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我们的婴儿十六七》

30.曲线进班

新学期的第二个星期一的傍晚，伟达打了明磊的手机：“我们班下午重新编排了座位，我的新同桌叫黄刚刚，我们的座位还在第二组第三排。”

“黄刚刚的成绩怎么样，他上课遵守纪律吗？”明磊问。

“我不知道，他原来不在高一（6）班，是高一（8）班的，他是今天上午才到我们班上课的。”

“刚开学班不就分好了吗，怎么现在（8）班还有人到你们班，（8）班是文科班吗？”明磊这么问，不是说班级这时候不该进人，而是说这个时候进的人偏偏又是伟达的同桌。因为伟达和原来的同桌郭海鹏相处得很好，而且郭海鹏是农村孩子，很淳朴，学习很用功，成绩还比伟达好一点，还经常帮助伟达解一些难题，他对伟达的学习只有好影响，没有副作用，而这个黄刚刚如果是个调皮蛋可就糟了。

“好像（8）班是理科班，对，是理科班，我初中同学徐小龙也学理科，现在就在（8）班。”

“是理科班的怎么会又到你们班？”

“学校分的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听唐小龙、王菲菲他们说，黄刚刚到我们班叫曲线进班。”

“什么？曲线进班，什么意思？”

“我只听他们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爸爸，我要上晚自习去了。”

“那好那好，路上小心点。”

挂了电话，明磊又急上了，调座位我儿子怎么又遇上了未知数？

星期三明磊打电话问伟达黄刚刚怎么样，伟达说上课偶尔有点讲小话，从做作业来看成绩还可以。明磊也放心了一些。

星期六，明磊到了县城，和来家里的王彬彬、朱美丽、高红谈到黄刚刚进班的情况，王彬彬说：“这叫曲线进班。”

“怎么叫曲线进班？”明磊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了，他想问个究竟。

“潜江中学同为文科班的学生是不允许从这个班调到那个班的，一个学生要想从自己认为不理想的班调到理想的班，就得先从不理想的文科班调到理科班，呆一个星期左右，再说不学理科还要学文科，就从理科班再调到理想的文科班；理科班的学生也可以采用这种办法。这是我听我一个在潜江中学当老师的同学说的。”王彬彬说。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要跟原班级的班主任、学校教导处、现在班级的班主任三方面都要说好，哎呀，要疏通好这三方面的关系也要破费不少哇。”明磊边思考边说。

“对，能做成这事的人，在潜江非富即贵，不出点血这件事根本做不成。这个黄刚刚的父母肯定有些来头。”王彬彬说。

明华、朱美丽只是听他们俩在说着这事，高红叹道：“乖乖，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长见识，长见识。”

本来明磊就对儿子同桌的变动有感觉，“非富即贵”四个字让他担心起来，黄刚刚要是个公子哥，那对伟达的影响可就大了。

星期天上午，明磊接到王军的电话，说老同学陈志朋回来了，中午在一起吃饭，请明磊过去，和陈志朋以及城里的同学聚一聚。明磊赶到酒店，遭了王军等几个城里同学的一通责怪，大家怪他不和大家联系，说同学之间不联系就生疏了，明磊承认错误。同学之间共同的话题很多，明磊和王军就谈到了伟达，又谈到了黄刚刚，王军兴奋地说：“黄刚刚我了解，他父亲是刚提拔的人事局局长黄小华，他家和我住在一个小区，我们很熟悉这个孩子，到李平安的班上还是我给他的建议呢。黄小华的家教相当严，你不用担心刚刚是个公子哥。”一席话说得明磊顾虑全无。中午，几个同学都是一醉方休。

31.看喜报

又一个星期六上午，高红她们三个人来到明华的住处，大家天南地北的侃大山，从逛超市说到商家促销，从促销说到广告，从广告说到说到学校的招生宣传，高红问：“你们注意没有，城里的几所高中都将的高考录取情况制作成喜报，张贴在繁华地段的广告牌子上，乡下的几所完中也张贴了，唯独没有见到潜江中学的，是不是它考得不好？”

“应该不是考得不好。因为它不愁没有生源，所以它就不必花这笔广告费。况且人家已经做了广告：高考分数公布的第二天早晨，那天还在中考，潜江中学选定在考生正往学校涌的时段，在学校大门口放了一挂很大的鞭炮，放了八个大礼花，这不是最好的广告吗？而且学校还专门派人发了一张宣传材料，上面分一、二、三本打印了学生姓名和考分，人数估计上千人，那天我送侄子在潜江中学中考，我也接了一张宣传材料。”朱美丽说。

王彬彬说：“潜江中学校内的宣传栏上张贴着喜报。”

“那我们傍晚散步的时候过去看看，反正今晚学生不上自习，门卫也不阻拦。”高红眼看着明华，对大家说。

“那我们就早一点。老太太你也去，一天到晚，你也闷得慌。”明华说。

听说带自己出去散散心，老太太忙不迭地答应。

学校大门里的主干道直通到教学楼，道路两边是一块块修建整齐的花草树木，香气馥郁，蜂飞蝶舞。沿主干道往里走了大约五十米，主干道两旁是宣传栏，各有四组，每组各有四个版面，共有三十二个版面。

明华叫老太太看看这里面的花草树木，在这里面转转，不要出学校大门，回去的时候叫她。打发走了老太太，明华认真地看起来。

从外往里东边第一个版面是对学校今年高考的情况作了一个简要的介绍，后面是分文理科的录取情况公布，分姓名、考分、录取学校几个项目。高红在叽叽喳喳，美丽和彬彬在认真地看着。明华边看边数着北京大学几个、清华大学几个、中国人大几个、上海交大几个、复旦大学几个。“明华，过来看，胡伟俊651分，燕安大学。”高红突然喊着，言语中透着兴奋和自豪，仿佛被燕安大学录取的是她家的章雅婷。

