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离职来到昆明读研究生。6月20日 ,我象往常一样,白天学习,晚上做家教,直到23点多钟才回到寝室。我在床上躺下疲惫不堪的身子,真想痛痛快快地合上眼睛睡上一觉,最好能够睡到自然醒。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眼前总是浮现出父亲、妻子、女儿的眼神——患有胃癌而且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亲用一双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同时那眼神又是多么渴望摆脱病魔折磨的痛苦!失业在家的妻子的眼神时常充满着一种坚强,一种中国传统的吃苦耐劳。小女儿调皮可爱的眼神却使我对生活充满了乐观,她的甜甜的声音也时常在我耳边萦绕——“爸爸读书,我也要读书,我还要吃糖果……”想着想着,我就进入了梦想。
“嘀嘀……”半夜里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感到一定是家里有事了。
“怎么了,小丽?”我急促地问妻子。
“黎明,快回来,父亲的病突发了……”
第二天,我就匆匆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还好,父亲的生命总算保住了,但家里的日子更是难过,我只好又匆匆返回昆明。突然的回家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平时的兼职工作都被辞掉了。夜里,我再次想起一幕幕的往事——由于父亲的体弱多病以及更多的原因,在我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我便跟着父亲生活。初中的时候,我就利用寒暑假到我们村附近的煤矿上挖煤,到砖厂干活,甚至也曾卖过血。后来读完中专,这种苦难的日子暂时结束了。想到这些,我觉得眼前的困难我也一定能克服的。
早晨起来,我便在校园里读书。
“黎明,我们班一会儿要开个班会,学校给我们班一个奖学金名额——关于贫困生的。记住!要及时参加。”班长从对面走过来对我认真地说。
“好的。”我点点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眼前的困难将意外地得到解决。不长时间,同班的马华也向我的身边走来,脸上流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揣摩的笑意。“黎明,今天我们班要评出一名贫困生名额,你一定要投我一票啊!我给班主任和其他同学都打过招呼了,我家里条件差,帮帮忙,我的好兄弟!”同时,他向我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很勉强地点了点头。此时我想到马华经常在大家面前炫耀,他的爸爸原来在南京市曾做过市长的秘书,后来辞职做房地产生意,家庭甚是富有;他还对大家说,现在就业难主要还是家庭没有人际关系网,言外之意,我们大家都不如他,我的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很快班会开始了。
班长首先发言:“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要评出一个贫困生,奖金2000元,我们进行投票选举,大家有意见吗?……”
“我反对,这种事情不能投票选举。有困难的同学可以把自己家里的情况给大家讲一讲,尤其是家里有意外事故,有病人等特殊困难的,我们大家会全力支持的。大家觉得怎么样?”同班的董林打断了班长的话语。顿时,大家议论纷纷,而对面的马华则表现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2000元,对我太重要了,它可能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真的,我太需要这笔钱了。有了它,也许我就可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也许家里那一双双焦虑而又无奈的眼神就可以松弛一下了;也许自己到处求职的日子就可以暂时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了。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喉咙有些哽咽了,一种沉重的心情顿时涌上心头,但我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自己抑制不住的泪水在内心深处轻轻的流淌,宛如一条无声的小溪。当时我只感觉到自己木纳地坐在座位上,教室里的一切声音仿佛消失了,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站起来向大家说明一切还是为了自尊和面子忍受下来?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开始面临不幸,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记得有一次,为了交学费,我在血站卖了800毫升血后,由于体质差,年龄小,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一切都在旋转,最后晕倒在地。尤其在我十几岁就到1000多米深的煤矿挖煤,时刻都要面临生命危险的考验,但我都咬紧了牙关挺过来了。现在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虽然称不上男子汉,但生活中这点困难却解决不了,我感到自己无能极了。也许沙漠中的英雄,没有最后的一滴水,也可能走不出沙漠,更何况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呢?我又为自己的无能找出理由安慰自己。2000元,或许对于一个有能力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然而读完中专的我,自学大学课程,最后来读研究生,在做兼职方面却没有什么特长,这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困难,让我感到十分沮丧与无奈。想到家里发生的事情,我真的需要以很大的勇气站起来向大家讲出我的一切,但这又是我的隐私,我不愿让别人知道我的痛苦,尤其在我朝夕相处的同学们面前。我多么希望评选贫困生奖不是用这种方式,而是把书面材料呈交给班主任或学校领导,让他们调查审核该多好啊!然而现实却偏偏不是这样。现在要我站起来说出我的苦衷,让大家了解我的困窘,赢得大家的同情,我真的做不到。我知道:大家最终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同时也会感到不可思议——我不象出身于一个贫苦家庭的人。尽管日子很是困苦,平时我的穿着还是讲究的,至少在大家眼里我还是一个不落伍的人。我的内心矛盾极了,思绪一片混乱,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用双手抱紧了头,闭上了眼睛,而那滚烫的泪水却禁不住地开始往外涌,我赶紧用自己的双手迅速地拭去眼角的泪花。此时,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苦一点,累一点算什么。强烈的自尊最后促使我决定了还是用业余时间凭自己的能力去挣钱,同时也决定放弃这次机会。此时,期待的心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充满了新的希望。“如果班上没有家庭情况困难的同学,那么我们只能进行投票选举了……”班长在讲台上继续发言。
……
两个星期之后,我在一家培训公司找到了一份新的兼职。
“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这首歌曲在我耳边时常回荡,不断激励着我要做一个意志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