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跄踉着后退几步,背靠到墙上才勉强保持住平衡。这一刀扎得极深,我的肺好象也被扎穿了,现在的我有些呼吸困难。
“操!黄毛,你杀人了!”黑虎哥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小弟。“不能拔刀!一拔就是大出血,肯定活不了!”
“老大……怎么办……”黄毛也慌了,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你用这个把刀把上的指纹擦掉,赶快!”黑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擦完的纸不要乱丢!放袋子里,带回去烧掉。你马上回家,谁都不要见,知道吗?我去找人帮忙。”
“那……那个女人……”黄毛把擦过刀柄的纸塞进口袋。
“还管什么女人!赶快跑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巷子里恢复了寂静。我靠着墙壁无力地坐在地上,轻轻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就带动着伤口的肌肉,很痛。
此刻我的头脑无比清醒,但是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全身的精力似乎都顺着伤口的鲜血一起流了出去,让我连调整一下裤裆都做不到。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
真是干。我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英雄救美的时候就把命给搭上了,而且我还连救下的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如果我在救人之前先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就好了。
胡思乱想着的我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我抬头想看看是谁,却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阵甜香飘了过来,有人在检查我的伤口。
“伤口太深了,这里没办法处理,这样大出血你死定了。”仿佛是睡梦中有人在我的耳边说话,这个声音听起来飘渺而且不真实,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女人。
“反正你也是个死,那么就看你的运气到底怎么样吧。”似乎有一根针刺进了我的颈部大动脉,一种沉重的液体进入了我的身体。液体非常沉重,沉重到血管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我感觉到随着这种液体运行到全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先是上臂,然后是小臂,手腕,手指。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要来怪我哦……”
心脏也开始变得沉重,跳动的速度开始变慢,变得吃力,最后……停了下来。我进入了一个黑色的世界,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也摸不到,也感觉不到。
世界停滞了。
我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片白色。这片白色是如此地耀眼,以至于我甚至没有分辨出它究竟是什么颜色。
我在哪里?我刚才好象在英雄救美,但是反把命给搭了进去。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哪里?我当然不会傻呼呼地以为自己在天堂或者地狱,胸口还很疼痛,这说明我还活着。
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我在医院。我开始用力抬起脖子观察环境。整洁的单人病房,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盐水瓶,漂亮的床头柜,挂着蓝色窗帘的窗户,还有坐在病床旁边沙发里玩NDSL的花花。
等一下,花花?
“干!你丫终于醒了?”花花发现我醒了,屁颠颠地跑过来。“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挂掉了呢。”
“我也这么以为。”我笑了笑,但是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我躺了多久了?清儿呢?”
“你丫躺了一个礼拜了。清儿清儿,你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你肯定血流干变僵尸。”花花拖了个板凳过来坐下。“你知道吧?清儿为了照顾你在病房里蹲了两天,连展览都没去看!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你嫉妒了?”我心里有些感动。清儿的确是个好姑娘。
“我是好嫉妒呀。”花花嬉皮笑脸地说,“你小子的确是命好,当时如果不是清儿及时帮你包扎止血的话,你肯定已经挂了。”
“清儿在哪里?”我说。
“你这个家伙,真是见色忘义,一醒过来就狂叫人家小姑娘的名字。”花花说,“清儿回家去了,难道还要她在这里陪你一辈子不成?”
虽然心里也知道清儿不能陪我一辈子,不过不能和她道别倒真让人失望。花花似乎看出我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问我:“你是不是饿了?这么多天就靠吊水过日子,我去帮你弄点吃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
“你丫就不怕撑死?能给你弄碗泡面就不错了,等着!”花花飞快地蹿出病房,生怕我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或许是因为重伤的缘故吧,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沉重,就连抬头这样的动作也需要消耗很大的力气。难道是饿的?可是平日里饿起来的感觉和现在不太一样,饿的时候都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脑子里也懒得想东西,但是我现在除了没有什么力气以外,脑袋倒是格外清醒。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花花的动作还真快,这才出去几分钟泡面就弄来了?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进来的不是花花,而是两个警察。
两个警察一个是中年大叔,另一个则是御姐。御姐!而且是梳着马尾的御姐!我这个制服马尾御姐控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苍天啊,难道你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了吗?
警察大叔看了看手里的纸,然后看了看我。“周俊威?”他说。
我点点头。警察大叔把纸交给制服御姐,一屁股坐在花花刚才坐的凳子上。制服御姐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
“别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的。”警察大叔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笑看上去倒还算威严,但是笑起来就显得有些奸诈了。“我叫杨冠庭,这是我的同事,李晓悠。我们是想问一下关于七月十九日夜间的事情。”
“如你所见,那天我是受害者。”我把裹着厚厚绷带的伤口亮给他看。
“我知道你是受害者,不过正因为你是受害者,所以更加有义务帮我们抓住凶手。”警察大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女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大概才二十刚出头。她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正站在太阳底下对着我微笑。我摇了摇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见过的话我肯定有印象。
“她就是十九号晚上被你救下的那个女人。”警察大叔说。
什么!我连忙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照片,问道:“她现在还好吧?”
“她死了。”警察大叔的声音很平静。“尸体是昨天夜间发现的,看上去她在死前受了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