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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完结文转载】下堂妇重生之又见花开【已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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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5 01:45 PM
13 翡翠面

  

  厨房里人挺多,不过今天的日子特殊,都是自顾不暇,倒是没人注意他们这里的变化。

  “你叫田娘?田娘,你看看你都需要什么,就拿什么。郑嫂子,你也别洗菜了,帮她打个下手吧。”

  “夏管事,你看看这些可有老太太忌口的?”田娘指着自己找出来要用的几样食材问道。

  夏氏赞赏的看了眼田娘,这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她看着眼前的,菠菜,白面,土豆,鸡蛋,黄瓜,芝麻油,蒜,胡萝卜,老醋,盐。

  “就这些?没有,老太太都吃得的。你打算做什么这是?”

  “天气热,我想做碗面试试。”

  “好,你先做着,我去那边看看。”夏氏鼓励的拍拍田娘的肩膀。

  张氏明白,这是婉转的说,人家不会偷师。当然也可能根本就不信,她女儿能做出什么来。

  “田娘,你说的到底是那种啊?”张氏小声的问道。这几天,田娘每天都翻着花样给昌柏做面食。

  “娘,是菠菜面。你先帮我弄菠菜水,我先和面。”田娘不去理会那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

  “那个好吃是好吃,可是那么寡淡的东西,老太太她能吃吗?”张氏忧心忡忡。

  “娘,你别想那些了,不行拉倒呗。其实我还可以做别的,不过这个省时间。”田娘一边回答,一边迅速的把土豆切丝,放到装有清水的盆里。

  “你说你还会别的,你什么时候学的?”张氏被田娘的说法弄楞了。

  “娘,你不记得咱们家有本子食谱来的,我以前看过,记住一些的。”田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说道,希望能蒙混过去。

  张氏看着面容熟悉,行为大变的女儿,有些疑虑。不过细细想,好像丈夫生前家里的确有这么一本书,后来不知道那去了。

  田娘把白面适量放到一个盆里,然后快速的把鸡蛋去黄留清,加进白面里,又把少量盐放到温水里化开,然后把加盐的温水往面里加,一边加一边搅拌。

  “娘,你帮我揉面啊,我揉不动。”看张氏有些怀疑的眼神,田娘娇娇的喊了一声。

  她也是没法子,不知道如何解释梦里前世。可是又想挣这笔钱,当然老太太也不见得吃,可她总要试试,不然她不甘心。

  她自然也看出来张氏的疑惑,一时无法解释,只好撒娇让张氏干活转移她的注意力。过后实在不行,就说是梦里得来的就是。

  张氏看着额头都是汗的小女儿,不由得自责,这都什么时候,女儿为了挣钱,她却在那里胡乱猜疑。

  “好,我来揉,我来揉。”张氏慌忙的接过面疙瘩,用力揉起来。

  田娘接过张氏切碎的菠菜,用干净的纱布用力挤出菠菜水。田娘用同样的手法将另外两个鸡蛋磕开去黄留清倒入菠菜汁内,加带盐的温水,揉成面疙瘩,递给张氏。张氏很快就把面揉好,用湿布盖好,放到一边醒着。

田娘把土豆丝捞出放到热水里焯熟,放到了冷水里浸泡。然后她把已经澄清的土豆水倒出去,盆底上留有一层土豆粉泥。

  “娘,把火加大点。”田娘一边说着,一边把湿的土豆粉放到锅里焙干,备用。

  “娘,我要擀面了,你现在可以烧水了。” 田娘看着面醒的差不多的时候说道。

  她把两块面叠在一起,两面翻着擀,一边擀一边撒焙干的土豆粉。擀成薄薄的,切成细细的丝。水开,下面,加两次冷水后水再开捞出来,过了凉水装入碗里。把切的碎碎的蒜末放一点点,胡萝卜也是切的碎碎的放一点点,又点了点芝麻油。

  又迅速的把黄瓜切丝,和刚刚沁凉的土豆丝,胡萝卜丝放到一起,加上一点糖盐蒜末葱末和老醋,搅拌均匀,装入一个白色的盘子。

  “哎呦,可是得了?”夏氏走过来问道,其实她一直都关注这边的事情,毕竟如果老太太能得意,那也是她的功劳不是。

  田娘先挑出一些面,“夏管事尝尝,可还使得?想来老太太胃口不开,所以加了少量的蒜末开胃,年龄大的人大多不爱吃油腻的,所以就只用了些芝麻油调味。”

  “这个拌三丝,酸凉,取个开胃。您也尝尝,就是农家菜,也许上不得台面的。”田娘指着那个小菜说道。

  “嗯,这面淡淡凉凉的,又筋斗又滑溜,真不错。白白绿绿的,颜色也好看。这个小菜也不错,看着就爽口,我这就送去试试。”夏氏每样都挑了一点,品了品,不由的满意说道。

  “嗯,那个面最好是有玛瑙碗装起来,看着效果更好。”田娘笑着说道。

  “呵呵,你这孩子,知道的可真不少。”夏氏一边笑着,一边找出一个红色的瓷碗“玛瑙碗,咱们没有,不过这个细瓷的也不错了。”

  “你这面可有名字?”夏氏一边装盒一边问道。

  “这个有啊,叫翡翠面。”田娘看着红碗里装着白绿的面,点着金色的芝麻油,看着就赏心悦目,信口说道。

  做过那么多次,从没人问过叫什么。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一个面,也许能给她带来转机。如果能,那么伺候婆婆一年多的苦涩酸辛,也值得了。

  “好名字,好孩子,希望你能得这个彩头。”夏氏笑着,亲自提着食盒去送。

  “娘,你也歇歇。”看着夏氏出去,田娘一屁股坐到灶门口。她喘了口气,剩下的就看天意,老天让不让她拿那彩头了。

  “呵呵,田娘别烧了,过来歇歇,你今天可是让我出了彩了。”快中午的时候,夏氏笑呵呵的进来,拉起正在烧火的田娘。

  “好孩子,这个是彩头,给你。”夏氏拉着田娘到一边,递给她一个荷包。田娘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心里一喜,至少是十两多啊。

“这个是老太太赏我的一枚金戒子,也给你。”夏氏又递给田娘一枚金指环,眼神闪烁的看着田娘。

  田娘微一思索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面的做法?我不是,只是日后老太太要是想吃的话,你看……”夏氏踟蹰了半晌说道。

  “好啊,这个就是我们乡下的一个粗糙的吃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难道还是秘密不成,呵呵。您不要想多了,这个就不用了,您留着吧。没您的支持,我那里得到这些个银子啊。”田娘爽快的说道,然后推回那个指环。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闺女,这个你收着,这样的我多着呢。我知道但凡家里过得去的,是不会让你这么小就出来的。”夏氏到底把那个金戒子也给了田娘。

  张氏一边不时的看过来,可是手里有活放不下,她心里急,生怕田娘做的东西惹祸。可看着田娘笑着说着,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没急着过去,不过倒是随时准备冲过去。

  一时夏氏又到一边忙去了,满厨房的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田娘这些小人物的事情。张氏看着女儿一脸平静的过来,才算放下提着的心。

  “闺女,可是你做的饭食有事?”她悄声的问道。

  “娘,没有,回头我和您说,现在您放放手里的活。夏管事说了,明天人手够了,不用我们过来了。下午也没什么事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田娘看了看旁边的厨娘丫头们,也悄声的对着张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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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5 01:56 PM
14 薄幸郎

  

  “走吧,娘。”田娘拿掉围裙,拉着张氏往出走。

  张氏自来性子就有些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也知道女儿不会骗她。就依着田娘,什么都不问的往外走。

  “你们这是被辞了啊,哎呀,一会前面还要撒赏钱呢,你们也不去领啊。”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粉白细嫩的团子脸,长的浓眉大眼的,一脸的天真烂漫。

  这是刚刚夏氏怕他们找不到后门,找来给他们带路的。张氏手里挽着一个包裹,这是离开的时候,夏氏递给她的,说是午饭没得吃,这是给她们路上吃的。

  两个人随着小丫头,一路往后面走去。小丫头叫蝶儿,田娘看她,蹦蹦跳跳的一会掐只花,一会去追蝴蝶,还真像只小蝴蝶的样子。

  “蝶儿妹妹,我有些不舒服,管事她好心,让我先回去休息。你要是急,就告诉我后门的路,我们自行离开就是。”田娘笑着说道。

  她看了这龙府,占地颇大,比她从前在京城住的地方好几个大。如今正值夏季,各色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花香四溢,因为今天所有的人都在前面忙碌待客,后面反倒没什么人,越发的显得清幽雅致。

  “姐姐你真好,不过我不急。婶子让我送你们离开,我一定要做到。她说了,我要是做不好,是不能去二少爷院子的。”小姑娘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却一脸严肃的说道。

  连满心疲累的张氏都被逗乐了,“你才多大,懂的什么啊?”