明华还看到自己的几个学生榜上有名，明华感到很欣慰。看完了东边版面，她又接着看西边的版面，她在找明磊同学李晓东的孩子李骥的名字，虽然她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被二本院校清江大学录取，而且明磊和她还包了红包送了人情，但她还在仔细地在上千个人名中搜寻着，终于找到了。她心里很激动，虽然她从明磊的口中得知李骥被录取时她激动了第一次，包红包时激动了第二次。她觉得这个孩子真有出息，听说他原来成绩并不好，经过三年的努力，考取大学了。明华觉得伟达应该以他为榜样，三年不可能考不取一个好学校。伟达啊，两年之后，如果有人也看录取喜报，对着你的名字心里也有以你为榜样的想法，妈妈会多么自豪啊！

“怎么这么慢，老看着这个版面。”高红回来催促，她哪里知道明华内心的想法。

最后的四个版面：一个版面是奖励高三学生的名单，有学校对文理科前三名的奖励，有企业对考取北大、清华、人大的学生的奖励；有三个版面是上一个学年度学校的“英才奖”，听说这是大企业家潘英才五年前在母校潜江中学设立的一个教育奖励基金，每年奖励五名德才兼备贡献突出的老师，每年每个班奖励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李平安老师和高一（6）班的王菲菲赫然在目，她心里特别舒畅，因为有这样的好老师教育伟达，有这样的好同学帮助伟达，再由自己和明磊管教着伟达，何愁伟达不成才？想着想着，仿佛伟达的名字已经在这录取喜报上了。同时她又为上次误解伟达和王菲菲的关系而暗自好笑。

“哟，怎么看着看着笑上了，你家伟达名字在哪儿呢？”高红的玩笑，打断了明华的思绪，“我们都是看热闹，我看你是在看门道，说说你有什么心得？”

“别瞎扯，不都是看热闹吗，你说说你有什么心得？”明华将球又踢给了高红。

美丽和彬彬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明华环顾校园，在找寻婆婆。她看到红色的晚霞沐浴着一切，绿叶苍翠，红花娇艳，蝴蝶翻飞，蜻蜓旋舞。徐徐的晚风中，婆婆笑意盈盈，蹒跚地朝她走来。明华觉得眼前这景色就是一幅画，画名就叫“夕阳无限好”。

姐姐！”

丽丽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伟达说：“高了，瘦了，学习紧张吧？”

和舅舅打了招呼后，丽丽和他们一起回家，边走边问伟达的学习状况。

老太太已经在门外等着丽丽了。见到外婆，丽丽跑过去，抱着外婆亲了又亲。

听到外面的动静，明华也赶了出来，丽丽连忙招呼舅妈。

进了门，丽丽成了焦点：明华准备去饭店端几个菜回来，被丽丽拦住了，明磊让丽丽坐下来歇一会儿，伟达已经给她泡好了茶，老太太为她盛来了米饭。

五个人围坐着吃晚饭，边吃边谈。老太太问丽丽有男朋友了吗，明磊问丽丽暑假参加了几个培训班，学得怎么样，考试了吗，伟达问丽丽到美国去读书有人陪吗，丽丽也问了他们一些情况。

吃完晚饭，伟达进房间去看书。

明华说：“丽丽，呆会儿你去查查伟达做的资料，你舅舅只能查他做了没有，至于对错我们都不甚了了，你能看出门道；另外，你舅舅同学家的孩子考取大学，明晚办酒席，我们想让伟达去感受一下气氛，可是他不愿意去，你去劝劝他。”

“好的，我去看看伟达的功课。外婆，我晚上跟您睡，我们再慢慢谈。”丽丽的话没有冷落一个人。

丽丽坐着，边看边问，伟达拘谨地在旁边站着，在伟达看来这个亲切的大姐姐，这个心中的榜样，此时已变成了一个老师，她那双慧眼随时会发现他的错误，不由得他不拘谨。他看着姐姐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眉头没有皱一下，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丽丽看完他做的资料说：“基础知识掌握得还可以，不错。继续这样坚持下去的话，成绩肯定还会提高。”

伟达点点头，他心里特别高兴，这可是名牌大学生的认可，这可是榜样的认可，这可非同小可。

“听说明天晚上要参加喜宴，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啊？”丽丽问。

“那些人都不认识，跟他们在一起没意思，另外我爸我妈让我去就是为了激励我，我知道这个意思就够了，何必要在那么嘈杂的地方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再过几年你也要走上社会，那时就必须和许许多多的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何不趁现在去多结识几个朋友呢。你明白爸爸妈妈让你去是为了激励你，你还是应该亲身感受一下，那样受激励的感受会更深切一些。我看你明天晚上还是去为好，你看呢？”

“那好，我去。”其实，在丽丽姐姐没有来的时候，爸妈只要坚持一下，他也会答应去的，只是那时候口头答应心里别扭，现在姐姐的分析入情入理，他爽快地点头。

丽丽教给伟达一点基本的礼仪，如坐在酒桌的下方或者挨着父母坐在父母的下方，敬长辈的酒要站起来等等，丽丽教一点伟达问一个“为什么”，小房间里不时传出笑声。

二号晚上九点多，一家三口才回到家，伟达被吵得晕晕乎乎，他看书看不进去，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回想着喜宴上的一幕幕情形。

喜宴的酒席有三四十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喜宴开始。伟达这一桌十个人共四家，三个三口之家，还有一位到仪式将要结束时才来的汪能武叔叔，三位叔叔和爸爸都是同学。今晚来参加升学喜宴的人员，个个都为李晓东高兴，笑声掌声不绝于耳，但伟达发现，汪叔叔落座后，只和桌子上的几个大人招呼了之后，就不吱声了，他的表现和这喜庆的气氛很不协调，伟达想：他这是怎么了？

酒过三巡之后，李骥一家三口过来敬酒，李骥父母眉梢上都荡漾着笑意，他们感谢大家的光临，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人们都对李骥说着祝贺的话，也将酒一饮而尽，汪叔叔也附和着笑，但伟达发现那笑容是僵硬的，应付的，而且在李骥一家转过背到别的桌子时，汪叔叔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了，伟达还发现唯有他杯中的酒没有喝干。这个人真怪，伟达的这一想法又涌上了心头。

