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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gn0314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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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王妃(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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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3142719
2013-12-21 08:41 PM
第二十一章 契機

沙漠的清晨是寒冷無比的,很難想像太陽高升後的炎熱,此時正值新年伊始的第一天,空氣中還殘留著新年餘慶的氣氛。沙漠盡頭已開始露出白色的茫霧,新的一天又將開始,寒瑟的風吹起街邊的塵土,飛揚在空中打著圈圈。
  
奇卡魯市的宮殿內已開始忙碌起來,守衛的士兵正在宮殿周圍做著例行的巡邏,一切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最深處的皇帝寢殿內,依然寂靜無聲,殿門依舊緊閉,守在門前的侍女們也只是把早餐端放在門口,然後悄然退下,一切又恢復了安靜。
  
殿內也是鴉雀無聲,只是偶爾會有一聲無奈的長嘆,以及陣陣啜泣聲。
  
薩魯皺著眉頭,知道她沒有醒,她累壞了,這些啜泣聲是她在夢中發出的,懷裡的她,痛哭欲絕的小臉、僵硬顫動的身體,交錯的淚痕裹著零散的髮絲,她看來是這麼的荏弱無助,在睡夢中也下意識地用被單包裹著自己。
  
他無休無止的在她的身上肆虐著,不管她如何求饒,如何嘶咬他,如何咒罵他,他都不放過她。
  
他無法忘記她昏迷之前那雙空洞地眼睛,像是一刀刀的剮著他的心,哽著錐心地痛苦,輕柔地將毫無意識的她,摟在懷裡,呢喃著, 「對不起......對不起......」
  
深埋在她紛亂的銀絲裡,克制不住地情感流露,驕傲的他、高高在上的他,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他,此刻只是一個為愛傷痛的男人,鎖住她的眼神中盡是哀傷。
  
為她輕輕蓋上棉被,將她凌亂的銀絲撥回耳後,他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他披上睡袍。
  
離開之際,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發現她粉嫩地足裸暴露在寒冷地空氣中,握起她纖細的腳裸,粉潤的腳趾讓他不禁逐個親吻。
  
猝然間,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海,他用拇指和食指測量著玉裸的寬度,將估摸的尺寸暗記在心裡,再將它放入棉被裡。
  
他推開殿門,守候在外的侍衛立刻俯首跪地,連帶著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侍女們也戰戰兢兢地下跪。
  
他望著在空中淡淡地月廓,輕嘆一記。
  
「別吵醒她!!」
  
他跨步離開。
  
遠遠的,傳來他悽厲地大笑,銳利地笑聲在長廊間激蕩,苦澀而揪心......
  
*
  
又是夢,清晰如在眼前發生。
  
遠處的男人背對著她,那寬闊的背脊像是完美的雕塑。
  
她抬起手想要去觸碰他,手指剛在眼前出現,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音瞬間響起。
  
箭,銀光逼人,在她眼前穿透了背影。
  
血,好多的血,濃稠得讓人發怵。
  
背影震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穿透胸口的箭頭。
  
他轉身,吐出的鮮血,噴灑開來。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倒在血泊之中......
  
「不!!」
  
阿爾緹妮斯張著紅腫無神的大眼,望著滿室的瘡痍,凌亂的被褥和破碎一地的器皿,痛狠狠刺進她心中。
  
她又做夢了,又是那個夢。
  
但似乎又不一樣,她看到了薩魯,看到了他中箭倒在血泊裡。
  
恐懼讓她驚顫。
  
這代表了什麼,又預示了什麼,她不敢想下去。
  
赤著腳她翻身下床,踏著長毛地毯上的狼藉,緩慢地走到落地銅鏡前,顫抖地伸出手,撫著鏡中赤裸裸地自己,雪白的胸口和腿部有被噬咬的牙齒印,青青紫紫的吻痕,彷彿是墮落的標記,全都是他肆虐的痕跡,唇瓣更因他的嚼咬而紅腫。
  
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滑落。
  
由最深重的情緒中醒來,再一次茫然地看著鏡中自己,一片亮晃晃閃過。高寬地落地窗米白色的幔紗已經被了拉起,窗外天色漸漸大亮,金色的陽光由窗外射進來,雕梁畫棟的寢殿也隨之變得溫暖明亮。
  
下身傳來銳利的刺痛,以及全身被碾過的酸脹,令她面色慘淡地低呼一聲跌坐在地上。
  
身體好痛,而她的心更痛,強忍不適地她扶著鏡子緩緩起身。
  
一場痛苦的糾纏,一次心碎的折磨。
  
她是該恨,還是該忘。
  
她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迫使自己不要自怨自憐,挪動著腳,想要尋求一個可以洗淨身體的地方,她踏上冰冷光滑的地面,突兀的,聽見了鐵鏈摩擦地板的聲音。
  
聞聲而去,她猛然發現自己的右腳裸上套著一根雙指寬度的黃金腳鏈,大小合適的貼服在足裸的皮膚上,而它連著一根同樣寬度的黃金鎖鏈,長長的鏈身盡頭被困鎖在寢殿內的彩柱上。
  
她空洞的眼神來回的看著它,無法抑制地嘶叫道, 「不!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 」深深地無力感鬱結在胸中,然後化為眼淚再次流淌下來,她不顧一切的撕扯著它,完全不顧自己已然紅腫的腳腕。
  
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他真的想一輩子囚禁她嗎?
  
