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如果我记得你


亲爱的:

这样的午后,我又一次想起你,忍不住,提笔写信。事过境迁,那些往事,却依然鲜活。

时光流逝,定格在你翻飞的额发,而我,似乎早已忘记了当初的勇气,独自拖着硕大的皮箱,行走在异乡的街头,物是人非,那些年轻饱满的身体,不知去哪里。

亲爱的,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孩子气的傻话和梦想,倘若这些梦想都实现,我们又是怎样的境地。

我只想变成一只猫,一只丑丑的自由的猫。如果这都是真的,我们便可以依偎在一起晒太阳,互相舔舐腮边的毛,如果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现实难免让人失望,我甚至抱怨过你的不完美,但你终究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们变成了两棵紧紧相拥的大树,身体畸形,枝叶繁盛。

我还清楚的记得十五岁的冬天,你骑着单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看一看体育课上我笨拙而活泼的模样。再静静的等在学校门口,准备着温暖的手掌和笑容。我的手指被你贴在脸上,雪花落在你短短硬硬的头发上,变成晶莹的水珠。

亲爱的,那时的我沦陷了。就这样一辈子被你捧在手心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偶尔的,我们会去看一场电影,陈旧的影院里,老旧的故事,我假装很感动地用你的袖子擦眼泪,你慌乱的搂住我,乖,不哭不哭。

好几次,你想吻一吻我的嘴唇,却被我不解风情地打断,直到你有意变了语调,我可以问你吗?我不够机灵的一头雾水,什么事呢?你问吧。你坏笑着贴近我的嘴唇,紧张笨拙,还有几分粗鲁,然后,你羞红了脸,假装后悔地说抱歉,而我,勾住你的脖子深深的回吻你。

还记得那次旅行吗?我们弄丢了钱包,身份证上两张紧紧贴在一起的黑白照片,连同少少的钞票,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店,大雨倾盆,我们走投无路。

生活的困境第一次展现开来,在我纯真而敏感的心里,打下了尖锐俗气的烙印。但是我仍然抱着同样瑟瑟发抖的你,就着雨水悄悄哭泣。

后来,我们和所有渴望依偎的爱侣一样,早早开始了同居生活。

的确太早了,在身边的朋友还因为收到男朋友的鲜花喜极而泣的时候,我们便迫不及待的将中学时生理课没有深入涉及的内容统统演练了一遍。

夜里关了灯,我们租住的车库阴冷而潮湿。亲爱的,你知道吗?人家说恋人要是能够一起过冬,他们往往无法分开。寒冷使人彼此依赖,而我们,在度过了八个冬天之后,你又和谁取暖?

这样的日子甜蜜塌实,有些窘迫的时候,我们皱皱眉头也就过了,对于我而言,无非就是换掉卫生棉的牌子,少买一支唇膏的难过。

在灯光富丽的柜台前,我假装高傲地视而不见,物质的腐化在这一刻蔓延开来,女孩子,难免有几分虚荣心,偏偏我心高气傲,野心勃勃。

那面精致的化装镜,赫然标着四位数的价钱。我小心翼翼地拽着你的手指,你却装作毫无知觉的走开,眼泪汹涌起来,这一切不是非要不可,可是那时的我,把它们和尊严扯上了关系。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就好象我们的相遇,一切都是宿命。

我们还是分开了,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无论发生怎样的争吵,分手二字决口不提,回忆起当初,发点小脾气,吵着要和你离婚,你故作一副绝望的神情,淡淡地说:好吧,球球归你。

球球是一只小螃蟹,它住在我们的水杯里,快乐地吹口哨,我笑着扑到你怀里,这样的温情,一旦错过就不再。

一朵玫瑰永远不及九百九十朵的浪漫,分手以后的空白里,无数过客来了又走。曾经也有人高声呼喊着我爱你,也有人买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寒冷的冬日,他们带我到暖气融融光线暧昧的酒吧、咖啡屋,甚至宾馆。却没有人会握着我的手指贴在脸颊上,准备好体温和笑容等我回家。

亲爱的,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好不好?

亲爱的,你是否记得那两只丑陋的野猫,在生活的真相面前,终于冷静的各自走开。那片一起嬉戏过的森林,在激情退去后,终于发现,原来,那只是倒映在墙上的影子。

后来,我终于明白,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在宿命最开始的地方,带着纯真的伤口,快乐的微笑。

世事间,又有多少少年的情人,能够携手白头,无论生死病老,无论贫穷富足,都矢志不渝地说一句:我愿意。

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的誓言也许就有机会实现了。

亲爱的,我仍然感激你,感激你,首先让我懂得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