喜宴终于结束了，又是一番热乎，终于各自回家。伟达忍不住问：“爸爸，那个汪叔叔怎么了，在人家的喜宴上愁眉苦脸的？”

“他女儿今年也高考，那孩子成绩一直还可以，估计走个二本没问题，谁知高考时身体不好，心理又紧张，连三本都没有考上，你说汪叔叔能不苦恼吗？而且今天参加的又是升学喜宴，你说他能高兴得起来吗？他原本是不想来的，你李晓东叔叔特地让王军叔叔开车才把他接来的。伟达啊，考得上考不上两重天啊。你要抓紧这近两年的时间，顺利地考走。”

哦，原来如此！伟达不说话了。

现在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幕幕，李骥父母眉梢上都荡漾着笑意的画面，汪叔叔僵硬的应付的笑容的画面，反复交替出现在伟达的脑海里。他感到后背都凉飕飕的，如果自己高考考得像汪叔叔的女儿一样，爸爸不就成了今天酒席上的汪叔叔了吗？他一激灵，晕晕乎乎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他爬起来继续看书。

33.落第之痛

明磊节假日到县城，不愿意主动和老同学们联系，因为他来县城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检查督促伟达的功课，问问他的学习情况，看看他已买的辅导资料是不是跟着上课的进度做了，二是多陪陪老母亲，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在没事的时候陪她说说话。

听说李晓东和汪能武的孩子今年参加高考，在五月初明磊就分别给两个老同学打了电话，了解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两人说孩子的成绩还可以。

到了六月六号，明磊又打电话问两人。李晓东说儿子李骥很轻松，照常吃照常睡；汪能武说女儿汪雯雯感冒了，吃药后看书打瞌睡，晚上还睡不着，吃不下饭，心理压力大，明磊劝他要减轻孩子的高考压力，尽量让雯雯在这两天吃好睡好。

六月八号傍晚，明磊打电话问两个孩子考得怎么样，李晓东说李骥能正常发挥，考过之后他自己的感觉还可以，汪能武说雯雯的数学课考砸了，而后影响了后面考的两科，他说这话时有气无力，带着哭腔，明磊劝他不要难过，告诉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帮助雯雯度过这一关，这个时候雯雯是最痛苦最脆弱的，要注意孩子的一举一动，要告诉她既然已经尽力了，没有什么可后悔和痛苦的，而且这个工作只能由父母来做。

六月二十五号，高考分数公布，李骥分数超过一本，汪雯雯没有达到三本线。明磊向李晓东表示了祝贺，同时也打电话劝解汪能武，要他安慰好雯雯。

七月二十几号，明磊约了陈志朋、王军，他特地没有约李晓东，他告诉陈志朋王军，要将汪能武约出来，几个老同学谈一谈，帮能武排解排解心中的烦闷。他们两人说也有这个想法。

明磊打电话给能武，说遇上了王军陈志朋，找他有事，能武还在电话中迟疑，明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必须出来，他们三个人就在离他家最近的十字路口等他。

不一会儿，能武来了，问什么事，明磊说到前面的小饭馆再说。明磊发现，能武黑多了，瘦多了，那眼光灰蒙蒙的。

到了地方，能武问有什么事，明磊说：“没有事，我们就是想约你出来吃个饭，你天天在家里闷着可别闷出病来，有什么痛苦和困难，跟老同学诉说诉说，心里会好受一些的。雯雯现在怎么样了？”

“唉，总算过了这一关了。考过后，几天不吃不喝，不是蒙头睡觉，就是靠在床上发呆流泪，我和她妈妈留一个人专门在家里陪着她，我们都安慰她，说她已经尽力了，说不定考分出来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呢。见我们一个星期都这样陪着她，她开始吃喝，还说她不会做傻事的，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有事的有事。考分出来后，又是几天折腾，不过那比前一次好多了，现在雯雯的心态平和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有这么好的成绩，考失误了，能过了这一关不容易。”三个人都说。

“雯雯打算复读吗？”王军问。

“开始她不愿意，她认为她有这样的成绩，却连个三本也考不上，复读也是白费劲。再说复读多丢人。我们就劝她，你是因为生病才没有发挥好，不复读再高考，你就不想争口气。连劝带激，一个星期前，她答应复读。”能武说。

“复读的事找好了吗？插班还是进复读班？”陈志朋问。

“进复读班。我跟雯雯高三的班主任打听了一下是插班好还是进复读班好，他说各有利弊：插到新生班读书，班级人数少，一般在七十人左右，这是利，弊就是要按部就班地将高三的新课上一遍，这对于成绩还好的复读生来说，就浪费了时间；到复读班去，利是不上新课，直接进入迎考复习，节省了许多时间，弊是班容量太大，每个班都有一百多人，提问检查督促会少一些。她要上复读班。雯雯觉得和新生在一起，抬不起头来，进复读班大家黄鳝泥鳅一样长，没有自卑感；雯雯想换个学习环境，到潜江二中复读班去复读，我没有同意，二中是普通高中，师资等方面的条件没有办法和潜江中学比，我找了雯雯高三的班主任，请他做做雯雯的工作，正好他下学年任复读班文科一个班的班主任，他问雯雯愿不愿到他的班复读，雯雯点头同意了。这个事总算有了个着落。哎呀，烦哪！”

“有了眉目就好，不过我听说复读班人数太多，有的老师带好几个班，一年下来，认学生还认不过来呢，怎么能谈得上提问检查关心，我说，等开课之后，你要将这个班的授课老师请到一起聚一聚，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请他们多多关心。”陈志朋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愿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能武说。

“这一年里，你们夫妻俩要放下高考包袱，才能真正减轻孩子的高考压力，雯雯只有感受不到考试的巨大压力，才能发挥好，这个孩子今年不是知识不扎实基础不牢靠才失利的，而是因为心理负担才失误的，这个教训我也要引以为戒。”明磊说。