聽到她的叫聲,侍女們從門外衝了進來,見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她空洞地看著所有人,淚眼漣漣,像是沒有生氣的娃娃。
  
「我要見姆爾希理,我要見他!! 」她突然嘶啞地吼叫。
  
她的異樣,讓侍女們慌亂地爬起身,立刻去稟報皇帝,徒留麗莎一人留在原地。
  
阿爾緹妮斯撕扯著腳鏈,那唯一可以切開它的匕首,早已遺落,寢殿內沒有一樣可以用得東西,即使明知道徒勞無功,她也不要就這樣被囚禁一輩子。
  
「小姐,您不要在扯了,會弄傷自己的。」麗莎跪膝向前,制止她的舉動,她身上的淤痕本就觸目驚心,狼狽不堪。
  
她起身取過椅榻上的衣袍披在她身上,恐防她受涼。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爾緹妮斯回頭,以為是皇帝來了,她冷光射向門口,卻發現仍就是原先出去的幾個侍女。
  
其中最為年長的一個上前說道, 「陛下說,他不會見您,而小姐您也不要妄想離開這。」
  
她在阿爾緹妮斯凜冽的眼神下吞了一口唾沫,繼續重複著皇帝說的話, 「如果您要傷害自己,那麼,陛下會十倍,甚至是百倍,返還給您的屬下。」說完,她慌忙倒退了一步。
  
聽完她的話,阿爾緹妮斯低首望著那根捆住她的黃金鏈,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我要沐浴。」
  
沒想到她會如此冷靜,一旁的侍女愣了片刻,才慌忙扶持著走進寢殿深處的浴室。那條鏈子的長度像是計算過的,足以讓她在寢殿內活動,不受阻礙,卻也無法離開這個牢籠。
  
橢圓形的大理石池子,輕煙氤氳,馥鬱裊裊,無數火紅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她默然的走入池中,浸泡在這一池的熱水中,現在的她只想洗淨自己,去除他留在身上的味道。
  
她下沉,鑽進水裡,腦邊迴蕩著侍女的回話,每一句她都深刻明其中的含義,短短的一句話讓她明白了卡爾他們還活著,卻成了要挾她的最重要的籌碼。
  
她恨嗎?她該恨的,恨他這樣對待她,恨他的苦苦相逼。
  
她不能愛他,她要恨他,只有恨,才可以讓自己逃離他。
  
她要冷靜,需要思考,她必須盤算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拈起一片玫瑰花瓣,她在手裡蹂躪著,絕傲地告訴自己,他越是這樣,她越是要離他遠遠。
  
因為,她不想再痛了。
  
她竄出水面,揮甩著水潤的髮絲,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婷麗婀娜,將碾碎的花瓣灑在水面上,然後沿著池階而上,任由侍女們替她擦乾身體。
  
突兀地,她雙手撫向平坦的小腹。一抹憂慮乍現,她不能懷孕,絕不能。
  
她不能懷有僥倖心理,她一定要萬無一失,而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只有一個。
  
姆爾希理,你的話裡隱藏著一個最大的弱點。
  
香裊徐徐的水氣中,她的嘴角閃過一抹苦笑。
  
來到這個時代,她變得軟弱了,變得連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阿爾緹妮斯優雅的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身邊是忙碌的侍女們,她們小心翼翼地奉上可口的餐點和多汁的水果,並細心地替她斟上鮮奶,而麗莎則恭敬的跪在她身後,為她持扇消暑。
  
安詳、寧靜、愜意,令人昏昏欲睡。但理智和冷靜卻讓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腳裸上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的處境,一個被鎖起來的女人,一個沒有自由的傀儡。
  
她的腦海裡時刻盤算著千百種離開這裡的辦法,神經也時刻處於緊繃狀態,她不會去絕食,因為沒有吃飽喝足就等於沒有體力,到時要怎麼離開這裡。
  
吞入一顆甜美多汁的葡萄,她的眼睛下意識地注視著寢殿的大門,已經七天了,他未曾出現過。
  
是愧疚?還是厭倦了?她不想去思考這些。
  
她也沒有再要求見他,因為知道即使見了也是枉然,他是不可能放她走得,而每多一次見他,只會使得她築起的心牆剝落一塊。
  
所以她寧願自力自救。
  
gn03142719
2013-12-21 08:42 PM

  
每天都會有人向她匯報卡爾他們的情況,從而她得知卡爾沒有受到任何嚴酷的刑罰,除了暴曬在太陽下有點虛弱外,傷口已經治療過了,也有人定時送水和食物。
  
至於伊斯、塔卡、卡布斯則被關押在原來的地牢裡,沒有被送回米特,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多一個人,就等於再她身上多一把無形的枷鎖。
  
不過,她仍是有些欣慰,因為他沒有傷害他們。
  
用完午膳後,她以午睡的理由,讓侍女們都退下,獨自坐在床沿,在黏土版上刻下今天膳食的種類,比對著之前的飲食安排。
  
她知道機會來了。
  
赫梯的主要農作物是大麥、小麥、燕麥、黑麥、玉米、大米以及高粱,主食通常是用大麥和水混合起來的一種發酵麵包,這種麵包不宜保存,必須在製作的當天吃完; 肉類方面只有羊肉和牛肉,或烤,或是水煮; 蔬菜最多的就是洋蔥,還有豆類,如豌豆、鷹嘴豆、蠶豆,豆類大多用來煮湯,調味料也只有鹽和芥末。
  
水果種類很多,例如:蘋果、無花果、杏子、葡萄、海棗,為了易於保存通常會和蜂蜜一起醃製。
  
這裡也是美酒國度,啤酒、葡萄酒、海棗酒、烈酒,各式各樣的美酒應有盡有。
  
可能是高原城市的關係,海鮮和魚類比較少,可謂幾天裡才會有一次。
  
她算了一下,明天就是吃到海鮮的日子,也是她計劃的開始。
  
如果這個計劃成功,那麼她就可以見到卡布斯了。
  
她頹然地倒在床上仰躺著,無神地看著金碧輝煌的天花板,心緒煩亂。
  
閉上雙眼,她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他的影子卻怎麼也揮不去,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暴行,以她的個性更是深惡痛絕。
  
她總是以此來警醒自己,可惜收效不大,她依然無法恨他。
  
是因為他是他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嗎?
  