  “怎么不懂,婶子不知道吧,我们二少爷他可好看了,而且读书读的可好了,将来能当大官呢。我将来是要去给他做管事姐姐的,这点事做不好怎么行。”蝶儿跑到她们前面,一脸认真看着她们母女。

  “嗯,你一定行的。你们少爷也一定行的。”田娘被蝶儿的表情给愉悦了。

  “我说,龙文殊,你怎么那里都有桃花啊,你可真是禽兽,连这么小的小丫头你都染指啊。”田娘前面树丛后传出了调笑声。

  “子秀,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个小孩子胡言乱语罢了。走了,前面要开席了。”一个优雅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田娘心里一惊,幸好刚刚没和母亲说什么,大家子里面处处都是危机。刚刚还想着这样风景幽雅,可是忘了幽雅后面就是龌龊,自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别啊,我还想看那个想要做你院子里的管事姐姐的丫头呢,嘿嘿,别拉我,我一定要看看。”那个调笑的声音,很快就近了。

  田娘细看才发信,原来那边有个小池塘,池塘边有个凉亭。迎面走过来三四个人。

  “田娘姐姐,你看,中间那个穿蓝色外袍的就是二少爷。”蝶儿到底年幼,不懂前面的几句话的意思,她看到喜欢的少爷出来,不由的一脸兴奋。

“蝶儿妹妹,我们急着赶路,不能拜见你家少爷了。”田娘拉着她娘朝另一侧的路走去。

  “喂,刚刚要做管事姐姐的,你给我站住。”

  田娘真想不管这个口没遮拦的小丫头,可是看蝶儿有些惶恐的样子,不由的看了眼张氏,张氏此时也是不知道怎么好。她只好站住,拉着蝶儿转过来。

  “蝶儿,可不能再信口胡说了。不然恼了二少爷,你婶子也救不了你。”田娘看着一脸兴奋的小丫头不由的头疼,只好吓唬她一下。

  “姐姐,我知道了。”蝶儿有些懵懂,不过好在她知道田娘这是为她好。

  两方人终于碰到一起“刚刚说话的那个啊?”穿着金色撒花袍子,头戴金色发冠的少年,眯着狐狸眼,看着田娘她们几个。

  “是奴婢,奴婢给少爷们请安。”蝶儿鼓着嘴转身蹲身施礼。

  田娘也跟着行礼,却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她现在也不是这府里的奴才,没必要解释介绍。

  “哎呦,这个还真是小,你几岁了,就有这样大的心思?”那个调笑的声音问道。田娘只看到一双白色洒金丝缎子的便鞋,这真是个张扬的主子。

  “奴婢蝶儿,今年七岁,我今天是第一次做事,送这两人出府,二少爷不会去和我婶子告状吧。”蝶儿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文殊,她问你呢,呵呵,这大眼睛,会说话呢。”狐狸眼的子秀拿扇子拍着手笑道。

  “好了,你也看了,这就走吧。伯父们都在前面呢,一会找起来就不好了。”龙文殊扫了一眼田娘几个,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丫头,口没遮拦的。

  “这就恼了,你院子里的翠微要是知道有人要取代她,不知道怎么想呢,嘿嘿。小丫头,你不怕翠微姐姐啊”

  “子秀,行了,一个小女娃,你吓她做什么。不要拿文殊取笑了,走了。”另一个少年开口说道。

  田娘听到这样清朗温润的声音,不由的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向对面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银白的绢丝袍子,一样修眉俊眼,一样清秀温润的表情。这是她对那个人最初的印象啊,田娘眼圈迅速转红。

  “谢文磊,你啊,还是这样怜香惜玉的。行了,真没趣,一个小丫头,一个乡下傻丫头,一个老婆子,木呆呆的,没意思。”那个叫子秀的转头往外走说道。

  “这位姑娘可是不舒服?”

  谢文磊感觉有道视线紧盯着他,不由的转过头去瞧,正看到红着眼睛的田娘。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田娘,这个苍白清瘦的小姑娘盯着他干什么。

  田娘这才缓过神,低了头,没说话,转身拉着张氏离开。她和他的从前都是梦,今生再不会有瓜葛了。
“哎呀,你不会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你这口味可重了些,长的还不错,就是小了些。要是喜欢,问问,带回去做个通房丫头就是。”狐狸眼一看有乐子,不由的又开口说道。

  “子秀,你这张嘴,都胡说些什么,平白的污人家姑娘的清白。”龙文殊有些头疼,他这位同窗简直是。

  没走多远的田娘,本来就是上一辈子的积怨,被这通房丫头四个字刺激的蹭的转身,怒喝“那位子秀少爷,请你积点口德吧。别说通房丫头,就是他八抬大轿,十里红毯,我都不会进他谢家的门!”

  田娘不去理会那三人的愕然,沉着脸拉着愕然的张氏快速的离开。很快就把那几个人甩得远远的。

  龙文殊拉住要追去的子秀“你这张嘴,真是缺德。如今也有吃瘪的时候了,以后可改了吧。”

  谢文磊一脸不解的看着远去的三人,她难道认识他,可是他不记得啊。但是她看起来怎么那么大的怨气。

  “嗐,我没想到她能听见。不过这丫头看着文弱,气性可不小。不过吃瘪的是他吧,”子秀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说道。

  他指着谢文磊“文磊,你可是认识这位小姐。”

  谢文磊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你这脾气,真得改改,这要是以后到了京城,那里卧虎藏龙的,可不得惹祸啊。”他笑着推了着狐狸眼少年一把。

  “子秀,走了,前面吃酒去,这事不要说了。”龙文殊看谢文磊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由的催促道,毕竟他今天是主人。

  “文磊,明天我做东,给你践行。后个你走,我恐怕去不了了,只得明年在京城见了。”龙文殊又对谢文磊说道。

  “好,我作陪,呵呵,你带着你的翠微,我带着我的红蕊如何?”狐狸眼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胡说,女孩家的闺誉不要拿来说笑,翠微都定了亲的人,你让她婆家的人听见了,怎么好。红蕊也是,你都给配了人,还拿来乱说笑。”龙文殊恨恨的说道。

  “唉,长天大日头的,我不说这个,难道说之乎者也不成,那不更是闷死人了?”

  且不说他们去前面,单说田娘脚程如风,很快就到了后门。蝶儿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虽然小,也知道闯祸了,一脸惶恐。

  田娘喘息了一会,才平复了那翻江倒海的心绪。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恢复平常的微笑模样。

  “蝶儿,你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你看,差点惹祸了吧。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办?”田娘拍了拍蝶儿头,从荷包里摸出了两个大钱,塞到她手里。

  “拿起买糖吃,我和我娘走了。谢谢你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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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5 01:58 PM
15 西宁役

  

  看着蝶儿离去,田娘默然的扶着张氏往前走。张氏忧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刚刚她那凄厉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跳。那个少爷虽然话不好听,可是女儿的反应也大了些,这不像她平日温婉的性子啊。

  “田娘,都是娘不好,才让你受了委屈。”关键是女儿是怎么了,谢文磊,难道他是……,张氏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娘,我没事。那些纨绔子弟的话,我不该理会的,当时只是气不过。呵呵,娘啊,你不要替我担心了。”田娘抹了把脸,快中午了。

  天,闷热闷热的,她心里也闷闷的。虽然这些天,她都告诉自己那是梦,而且今生婚约也不会再提了。可是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她还是忍不住。

  那样八月的天,那样大红的热闹,那样尖利的剪刀,那刺骨的冷漠,让田娘眼睛心酸眼热。她那样的喜爱,那样的努力,都得不到他一丝的温柔和笑意,可今天他轻易的就给了不认识的她。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和嘲弄。

  “田娘,田娘,你怎么哭了?”张氏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的包裹,拉着田娘,急切的问道。

  “娘啊,我这是热的,没事,娘,咱们看看夏管事给咱们装了什么吃的,我饿了。”田娘掩饰的擦了下眼泪,然后拉着张氏坐到道边的树荫下。

  张氏一脸着急,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劝说女儿,那个男孩一定是谢家少爷了,女儿一定是想起那个婚约了,才伤心的。

  “娘,您看,这么多的肉饼,呵呵,还有好大一块熟肉,有二斤多呢。”田娘笑着拿起一个肉饼给张氏看。

  张氏不再问,也笑着拿起肉饼,“这饼子真好吃,管事真大方啊。”

  田娘吃了个饼,情绪总算是缓了过来。她收拾好包裹,然后扶着张氏往家走。出来龙府的地界,张氏才问出心里的疑惑。

  “闺女,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让干了啊?”

  “娘,你看这个。”田娘抿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张氏。

  张氏打开袋口,往里一看,又连忙合上。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躺在荷包里。

  她愣了一会“你是说,老太太吃了那个面了,这个是彩头?”

  “嗯,娘,咱们快走吧,回家我再细细的和您说。”

  看着一脸汗的女儿,张氏心疼田娘,给了五文钱找了个牛车,娘俩坐着一路慢悠悠的回了村子。

  一路上,她想明白了,即使是存在,那也是以前的事情,这一世的谢文磊,也许还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呢。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保住母亲和弟弟才是她生活的重点。

  进得家门,田娘完全不去想那谢家的事情了。她掏出荷包,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就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以前她成百上千的银子不是没见过,可从没有这十两银子让她如此有成就感。


“这孩子,看你高兴的。呵呵,快喝口水,娘去把那肉切些,再做点汤水。”张氏笑着说道。

  “娘,我不饿了,等晚上昌柏回来一起吃吧。您快坐下,这两天,您才是最累的人呢。”田娘拉着张氏坐到临窗的大炕上。

  田娘一边喝水,一边笑着学说夏氏的话。“娘,等徐大娘问起,您千万别说面的事情,就说我身子不好,您要照顾我才不去帮厨了,让她给结两天的工钱就行了。”

  “田娘,为啥不能说,那是你做的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氏一愣,有些不解。

  “刚刚不方便,厨房里人杂,这个吧,面是以夏管事名义做的。咱们得银子,她得名声。呵呵,还有这个,是那个做法的代价。以后娘也不要提这个面的事情。”田娘手掌一探,从荷包底部拿出那个金戒子。

  “她和你说了半天是这个事情啊,这个是真的吗?”张氏有些不敢信的,把那个放到嘴边,用牙咬了一下。

  “娘,是不是真的?”