酒菜上桌了，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四个人一醉方休。

34.鼓乐培训

今年春节之后来上学，李老师就说今年是潜江中学建校一百周年，学校准备举办百年校庆，校庆日是十月二十八号。

九月一号一开学，李老师说为了百年校庆，学校决定组建一个中学生百人鼓乐队，队员全部从高二男生中选拔，要求同学们踊跃报名参加培训，尤其是有一定音乐基础或在小学初中阶段参加过鼓乐培训的同学，一定要报名。

三号下午放学，李老师找了伟达，问他怎么没有报名参加鼓乐队培训，伟达低着头不吱声，李老师问他是不是不愿参加，伟达摇头，李老师问那是为什么，伟达说我要问一问父母，李老师明白了，说我来打电话跟你父亲讲。

明磊刚端上饭碗准备吃晚饭，李老师打电话来了，一见李老师的号码，明磊吓了一跳，莫不是伟达在学校出了什么麻烦：“李老师您好！伟达在学校闯了什么祸了吗？”

“没有，我跟你商量一个事情。为了百年校庆，学校决定组建百人鼓乐队，队员全部从高二男生中选拔。张伟达没有报名，但他的条件比较好：身高一米七以上、面貌清秀、做事专注投入，还有我问过音乐老师，张伟达有一定的音乐基础。我动员他参加，他说要问问你，我就跟你商量让他参加鼓乐队培训的事，你看让他参加行吗？”

“他行吗？如果您觉得可以，就让他参加。您看您多客气，您直接让他去不就行了嘛！还打电话给我。伟达在学校，还请您多多关照。”

等到伟达打电话回来说这件事的时候，明磊说：“知道了，李老师打电话来了，你在规定的时间内要认真地参加培训，其余的时间要将精力集中在功课上，读好书是你的主要任务。”

伟达不断地哼着答应。

四号放学铃响过之后，李老师通知参加鼓乐培训的同学到会议室开会。会上团委书记说了组建鼓乐队的意义和作用，还说这次培训人数共138人，正式队员只有100人，将有38人被淘汰，请大家刻苦训练。之后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和请来的培训老师根据同学们的身体条件对大家进行分组，有大鼓、小鼓、大鑔、小鑔、小号、指挥六个组，伟达被分在大鼓组，听老师说大鼓组有培训队员十七人，正式队员十二人，这就意味着经过培训将有五个人被淘汰，

分组之后，培训老师安排了培训的日程和时间。日程是：九月五号到九月二十号，集中学习基本的乐理知识和鼓点曲谱，九月二十一号到十月十号分组进行乐器练习，其中十月一二号休息，十一号确定正式队员，十二号到二十六号合成训练；具体时间是：每周一到周六，下午放学后培训一个小时，每周日下午两点到四点。

从五号开始集中学习基本的乐理知识和鼓点曲谱，鼓点曲谱主要练习《少先队鼓号队总谱》当中的开场曲、进行曲、检阅曲、迎宾曲，还认真地学唱了潜江中学校歌《理想在这里插上翅膀》，虽然这首歌在伟达进入潜江中学不久就在音乐课上学唱了，但这次的要求很严格，必须唱得字正腔圆、充满深情、自豪快乐。

一个星期之后，大家就觉得空对空的学习太枯燥了，要进行乐器练习。大家和培训的老师们磨，老师们只好和学校领导汇报，乐器分组发放到各人的手中。

大鼓的四个鼓脚站立在课桌之上，鲜红的鼓腰，乳白色的金属鼓面，鼓厚约30厘米，鼓面直径约60厘米。伟达摸着，冰凉光滑，很舒服，他用拇指和中指绷弹鼓面，“咚咚”作响。培训老师要求大家背起大鼓，两条白色的背带背在肩上，背带在胸前平行，在背后交叉，鼓腰抵在腹部，大鼓稳当当的，大鼓很轻，约有五六斤，约30厘米长的鼓槌，一端用红绸布包裹着。而后老师教大家击鼓的方法和技巧，演奏时右手握槌击鼓，左手握住鼓腰左侧的拉手以保持鼓的稳定，还有什么演奏二分音符四分音符用斜线击鼓法，演奏八分音符用垂直击鼓法等等。

从乐器发下去开始，培训就调整为分组练习。练习是枯燥而累人的，中途有人退出，但伟达他们班一个也没有退出，因为在培训之前李老师就要求过，为百年校庆出点力流点汗理所应当，因为吃不了苦而中途退出或练习不刻苦而遭淘汰，会让人家笑话的，李老师要求大家都争一口气。

十一号正式队员名单公布，伟达入选。之后是更辛苦的合成练习，主要演奏迎宾曲和潜江中学校歌《理想在这里插上翅膀》，练得伟达右手有时想举过头顶都困难。

在整个培训期间，爸爸多次打电话要他千万不能荒废了学习，双休日来了，更是絮絮叨叨地要他看书。培训后期，深夜，尽管伟达右臂酸痛，有时拿笔都有麻烦，但他仍坚持做题目，不敢有一点懈怠。他感觉在培训上争了一口气，在学习上也不能丢脸。

35.百年校庆

十月二十八号，星期日，百年校庆日。

伟达早晨六点就赶到学校，因为学校昨天下午开了会，要求鼓乐队队员晚上早睡，今天必须六点到校，今天上午有近三个小时的演奏任务，从八点到十一点。

七点半，鼓乐队在学校的大门口，从大门外约十米处向大门里，两边是鼓乐队队员，队员们换上了统一的队服，红色的鸭舌帽，红色的上衣，雪白的裤子，雪白的运动鞋，笔挺地站立，洋溢着朝气，充满了活力：这是潜江中学这棵根深叶茂的老树上的新芽，他们因老树而茁壮成长，老树因他们而生机无限。

八点多一点，朱美丽她们几个就来到明磊家里，明华惊讶她们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她们说今天不窝在你家闲谈了，今天出去看看潜江中学百年校庆的热闹，所以约好了早来。她们跟老太太打趣，说你一会儿一定要找到你的孙子，看看他的帅样子。