不,還有更多更多地東西在心裡沉澱,然後聚沙成塔,變得難以割捨。
  
只是,在這個時代,她無法全身心去投入愛情,而那鮮血淋漓的夢境也始終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它就像一把架在她脖子上利刃,稍作妄動,就會見血,逼得她無法超前走,只能後退。
  
*
  
深夜,一輪新月高掛天空,滿天的星斗仿如璀璨的寶石,在黑藍色絲絨的夜空中閃爍。
  
議事廳內燭火通明,本該無人的地方卻因為皇帝的入住而顯得格外的熱鬧。
  
新繼任的市長圖厄不止一次請求皇帝移駕其他的寢殿了,怎奈皇帝似乎對這裡特別有好感,幾次勸言未果之下,他也只好將這裡佈置得如同皇帝寢殿般華貴和舒適。
  
薩魯啜著侍女遞上來的美酒,斜躺在軟榻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為何不離開這,因為這裡離困住她的寢殿最近。雖身處另一個空間,他的心卻早已不在這了。
  
有多久沒見她了,七年還是七日,他只覺得度日如年,每一次跨出門,走到寢殿的池畔,他又折了回來,可望見她,又怕見到她眼裡的恨意,心痛苦的糾結著。
  
他在欺騙自己,說什麼讓她恨吧,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勇氣去承受。
  
他故意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每天逼著官員們匯報米特恢復的情況,親自到沙漠的工地去視察河渠的挖掘情況,所有的事都親力親為,只要能不去想她,他都會去做。
  
怎奈,一點效果也沒有,用膳的時候,沐浴的時候,就連睡覺的時候,她的身影都無時無刻不縈繞著他。
  
口中醇香的葡萄酒也變得苦澀,他放下酒杯,對於眼前的膳食,一點胃口也沒有。
  
餘光瞥向站一邊單膝跪地的卡魯伊,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
  
卡魯抬起頭,決定今天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把心中的話給說出來,咬了一下牙根,他說道, 「陛下,為什麼不處置那個叫卡爾的男人,他傷了陛下,應該處於極刑。」
  
「暴曬在太陽下多日,還不算處罰嗎?」他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
  
「太輕了! 」那算是處罰嗎,甚至還有人送水和食物,這跟沒有處罰有什麼兩樣。
  
「那你認為如何?」薩魯冷睨,視線的冰凍程度足以讓卡魯伊汗毛直豎。
  
「按照赫梯的律法,應當亂石投擲至死,或是剝皮,或是鞭打一千,然後再曝曬與陽光下,不給水與食物。」企圖弒君,罪無可赦。
  
薩魯放下手中的一片牛肉,當然知道他是何等的忠心,他所說得刑法每一樣都是殘忍之極,對弒君之徒也理當如此。
  
但那個叫卡爾的護衛,他不是不去懲罰,相反地,對他的嫉妒日益啃噬著他的心,恨不得可以千刀萬剮,但是傷害了他的話,她一定會傷心。
  
到時,她還會原諒他嗎?
  
他悽然一笑,就算不懲罰他,她也不會原諒他的,但是他還是下不了手,因為不想讓她落淚,不想讓她恨得更深。
  
「卡魯伊,你愛過人嗎?」他淡淡的吐出一句,幽怨而哀傷。
  
「咦?」卡魯伊被問得莫名其妙,抬起首剛想詢問,猝然間被他的神情震到了,那是何其痛苦的表情,帝王的霸氣蕩然無存,懾人的綠眸黯然地仿佛失去了所有。
  
「陛下......」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下去吧,我累了。」他苦笑,看來沒有人可以理解他,
  
見他如此疲憊的神情,卡魯伊也只好壓下心頭的話,悄然退了下去。
  
薩魯起身走到議事廳添加的床榻邊,和衣躺下,卻輾轉難眠,失去她甜美的馨香,他根本無法入睡。
  
緩緩抬起手臂,他凝視著手肘上那紫紅色的牙齒印,她咬得,在他最後一次的侵略下,她狠狠的咬著。
  
他任由它流血、結痂,然後癒合。
  
痛嗎?他的心更痛。用手摩挲著它,彷彿是最上等的珍寶。
  
他的吻也輕輕烙印了上去,彷彿那就是她的柔軟的唇。
gn03142719
2013-12-21 08:42 PM
第二十二章  中毒

又是炎熱的中午,依舊是愜意地享受美食的時間,只是此刻阿爾緹妮斯如同嚼蠟,食不之味。一如她所料,今天的餐點是熏烤的海蝦和魚,麵包,還有水潤的葡萄。
  
葡萄是她最喜歡的水果,每天都會有最新鮮的葡萄供給她食用,三餐必備,想當然的是皇帝吩咐得。她的餐點是依照他的規格制定的,也就是皇帝吃什麼,她同樣吃什麼,海鮮可謂是赫梯膳食中最缺乏的食材,這一頓除了皇帝估計沒有人有資格享用,她卻是唯一的例外。
  