  田娘当时就知道这个是真金的,不过没多重,也就三钱的样子,那好歹也值三两银子呢。如今田娘啥都不喜欢,就喜欢银子。

  “嗯,真的,真的啊,呵呵,闺女如今可真是能干了,你爹一年也没你这一天挣的多啊。”张氏笑着说道。

  “娘,那是,没看我是谁闺女,以后我会挣很多银子,给娘买丫头婆子,让娘享福。”田娘,眼角往上一挑,小嘴一撇,神气活现的样子,把张氏逗得都差点笑岔了气。

  张氏看着女儿不再像刚刚一路上的强然欢笑,没有了悲伤的神情,也就放下心了。毕竟她才十二岁,什么事情能记得那么久。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不想提及,可是想起那个温润的少年,不由的叹口气,觉得女儿能配上他,可是这样的家世是实在配不上了。

  娘俩都是体弱的人,忙了这两天,也累狠了。说完那些话,田娘就迷糊了,张氏就和她一起倒在大炕上睡了。

  两人都饱饱的睡了一觉,太阳西斜才醒,娘俩起身梳洗一下,张氏估摸着时辰,觉得昌柏快放学了,她进厨房做晚饭,田娘则忙着去给小鸡剁菜[粗俗词语过滤-#0049]食。

  田娘喂完小鸡,就到园子里摘青菜晚上吃,她自得的穿梭于各个垄沟,看着翠翠的黄瓜和紫色的茄子,在她脑袋里都变成了一道道菜肴,仿佛看到昌柏吃得一脸笑意,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说,大姐,你的菜我最喜欢了。

  忽然隔壁崔家传来女子的哭声,打断了田娘的臆想。她侧耳听听,的确是有人哭,想起崔大娘的善良和对他们家的帮助,她连忙拎着两跟黄瓜就去了灶间。

  “娘,我听到崔大娘家有人哭,可是有什么事情?”田娘急急的和张氏说道。
张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到院子里一听,果然是有人在哭“这是怎么了,我得去看看。”张氏摘下围裙擦手,匆匆的往院外走。

  “娘,我也去,大娘对我那么好,我也不放心。”田娘也跟着张氏的身后去了崔家。

  崔家是三间正房,两侧各三间厢房的四合院格局,大门甬道两边栽着各色果树,如今枝头挂在各色的青果子。田娘暗自算计,这些果子到了收成的时候,能卖多少钱。

  看到猪圈里的肥猪,虽然味道不好,可是想到银子,田娘决定一定要养。这肥料还可以撒到园子里,田娘觉得崔家的菜都比她家的长的好得多,一定是猪粪的功劳。

  进了院子,崔氏才迎了出来,田娘有些惊讶,平时开朗大方的女子,今天竟然也是一脸愁容,而且眼睛还红彤彤的。

  ,

  “你们今天不是说去帮厨,怎么有空来看我?”她强笑着引着田娘母女进了堂屋。

  “嗯,我正做饭呢,听见你家的动静,嫂子,你怎么了?”张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唉,让你见笑了,正好,你也帮我劝劝。”崔氏拉着张氏进来堂屋。

  “你这是有客人啊?”张氏进屋看到一个穿着素净服饰的女子,背对她们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栀子,过来,这是你郑婶子和郑家大妹妹田娘。这是我娘家侄女,栀子,以前小时候来过。这打五年前嫁了人,就没过来,前几天回娘家想我了,就顺便来看看我。”

  “郑婶子好,大妹妹都这么大了,长的可真好看。”年轻的小媳妇一脸的憔悴,,下了炕,给张氏行礼,又拉着田娘,勉强笑着说道。

  “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快坐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张氏按着栀子一起坐下。

  “唉,还不是她男人。这一走几年了,本来还时常有信来,一年也能回来一次。去年西宁王叛乱,他就随着大军去了西宁,想求个前程。前段时间听说跟了平西大将军做了侍卫,一家子都挺高兴。可是前些天传来,施大将军失踪,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包括她男人,都没了信。这消息一来,这孩子那里受到了啊。她在她娘那里又不能说,心里憋着,只好来找我。”崔氏皱着眉头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那孩子叫田茁风,是个好孩子。能吃苦,也要强,小时候还和田娘他爹学过一年。”张氏也叹息的说道。

  “可不是,刚成亲的时候,就说想让栀子过好日子。这本来还好好的,在家务农虽说苦点,可是安全啊。可是那孩子要强,非要奔出个前程,不顾家里人反对,偷着去当了兵。可是如今上了战场,生死就不由他了。”崔氏一边说着,一边抚慰哭泣的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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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5 01:59 PM
“好孩子,别哭了,这消息传的慢,兴许现在人都回来了,你这哭坏了身子,可不是误了自家?快别哭了。”张氏说道。

  田娘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们说的这个人应该活得好好的。不止是好好的,后来还在京城安了家,可是她当年却是不知道他娶的是崔家大娘的侄女。

  “大娘说的可是西宁的战役,平西神勇大将军施南生可是出了名的煞神,他一定是孤军深入抓西宁王去了。如今天下太平,清平盛世,施将军一定会胜利的。姐夫更是会没事的,大姐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您就等着享姐夫的福吧。”田娘笑眯眯的说道。

  她记得好像是天元十年,平定西宁的。平西侯爷施南生,那可是京城的传奇,和定北郡王陈瀚,并列为京城女子梦中情人啊。施南生受到关注,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被人关注的对象,其中就有这位田侍卫。

  田娘依稀记得,他当时已经做到四品的武将,因为谢家本家有个姑娘迷恋施南生,所以对他身边的人那是如数家珍啊,所以她也知道些。

  陈瀚,本是浪荡子,出走三年,一战成名,最让人京城人掉眼珠子的事情是,他后来竟然收心养性,满天下的追妻,成为一场佳话。只是施南生娶了谁,她就不清楚了,也许就没娶。

  “好,好,田娘好孩子,借你吉言。我就说,那孩子一脸的福相,必然会大富大贵的。好了,栀子啊,去洗把脸,坐下来好好的和你大妹妹说说话,兴许明个就有好消息了呢。”
418693181
2012-10-6 11:37 AM
本帖最后由 418693181 于 2012-10-6 11:39 AM 编辑

16 有信到“捉虫”

  

  都是庄稼人,那些个将军,丞相的,在她们眼里,不蒂于天神王母,毕竟日常里能见的,不过是里长甲长而已。混乱的劝说里,竟然没人怀疑小小年纪的田娘,那里知道那些关于平西将军的事迹。

  “你大妹妹说的,也是有可能,明个我陪你去清风道观去拜拜,多给三清祖师爷上香,会保佑他一切平安的。”崔氏又接着说道。

  “姑姑说的是,是我急了。明个我就开始吃斋为他祈福。”憔悴的小媳妇,让田娘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涩。世间多少痴情女子,抵不过男人的负心薄幸。

  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去,崔家的侄女很快就离开了。后来崔大娘特意给田娘带来一对头花,说是栀子送的,她丈夫的确无恙,也的确又提升了一级,不过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田娘算着时间,如果她没记错,很快就该传来西宁大捷的信了吧,那个施将军也该受封为施侯爷了。要知道那年,平叛西宁,活捉西宁王,可是举国欢庆的事情。

  不过这些和田娘都没关系,她目前关心的是弟弟的学业,家里的柴米油盐。很快西宁也好,谢文磊也罢,都被抛之脑后。

  如今田娘她很忙,忘记前尘旧梦,一头扎进到她的养家大业里。她甚至没再摸过书本笔墨,除了偶尔考考昌柏除外。郑家院里慢慢的多了很多生物,地里还有很多活计,她还要想如何能挣更多的钱。
 菜园子里,如今绿油油的白崧长势喜人,马铃薯和红薯也都可以收了。几颗秋海棠果树上的果子,更是红艳艳的,惹人流口水。

“这是我刚刚尝试拌的小菜,你带回去些,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娘的口味。”田娘端着包子进去,回手装了一大碗的凉拌小菜。

  “我娘就会包子,却总是偏大妹妹的各种美食,大妹妹做的,一定是好的。我娘都说了,比那些馆子里大厨做的都好。”崔浩笑着接了过去。

  “你娘就是会说话,她那不过是瞎鼓捣罢了,那里能和人家大师傅比。”张氏笑着说道。

  张氏也纳闷,看着女儿无师自通的,家里东西有限,她却能翻着花样,做出各种好吃的点心和小菜。问她,她就是笑,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乱做的,张氏最后只好归结是这是田娘的天赋了。她那里知道,田娘一梦过了八年。

  崔浩刚走,院门外就想起“娘,大姐,我回来了。”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一捆草的昌柏走进了院子。

  田娘早摆好了晚饭,看着院里匆匆过来的男孩,不由的笑着迎上去,接过来他手里的东西。两个月下来,小伙子个头比田娘还要高些。

  “都说了,不让你打草,我每天弄的就够兔子吃了。有那功夫,多背些功课,姐还等着你高中呢。”

  “那三只又要生了,我多备些。大姐,我也不累,也不耽误我学习,今天先生还表扬了我呢。”

  姐弟两个说笑着往屋里走,张氏看着不由的也欣慰的笑了。如今虽然日子贫困些,可胜在两个孩子懂事知礼。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了晚饭,照旧是昌柏读书,张氏和田娘做绣活。

  这两个月来,田娘已经开始独立作业了。她去买些零碎的缎子菱纱,打算做些荷包和手帕,赶集的时候自己拿去卖,这样可以多卖些钱。如今也攒了四个荷包和三四条帕子了,她打算凑够十个就拿去卖。

  正做着,不妨门外有人喊“郑家的,有人吗,有京城的信。”

  田娘一边应着,一边奇怪,她们家京城那里来的熟人啊,难道是父亲生前的朋友不成?她还没等起身,昌柏已经去了。

  “娘,你的信。”可昌柏比她速度快,很快就拿封信递给了张氏。

  昌柏也和田娘一样,觉得稀奇,姐弟两个都围在张氏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张氏。张氏起身回房点灯,姐弟两个也跟着收拾进了堂屋。

  田娘看着张氏脸色由激动到悲伤,由红润到苍白,由笑容到扑簌簌的眼泪,不由的傻了。可是看着张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不敢问什么,只是拿着帕子,给张氏轻轻的擦着。

  昌柏更是慌了手脚,只是不停的问“娘,怎么了,怎么了,娘,娘,你说话啊?”

