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罗:80后的旗帜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颜强
你可以不搭理他,他无所谓,他不需要你搭理,可是你完全无法真正漠视他的存在,因为他已经来了,他已经见到了一切,他正在征服一切
你可以嘲弄他、讥讽他、乃至挖空心思攻击他,他无所谓,他不需要你的赞美,因为他永远都知道自己是独特的,他从来就没有危机感,他从来都不需要证明自己。
你甚至可以去踢他、咬他,在球场上挖个坑把他埋了,他无所谓,他仍旧会耸耸肩、施施然走过,因为他根本不在意你的侵犯,他只相信自己的努力,只追求自己要的东西。
这样的人,你是否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看起来是否像邱吉尔说前苏联那句千古翻译谜题:A riddle wrapped in a mystery inside an enigma。我至今没看到谁能用中文,把这句话信达雅地翻译过来,我至今也没有发现,谁能真正弄懂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这个家伙。
作为一个媒体从业人员,我犯过的严重职业错误之一,便是在2006年世界杯期间,头昏脑胀地跳起来怒骂这个葡萄牙少年。四分之一决赛,葡萄牙淘汰英格兰,鲁尼吃红牌时,C罗在不断对裁判使劲;鲁尼被罚下场后,C罗对着本队替补席投去诡异莫测的一个眨眼。
我当时那篇急就章,写的是C罗背叛了罗纳尔多这个名字,因为我觉得他表现得有失体育风尚,更何况鲁尼和他还是同俱乐部队友。他的作法简直是落井下石的快意。这一篇文章,为我在某一门户网站上赢来了数以千记的热情问候。那个时候,C罗好像才刚刚接了可口可乐和耐克两个广告,在曼联队和葡萄牙队他也都不是老大,虽然红魔的7号球衣他已经穿了两年,但其受追捧程度较贝克汉姆仍以千里记,遑论红魔宠儿中登峰造极的乔治•贝斯特。即便如此,他俨然快成为一个偶像符号了,肆意攻击一个青春偶像,我当然是在自取其辱。 z
两年时间,这一个青春偶像正在被迅速膨胀,已经成为了一个毋庸置疑的超级巨星。我仍然不为当初的责难后悔,但是我不得不思索为什么对这样一个球员,我做出了错误的职业判断。他的人品和生性,不应该由媒体来评判,可是就当初的足球前途而言,我都觉得鲁尼要较C罗远大。两年时间,鲁尼仍然是英格兰球员里出类拔萃者,C罗却已经成为了世界足球先生的最大热门,而且他已经有英超最佳球员的荣誉在手。
错误的根源在于,我一直忽视了他的出生日期——这是一个80后的球星,而且他是一个涵盖了80后大量特质的个体。当我们总从自己习惯的思维模式,去考量评点他人时,其实已经先期进入了一个误区。
以传统的足球团队哲学看,C罗的踢球风格是令人生厌的,因为他太花哨,细碎的脚下动作太多,这也是他在曼联头两个赛季有些颠簸的原因。可是这家伙能够将个人化的踢法坚持到底,完全不被红魔熔炉熔化,甚至在自己的勤奋练习中,将花哨动作的实用性提升到了一个赛季进球38个的地步——截止到英超第34轮。于是连里皮这样的传统名帅,都承认他也经历过对C罗“厌恶”到“欣赏”的过程,“因为他的动作最终都管用”。
从行为规范的角度考量,他的气质,另类得让人生气。那种奇怪的固执,在其他年龄层次中是不可见的。不论他在球场上被侵犯多少次,他根本不会改变自己的踢球风格。一般来说,人在社会中摔打,经历过一些生活后,多少会被磨去一些棱角,变得更圆滑、更趋众,但是C罗没有。除了更能影响比赛、更能得分,他和2003年那个接替贝克汉姆7号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他在场外的绯闻桃闻乃至艳闻,近来也不绝于耳,可他从来没像贝克汉姆那样去勉力做一个公众偶像大众情人角色模范。因为自得其乐是他的最高追求。
哪怕从纯足球的角度观察,他也是不可理喻的。神经质一般的踩单车动作,超乎常人肌体承受能力的急停急转,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任意球完全是自成一派的创造,既不同贝氏弯刀的张力,也不似巴西人的弧度,倏忽其来的诡异。张路先生的专业点评中,最终也只有无奈的“就像个机器人”这般话语。
如何去看待这样一个人?将他归属到80后的范畴里,或许对我们这些想像力逐渐枯竭的前人,是一种合适的眼光。他总是那样出奇,某种意义上,C罗的上蹿,我觉得和刘翔在雅典披着国旗跳上领奖台的那一瞬间有些类似。这里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而是80后在坚持自我、追求独特上,是一致的。后来看到听到很多刘翔的言行,往往会惊异于他的独特、自信和直率,后来一位年轻同行很随意的一句话,让我多少有些释然,“80后的运动员都这样”。
仍然有很多人烦C罗,不是一般的烦,说痛恨也不过分,哪怕他们也是曼联球迷,哪怕C罗砍瓜切菜一样的进球和杂耍,既在增加自己的明星分值,也在提升曼联的号召力。这些曼联球迷,多少有些自以为是地守定着红魔正统,觉得鲁尼才应该是曼联正主。鲁尼也是80后,比C罗还小一岁,可这两年时间,鲁尼已经明显瞠乎其后。
80后的特点是什么?至少从C罗身上体现出来的,追求独特、大张旗鼓地标新领异、坚持自我,以及那种从不在意危机感的娱乐至死。2006的C罗对不起罗纳尔多这个名字,2008,C罗成为80后的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