小手下意識壓向裙擺下掩藏的半個己經氧化發黃了的蘋果,那是幾天前她偷藏的,為的就是這頓有海鮮的午膳。
  
她的計劃剛要開始。
  
侍女們剝去蝦殼,將蝦肉放進她的餐盤裡,伺候她用膳,流動在她們眼裡的是無比地羨慕,以她們的身份,這些東西一輩子都吃不到,只能對著肥大的海蝦垂涎不已,幾個年齡小的甚至偷偷的舔食著剝殼後殘留在指間的鮮味。
  
阿爾緹妮斯抬手制止她們剝殼的舉動,把銅盤裡剩下一大半的蝦子推了過去, 「這些你們分了吃吧。」
  
侍女個個睜大眼睛的看著她,然後惶恐地跪在地上, 「小姐......」她們不敢。
  
「我這些就夠了,別浪費了,吃吧,沒人會說,除非你們自己說出去。」她拈起一尾肉質被熏烤的紅透的蝦子,吞進嘴裡。
  
她們面面相覷,仍就不敢起身。
  
「別惹我生氣,你們不吃,我也不吃了。」說罷,她嘟起小嘴。
  
侍女們抬頭看著她的嘟嘴的模樣,抿嘴在心裡偷笑。
  
服侍她那麼久,知道她很善良,即便是她們不小心弄髒了她的裙子,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從未對她們怒罵鞭打過。每當深夜對她也會讓熬夜服侍的侍女回去休息,從來不會讓她們站著打瞌睡。身為侍女,她們有些感動,也有尊敬。
  
「吃吧,就當我賞你們的。」
  
「小姐說了,你們就吃吧。」一直貼身服侍她的麗莎說道,深知如果她們不吃,她是不會妥協的。
  
侍女們隨即站起身,小心謹慎地排隊過來,各拿了一尾,興奮與害羞在她們的臉上閃過。
  
「還有葡萄,魚,麵包,你們都拿去吧,留下一些給我就行。」
  
她們立刻像撥浪鼓般搖頭, 「拿去吧,我吃不了那麼多。」她將餐盤推了過去。
  
「謝謝小姐。」
  
「到那邊去吃吧,那裡沒有太陽。」阿爾緹妮斯指了指不遠處,正對著她的一隅。
  
侍女們恭敬聽話的端起手中的美食,挨個走了過去。
  
「你也一起過去」她對著身後搖扇的麗莎說道。
  
「不行,我......」
  
阿爾緹妮斯挑起眉毛,示意她乖乖過去。
  
麗莎只好妥協,擺好扇子,也走了過去。
  
見她們大快朵頤地享用著美食,她知道時機到了。
  
為了不讓人起疑,她只好支開她們,看著盤子裡已剝了殼的海蝦,她拿出裙擺下有些腐爛的蘋果。
 
嘴角扯出一個弧度。
  
她想起姆爾希理說命令侍女轉述的話─如果您要傷害自己,那麼,陛下會十倍,甚至是百倍,返還給您的屬下。
  
這句話,讓她明白,她不能傷害自己。
  
既然她無法傷害自己,那麼見到醫生的方法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生病,且絕不能讓他看出是她蓄意的,而是自然發生的。
  
但生病又不是想就能有的,她又不是神仙,想生病就能生病,所以她需要一個契機,而發黃的蘋果和海蝦就是她準備生病的條件。
  
魚蝦都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鈣等營養物質,如果與含鞣質的水果同食,不僅會降低蛋白質的營養價值,而且易使海味中蛋白質與鞣質結合,這種物質會刺激粘膜,形成不易消化的物質,使人出現腹痛、噁心、嘔吐等症狀,就像中毒一樣。蘋果就是鞣質類的水果,特別是氧化發黃的蘋果,鞣質會更多,也就是說效果會更好,前後分食,不會有問題,如果是攪拌在一起吃,問題可就大了。
  
醫學稱其為食物中毒。
  
她之所以讓侍女們和她吃同樣的東西,也是在保護她們,是要讓人知道食物沒有問題,不是因為事物關係,她才生病的。
  
這個病症,這個時代的醫生應該沒有遇到過,當然也就不會治療,那麼她就有機會見到卡布斯,而她自然會教他怎麼做。
  
思及此,她迅速的將發黃的蘋果肉和蝦攪拌在一起,老實說這個味道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顏色也有點噁心,其實她也想過不一定要用這個方法,但是光吃點腐爛的東西最多是拉肚子,不會嚴重到哪裡去。只有這個辦法才是最有效的,而且表面看起來會很嚴重。雖然治療的方法她知道,不過心裡還是有點發毛,但是眼下也只有這個方法了。
  
她深吸一口氣,抓起眼前這坨泥狀物就往嘴裡塞,由於速度過快,垂落在嘴角的髮絲也沾上了少許,她不在意的捋了捋,口中奇怪的味道頓時讓她想吐,噁心巴拉的口感迫使她不加咀嚼就直接吞入腹中。
  
為了壓抑那股反胃的衝動,她慌忙吃了幾顆葡萄,藉此去除口中殘留的味道,然後坐起身,等待「毒發」!!
  
當侍女們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銅盤落地的聲音在殿內嘈雜的響起,她們慌忙看向阿爾緹妮斯,只見她臉色蒼白,額際冒著冷汗,手也一直按在腹部,痛苦的撲倒在地上。
  
霎時,她們一團混亂。
  
她在痛苦中還夾雜著笑意,看著眼前的一切。
  
很好,計劃成功了一半。
  
議事廳內,鋪著長毛墊子的軟榻上,薩魯正處於假寐中,上午的繁忙讓他有些疲累,所以趁著炙熱的中午,他打算休息一下,怎奈一閉上眼,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在他的腦海裡縈繞著,怎麼也抹不去,他無法不去想她。
  
她的一切他都記掛在心,每一餐都讓人精心準備,送餐前,他都要先嘗過味道是否可口,葡萄是否甜美,才會命人送過去。
  
她愛吃那些東西嗎?
  