  “昌柏,娘没事,可是吓着你了?”张氏哭了一会,然后勉强笑了笑。

  “田娘,你也坐下吧,我自己擦。都是娘不好,吓着你了吧。”张氏红着眼睛问道。



  她坐着歇了会,揉了揉腰,捡了大半天的稻穗,可怜她的小腰都要折了。可是看着时辰,该喂喂这些小生物了。前世再难再苦,她还真没干过伺候牲畜的活。这一段下来,她感觉累是累,可是身体也强壮了些。

  缓和了些,田娘起身去拿刚刚顺手在路上摘的野菜,用水洗了洗,就开始剁。剁碎后掺上些稻糠,端出去给小鸡。给兔子撒了把嫩嫩的草叶,然后又开始点火给猪热食。

  “田娘,你歇着我来。”后进来的张氏,看着田娘提着那装着猪食的木桶,连忙上前要接过去。

  “娘,没事,我才装了半桶,您忙了一大天了,快歇会。”田娘笑着。

  “那味道大,我去。”张氏不由分说的提着木桶去了猪圈。

  看着女儿晒黑了的脸,心疼的很。这两个月,女儿一反常态,做事风风火火的,可是她那小身板,那里受得了。也幸亏她的能干和热情,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扛过去。

  田娘想起那个味道,也就由着张氏了。她是真的真的受不了那个味道,好吧,看在钱的份上,她忍。看着张氏去了猪圈,田娘回头仔细的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灶间准备晚饭。

  张氏收拾完猪圈去灶间的时候,田娘已经把米都下锅了,正在做小菜。“你这孩子,不累啊。行了,剩下的我来,你拌完了就歇会。”她嗔怪的说道,这女儿能干让人心疼。

  “娘,我又没做什么,累什么,您割了一天的稻子了,才该歇歇呢。”田娘笑着推张氏出去。

  “这孩子,我去摘点蘸酱菜,昌柏回来就吃饭。”张氏说着就去了菜园子。

  摘了把菜,张氏提着青菜在园子门口就看到,自家大门口走进来个高大的青年,宽肩厚背,浓眉大眼的,一张脸晒成蜜色,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

  看到青年,张氏不由的笑眯了眼睛。“浩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你娘有事?”

  “郑婶,我娘让我送些包子过来。”崔浩一脸憨厚的笑着说道。

  “快坐下,喝杯水,你娘怎么老是这样客气。”张氏提着水壶给崔浩倒了一碗水。

  “我娘说,包多了,也放不了,就送过来些。婶子您不要这样说,昨个还偏了大妹妹做的饼呢。”崔浩把大海碗放到院里的石桌上。

  “崔大哥来了,最近可是有劳大哥了。呀,大娘做的包子我最爱吃了。”田娘听着声音,笑着迎了出来。

  “呵呵,大妹妹也越发的能干了。”崔浩搓着手有些腼腆的说道。

  他看着这个以前总是安静温柔,却拒人千里的女孩。如今虽然是晒黑了些,反倒更显亲和健康了。灶间的热气熏红了她的小脸,盈盈的笑意使得她本就柔美精致的眉眼,看着更加俏丽甜美了。


  转眼就进了九月,地里的稻米都金灿灿的了,大多数人家都开始收割,田娘家也不例外。在崔家的帮助下,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就剩下打场碾压稻米了。

  这天下午,头上包着头巾,身上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的田娘,脸色红红的进了院子。只见她匆匆的奔进灶间,舀了半瓢水,咕嘟嘟的喝了一气,才坐下歇息。

  如今郑家的院里,可是热闹的很,不止是多了两只半大的猪,还有一窝子兔子和一群半大的鸡。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嘴角翘着,有了满足的笑意。

  兔子是昌柏回家的路上,无意中捉到的,本意是给田娘解闷的。没想到,竟然是只怀孕的母兔子。很快就生了一窝小兔子,如今已经发展到十几只了。

  她已经想好了,过两天再打两个兔笼子,把厢房收拾出来,天要冷了,到时候把兔子挪进去。她去集市上问了,如今一只兔子能卖二十五文钱到三十不等。要是给酒家供货,大约是而十文钱到二十二文。

  一只虽然没多少钱,可是胜在兔子出栏快,而且繁殖的也快。看现在的样子,到过年她就能繁殖出上百只兔子来了。那要是都卖了也有二两多呢,毕竟它们只吃草好菜叶什么的,好养活,不需要啥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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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6 11:40 AM
17 前尘事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和女儿说吗?”田娘轻轻的问道。

  “你曾外祖母,也是我祖母,她病的很重,想见见我。信是我大伯父写的,说祖母知道你爹没了,伤心很久。如今老人家希望我能去京城见她一面。”听着女儿娇声软语,张氏忍着悲伤,拉着田娘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可是却怎么止不住掉泪。

  田娘从没听过母亲提起过她的娘家,只是小时候模糊听过父亲说过一次。她恍惚记得母亲是父母双亡之人,那之后,没人再提起过。

  田娘细细的回忆,可惜她的记忆隔了八年,她怎样也想不起上一世有过这样的信件。她只是记得,当年地没了,家里过不下去,弟弟又失学,母亲才咬牙带着她和弟弟会金陵老家投奔族亲。

  “老祖母当年对我多番照应,我一嫁十几年,却是一次都没回去。没想到老人家她不怪我的不孝,还念念不忘。是娘不孝,不孝啊,这些年都没好好的服侍她老人家一天。”张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了,咱们走一趟京城就是了。您去了,兴许老祖母的病就好了呢。”昌柏毕竟还小,他被张氏哭的眼睛也红了。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劝劝娘。”昌柏拉着田娘的胳膊说道。

  田娘不肯出声,前世的她,从没听起过曾外祖母的事情。她觉得张氏既然十几年都不提的娘家,以她娘纯良的性格,当年她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一个孤女,嫁出去十几年,日子也没过好,如今再回去,岂不是更是受人耻笑。可是看母亲如此伤心,如果不去,母亲势必一生都不会开怀。只是去京城,那需要不小的一笔费用啊。她们家,那里来的银子啊。

  “田娘,昌柏,娘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张氏半晌才缓过来。

  她拿女儿刚刚洗的帕子抹了脸,稳住自己的心神。她看着女儿晒黑的小脸,不用看就知道粗糙的小手,看儿子那一身粗布旧衣,不由的下了决心。

  “娘,您的意思是?” 田娘心里有些发慌。

  张氏安抚的拍了拍田娘的肩膀 “是这样的,前几天,金陵你堂伯父也让人捎了口信,说让咱们回金陵去,一来好照应,二来方便你弟弟进族学。娘本想自己好好想想,再和你们说。现在娘想好了,”

  “娘,我们那里都不去,就在这,就在这,不去金陵。这房里有爹的味道,我不想离开。”田娘没等她娘说完,就尖声反对。

  原来金陵也有了信来,原来这一切以前也都是有的,所不同的是什么,不过是娘当年没和他们说起外祖家的事情,而是直接带他们回了金陵。原来命运是如此不可抗据,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有些绝望了,挣扎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局,回金陵。

“田娘,你怎么了,不要哭,可是娘吓着你了。娘也没说去金陵,咱不去金陵。”张氏看着泪如雨下的女儿,她赶紧抱住田娘说道。

  “我不哭,娘,我没哭,咱们不能去那个地方。”田娘收回思绪,刚刚那种心脏被抓紧的赶紧,随着娘亲的话,慢慢的放松了。

  “娘想说的是金陵有族学,京城张家也有族学。你伯祖父的意思是,把我父母当年住的院子给咱们,让咱们合家进京,这样也方便你嫁个好人家,你弟弟可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张氏看着田娘缓和了些,又接着刚刚的话题,把她的决定说完了。

  田娘一时呆住,合家去京城,这可是梦里前世没有的事情,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瞬间就想起一个问题,那家人也会去京城,那样不堪的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在居住了。那样不堪的往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了。

  “娘,我们真的能去京城吗我们夫子说,当世大儒方宏现在就在国子监教书呢。如果去了京城,我看就有机会得到他的指点呢。”昌柏一脸兴奋的说道。

  “是啊,你以后和你表兄弟们一起读书,总是有机会见到他的。”张氏慈爱的说道。

  田娘心里沉沉的,她本意那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过一生的。可是命运的转盘已经开始旋转了,不知道要把她抛去那里。

  她快速的思索,然后想起一个问题,“娘,就算咱们有了房子,那日常用度呢,总不能靠人接济吧”

  “你看看信,呜呜,我以为老祖宗早就忘了我爹我娘还有我,所以我十几年不回京城。原来她没有忘记她的二儿子一家,这是她要留给我爹娘的铺子,她们不在了,就给了我。”张氏一边递信纸给田娘,一边又掉了泪。

  田娘默然的看着那信,听着母亲的叙述,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母亲的诉说中,田娘总算是了解了下她外租父的家世。

  张家本族在京城,张家的族长张鹏程如今位列一品当朝太师。张鹏程的父亲和张氏的曾祖父是堂兄弟,按辈分算是张氏的堂伯父,算到田娘这一代,都差点出五服了。

  田娘的曾外祖父当年也一路爬到二品大员,只是在当今皇上上位时候站错了队伍,新皇一登基,就被罢免了,郁郁不得志,没两年就去了。

  她的曾外祖母,共有三个儿子,她外祖父是她第二个儿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十八岁就中了探花,二十二岁就做了知府,可惜当年在赴任途中得了重病,不治而亡。

  老太太总是抱怨说是媳妇没照顾好儿子,才使得儿子小小年纪就抱病身亡。可想而知,她那外祖母,年轻守寡就已经很凄惶了,那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抱怨,如此一折腾,没两年,也抱憾而终

