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离开他,夏小秋!”高松的声音显得极为焦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整条右手手臂像被骤冷的温度冰冻了一般,再猛一低头,我发现,小男孩已经傍在我的右臂处,两只小手如钳般牢牢地扣住我的手腕,整个人就像是条鱼般,贴着我,一双眼睛充血般地涨得通红,面目狰狞地盯着我,以大人般的口吻对我说,“叫他不要靠近!否则我就杀了你!”
充血般的眼睛盯得我心里直发毛,半条冰冷得将近失去知觉的手臂,让我不得不屈从,我声音颤抖地对着高松急呼,“你退回去、退回去,别过来,他抓着我!你别过来,否则他会杀了我的!”
高松的脚步显然地向后退去几步,然后停住,看着我一脸慌乱,有点着急,连忙出声安慰我。可是,即便如此,因为紧张和冰冷的缘故,我的牙齿一个尽地在打架。
“放开她,我让你走!”高松考虑到我的安危,做出了妥协。男孩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紧紧地傍着我,回道,“你把木剑扔地上,我就放了她!”
高松稍有迟疑后,还是按他的话,抛下木剑,又向后退开几步。只见,木剑扑通地掉在地上时,男孩的身影顿时化成了一道黑影,唰地一下,从我的眼前闪出,只一晃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我的身子顿时一轻,冰冷而麻痹的右手立时就回过了感觉,只是我的牙齿还在使劲地对撞,好像整个人并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我一定会把他抓住的”高松的声音有点气恼,说着时,走去桌边取了根蜡烛,再走回我身边,说,“我们出去吧”。
等我与高松走出这个诡异的墓室时,已是下午三时左右,不想,我们已在里面呆了近两个小时。迎面吹来的清新空气,我贪婪而幸福地大吸了一口。远远的,王宝刚和张军两人见着我与高松出来,急忙奔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心急如火地问,“高先生,你们总算出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沐浴在阳光下,我的身子已经不再感觉寒冷,不过,高松仍一手扶着我,待到王宝刚与张军奔至后,才开口回他们,“你们可以派人进去施工了,不过,我还有话要问徐主任,他人在哪?”
王宝刚与张军一听可以施工,便知高松已经得手,不由地对我与高松表现出非常崇拜与恭敬的态度,答道,“徐主任正在公办室等着,我带你们过去。”
王宝刚与张军走在我与高松前引路,带着我们七转八转地绕出了这片墓区,又回到了刚入园时的那条宽敞的主干道上,然后又带着我们走出了公墓,走向公墓对面的一幢三层小楼,上楼梯到第三层的最右首一间房门前才停下,说“高先生,这就是徐主任的办公室”。同时,王宝刚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向着屋里喊了声,“徐主任,高先生来了”。
很奇怪,屋内并没有人应答。王宝刚似乎也有些纳闷,走到屋子的玻璃窗前向里试图张望下可似乎玻璃窗被里面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于是他只能又走回门前,对着我与高松讪讪地解释道,“可能徐主任又走开了吧,两位稍等一会,我打电话给他”。说着,王宝刚取出手机,准备拨打,不料,高松竟然一把止住了他,压着嗓子对着我们三人说道,“我感觉,这里,有很重的鬼气”。
高松此言,惊得王宝刚与张军两人差点同时摔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么,徐主任,他-----?”高松并没有回答,只是神情肃然地取出了两张符纸,在门与窗上各贴一张,然后扭头对着两人说,“找钥匙来开门,快!”
王宝刚与张军见着高松的举动,大气不敢出,一听要取钥匙,两人竟然同时回道,“钥匙在楼下的保卫室里”,说完,两人面面相觑了下,竟然又同时拔腿奔向楼下取钥匙。虽然听说有鬼,我也不免害怕,不过一见这两人比我还慌恐的样子,我又觉得有点好笑,不管怎么说,最近我是见鬼见多了,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害怕,更何况刚才好歹我还降伏了一个小鬼。
半分钟后,徐主任的房门被张军取来的钥匙打开,迎面一股很浓的血腥气立即扑鼻而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斜卧在地,周身血流成河。王宝刚与张军,还有我虽然都做好了徐主任凶多吉少的思想准备,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开门,竟然是这般如被人劫杀般过的场面,忍不住齐声惊叫了起来。而只有高松冷静地一把关上门,啪地,又在门内贴上一张符纸。
正当王宝刚与张军愣着发呆的时候,高松已经一个箭步上前翻开徐主任的身子查看。若不是高松这一翻查,也许谁都没有多心地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是当高松翻过尸体后,我这才看清,原来,他的胸腔、腹部两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各抓了一个很大的洞,里面的内脏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了一般,完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器官什么是肠子,只看到还有没流尽的鲜血仍不停地丝丝地向地面渗去,而他脸上的五官又像是被车轮直接辗过了一般,只看到一张平整的皮,完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我的胃一个收缩,只感觉喉咙口一阵翻江倒海,而王宝刚与张军似乎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看完尸体后,高松的表情显得更加严肃,他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并细细地察看了番摆放在室内的大小物件,最后坐在一张转椅上,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王宝刚与张军突然发问,“那块新开的墓区,原来是什么?”