她可否有想過他?
  
他沉浸在甜蜜的冥想中。
  
突然,門外傳來幾個侍女的哭聲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抬眼望去,發現是派去服侍她的侍女,心陡然一驚,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他慌忙起身,疾步跨向門外,一把揪住其中一個侍女裸露在外的胳膊,厲聲問道, 「怎麼了?是不是小姐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口氣焦躁不安,帶著濃濃的擔憂。
  
「陛下,小姐她病倒了,很痛苦的樣子。」
  
她的話頓時讓薩魯五內俱焚,臉上霎時間凝上一層狂風暴雨,發出連空氣都為之燃燒的吼聲, 「你們全都該死!!」
  
他暴怒地模樣讓侍女們嚇得眼淚撲漱流下,抖聲哭叫著, 「陛下,饒命!! 饒命啊!!」
  
「把所有的御醫都給我找出來。」他吼,光是那句「她很痛苦」,就足以焚燒他所有的理智。
  
他大步邁出步子,心急火燎地趕往那座連日來一直不敢前往的寢殿,那裡有一個讓他愛得如癡如狂的女人。
  
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她蒼白的臉色,咬牙忍痛的模樣,捲縮在地毯上的虛弱身影,就像利劍刺中了他的心。
  
為什麼會這樣?在他細心的呵護下,為什麼她還會病倒?他記起她說過,她有宿疾,是復發了嗎?
  
但是她似乎不是心痛,而是腹痛。
  
阿爾緹妮斯看著他,只是一眼,她就能感覺到心又開始波蕩了。
  
他昔日精銳的綠眸,此刻黯然的彷彿失去光澤的寶石,以往整齊的褐髮,此時卻散亂的猶如稻草,他俊美光潔的臉頰上鬍渣叢生。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會如此的憔悴。
  
握緊拳頭的薩魯,碧綠的眼睛滲滿了擔憂和心疼。
  
忍著腹痛的阿爾緹妮斯,那雙紫色的眸子裡盡是疑惑和不解。
  
薩魯眼光掃到那滿是狼藉的地毯上,澄黃光澤的銅盤翻倒在地,潤圓的葡萄散落在四周,新鮮的魚肉和鮮美的蝦子也散亂了一地,很顯然,這是她用午膳時突然發生的。
  
「把御廚給我押來! 」他的話如陰風陣陣般的吹向身後緊隨而至的侍衛,然後急步上前抱起阿爾緹妮斯,將她放置到床上,躺靠在他的懷裡,閃著噬人血色的眸子,射向一旁的御醫。
  
被他的駭人的神情嚇到的御醫們,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滿頭冷汗地開始為她診治,如果可以他們恨不得能多長一雙手。
  
侍女們則顫抖的如寒風中的樹葉,緊緊依偎地俯跪在一起。
  
因疼痛而糾結的紫眸裡精光一晃而過,快了,就差一陣東風了。
  
七手八腳為她診治的御醫們,在片刻之後,冷汗流的比尼加拉瓜瀑布還要壯觀,他們再一次為她檢查,這次冷汗流得比黃河決隄還要雄偉三分。
  
病因不明! 完了! 這下死定了!!!
  
「如何! ?什麼病?」抱著她的薩魯感覺到她身體的冰冷和抖瑟,下意識的緊緊摟著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她不會有事,他絕對不會讓她有事的。
  
眾御醫臉色慘白如雪,身心俱顫的慌忙俯首跪地,為首的巴魯尼更是趴伏在地, 「陛下......陛下......病因不明!!」
  
此話一出,寢殿內傳來一陣抽氣聲,接著是侍女們的哭叫聲,還有御醫們的急喘聲,此起彼伏。
  
「廢物,一群廢物。」這一切都在薩魯的怒吼中靜滅,他放開她,讓她靠在軟墊上,揪起巴魯尼,暴怒的青筋隨時都有可能爆裂,他瞇著眼,陰沉的殺意迸出, 「聽著,治不好,你們全都要死。」
  
所有人聽聞後,一陣哀叫響起, 「陛下,饒命,饒命!!」
  
阿爾緹妮斯廢力的撐起身子,暗嘆道:抱歉了,讓你們受驚了,放心,你們還死不了。
  
她知道自己必須裝出一副很柔弱的樣子,不能現在就出聲援救,必須要忍。她故意哀叫了一聲,捲縮的身體充分表達了痛苦,她哀叫連連,果然讓暴怒中的薩魯轉移了視線,他甩開巴魯尼,急忙扶起她。
  
她因疼痛而慘白的小了臉,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拂去她汗濕的銀髮,他焦灼的眼神直盯著她。
  
從他眼裡,她清楚地看到了心痛,猛地胸口也抽搐了一下,捂著胸口,她隱忍著悸動的心,告訴自己,別心軟,千萬不能心軟,她的心軟只會讓他遭遇到危險,她閉上眼睛,決定不去看他。但這個舉動看在他眼裡,她就像快痛死了。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緊緊擁著她,身子不住地在顫抖。
  
「卡布斯......」她虛軟地吐出一句。
  
薩魯聽到這個名字,想起了奧利曾說過,這個人醫術非常精湛,他急忙吼道, 「去把地牢裡的卡布斯帶來,快去!!」
  
俯首跪地的侍衛們,急忙連滾帶爬地奔了出去。
  
阿爾緹妮斯慘白的小臉勾勒出一抹淺笑
  
很好,計劃成功了。
  
薩魯沉浸在無比的沉痛中,大手撫摸著她的髮絲,未料,他觸摸到一坨黏膩的東西,食指沾著它,習慣性的湊到鼻前一聞。
  
這是蘋果和蝦肉! ?
  