当时张氏不过七八岁,被老太太放到身边养着。没几年新皇登基,张鹏程的那一支站对了队伍,受到重用,而他们这一支就遭到贬斥。

  张氏很快到了出嫁的年龄,那时候家里刚刚平稳些,也过了祖父的孝期,只是娶媳妇一般都娶家世和财势。她一个孤女,可想而知。

  她十五岁的时候,伯父相中了郑世伦,觉得这青年好学上进,将来必定会大展宏图,何况他爹也是一代清流。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也觉得好,就答应了。

  但是在张氏心里,觉得堂姐妹们都定了京城人家,唯有她被远嫁外省。远嫁到此,她心里其实是有怨恨的,不然她不会十几年都不回京城,那怕是郑世伦上京赶考,她也从不随行。

  “闺女,如今老太太也六十有八的人了,我这回要是不去,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张氏抹着眼泪哀哀的说道。

  “是啊,大姐,去了京城,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昌柏摸了摸脑袋,看着田娘阴沉的脸色,声音渐渐的小了,然后说了句。“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陪你在这里好了。”

  田娘看着昌柏,她明白昌柏的意思,他是心疼她太累了。他不知道她的梦,她宁可累,也不想再重复那过去的生活。

  “田娘,娘也是想你们姐弟有个好的环境。你看看你的手,那里还是个姑娘家的手啊。张家这一代的读书人多,你弟弟以后学业上也可以多些益友。你到底怕什么,这么不想走”张氏拉着田娘的手,晒黑了,手指和手掌都有了薄茧子。

  如果不去京城,势必被人说不孝不义,毕竟母亲是老祖母带大的。纵使娘亲可以罔顾这些,可必然后半生都会闷闷不乐。田娘看了看空图四壁的堂屋,这次她们是去京城不是金陵,有房子住,还有铺子可以有进项,和以前不一样的。

  在京城,弟弟可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有了铺子,娘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劳。她可以利用铺子开个小店挣钱养家,不必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她不信她就那么悲催,这一世还会重走过去的路。

  “娘,你别哭了。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随你入京。”

  “什么事情”张氏问道。这几个月来,她习惯了凡事都听女儿的,所以如果田娘真的不肯走,她还真的没法子。

  “不管将来如何,不能再提谢家和我的婚事,即使谢家上门,娘也要帮我悔婚。娘要答应我,我的婚事必须我自己做主,不然我绝不去京城。”田娘坚定的说道。

  “你这孩子,唉,好吧,娘答应你就是。”张氏叹息着,答应了。她到今天也不明白,女儿那心心念念的婚事,怎么会突然间就如此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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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6 11:42 AM
18 离家园

  

  “明天我去和先生请辞。”昌柏见到田娘答应,开心的说道。

  张氏也说“明天我就去找你徐大娘,让她帮着卖房子和地。然后再找你崔大娘,让她家帮着找个马车。对了,昌柏一会写信,告诉我们会去京城的事情。”

  “娘,地可以卖,毕竟咱们上京需要钱。可是房子不能卖,这里是我和昌柏出生的地方,也是爹给我们的唯一的留念了。何况这房子虽大,却年久失修,一时急着卖,也卖不了多少钱。”田娘说道。

  她多了个心眼,万一京城待不了,至少还有这里可以安身。尤其是昌柏,万一他将来不中,还有个退路在这里。有了房子,买几亩田,过乡村日子也不错,至少不至于依附张家。

  张氏一愣,看着眼神坚定的田娘,觉得自个还不如个孩子想的周到。显然这孩子对外祖家并不放心,这是做了两手的准备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依你。这房子毕竟是你爷爷当年置办的,等以后昌柏大了由他决定吧。”

  五天后,一辆马车装了全部的行囊。

  “住了这么些年邻居,这说走就走,闺女,柏哥,到了地方,别忘了给大娘报个平安啊。她婶子,你要保重身体,俩孩子都还指你呢。”崔氏眼圈红红的,带着哭腔说道。

  “大娘,您也保重身子,这么多日子,多亏大娘照看。”一身蓝白花色衣裙的田娘,认真的蹲身给崔氏行礼。

  “好孩子,你要照顾好你娘。”崔氏看着眼前这个恬静的女孩,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儿子。心里叹口气,这样百灵鸟一样的女孩,那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笼住的。

  “崔嫂子,你自己要多保重。我们家的院子就拜托你了。”张氏也是红着眼睛,拉着崔氏的手不放。

  “这说的那里的话,那不过是照看一眼的事情。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什么时候你们要是回来了,保证让你们立时就能住的。”

  最让田娘吃惊的是,在学院长住读书的崔贤,竟然也回来给他们送行。

  长的白净的崔贤,今天穿了一身蓝色布袍,看起来更是斯文俊秀。

  “云裳大妹妹,昌柏,一路多保重。”他拱手行礼,眼神清亮的看着田娘。

  云裳,田娘的大名,当年父亲翻看了好多书籍,才给她取了这样的文雅的名字。他不说,田娘自己都快忘记了,她还有个大名叫云裳。至于田娘,是因为她当年体弱,取个土气的名字好养活,才叫了田娘的。

  “二哥,你要不说,我都忘了姐姐是叫这个名字的。呵呵,二哥,你明年下场,可要一举得中,我在京城等你好消息。下一次,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下场了。”昌柏和崔贤很熟,笑嘻嘻的拉着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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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谢过崔二哥,妹妹就等二哥的喜信了。”田娘侧身回礼。

  “嗯,多谢妹妹关心,我会的。”崔贤看了一眼田娘,郑重的说道。

  张氏,昌柏和崔浩,还有一些村里的熟人,也一一行礼告别。

  看着时辰不早,崔大娘招呼他们三个上车。田娘坐在马车里,老远了还看到崔大娘一家人站在那里,不由的心里酸酸的。此去前路漫漫,不知道什么在前面等着呢。

  因为张氏着急,所以母子三人,日夜兼行,却也在在路上足足走了大半个月,到了京城郊区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了。这天下午,田娘看着那高高的护城墙,不由的想起那年入京待嫁时候的心情。

  也是这样的一个深秋的时日,她带着满心的期望坐着马车,进了这高大巍峨的繁华之城。一个二进的院子里,渡过她苍白的四年。

  然后她,想到那大红的喜堂,她使劲摇摇头,晃去那不好的回忆。看着昌柏孩子气的撩起帘子往外看,她笑了笑,那些都当是噩梦吧,她现在有娘,有弟弟就足够了。

  “放下帘子,你姐姐身子弱,这天越来越冷了,她经不起那风。”张氏说道。

  “娘,我穿的多,没事。让他看看吧,您也看看,毕竟这么些年没回来了。”田娘笑着说道。

  看着母亲近乡情怯,却高兴的样子,她觉得来一次京城是对的。只是这花费,她心里叹口气。母亲不是很会持家的人,她好像没考虑过,到了京城后,一家人开销的问题。

  家里的地,不是上等的,四亩地加上新得的稻米,不过才给了四十两银子。鸡和猪都卖给了崔家,崔大娘还是好心给凑成一两银子。兔子田娘舍不得,直接就送给了崔大娘,这些加上她以前得的还不到六十两。

  这一路上去了车费和置办衣服,吃住的花费,如今不足五十两了,这还是省了又省的结果。她怀里有四十两的银票和一个金戒子,田娘看着包袱里的散碎银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到了那里,就该想法子找事情做了,京城米贵啊。寄人篱下的事情,她是绝不会重复的。

  大宅门里,那里不需要钱啊。田娘想起梦里前生,不由的苦笑,没钱没势的主母,不如一个守门的下人。看着手里有数的银钱,想着一路上母亲的介绍。

  她觉得如果真是母亲说的那样,伯祖父宽厚,叔祖父仁善。那即使她娘不回京城,这些年,怎么会没派过人来看看她。而且十三年过去,人事那里还会如当年一样。她们这样合家而来,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田娘,昌柏,张家是诗书礼仪之家,规矩大。一路上,娘也说了不少,你们两个都要记住,尽量的不要做错。”张氏又提醒了下,两个子女。


“娘,你放心吧,我和昌柏不会让你为难的。”田娘脆生生的说道。

  田娘听着母亲有些颤音的话语,不由的替她心酸。想她十五岁离开,二十八岁归来。走的时候,大红嫁衣,稚嫩年少。归来时,白发早生,布衣荆钗,还带着两个拖油瓶。隔了十三年,再看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张氏虽十几年没回来,可好歹还记得张家大宅的地址。

  田娘下车,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拉着昌柏。她看着眼前的黑漆大门和门口那对大白狮子,不由的抿了抿嘴。

  守门的下人早看到了这一行三人,却不上前来问。只是冷眼看了看,就继续和对面的人聊天。

  “烦劳大叔通传,就说淮安的郑家来了。”田娘上前微微颔首说道。

  “淮安的郑家没听过,家里如今都忙,你改天再来吧。”守门的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

  “你没听过的多了,难不成你能代表你主子了?”田娘面容肃然。

  另一个年老些的看了一眼田娘,然后说道“赵老四,怎么说话呢,主子的事情可是你能过问的,还不赶紧进去通报。”

  那中年汉子不情愿的进去了,田娘冷然的笑笑,看看,这还没进门呢,守门的就先给个下马威,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呢。

  “这位小姐,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实在是如今府里老夫人病了,一家子都焦心呢。”那个岁数大的倒是解释了句。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来探望老祖宗的。”田娘淡淡的回了句。

  张氏则拉着昌柏,有些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几年过去,除了大门一样,其他的都不一样了。她急切的看着大门,不知道老太太的病到底如何了。

  时候倒是不长,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两个婆子迎了出来,看她们一眼,然后就笑着快步过来。

  “可是大姑奶奶回来了,我是文锐家的,我姓何,这是外甥和外甥女吧,啧啧,都是精致人。”张文锐,田娘听她娘提过,是她伯外祖父家的二少爷,也是她的二舅舅。

  “劳烦你了,你们两个过来见过你们二舅母。”