朱美丽她们三人在前，明磊明华保着老太太在后，往潜江中学而来。一踏上潜江中学所在的主干道，喜庆的气氛就扑面而来：道路的上方，每隔二三十米，就有祝贺百年校庆的过街横幅，道路两边彩旗飘扬，路旁广告牌里面全部是介绍潜江中学创建、发展、辉煌、未来规划的内容和祝贺潜江中学百年华诞的标语。

迎宾曲的旋律已经在明磊他们的耳边飘响了，他们六个人就要到中学的大门口了。

潜江中学大门两边的栅栏上每隔一米就有一面彩旗，许多红色大气球悬浮在空中，下面悬挂着红色的祝贺条幅，在空中随风飘荡。

隔着主干道，明磊他们在中学大门的对面看，只见不断有来宾或三五成群步行进去，或驾车而入，大门的最外边，两边活动的支架上是两幅欢迎标语：“热烈欢迎各位领导光临！”、“热烈欢迎各位校友回家！”标语的后面，就是正在演奏的鼓乐队，再往里看，教学楼的正面全部被悬挂的祝贺条幅覆盖住了。

老太太眯着眼在找伟达，由于隔了四五十米远，鼓乐队员侧着身子，又是统一的服装，她就是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她的孙子。明磊指着说大门东边从外往里第四个就是，老太太眯缝着眼似看见又还未看真切地欣喜地笑道：“看见了，看见了，嘿，这孩子露脸了。”

晚上七点半，校园内燃放了半个小时的焰火，潜江城的夜空不断地被腾上高空的焰火染成各种色彩，空中烟花的爆炸声和地面人们的惊呼交织在一起，火药味弥漫全潜江县城，潜江中学的喜庆气氛也弥漫全城。

八点，在学校礼堂举行百年校庆文艺演出，演出的第一个节目就是鼓乐队演奏校歌《理想在这里插上翅膀》，充满深情、自豪快乐的乐曲响起，台下的校友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和着这熟悉的节奏，和着这亲切的旋律，深情地唱着这首他们耳熟能详的歌，不少人已经泪流满面：这首歌，这所学校，见证着他们的青春和梦想，承载着他们的坎坷和成功，记录着他们的愁容和笑脸，留下了他们的浪漫和青涩，分享着他们的天真和成长……演出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

这一夜，潜江中学无眠。

伟达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仍沉浸在兴奋之中，今天他们鼓乐队圆满地完成了演奏任务，他正坐在桌子前回味，门被推开了，爸爸进来了：“你现在要将心态调整过来，不能还痴迷在鼓乐之中，今天你也累了，快睡觉吧，明天要将百分之百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将开学以来参加鼓乐培训而耽误的时间赚回来。”几句话，很平和，还饱含着父亲对儿子的关爱，但伟达感觉到自己犹如笼中的小鸟，飞出了鸟笼，自由飞翔于森林和山岗，而后又被捉回笼中一样。

36.作文竞赛

十一月初的一个星期一，李老师到班上说下个星期一下午，高二年级作文竞赛，写作水平比较好的同学要报名参加，愿意参加的都可以报名，今天就报名给语文课代表李旺。

伟达心里一动，他想参加竞赛。他在初中多次在作文竞赛中获奖。到了高中，李老师给的作文批语也还不错，什么“材料新颖”、“注重布局谋篇”、“能合理地运用修辞手法”之类。看着有人到李旺那里报名，伟达心里痒痒的，可是他没有报名，因为他感觉自己在班上成绩平平，如果主动报名，没有考好，同学们会不会笑话？

星期二放学，伟达正和李旺一起往校门外走。“张伟达，到路边的树荫下来。”伟达在嘈杂的人群中寻找喊他的人，原来李老师在他后面问他。“作文竞赛你为什么不报名参加？”“我怕我不行，考不到好的成绩多不好意思。”“竞赛，重要的是参与，谁要你一定考到好成绩，谁敢说他就一定能考到好成绩？你的写作水平在班上是比较好的，你怎么也不报名，你下午去报名。另外我跟你说，竞赛作文和中考高考作文不一样：中高考作文求的是稳，在不出纰漏的情况下求高分；竞赛作文求的是新颖，写不出新颖的东西，竞赛作文就别想获奖，因为这是专项的考核，当然不获奖也无所谓，所以要在内容和结构上求新。你自己琢磨琢磨，好，你回家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伟达想：天遂人愿，这样既可以参加作文竞赛，又可以在考不好的情况下没有责任，因为这是李老师“逼”他参加的。

到家他就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让他买几本作文方面的书看一看，在潜江中学参加竞赛，一定要认真地准备。

转眼就到了作文竞赛，拿到竞赛题一看，是《感悟成长》，写什么呢？伟达的思绪犹如刚刚开启的马达在加速旋转：几天前买的作文书上有好几篇这方面的作文，但那书李旺和王菲菲他们几个人也买了，如果自己用了这里面的材料，会不会和他们撞车，再说这也不能反映出自己的真实写作水平，不行，不写人家写过的内容；写自己真实的成长经历，写什么呢，对，就写高中阶段的军训和鼓乐培训，在这两件事中，自己付出了汗水，经受了磨练，得到了教益，写这两件事，能紧扣文题，是新颖的材料，而且易于写出真情实感。对，就写它们！

晒干了的种子，一旦被放入泥土，有了适宜的温度和水分，它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伟达曾经的汗水与欢笑，曾经的磨练与愉悦，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学习的巨大压力之下，就变成了这种子，现在遇到了适宜的条件，它的活力被激发出来了。

伟达的脑中苏生了两次训练的经历，那种感受真真切切，仿佛刚刚发生一样，他写得很顺手，将作文稿拟好，他才敢看了一看手表，离交卷还有一个小时，不急。他将作文稿仔细地看了一遍，修改了几个句子，改正了几处笔误，之后将稿子誊写到答题卷上。

走出考场，伟达觉得很轻松，他感到这个作文题几乎是为他量身订做的，大概这次竞赛成绩不会垫底的，他是不敢奢望获奖的，因为文科班的许多人参加竞赛，他们才是奖项的有力竞争者，他觉得自己参与了就足够了。