高松的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让我有点不明白,不过,好像也就我一个人不明白,因为我看到,高松的话刚出口,王宝刚与张军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似乎有着什么不寻常的秘密欲说不能,敬畏地看看高松,再两人对视了下,却没有一个人吱声回话。
“你们打开的这个墓,不是一般的墓穴,这是一个怨气很重的墓,里面的鬼也不是一般的鬼,而是恶煞”,高松的口气说得相当重,尤其是说到恶煞这两个字的时候,狠狠地盯着王宝刚与张军,似乎是想提醒他们,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实话实说的话,结果怕是谁也不可想象。
乍听到“恶煞”这个新名词,我倒是有点好奇,本想开口问高松,可却发现,这两个字似乎让王宝刚与张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于是我又把问题咽了回去。想来,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臆测下,恶煞一定是比鬼还要厉害得多。
高松的话果真起了效应,张军原本还有些顾忌,偷眼看看比他年长的王宝刚,见王宝刚仍是沉着张脸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声时,终于有些感按捺不住,向高松所坐处,走近两步,神色惶惶不安地说,“据说,民国期间,那里是所大宅子,住着一家旺族,上上下下有百来口人。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这户人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慢慢地就败落了下来,整日宅门深锁,不见人迹。直到解放后,这房子因为无主无户认领,于是就被收了公,划给了墓区。因为这宅子年久失修,早已败落得不能样,墓区接手这宅子的地皮后,正巧赶上准备造个职工宿舍楼,于是就决定将它拆了,就址造幢五层楼的宿舍,解决职工的房屋问题。”
张军说着时,又看了眼王宝刚,似乎犹豫着是不是还应该继续说下去,见王宝刚似乎对他所说的没有一点阻止的表示,于是放大了胆又说道,“当年造这个宿舍,没少花钱,就单为了排煤卫设备,就动用了不少人力。不过,据说造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什么事情,结果缓了一个月后再继续动工。具体是什么事情,我并不清楚,因为我是调派到这里工作的,来了不到三年时间,这些事都是平日里听那些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的老职工们扯起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事,不过听上去倒不像有假。”
“还是让我来说吧”,王宝刚突然打断了张军的话,僵直地站了很久的身子缓缓地坐向一张椅子上,看着我和高松两人,先来了声长长的叹气,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始回忆,“解放前的事,确实有这个传闻,但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就没有人知晓了。不过,关于造职工宿舍的事的来龙去脉,我倒是清楚。不过,这说来话长了。第一天破土动工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些异状,刚往下打了一个桩,就有人发现,在打下的桩周围,不知为何隐隐有血渗出。当时就有人说,一定是撞鬼了,这地方不能开桩建楼。为了这事,上面特意请专家来查看,最后说这是地质结构的问题,至于渗血,一定是有残余的阶级敌人故意装神弄鬼,以破坏社会主义的民主建设。这个结论一出,谁也不敢再多话,怕一不留神给当作居心不轨之徒拉出去批斗。可是真要继续打那个桩,谁也没那个胆,于是这建楼的事就给不温不火地拖着。后来,园里的领导们一看大家都消极怠工也不是个事,最后为了安顿人心,于是不知从哪请了个风水师傅,做了三天的道场后,这施工才被继续了下去,不过倒也奇怪,后来再打桩,倒也没有再发生怪事,直到这五层的宿舍楼建完,第一批职工住进去。”
我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块不起眼的地,竟然还有那么复杂的故事在内,又非常好奇地想知道,这楼造完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可是,王宝刚并没有一口气说完它,而是半途停下来问了高松一句,“高先生,我想问一下,鬼和煞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倒是正入我下怀,我也很想知道,于是转眼望向高松,听他解释道,“未能超生者,为鬼。一般都是些心怀怨气、不愿转入轮回而强留在世者。鬼是没有多大能力的,他们有的只是一种怨气,通常以其死前的惨状来恐吓他们怨恨的对象。而煞则不同,他们是极个别怨气极重的鬼,在一定的天时地利下厉化而成的。他们的怨气长期被锁定在一个寒湿之处,由此自发地产生某种能力,最后成为一个煞。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分在于,鬼虽可怖却没有真正的伤人之能力,他们只能在无月的夜里出来游走,而煞,俗称为厉鬼,他们一身怨气集合成了一种杀气,可以对人进行攻击,并且他们还有着一定的自卫力,所以并不十分畏惧阳光,甚至于,煞有时候还能幻化成不同的虚拟形体,来诱杀他想报复的对象。”高松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刚才在地下墓室里见到的那个张军,于是心头非常忿忿地大呼自己真是不幸,怎么最近撞上的鬼,竟是一个比一个强悍和厉害。
就在我稍一愣神的同时,王宝刚听完高松的回答后似有所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沉沉地说,“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会发生那些奇怪的事情了。”说着,他痛心疾首般地又一声长叹,眼角竟然有一滴热泪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