  “免了,免了,快快随我进去,太婆婆可是急坏了,自收到信,就天天念叨呢。”何氏脸笑眼不笑的受了田娘和昌柏的礼之后说道。

  “这就走吧,二弟妹,不知道祖母的病情如何了?”张氏忧心的问道。

  “时好时不好的,唉,年龄大了,真是让人忧心啊。”

  一路上,田娘留心的看了一下,这宅子应该是三进的院落,毕竟这一支如今最大的官位,不过是伯外祖父的四品堂官。在京城,能有这样的宅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前世谢家是六品,不过是两进的宅子,比这个小的多。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老太太居住的院子。张氏一进门,就给在外间的两个妇人行礼。

  “大伯母,三婶,侄女给您行礼了。”张氏又拉着田娘和昌柏让他们两个跪下。

  “雪莲回来了,你总算是有心,快别多礼,一会再叙,先进去吧,老太太都等了多时了。”其中年长的妇人,眼里含泪的扶起张氏。田娘猜这位是大房的隋氏。

  “嗯,这是雪莲,我都不敢认了。难为你,还知道回来看看。”

  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一身狐皮镶嵌的雪兰软缎的外袍,头上戴着同款的昭君套,有些发福,丹凤眼,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这位就是三房的王氏了。

  张氏来不及说什么,她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点点头就带着两个孩子往里走。田娘扶着她娘转身的时候,却抬头看了看口气有些讥讽的妇人,然后才扶着张氏转过槅扇进了内间卧房。

  卧房里还有两个个年轻的媳妇,和两个大丫头一起在床前服侍。张氏看着屋里多年不变的布置,看着床上满头银发,沟壑纵横的老太太,张氏再也控制不住,噗通就跪倒在床前。

  “祖母,都是孙女不孝,让祖母挂心。”张氏泪流满面的磕着头。

  田娘和昌柏两人随着跪在张氏的身后,田娘微抬眼看着床上的老太太,心里也不由的一酸,老太太瘦的感觉肉都干了一样,她眼泪也下来了。

  “是雪莲吗,起来,起来,我还没死,哭什么。”丫头扶着老太太坐起来。

  “祖母,是我,是雪莲回来了。”张氏起身扑到床头扶住老人的胳膊。

  “你这丫头,真是狠心啊,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老祖母。要不是老祖母要死了,你是不是还不来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竟然都一声不吭啊。”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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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6 11:43 AM
19 老祖母

  

  “祖母,是孙女想左了,是孙女不孝。”张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孩子啊,你怎么都有了白发,你才多大的年纪啊。是祖母的错啊,怎么由着你闹脾气,一闹这么些年。要不是我去了陈郡王家参加老王妃的寿宴,碰到了郑氏的族人,奶奶我就是死也想不到,那个孩子会那样的就没了啊,他不过才三十出头啊。”老太太搂着张氏,一边哭一边心疼的说道。

  “我是想着他爹中了进士,我带着全家来给您磕头。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场伤寒就毁了我所有的梦啊。”张氏喃喃的诉说着。

  “我最近夜夜都梦到你爹,他都责怪我没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这要是你有个好歹,我可拿什么脸去见你地下的爹娘。”

  田娘看着抱成一团的祖孙,她看着瘦弱的母亲哭的声竭力嘶,也不由得泪如雨下。这半年来,母亲一个人担着丧夫之痛,养家之难却无人诉说之苦。如今她帮着还仅仅是能维持,那么前世的母亲又该是多么艰难。

  旁边的两个年轻的媳妇本来是跟着劝说,可是说着说着也跟着落泪,一时间屋里哭声一片。惹得稍后跟进来的大太太和三太太也都红了眼睛。

  大太太隋氏一边擦着眼睛,一边陪笑说道“娘,这是怎么了,我这刚刚和弟妹商量安排他们娘们的住处,怎么就哭成这样。您收收泪。大侄女来了,这是高兴的事情。您身子本就不好,可不要再哭添病,岂不是要大侄女更伤心。”

  “可不是,大姑奶奶多少年没回来了,大多数还都不认识呢。您看看,这还两孩子呢。我这还等着献勤,给您引见引见呢。”刚刚引导田娘她们的二少奶奶何氏,也抹着眼泪劝道。

  “如今在人也回来了,您这心病也该去了。这以后有了雪莲大侄女,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也该退后了。”三太太王氏不咸不淡的也跟了一句。

  田娘无意中的一抬头,刚好看到三太太王氏撇撇嘴,二少奶奶何氏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都是转瞬的事情,何氏一手一个拉起跪着的田娘和昌柏。

  老太太这个时候也被哄着止住了眼泪,毕竟是病人,到底身体虚弱,坐着有些挺不住。哭了这一会,人都有了汗意。她没理会大太太和三太太,而是任由张氏和旁边一个丫头服侍她半躺着。

  大家又忙乱着给老太太重新梳洗,张氏也被一个丫头服侍着新净了面。田娘看着母亲快而有序的做着的一切,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前世的她,被指责过很多,唯有礼仪,从没被指责过。

  她那时候为了那个男人,曾经下大力气的和母亲学习过。当时不知道也没关心过,母亲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现在她知道,这是她娘从小就受过的训练啊。
“老太太,您可受得住,不然的话,让他们也回去歇歇,明个再见?”大太太上前细细的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

  “就像老三家说的,雪莲回来了,我心病去了,这病好了大半了,我自己感觉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见两个孩子有什么不行的。”

  重新挽起白发,换了一身淡雅的蓝色大袄的老太太,瘦削的脸上很平静,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祖母,看看这两个精致人,哎呦,我在外面看到了就想,这品格,这长相,满府的同龄孩子可都是被比下去了。”何氏笑吟吟的往前推田娘和昌柏姐弟。

  “郑昌柏给曾外婆磕头了,祝您老人家身体康健,福寿百年。”昌柏跪下砰砰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脆生生的说道。

  “田娘给曾外婆请安,祝您老人家,心想事成,笑口常开。”田娘也敛衽跪倒,磕头请安。

  “起来吧,不要多礼,过我身边来,我看看。”老太太笑着,招手让她们两个起来。

  “来,都坐我身边。你娘是个狠心的,这么好的两个孩子也不早带给我看。”

  老太太觑着眼睛,看着她们姐弟,尤其的昌柏,看的特别仔细。“好,好,老大家的,你看没看出来,这小子,和他外祖父真像。尤其是这眼睛,这额头,和他一样的白净啊。”

  “可是呢,老太太这一说,我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和二叔真是像。唉,可怜他们两夫妻,竟然就那么早就走了,不然如今一家人该多好。”大太太感慨的拉住张氏的手说道。

  张氏忍不住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田娘抿嘴拿帕子给张氏,“娘,别伤心了,老太太刚好,别再招老太太伤心了。你现在回来了,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看不见了,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会高兴的。”

  大太太听了田娘的话,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着说道“可不是,我竟然不如个孩子有见解,可真是个伶俐孩子。”

  “你们都是忙人,不用都在我这里。我这里有她们几个就行了。”老太太有些虚弱的说道。

  田娘看出来了,老太太虽然病了,可是威势不减。只是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如此看重自己的母亲,却十几年没有往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折腾了这些天,她和母亲弟弟,都急需要好好的梳洗休息。

  “老祖宗,您看这样好不好,横竖她们也不走了,说话有的是时间。我先带大姑奶奶和孩子,去她们的院子梳洗休息一下。您也坐了半天,大夫说了,您要好生的静养,也该歇会了。晚饭时候,家里人也都会回来,大家再见。”二少奶奶何氏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道。

  “瞧我真是老了,竟然疏忽了这个,还好有你提醒我。呵呵,好,依你。”
“雪莲哪,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再带两个孩子过来,晚上人齐了,再让孩子们好好的认认亲。”

  “行了,你们都是忙人,我也累了,都先下去休息吧。”

  张氏点头答应,其他人也都纷纷应是。一行人退出了老太太的卧房,大太太和三太太忙着安排府里的事情,何氏带着他们一家去他们的院子。

  “大姑奶奶,如今家里事情多,人也多,你当年住的荷香居如今给了大哥一家子住了。这回只能委屈你们,住到香雾轩去。”何氏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老姨奶奶住的那个?”

  “实在是没有空的院子了,只那个一直没人住。不过你放心,我接到信后,就派人打扫了。”何氏有些歉意的说道。

  “住那里都行,麻烦你了,这种天气还劳动你奔波。”张氏楞了一下,说道。

  香雾轩是祖父一个爱妾的住处,祖母当年和她不知道生了多少闲气。那年祖父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七天后竟然一根绳子吊死了。当年就有仆人说,那个院子会有哭诉声,所以那个院子,从没人愿意去住。

  田娘看着母亲诧异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这个香雾轩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何氏送她们到了门口,就被后来追上来的小丫头叫走了。张氏站在院门处,看了一会,叹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昌柏和田娘一时也不好问什么,只好也跟进去。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摆设也很简单。田娘觉得太干净了,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田娘看着张氏有些阴郁的眼神,不由的张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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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6 11:44 AM
20 香雾轩

  

  “娘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张氏勉强的对着田娘笑笑。

  “娘,那你躺着歇歇,其他的有我和姐姐呢。”昌柏扬眉说道。

  “是啊,娘,我看这里收拾的挺干净的,这边还有洗漱用具,您先洗漱一下,然后躺会,其他的事情等明个再想就是。”

  “不用了,也不脏,回头再收拾吧,我先去看看你们房间。”一身茄花色棉布大袄的张氏,强打起精神,带着田娘和昌柏看了下这里的房间架构。

  香雾居是处于整个宅第靠西侧的一处小小的抱厦。院子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厢房。如今入冬了,别的都看不出什么,只是院子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树,如今叶子都落光了,田娘看不出那是什么树。