他将竞赛的情况告诉了爸爸，爸爸鼓励他贵在参与，和他的想法一致。

两天之后，也就是星期四的上午课间操刚结束，站在场地边的李老师招手叫伟达，伟达蹑手蹑脚地走到李老师跟前，心脏如同小鼓在咚咚咚地敲击，他知道肯定是刚才做操时用夸张的动作推搡了一下翟志华，翟志华差一点跌倒，被李老师看见了，唉，挨训是跑不了了。

“作文竞赛的成绩出来啦，你还不错，得了个三等奖，好好干，各科都要用功。”李老师笑盈盈地看着他。

本来李老师叫他，他的脸就红了，头就低着，现在听说自己作文竞赛得奖了，他一激动，脸红得更厉害了，头更低了，他以“嗯、嗯”来应答着李老师的鼓励和要求，见李老师走开了，他才侧着头斜着眼看李老师，看李老师走了十几米远了，他转过身，跑到图书馆前面的空场地上，一个人在上面，弯曲身体，两臂向后，变作翅膀，做着飞翔的动作，快速地小跑着，口中还哼唱着校歌《理想在这里插上翅膀》。

他高兴啊！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张伟达说掉了，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的身上。

中午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一喜讯分享给奶奶、爸爸、妈妈。

星期五中午放学的时候，伟达看见学校宣传栏前围着许多人在看什么，他挤进去发现，是光荣榜，公布了高二作文竞赛的获奖名单，高二（6）班获奖的只有李旺二等奖，他获三等奖，一等奖文科班包揽，二等奖大多数也被文科班同学获得。

37.初次触网

十二月初的一个星期三，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外面下着小雨，这雨下了好几天了，室外的气温很低，体育老师到班上说室外课没有办法上，学期即将结束，同学们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所以这节课大家自习。

体育老师走了之后，就有几个人溜号了。伟达有两科同步辅导资料将要做完，他要买几本综合性的资料，在期末考试之前做，他跟班长请了假，带着伞就下了教学楼。

“伟达，到哪儿去？”郭海鹏从后面追来，边跑边问。

“到育才书店去买几本书。”伟达应道。

“我也到育才书店去，我们一道。”

郭海鹏跑过来，左手搂住伟达的左肩，歪着脖子，将头靠向伟达的头，伟达自然地将伞想右边平移了一点，让伞尽量多遮一点雨。伟达侧过脸，他吓了一跳，郭海鹏既黑又瘦。自从同桌换成黄刚刚后，他俩的座位的距离又比较远，海鹏又坐在后面，虽说同在一个班，他还真没有这么认真仔细地打量过海鹏。

“海鹏，我现在仔细地看你，你怎么过得这么青面獠牙的？”

“营养不良呗。”

“怎么？老爸给的钱太少？”

“我家给的生活费不少，每个星期比翟志华他们都还多三五块的。”

“那你怎么还营养不良呢？”

“不瞒老弟，我节衣缩食，都拿去上网了。”

“你不怕老师和父母知道吗？”

“只要李老师不知道，父母怎么会知道。”

“那你也不能迷恋上网，迷恋上网会毁了你的。”

“你不要以为网络是洪水猛兽，李老师不也在班上说过，这个世纪必须要掌握三种生存工具：外语、计算机、驾驶技术吗？计算机就是其中之一。再说，互联网包罗万象，我们学习中需要的许多资料，在互联网中都可以方便快捷地查到，还有，学习累了，在计算机上听一听你喜爱的歌曲，不也是一种享受吗？网络并不像人们渲染的那么可怕。”

“关键还是要自己把握住，我听说玩网络游戏会上瘾？”

“上网是有些刺激。你还没有摸过计算机吧，找机会我让你见识见识它的魅力，好了，到目的地了。”

不知不觉中，到了育才书店门口。进了书店，伟达认真地挑选好了资料，在书店里找郭海鹏，不见踪影，伟达心想：这个小子，走也不说一声。他的脚刚跨出书店的门，海鹏在后面招呼他，他想这小子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海鹏拉着伟达往书店里面走，在最里面，有一扇小门，虚掩着，海鹏推开小门，伟达见外面不远处又是一栋房子，和书店小门相对的是一扇门，门旁挂着一块牌子：育才电脑培训学校。这门还是虚掩的，海鹏推开了门，一股霉味混合着烟味扑面而来。

伟达见房顶上仅有一支日光灯，里面很昏暗。

“这不是黑网吧吗，你是这里的常客？”

“不要问那么多，进去坐坐，反正这节课体育老师要我们自习。”

伟达不好强行离开，海鹏坐在一台电脑旁，边打开边小声跟伟达讲怎么样开机。在开机等待的时候，伟达已适应了房子里面的昏暗，他环顾室内，看到房子周围的几个窗户全用木板钉起来了，里面有四五十台计算机，只有少数电脑前面没有人，玩电脑的人几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看来多是初高中的学生，附近的几个人伟达还很面熟。在昏暗的灯光下，不时还会腾起一阵阵烟雾，那是有人在吸烟。没有黑板没有讲台，这算什么电脑培训学校。

而后海鹏又演示了如何进行网络链接，怎样进入要进入的网站，如何关机。之后海鹏又热情地将伟达按到他用的电脑前，让伟达亲手操作开机、链接，他还教伟达上了搜狐、新浪，之后又教伟达玩网络游戏，一听说网络游戏，伟达触电似的站起来，在父母的口中，网络游戏就是鸦片、就是毒品，他们千次万次地叮嘱过他，千万不能上网玩网络游戏，现在只要自己一碰鼠标，就触摸了这鸦片这毒品，他没有去碰，他说下课了，他该到学校去收拾书包回家了，不顾海鹏的挽留，快步走出了这间黑网吧。

外面雨还在下着，但空气清新，伟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才那霉味和烟味已熏得他够呛了。他庆幸自己把握住了自己，没有玩网络游戏，但他心情也很压抑，犹如着天空中阴沉沉的云，他毕竟进了网吧，而且被别人看见了，假如以后老师和父母知道了追问起来，能说得清道得明吗？他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回家打电话给爸爸，他生怕爸爸问他上网的事，但爸爸的话和平时的一样，放下电话，伟达自己也感到好笑：做贼心虚，真不假，自己刚刚上的网，爸爸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38.南方大雪

