「嗚嗚嗚嗚……對不起……」哭著說出對他的抱歉，想起自己對待他的種
種，後悔又傷心，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我以前好任性……」抹著眼淚，忍不住抽噎，「對不起我以前對
你好壞。」
右手握緊拳頭，壓在胸口，閉上眼睛，大聲喊出我的抱歉：「對不起！對
不起你以前對我那麼好，我卻沒有好好對你……」
「英瑛……」王冠強的聲音輕輕的，跟以前大嗓門的模樣完全不同。原來，
他也可以有這麼溫柔的聲音，原來，他也不是總扯著喉嚨鬼叫的。
「英瑛不要哭。」
感覺自己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他的雙手環住我，微微的顫抖顯示出
他的激動。
他的下巴抵在我頭頂，說話的時候，胸腔顫動，「不要說對不起。妳是我
的女人，對妳好是應該的。我還怕我粗裡粗氣惹妳不開心呢！唉……」他突然
嘆了好長一口氣，這是今天聽見他第二次嘆氣了。「上回妳說要分手，我回去
一直想一直想，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所以妳才會喜歡那個呆瓜……呃，我
是說那個資優生啦。」
他對莊尚軒果然還是很有意見。
「後來我知道了，因為像妳這種可愛又聰明的女生，一定會希望自己的男
人很斯文、讀很多書、功課很好……可是我完全不是那樣子，所以，妳不想當
我女人也是正常的啦……」
「才不是因為那些原因！」我捶了他一下，不過這次有特別注意力道。
「不是嗎？那是為什麼？」他似乎完全搞不清楚原因。
現在換我嘆氣了。我從他懷裡仰起臉看著他，「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
你從來不曾正式跟我告白，也沒說過喜歡我的話，只是自作主張說我是你的女
人……」我嘟起嘴，很不甘心：「有那個女生會願意自己的男人（天哪！我居
然也學會他的用語了）這樣隨隨便便對待自己的。」
「可是我以前那些馬子都心甘情願沒抱怨過----唉唷！」
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掐，他慘叫一聲。
「原來你拿我跟你以前的馬子比啊？」我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忙著辯白：「我沒有喔！妳比她們重要多了！」話說完，他的臉龐開始
脹紅：「可是……可是我真的講不出口……ㄟ，不對！」
他想起了什麼：「馬的妳就是因為我沒告白，才去跟莊尚軒那傢伙在一起
的？」他開始臉紅脖子粗，跟往昔一般鬼吼鬼叫。
楼主: yi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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