  “娘,那棵树有很多年了吧,那么粗。”昌柏指着那棵树问道。

  “那是一棵梨树,梨花开时候,可漂亮了。”张氏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

  田娘觉得自知道入住这个香雾轩,她娘的神情就很古怪。不过这也不问这些的时候,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安排房间,收拾行李。

  “是吗,娘,那一定很好看。娘啊,我看了,正房是个套局啊。我喜欢外间的暖炕的敞亮,您住里间的床,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的和娘一起了。”田娘揽着张氏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

  “好,都依着我闺女,那你弟弟呢?”张氏收回了怅惘的神情,笑着说道。

  “昌柏住书房去,这样学习看书也方便。”

  “好啊,我听姐姐的。”昌柏点头,他心里想着,住那里都无所谓,只要有娘和姐姐在就行。

  正房中间是客厅,一边书房,一边卧房。东边两间厢房是做客房用的,如今布置成她们姐弟的卧房。西边两间估计应该是丫头婆子住的,如今却是做了仓房。

  不过田娘却没有按原来的安排去住,她把一家人都安排到正房的这三间来。她住到张氏的外间,主要是方便她照顾张氏,她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昌柏身子也单薄,她不想大冬天的让他走来走去,她刚刚看那个书房了。书架上还有些书,一座小小的暖炕,还有个暖墙,只要烧起来,那炕和屋子必然是很暖和的。

  田娘等她娘答应了,就和昌柏一起把铺盖都取了过来,府里给安排的还不错,比他们家的好。忙活完了,田娘又打算把放在客厅的行礼打开整理。

  “好了,东西一会再收拾,你们都去歇歇腿。”张氏神色有些疲惫的说道。

  田娘看着勉力忍着困倦的昌柏,难为这个弟弟了。毕竟他是真正的十一岁,刚刚的又是哭又是笑的场面,他那里经过啊。

  想到大家里的规矩,又想到刚刚那些人的态度。这院子一个下人都没有,可见什么是表里不一。想到这里田娘就皱眉,这里看来是不能长住的,她还是要做其他的打算。


“那好吧,娘,你这些天都瘦了,这么折腾,一定是累了。您先躺躺,我还不累,想再看看这院子呢。”田娘笑着服侍张氏躺下。

  “我自己来就是,你这孩子啊,我那里瘦了,倒是有些困了。”

  田娘笑笑“是,您没瘦,呵呵,娘您先睡,我看看就歇着了。”她说着又帮她娘盖上了被子,然后招呼昌柏一起出来。

  “大姐,我觉得娘好像有心事。”昌柏表情疑惑的问道。

  “呀,我家弟弟,都知道心事了。你啊,不用多想,娘是近乡情怯,多少年了,咱们给娘个空间吧。回头你也去歇歇,晚上还要见人呢。”田娘笑着刮了下昌柏的鼻子,心里感叹,昌柏这样的敏感,这府里以后难免会有些冷嘲热讽,他可是受得了。

  “姐,我刚刚有些困,这风一吹,我就精神了。我好几天没看书了想温习一下。”昌柏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田娘,遂放下心事,摸了下额头嘿嘿的笑着说。

  “昌柏,这府里,咱们初来咋到,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姐说。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不论别人是冷嘲还是热讽,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咱们是穷,可是咱们要有志气,不与人计一时之长短,你可明白?”田娘正色的面对昌柏说道。

  “大姐,你说了好几次了,我知道,出身不能选择,可是出路是可以选择的。我会努力读书,不辜负你和娘的期望的,你放心,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东西了。”昌柏小脸端肃的垂手说道。

  “我相信你,我弟弟是最好的了。嗯,你去看书吧,姐再看看。”

  田娘看着昌柏去了书房,就四处看了看,越发的觉得这房子有一股阴暗的气息。虽然清扫了,可是那种空置和发霉的气息,与她前世住的那个院子何等的相似。

  在客厅里,打开一个箱笼,拿出她赶制的那些打算卖掉的荷包帕子。又找出她一路上备置的各地特色小物件,仔细的搭配了下。晚上,她娘见家人,哪能不带些东西给那些小辈的孩子媳妇的。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不值什么钱的物件,可好在都比较有特色。

  他们全部的身家,不过两只箱子加上几个包袱而已。张氏如今越发的看重田娘,一应的银钱进出都由田娘来管,所以她们家唯一值钱的都在她的怀里藏着。

  田娘看着冷清清的院子,田娘微微叹口气。谁会真正欢迎一个要争家产的姑奶奶,当年是孤女就不受待见,如今是孤儿寡妇就更让人敬而远之了。她总感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是她们母女不知道的。

  揉了揉冰凉的手,她想起张氏房里的冰冷。连忙又回头去了西间,还别说,炭盆和碳都有,她赶紧拢起一盆放到张氏的房里。

  然后又给昌柏那边送过去一盆,看着抱着书睡着的弟弟,白皙的小脸上,两条眉毛皱皱着。田娘去拿他手里的书,忽然昌柏嘟囔道“大姐,我再不馋嘴了。”
田娘身子一震,过了这么久,弟弟还是忘不了她落水的事情。她看着昌柏稚嫩的面容,眼睛慢慢的湿润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一定要给娘和弟弟一个安稳的家。坐在弟弟的炕边,田娘想着想着就有了困意。

  “有人在吗?”

  田娘在朦胧入睡的时候,院门忽然响了一下,不一会门口响起了问话声音。

  “来了。”田娘应声道。她匆匆的来到了客厅,就看到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手里都拿着东西。田娘拍了下脸颊,微笑着迎了上去。

  “不知道是那房的妈妈姐姐,找我们有什么事情。”田娘上前问道。

  “哎呦,这就是小小姐吧,老奴给小小姐请安了。”那婆子蹲身给田娘行礼。她身后的小丫头也跟着给田娘行礼问安。

  “妈妈快别多礼,我还小,经不起的。”田娘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是二老爷的外孙女,正经的主子,怎的经不起。”井妈妈慈祥的说道。

  “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人事,还请妈妈见谅。我娘她有些累了,刚刚睡了,我这就去叫她。”田娘微笑着的答道。

  “刚刚老奴出去了一会,就没赶上你和大姑奶奶的面。这会我抢了小丫头的差事,跑来给大姑奶奶请安。呵呵,瞧我,这个啰嗦,小小姐那里知道我是谁。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丁琨家的老婆子娘家姓井,这个丫头是小叶,也是老太太屋里的。”那婆子笑着说道。

  “井妈妈好。小叶姐姐好。”

  她瞧着这位井妈妈,一头青丝少,白发多的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圆发髻,满头只簪了根银扁方簪。雪青色的比甲下是米色的小袄,偏偏这样的装扮看去,却是比刚刚三太太的一身绫罗,满头的金钗看着还让人舒服。

  通身的做派和说话的态度,倒不像是个妈妈,反倒像大家的当家夫人。田娘听她的话音,也听出来,这必定不是普通的老妈妈,一定是老太太倚重的管事妈妈。

  至于那个小叶,和自己身量相仿,估计年龄不超过十三四,长相一般,眼神清亮,看着让人感觉很可靠的样子。

  “井妈妈,是你吗?雪莲在这儿呢。”田娘刚要开口让坐,就听到身后传来她母亲惊喜的声音。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啊,老奴才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呜呜,这么多年,你怎么那样的倔啊,都不回来看看你的井妈妈啊。”井妈妈听到声音,手里的包袱都掉到地上,跑过去抱着张氏大哭。

  田娘看着那井妈妈,嗖的从身边穿过,然后就听见她的嚎啕声。地上散着她怀里抱着的包袱,还有那个小丫头呆呆的立在那里。

  “娘啊,这屋里冷,还是和妈妈到里屋去慢慢的说。”田娘上前哄劝道。

  “呵呵,瞧我,一时激动,竟忘了给大小姐行礼了。”井婆子放开张氏红着眼睛说道。

  “妈妈,带了我六七年,妈妈可是要折杀我吗?”张氏含着泪笑着说道,然后携着井妈妈朝里间走去。

  “小叶,你也进来。把东西放下,这里有个炭盆子,你暖暖手。”田娘提起井妈妈掉到地上的包袱,小丫头一起进了东侧的卧房。

  “田娘,我的女儿,今年十二了。田娘,这是老太太屋里的井妈妈,你该叫嬷嬷的,过来替娘给嬷嬷行礼。”张氏拉着井妈妈坐在那里看着田娘说道。

  “这可不行,老奴再老,那也是奴才,小小姐再小,那也是主子,可使不得,传出去成了什么了。”看着田娘要行礼,井妈妈蹭的站起来,抱住田娘笑着说道。

  “嬷嬷当得起的,您是老太太的人,怎么担不起我们小辈的礼了。田娘替母亲给嬷嬷请安。”田娘笑着勉强行了半礼。

  “大小姐,你把孩子教的真好。只是这话怎么说的,姑爷他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唉,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就不肯说一声,就是老太太不管,还有老奴才呢。你一个人,这段日子可是怎么过的啊。”井妈妈说着说着又掉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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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6 11:45 AM
21 张家人 捉虫

  

  “妈妈,我挺好的,女儿贴心,儿子懂事。对了,我还有一个儿郎,叫昌柏的,路上累了,现在睡着了,等他回头醒了,我让他再来见妈妈。”张氏勉强忍着泪说道。

  “听说了,老太太刚刚还提起,说那长相和做派和二老爷年轻时候一样,高兴的不得了。”井妈妈抹了泪,笑着说起老太太的事情。

  “我对父亲的印象都模糊了,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那孩子像。妈妈,祖母的病到底如何,我这心里焦的很,接到信,恨不得飞回来,生怕看不到她老人家。”张氏拉着井妈妈的手,一脸的急切。

  “唉,年纪大了,六月里,得了个伤风,本来不严重,可后来听说你家的事情,日日的不得安宁,等你的信。左等右等也不来。府里又不省心,这不就拖的严重了。她到底犟不过你,逼着大老爷给你去信。接到回信知道你要来,已经是好多了。不过大夫说,她到底年纪大了,就看能不能挺过年去,挺过去,就没事了。”井妈妈叹息着说道。