他瞇起眼,腦子裡竄過無數的疑問?午膳裡有蘋果嗎?
gn03142719
2013-12-21 08:43 PM
第二十三章 暗語

當人各懷心思時,卡布斯拖著沉重的腳鐐被押了過來,一路上,他就在心裡暗忖: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放他出來,八成是某個皇親國戚病入膏肓了,群醫無策之下,才偶爾想到了他。
  
不過,他可是有血性的男人,絕對不會在受此牢獄之辱後,還替他們治病。
  
此刻他最擔心的就是阿爾緹妮斯,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到傷害?在暗無天日的牢獄裡,他們三個人無法獲得消息,都快急瘋了,也是他願意走出牢房的原因。
  
沉重的腳鐐摩擦著地板,他的雙腿卻絲毫感覺不到腳鐐的重量,表情凝重地留意著周圍的情況,希望能尋出一絲端倪,他跟著侍衛來到皇帝的寢殿。
  
剛到殿門外,他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映入眼簾的是一群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侍女們,以及跪在中央那幾個瑟瑟發抖的中年人了。見到此景,他嘲諷的一笑,看來病人的地位很尊貴,而且似乎病得很嚴重,最好是快死的那種,那他或許可以有機會和他們做交易。
  
身後的侍衛見他止步不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踉蹌了幾步進入殿內,侍衛示意他下跪,他冷眼一掃,神情倨傲地站在原地。
  
求他治病,還要他跪,休想,他除了跪天跪地,就只跪阿爾緹妮斯一人。
  
他看向殿內的床榻上,突兀地,視線觸及到一臉憂色的薩魯,頓時楞住了。
  
難不成病得人是他?視線在他臉上轉悠了一圈,不像,除了憔悴了點,這傢伙健康的很,真是太可惜了。
  
接著,他視線下移,捕捉到躺在他懷裡的嬌小身影,見到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蛋,以及美麗的紫眸時,心猛地一涼。冷靜自若的表情瞬間瓦解,眉宇間的傲慢也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以他多年的醫療經驗,再加上她抽搐疼痛的表情,看得出她病得不輕。
  
碧綠的眼睛迸射出一道殺人視線,該死的!! 他們竟然現在才叫他來。
  
「阿爾,你怎麼了! 」邊說,他矯健的身影也迅速竄了上去。
  
衝上前去的同一刻,他也開始診察起來,根本無視於身邊那位可以掌握他生殺大權的皇帝陛下。
  
而薩魯也沒有感到不悅,看著熟練診察的卡布斯,他急切地問道, 「怎麼樣?」
  
回答他的卻是虛弱無力的聲音, 「你......走開!!」
  
面對她的疏離,薩魯的胸口浮上一陣痛楚, 「我只想知道你得了什麼病?」
  
「不用你管! 」她用力掙脫他的束縛坐起身,扯住卡布斯的手腕,使勁握了一記,紫眸直直的盯向卡布斯,而後者也注意到她的舉動,納悶地回望她。
  
她緊抓住他的手腕,眼裡閃過一道訊息, 「卡布斯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話落,她朝著呆愣的卡布斯眨了一下眼, 「對嗎?你已經知道我得了什麼病了?以前我也犯過!」
  
卡布斯接收到她的暗示,雖然不明白,但也不會傻的去戳穿,怔忡之餘,腦子裡飛快地思量著,他巧妙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嗯,老毛病,不礙事。」話是這麼說,但是他心裡很慌亂,因為他不知道她的病出自何種原因。
  
像是看出他的擔憂,她笑了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能治好。」
  
卡布斯眼見她笑得安然,頓時了然於胸,展開笑容,露出白晃晃的牙齒, 「好歹我也是西亞第一名醫。」這個稱號是他自封的,沒有實際考証。
  
「皇帝陛下,為了不打擾我的診治,您最好離開一下,病人需要安靜。」卡布斯恭敬得說道,他知道她必定有話要對他說。
  
薩魯聽聞,緊蹙起雙眉,眉宇間有著疑問,他很精明,在兩人之間,他明顯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氛,流竄其間地是某種暗語,他是治理一國的皇帝,人的心理他拿捏很準,要讓佞臣忌憚,忠臣誠服,他必須狡詐,必須多疑,而多年的磨練,他學會了如何看透一個人的心思,而此刻,他倆之間流動的異樣,讓他覺得需要深究,但他不急著點破,因為很多疑問他都還沒解開,當務之急就是她的病,她的健康是最重要的,他必須要忍。
  
壓下心中的謎團,他鬆開手起身,將柔軟的枕頭墊她身後,他的視線在她臉上轉悠了一圈,什麼也沒說,徑自準備走出殿外,侍衛們也起身跟隨,莫名地,他腳步刻意得放慢,精光四射的眸子裡似乎在等什麼。
  
「把你的侍衛、醫生、侍女全帶走! 我不想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阿爾緹妮斯靠在軟墊上,故以用厭惡的語氣喊道。
  
薩魯像是洞悉了什麼,淡薄的笑意加深,他搖了搖頭,原先放慢的腳步也突兀的加快,大手一揮,所有的人都跟著他走出殿外。
  
她想和卡布斯獨處,他隨她的願。
  
一到殿外,他璨綠的眸子瞬間陰沉的發黑,走過池畔,他突然停下,驀然吐出一句, 「巴魯尼!!」
  
「臣在!! 」巴魯尼瑟抖得跪下,身後的御醫們也跟著俯首跪地。
  
以為他是要降罪,冷汗狂流,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卡布斯開出的藥方,不管是什麼,都要向我報備。」
  
