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镜外,一名男子站著。
車镜里,一名男子坐着。
四目相接,夜幕低垂。
汽車底下前面的兩粒輪胎下,壓著一具抽動的屍體。
不,半個屍體。
左前輪,正壓著頭顱。
右前輪,正壓著下腹。
我不是醫學生,大學裡也沒有選修任何關於數學的科系,但是看恐怖電影的次數直覺性的告訴我,這具準屍體的生存機率很渺茫。
不信,你看看地上的腦漿與血液的比例就知道了。
車镜外,男人緩緩的掏出了一把手槍,是個左撇子,冷冷的對著車裡的男人。
車镜里,男人緩緩的掏出了一根香煙,是個左撇子,默默的看著車外的男人,點上了他收在皮夾裡的半根煙。
似乎沒有時間的限制,也沒有任何裁判的出現。
車鏡裡的男人剩下的壽命,或許就只剩那半根香煙燃燒的距離,那麼短卻又那麼的久的感覺。
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那種眼神很熟悉,我好像很就之前就見過,讓人很印象很深刻。
在死亡的面前,就好猶如洗好澡過後用毛巾擦乾身體的水滴一般的自然。
沒有遺憾,沒有眷戀的情緒。
車鏡外的男人,很有耐心,靜靜的等待著他享受完人生最後一根香煙的時刻,才決定動手。
這時,车镜里的男人把車窗搖下,示意我走了過去。
我頓了一頓,看著把槍對準他的頭的男人的反應是零,才決定走向他。
他交了一封信給我,摸摸我的頭,那是我很熟悉的笑容。
香煙燃盡,槍聲貫徹雲霄。
車镜裡的男人頭頂正中,燒出了一個小洞。
微笑僵着。
卻死得很坦然。
我收拾好行李,與車鏡外剛開槍的男人一起離開。
他,是我的師父。
T,一個保鏢,不平凡的保鏢。
2,
我跟随师傅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说长,不超过二十年。
说短,少说却也有十五六年。
从我自废墟里被师傅救起以后,我便一直跟随着他。
就像电影一样,身兼保镖和师傅的他,同时也是我的恩人、父亲。
他的话很少,是一个沉默的人。
但相比起他的冷漠,他却意外地对我很好。
一个大男人,要兼顾工作和照顾孩子,而且是一个小女孩,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自从我的出现,他便带着我一起去工作。
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工作表现,这个事实很快便被雇主们接受。
因为他是 T。
没错,我是一名女子。
我没有名字,出生时没有,被师傅捡后没有,现在也没有。
沉默寡言的师傅,未曾替我取过任何名字,我也没有眷恋这些虚名。
但自从十三岁出道以后,人们替我取了一个绰号,一个配得起我师傅,我父亲的绰号 – V。
我收拾了手尾,准备离去之际,我回头望了一下,那团熊熊燃烧之火。
火势蔓延攀高,不可一世的摧毁所有被它触碰的物体。
手中的信件,握得更紧。
我看着师傅的背影,他越走越远,越显孤独。
我加快脚步,追上师傅的步伐。
被遗弃的车子燃烧殆尽之时,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