  井妈妈不错眼神的盯着张氏看,又是摸张氏的头发,又是仔细看张氏的手。田娘看得出,这个嬷嬷是真的喜欢她娘,也是真的惦记欢迎她娘回来的人。

  “妈妈,起初是赌气,后来就不是了。日子过得不好,我也没脸回来。我生了昌柏的时候写过信的,可是没有回应,我也就灰了心。”张氏低头说道。

  “你是说,十一年前你写过信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呵呵,想来是我记性不好,不记得了。算了,都过去了,如今人回来了就好,以后妈妈还要服侍你的。”井妈妈一愣,看了旁边的小丫头一眼,然后岔开了话题。

  田娘在一旁听着,抿了抿嘴唇。什么记性不好,分明是有人不想祖孙和好,更不想她娘回来。知道不回信,依着她娘的脾气,此后是不会再给府里写信了,毕竟她是个孤女。只是这些事过去这些年,追究这个很没意思,更无法追究。

  “嗯,妈妈这些年可好,红秀姐姐可好?”张氏脸色转换了几次,然后开口问了句。

  田娘知道这个红秀,是井妈妈的女儿。曾经服侍过她娘,这一路上,她娘提起过她好几次。本是该陪嫁到郑家,可是她娘不肯分开她和井妈妈,她出嫁时候,把红秀留给了老太太。

  “好,好,她也好,嫁给一个粮店掌柜的,有两个男孩,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前个说起你的事情,还掉泪呢,回头知道了,一定会来给你磕头的。”井妈妈提起两个外孙,眼睛更亮了,话也多了些。

  “她是有福气的,磕头就算了,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张氏含笑说道。

  说了一会,井妈妈看看屋里,总觉得缺些什么。伸手去拿茶壶才发现,这屋里不要说热茶,连热水都是没有的。她皱了下眉头,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那个小叶

“小叶,去泡壶茶来。”小丫头应声去了。

  看着小叶出了院门,井妈妈这才变了脸色,长叹一声。“这些黑了心的,真当老太太病糊涂了不成,就是一般的客人,也不能这样对待啊。”

  “妈妈,我来的急,事先又没打招呼,能安排这样就很不错了。你看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我竟从没想过,我还有机会住这里。”张氏笑笑。

  井妈妈看着张氏飘忽的笑容,心里一痛,连忙拉着张氏的手“大小姐,可是因为住这,觉得老太太和你生分了?这个连我都是刚刚知道的,老太太就更不知道了。”

  “妈妈,你又哄我,统共这宅子多大,有几个空院子啊,现如今又添人进口的。”张氏淡淡的说道。

  “我的好小姐,这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后面的云来阁是你们收拾的呢。如今当家的大太太和大房的二少奶奶,老太太刚刚已经把大太太叫过去问了。她说是二少奶奶收拾的,她那些天忙着给老太太求医问药,就没注意到这个。”井妈妈有些气愤,有些无奈。

  “过去那么些年了,我都半大老婆子了,还计较这些个。惜舞姨奶奶也没了多少年了,那些都是下人造谣生事的。不碍事,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张氏听完井妈妈的话,抬头笑着说道。

  看着时辰不早了,井妈妈起身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块布料。“这是老太太让我送来的,虽说是孝期,可是也不能太素净了,回头做了换着穿。”

  又拿起另外一个包裹,打开是一个紫红色的盒子“这个是老太太给你,说是你还年轻不能总是一根木簪。”张氏接过来打开,原来是一套银头面。

  “衣料我收了,这个给老太太拿回去吧,让人知道了,又有话说。”张氏推了首饰盒过去。

  “虽说如今家里和过去不能比,可是老太太的身家还是有的,这些不过是个玩意。这几年,大老爷也慢慢有些起色,如今家里比你出嫁的时候要好的多了。至于小小姐和小少爷的见面礼,老太太会亲自给的。”井妈妈把东西又都推过去。

  “妈妈如此说,我收下就是了。”张氏思索了一下,就把盒子递给田娘。

  井妈妈看着眼前布衣荆钗的女子,眼前晃过当年那个柔弱俏丽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样的磨难,让她竟然苍老的和府里的仆妇一样。

  当年不是说,那郑家也是大家子弟吗,日子还过得去的,如今可怎么会这样。只是她是个下人,这话是不能问的。大老爷和三老爷也太是狠心了,这么一个侄女,也不知道帮扶一下。

  “大小姐,有个事情,我要先给你提个醒。”

  井妈妈看了看外边,小丫头还没回来。她悄悄的说了句话,张氏和田娘都愣住了

“过继?我爹娘没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要过继子嗣有什么意义。”张氏有些愕然。

  “唉,还不是那点子田产惹的。咱们家和长房那支比,真是没法比啊,整日就算计老太太那点子家私。”井妈妈叹口气说道。

  “妈妈,我瞧着,如今家里比从前要好很多。”张氏说道。

  “嬷嬷,我娘多少年没回府,很多人和事都不清楚,还请嬷嬷给讲解一下,免得日后出了笑话。”田娘诚恳的对着井婆子说道。

  “好,我正想说这个呢。大小姐,这府里的确比那些年要强很多,毕竟大老爷也是官居四品了。那边长房大老爷如今又是官居一品,甚是得皇上欢心。连带着咱们家也跟着得些好处。人多心思多,所以这事情就出来了。”

  听完井妈妈一席话,田娘的心里的疑惑总算找到出口了。她一直就奇怪,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就算为了让老太太安心,也没必要给她娘分财产啊。

  张家这一支,虽然老太爷遭到贬斥没几年就没了。可是老太太出身大家,嫁妆丰厚,人也刚毅有主见。这些年运筹帷幄,所以纵使老太爷遭贬斥,可是大儿子她却是扶持上去了,如今家境还算是过得的。

  老太太一辈子就这三个儿子,田娘的外祖父又早亡,如今就是眼前的两个。大房大老爷张显,今年五十,受他父亲的拖累,熬了多年,现为户部的四品堂官。娶妻隋氏玉娥,现在有两房妾室。

  张显共有四男二女,长女张清莲,比张氏小一岁,十五岁时候定下了当年的进士罗宏,现在在河南府做县令,她如今随夫君在任上。大约有了两三个孩子,近年没有省亲,井妈妈不是很清楚。

  长子张枫表字文锐,府里人都称二爷。今年二十四岁,为隋氏所生。去年大考不中,如今正在复习中。娶妻何氏雅洁,生一子张桐八岁,一女敏儿三岁。

  当年隋氏好几年也生不出男娃,迫于老太太的压力,才停了通房的避子汤。可是没想到,第二年她就有了身孕,很快大房的嫡子就出生了。

  只是她生张枫的时候,因为无法服侍丈夫,就提了贴身丫头桐儿服侍大老爷。一时疏忽,通房没怀上,可桐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怀上了。隔年生了个男孩,因为产后失调,没多久,桐儿就病逝了。

  庶子张钰表字文辉,今年二十二岁,府里排行为三。不喜读书,如今随着三老爷管些庶务,一直在外行走。成婚五年,娶妻骆琳,如今只得了一个女儿倩儿。

  隔了八年,隋氏老树开花,在她三十四岁那年又得了个儿子,张新,今年才十四岁,府里人就叫五爷。据说天资聪颖,如今正在族学里读书,准备两年后下场大考呢。

大房有个宠妾瓶姨娘,是大老爷十几年前外出带回来的,妖娆美丽。生有一子一女,女孩今年十一岁,叫张瑶连。男孩八岁,取名张逸。

  另一个妾是隋氏抬举的贴身丫头,小环,一向唯隋氏之命而为,入门十年,却无一子女。

  三老爷张舫,今年四十五岁,因老太太溺爱,从小读书不成,入仕不得,成年后就管理着家里的庄子铺子。娶妻王氏秀枝,因爱美色,妾没有,通房无数,不过三太太厉害,来来去去,房里只得三两人。

  三房人丁比较少,二子一女。老大张昭表字文兴,今年二十八岁,与张氏同龄,不过比张氏小几个月而已,府里人都称大爷。当年中个同进士,如今在吏部做个八品的书记官。娶妻刘氏浅语,得二子,一个名鹏,十岁,一个名默七岁,如今都在族学学习。

  三太太是个厉害的,三老爷那么些通房妾侍,屋里却只有一个庶女张云莲,早早打发出门,嫁的还真不错,可惜福薄,过门没几年就没了。

  四爷张凡表字文成,今年二十,府里都叫四爷。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娶妻胡氏,成婚三年,有一个女儿。

  “祖宗的规矩,都是嫡子,家产是平分的。平日里大太太就常说她们大房人多,而且大老爷有功名在身,这些年为了家里出力最多。三太太也整天和老太太说三老爷天天很累,为了家里,整日奔波。”

  “老太太病了后,有一天大太太就和老太太提起二老爷来。说是二房也该有承继香火的,又说五爷最是像他二叔,又聪明伶俐,过继过去,也成全了一场兄弟父子情。”井妈妈接着悄声说道。

  “可这和我娘有什么关系?”田娘有些不解。

  “呵呵,你小,那里懂得这些。过继是为了分一份家产,那过继子嗣就要记到二房主母名下。按常理,二房有女健在,想要记到你外祖母名下,那必须征得你娘的同意才可以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老太太健在,想过继谁,是不用争取我的意见的啊。”张氏疑惑的问道。

  “是这么个理,大太太也这么说。可是老太太说了,你是二房的长女,二房过继的是你将来的依靠。你喜欢谁,就过继谁。”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人,能挣钱的少,花钱的多,难怪为了多得些,都不惜拿她那死去的外祖父说事。

  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外面客厅里传来一个清爽脆嫩的声音。“禀大姑奶奶,茶煮好了。”小叶提着水壶进来了,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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