沉浸在自我恐懼中的巴魯尼呆愣了一下,心中雖千百個疑問,卻不敢問出口, 「是!」
  
薩魯像是想到了什麼,朝身後的侍衛吩咐道, 「將御廚帶到議事廳,我有話要問。」
  
「是!」
  
他凝望著寢殿的大門,突兀的,他發出一陣沉悶的笑聲,隨即邁開腳步離去,笑聲在眾人耳中激蕩,似苦澀,似揪心,也有揮不起的沉重。
  
跪地的御醫們抬首呆呆的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各自擦拭著額際的冷汗,為逃過一劫而慶幸著。
  
「陛下要藥方幹什麼。」其中一位突然問道。
  
「別多管閒事,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巴魯尼顫悠悠的站起身,對屬下訓斥道。
  
他有一種預感,真正的暴風雨才剛要開始。
  
議事廳裡,身為御廚的提摩斯已年逾花甲,料理食物五十年,被押著見皇帝還是頭一遭,以往都是因嘉獎才會來到貴族和皇族面前。
  
此刻,他心驚膽顫的俯首跪地,常年在廚房這種油水重地待久了,連身形也胖得像個油桶,他惶恐不安的跪在那,腦中閃過今天的膳食,每一粒大麥,每一樣食材,他都細心挑選,每一道膳食都他都精心烹制,他不可能出錯。
  
但是,被五花大綁的押來,卻是不爭的事實,難道出問題了,一想到這,他肥厚的下巴抖動了起來,他抬眼偷窺一下薩魯。
  
不對呀,這不像是在問罪,他在這跪了很久了,但陛下一直都沒有說過話,像是在思考問題。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都快嚇得尿褲子了。
  
薩魯的手肘擺放在榻座的扶手上,下巴擱在手掌上沉思著,他記得很清楚,只有三天前有過一次蘋果的午膳,當時因為那些蘋果有些硬,他特地叫提摩斯重新換過,而且那天,她也對蘋果沒什麼興趣,只吃了小半個,所以他下令提摩斯在她的膳食裡不許加蘋果,而是改換其他水果。
  
那為什麼,他會在她的發上沾到蘋果。
  
他下意識的瞇起雙眼,沒有人會比他更瞭解她的聰慧與智謀,她總能步步為營,出其不意,這絕對不是偶然。
  
「提摩斯。」
  
「屬下在! 」他慌忙抬起頭,等著他發號施令。
  
「我要你用蘋果和蝦肉做道菜。」
  
「咦?」他沒聽過用水果和海鮮做菜的,這要怎麼做,烤著吃,還是煮湯。
  
「不管你怎麼做,總之要把蘋果和蝦肉完全融合,要泥狀的。」薩魯回憶著從她頭髮沾到的物體。
  
伊摩斯更加茫然了,他掌勺五十年來還沒做過這種菜,難道是他做得菜不合陛下的口味才被押來的,原來陛下喜歡這種奇怪的食物, 「明白,我明白了,我馬上去做,必定讓陛下滿意。」
  
「做完之後,找匹馬,讓它吃了,然後把它的情況告訴我。」
  
伊摩斯呆愣在那,讓馬吃! ?馬會吃嗎?不是陛下要吃的嗎?
  
薩魯不想多廢話,直接揮手示意侍衛拖他去廚房,可憐的伊摩斯在他的刁難下欲哭無淚,只得哭喪著臉在廚房裡烹制他吩咐的菜餚。
  
接著,伊摩斯找了一匹老馬,將食物硬灌進它嘴裡,不久那匹老馬就腹痛難忍的嘶叫著,倒地不起。
  
這個噩耗,很快就傳回了薩魯的耳裡,伊摩斯認定自己一定沒命了,讓奴隸們將自己的家屬帶了過來,準備後事,順便把遺產分一分,一家子抱頭痛哭,怎麼也沒想到,他做得菜會讓一匹馬腹痛得差點一命嗚乎,但是皇帝送來的不是要他死的命令,反而賞了他一塊金子,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還沒擦乾,他就昏了過去,太過震驚所致,結果被家人抬回了住所。
  
而議事廳裡,所有的裝飾物全都被薩魯摔了個稀巴爛,摔不爛也犧牲在他那把鑲滿寶石地鐵劍下了,他暴怒且瘋狂的肆虐著所有的東西,陰沉恐怖的就像是只狂躁的獅子,嚇得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議事廳半步。
  
當一切平靜下來的時候,他頹然的坐在一片狼藉中,他狂笑著,將手中的劍直直的插入地板。
  
夕陽西下,議事廳裡沒有點燃任何燭火,一片黑暗。
  
門外一道纖細的身影,竄入其內,再見到這一片狼藉後,嚇了一跳, 「陛下......」清亮的嗓音英氣十足。
  
睥睨著跪在地上的黑影,薩魯並沒有驚訝, 「她怎麼樣了?」雖然已從巴魯尼那裡得知了藥方,他仍不禁要問清楚才能安心。
  
「小姐,已經好多了。」
  
話落,黑影就聽到一陣笑聲,沉悶得讓他感到壓抑,更感到陰冷。
  
笑聲漸歇,薩魯穩健地踏在一片狼藉上,走到黑影身邊, 「服侍了她那麼久,告訴我,你覺得她是怎樣一個女人。」
  
「一個配得上陛下的女人。」黑影說道,話中有著誠心的讚歎。
  
「除了這個呢?」
  
「美麗,冷靜,聰明! 」黑影一一道出他的讚美, 「還有--」
  
「還有什麼?」薩魯低頭看著他,臉上絲毫沒有喜悅的表情。
  
「善良!」
  
薩魯又張狂得笑了起來,這次卻是苦澀的讓人揪心, 「她對所有人都善良,卻唯獨我,她對我卻殘忍至極。」
  
「陛下,小姐其實很心軟,想想奧利,他背叛過小姐,可是陛下的刑罰,卻讓她原諒了他。」黑影不忍見他的傷心,安慰地說道。
  
「心軟! ?」這個詞似乎讓他某個意念攢動了起來。是的,她真的很心軟,一個背叛她的人,只是受了點傷,她都可以原諒,他也記得奧利曾經說過,關在地牢的伊斯是用自盡的方式才留下了她,她的確心軟。
  
那麼他可以讓她心軟嗎?
  