元旦之后，各科新课都授完了，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明磊要求伟达认真地复习功课，他又向李老师了解伟达的学习状况，李老师的介绍让他对伟达一段时间以来的学习表现很满意。

十号之后，天就阴沉沉的，还时不时下起小雨，潮湿而阴冷。

十七号上午，大雪飘飘而下，到做课间操的时候，地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积雪，见到积雪，伟达他们仿佛一群笼中的饥饿的小鸟见到满地的谷物一般，飞一般地下楼，顿时校园内雪团飞舞，大家追逐着嬉笑着，你呼他叫，你掷他躲，有的人将团好的雪团冷不丁硬塞进同伴的衣领里，有几个文静的女生，躲到打雪仗的战场之外，在最偏远是地方合力堆雪人去了。他们的学习生活太紧张了太压抑了，太需要采用一种他们的方式放松一下发泄一下，今天老天赐予了他们最好的东西让他们来放松和发泄。

做课间操的时候，各班的班主任都在做操的场地边，大家才老实了几分钟，操做完，老师离开，雪地上又闹腾起来了，直到预备铃响。

晚饭时，爸爸打来电话，要求伟达注意保暖，不要在期末考试这个节骨眼上感冒了，要防滑防跌，他还特别要求伟达提醒奶奶防滑防跌。

十八、十九号小雪，二十、二十一号大雪，伟达在上学路上，已经听到老人抱怨着该死的天气了：整天见不到阳光，天太冷，不敢出门；冰天雪地，路太滑，不敢出门。

早晨，伟达到校，小心翼翼，被铲去积雪的路面不能走，那上面结了冰，很滑，他走在有人走过的积雪之上，雪和冰在脚下“咔哧咔哧”作响，他看见沿街铺面有一些人家的遮阳棚已经被夜间下的大雪压塌了，遮阳棚没有被压坏的人家正忙着从棚上掏下积雪。

二十二号到二十四号，又是连续三天大雪。沿街铺面人家将门口的积雪铲走，堆积在人行道的路牙上，两边的路牙上，出现了两陇时断时续的小雪山，而且这雪山还在不断地长高。

最近几天，伟达他们打雪仗堆雪人的兴致也没有了，因为雪下得太大，时间太久，气温太低。有的住宿生因为大雪，星期天没有回家，手头没有了钱，只能向城里的同学借钱来买菜买饭了。

明磊在家里，也担忧着这天气。老太太和儿子都让他牵挂，几乎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都打电话给伟达。他每天晚上都看本省和《新闻联播》之后的天气预报，预报总是说清江及周边省份有中雪大雪甚至暴雪。他从《新闻联播》中了解到，湖南郴州受雪灾最为严重，目前已经成了断电断水断交通断通讯的“孤岛”。还有不少地方的灾情也很严重。

二十五号上午十一点多，明磊正准备打电话问伟达上午这第一科考得怎么样，伟达的电话来了：“李老师说，雪太大，为了学生的安全，市教育局下了通知，从下午起全市中小学期末考试一律取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市教育局通知，从下午起全市中小学期末考试一律取消。你们学校没有接到通知吗？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和奶奶回家？”

在明磊接电话的当口，吴校长进门来，明磊挂了伟达的电话。吴校长也是来说这事的，他要明磊电话通知班上的学生家长：下午考试取消，注意孩子的安全。

哦，果真是这样！

之后，明磊又打电话给伟达：“看天气，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你将该收拾的书籍收拾好，回来还要认真复习，年内不考，下学期开学肯定还要考试。另外，你跟奶奶讲一下，让她将该收拾的东西归整一下。”挂了电话，明磊觉得很失落：孩子辛辛苦苦一学期，到了期末考试，却出现了这样的恶劣天气，导致考试被取消；要是考完了，成绩出来了，也好确切地知道孩子在哪个方面有什么不足，假期也好补缺补差。

这时明磊的手机来了短信，内容是：“尊敬的学生家长：接市教育局通知，因为雪灾严重，为了您孩子的安全，从今天下午起，学校取消期末考试，年内您的孩子不需要再到学校，下学期二月二十日开学。请您做好孩子的安全教育工作。祝您全家春节快乐！——潜江中学”。

这一学期，就以这样奇特的方式结束了。

39.住校风波

二月二十号是正月十四，潜江中学开学。明磊跟李老师打听还考不考，李老师说没有接到学校的通知，估计不考了，这也在明磊的意料之中，自己所在的小学也没有接到重新考试通知。不过明磊觉得以开学后学校要重考作为理由，督促伟达一个寒假几乎没有放下书本，值！

明磊夫妻俩将伟达的报到手续全办好了，就回家上班了，朱美丽高红王彬彬三人一如既往地来陪老太太。开学四五天的一个上午，她们三人进了门，高红眼圈发黑，眼里布满了血丝，王彬彬打趣说：“想你们家那位了？”

“没正经的东西！我心里好紧张，昨晚一夜没睡。我昨天听说，二十二号晚上，潜江中学有一个女生，她租的房子在南门桥附近，她下自习回家，经过一段小巷子，被一个天杀的拦住了，这个孩子带了手电筒，砸了那天杀的一下，而后又拼命地呼救，周围的住户出来才冲跑了那色鬼，幸好那女孩没有被那色鬼糟蹋。你说怕人不怕人？你们家都是男孩子，不担心，我能不急吗？”高红说着，还喘着粗气，仿佛那色鬼就在她的跟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孩子没有事就好，她的父母怎么不接送呢？”老太太双手合十，边念叨边说。

“哎呀，这是可怕，问题是那色狼并没有被抓住啊，他很有可能还出来作害。”朱美丽说。

“是啊，我不就担心这个吗。”高红说。

“报案了吗？跟潜江中学讲了吗？”王彬彬问。

“当时就报案了，派出所的人也通知了学校，派出所和学校的人都到了现场，之后向女孩子问了一些情况，但当时没有抓到那天杀的。昨天听说了这个事，我真害怕，你们知道，我的那房子到学校也有一段小巷子，昨天我送雅婷去上晚自习，之后我就没有回家，一直在超市里面转，直到超市关门，再到校门外等，等到下自习和雅婷一道回家，转好几个小时，真累呀，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是害怕，你知道在小巷子里什么时候出来一个坏人。昨晚在巷子的拐角处，猛地蹿出了一条狗，把我吓了个半死，我还劝雅婷不要大惊小怪，你怎不能吓着孩子吧？”高红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她还很后怕。

“坏人毕竟是极个别的，小心为高，也不要太紧张了。”老太太劝解道。

美丽和彬彬都说：“高红草木皆兵了，要不晚上我们俩陪你接送雅婷？”

“谢谢你们，不用你们陪。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渐渐的我会适应的，我的胆量会大起来的。”

三月一日上午，潜江中学的班主任在班上说，为了更好地进行教学管理，学校打算让全体学生住校，住校时间从三月六号开始，请学生们回去和家长说一下，让家长准备好住宿的被子、日用品等等。

放学回来，伟达就打电话将这事告诉了父母，爸爸说呆会儿打电话问一下李老师，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下午一点多，学校里已经来了很多家长，他们在各个办公室门外候着自己孩子所在班级的班主任。班主任来了，他们都请求让他们的孩子不住校，班主任说这是学校的要求，有些家长见跟班主任反映没有效果，就到校长室要求，校长室里面挤满了家长，走廊上还站了不少人，而且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往校长室这边来。

高红、王彬彬、朱美丽也在这些人当中，她们也来请求让自己的孩子不住校。她们和一部分家长知道，这次要求住校，就是因为不久前南门桥附近女生差一点被侮辱那件事，“为了更好地进行教学管理”这个理由只是个幌子。

马校长耐心地劝说，请家长们让自己的孩子住校，说这样可以培养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老师能够更好地对学生进行学习管理。但家长们听不进去。最后马校长分类记下了他们的孩子不住校的理由：1.租房子就是为了陪孩子读书，现在学校要求孩子住校，房子的租金已经交了，退不回来，要求孩子住校应该在学年初就要通知，怎么现在冷不丁有这么个要求；2.孩子的衣食住行全由家长操持好，为的就是让孩子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现在让孩子住校，他们要自己排队买饭，自己洗衣洗碗，自己铺床叠被，分散了精力不说，关键是孩子不会做这些事情；3.孩子已经到高三了，仅仅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这么一折腾，孩子不适应，成绩肯定受影响；4.在家里住，家长可以督促孩子的学习；5.安全问题，家长应该能够解决好，应该多强调白天的安全，晚上上学家长应该接送。

马校长说，你们的要求我全记下来了，我们学校再商量一下，最迟后天给大家一个答复。这样家长们才回去了。

马校长到各班主任那里了解了家长对这次要求住校的反应，之后他将三个副校长找到校长室商量这个事。马校长将自己记下来的家长要求不住校的几条理由跟大家讲了，问问大家的意见。

分管教学的副校长说，现在要求住校，对原来不住校的高三学生有一定的影响；分管后勤的副校长说全部住宿，房间很紧张，必须由原来的每间房住六人增加到十人，而且还要腾出公寓中几间做仓库的房间，如果需要，这几天可以安排到位；分管政教的副校长说，学校打算让全体学生住宿的初衷是考虑学生的安全，不久前那个女生差一点被侮辱，让我们想起来还后怕，这也是这次要求学生住校的直接原因，只不过我们学校没有讲明罢了，估计有些家长也了解这个情况，既然家长已经提出晚上接送孩子，安全应该能够得到保障，就还按照原来的方式，没有住宿的就不做要求了。

马校长说，那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们对这次学生差一点被侮辱的事，不是一点作为也没有了吗？分管政教的副校长说，我们可不可以发一封信，提醒学生和家长注意相关的问题，大家都说可以。马校长说既然要求校外学生住校有这么大的压力，校内的公寓又紧张，再加上对本届高三可能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那就不要求所有学生住宿了，拟好那封信后，开个班主任会，对学生严格地细致地强调一下方方面面应该注意的问题。

三月四号，伟达带回了《致陪读学生家长的一封信》：

致陪读学生家长的一封信

尊敬的陪读生家长

你们好！

你们丢掉赖以为生的农活，放弃外出挣钱的机会，来学校附近租房陪读，照顾孩子的学习和生活，如此重视教育、关心下一代成长的行为实在令我们感动。在此，我们全体教职员工谨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但是，我们在调查中也发现，家长陪读尚存在一些问题，如：租住房屋质量较差，或者地点偏僻，存在安全隐患；租住环境不太理想，周围娱乐场所较多，对孩子有一定的负面诱惑；极少数家长陪读不到位，农闲时陪，农忙时不陪；极少数家长嗜好打麻将，不仅无法监管孩子，反而对孩子有负面影响；极少数家长注重管孩子的生活，很少管孩子的学习，很少与老师沟通；部分陪读人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双方代沟太大，无法沟通和交流等等。为此，我们向各位陪读生家长提出如下建议：一、选择好的住房陪读，注意房屋质量、位置、水电线路、行路通道等安全问题。二、搞好孩子的生活服务，注意膳食营养，也要有意识地培养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三、关注孩子的学习，严控作息时间，保证不迟到、不早退，按时起床就寝。四、适度监控孩子的行为，禁止孩子出入网吧、游戏室等不良娱乐场所，教育孩子不要滥交朋友，不要过分玩乐。五、当好孩子的表率，以无私的爱心感化孩子，以优良的品行感染孩子。六、常利用业余时间与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沟通，及时掌握孩子的动态。

各位陪读生家长，你们为了孩子的成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们的做法也是对我们莫大的激励和鞭策。我们相信，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康成长，成为国家的栋梁和家庭的柱石！

祝你们

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万事如意！

潜 江 中 学

＃＃年三月四日

要求全体学生住校一事，起于偶然，决定仓促，反响强烈，以至于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