他茫然了,要留下她,就必須讓她愛上他,那麼在她沒愛上他之前,他要怎樣才能讓她留下。
  
突然,一個想法竄過他的腦海。
  
這是一場賭博,贏了可以留下她,輸了,他或許會死。
  
gn03142719
2013-12-21 08:44 PM

  
「陛下--」黑影的心頭襲上一絲不安。
  
「下去吧! 我會有事情要你辦!」
  
「是!! 」黑影起身,倒退著消失在門外。
  
陰暗中,薩魯那雙綠眸有著政治家的狡詐,還有讓人看不懂的絕然。
  
愛上她是他的命,還是毀滅他的劫,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他賭了!!

※※※

諾大的皇帝寢殿內,卡布斯細心地為阿爾緹妮斯蓋上毛毯,剛才開的藥方令他好奇死了,算是職業病吧,他很想知道為什麼那些綠豆磨成的粉能解除她的疼痛。
  
他的視線突然觸及到那根黃金腳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麼?」剛才太忙了,以至於他沒有發現。
  
「讓我失去自由的枷鎖。」阿爾緹妮斯將嫩白的腳丫縮回裡被褥裡,臉上異常的沉靜,連日來她想盡各種辦法想要打開它,結果都是白費力氣。
  
「為什麼?」他急急得叫道,怒火不可抑制的竄上他的胸腔,衝上前,企圖將它扯斷,他不準任何人如此無禮的對待她。
  
她抓住他伸出的手, 「別傻了,那是黃金,就算是塔卡也未必能扯得斷。」
  
他急躁地搔亂了自己的頭髮,為自己的無力感到生氣,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皇帝沒有道理這麼對你,是因為你想逃跑嗎?還是--」他的視線猝然落在她細白的頸子上,一點淡淡地瘀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倏地噤聲。
  
那不是傷痕,那是......那是吻痕。
  
腦袋裡轟得一聲,一片空白,他張開嘴,又閉上,心裡陣陣的刺痛,他沒有勇氣去問。
  
察覺到他視線停留的地方,她下意識拉高被單,她知道那些痕跡還在,無論抹多少精油或是香油都無法去除,她也瞭解,眼前的他已經猜到了。
  
「別擔心,我很好。」只是心被困住了。
  
「對不起!! 」是他們沒有好好保護她。
  
他單膝跪地,執起她的玉白的右手親吻,像是在膜拜最尊貴的女神,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的他效忠的女人,即使犧牲生命也無妨。
  
倏地,充滿敬意眼神猝然轉變成殺意,他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她的人,理智在瞬間燃燒殆盡,此刻只剩下殺意。
  
他站了起來,完全不在意沉重的腳鐐,轉身欲衝出寢殿。
  
阿爾緹妮斯察覺到他的殺氣,急忙出聲阻止道, 「站住!!」
  
情急之下她虛弱得身體想要翻身下床,腳下卻一軟,跌倒在長毛的地毯上。
  
卡布斯本想就這樣衝出去的,但聽到了一陣金屬的晃動聲,回過頭便見到她趴伏在地上,心中一緊,疾步上前察看她有沒有受傷。
  
「阿爾!! 你摔疼了沒有。」
 
她甩開他扶持的手,揪起他的衣領, 「你想做什麼?」
  
綠眸冷冽的竄過一絲憤怒, 「我要殺了那個該死的狗皇帝!」
  
「不,你不能殺他! 」她慌亂的揪緊他的衣擺,生怕他就這麼衝去了。
  
殺! ?多恐怖字眼。
  
她看著卡布斯眼裡的絕然,那個鮮血淋漓的夢又在她腦海裡閃過。
  
她的存在果然會讓他有危險。
  
卡布斯以為她的慌亂是了為了自己,想她是被自己嚇到了, 「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撫她。
  
「答應我,你不會去殺他。」她拽著他的衣襟,語氣急切的嚷道。
  
「阿爾,我......」他無法忍下這口氣,憤怒讓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收到傷害。
  
見他不肯答應,焦躁和不安在她心裡翻滾。
  
無論是卡布斯,還是他,她都不想看到他們死。
  
「你怎麼也變得和塔卡一樣有勇無謀了,你害了自己不要緊,你有沒有想過米特的人民,你知不知道無論你行刺成功與否,米特都會因為你的舉動受到牽連。」她動之以情,希望能打消他的念頭。
  
卡布斯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但是一想到皇帝對她的傷害,他就無法隱忍心中的憤怒,他們放在手掌心呵疼的人,竟然遭受如此的待遇,他早已將她視為今生的主人,發誓拼死都要保護她,卻讓她遭受了不幸。
  
比起殺皇帝,他更愧疚的想殺了自己。
  
他眼中的自責讓她感到不忍,她坐直身體,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門,冷聲說道, 「把你剛才的想法立刻扔掉,再也不要去想他它。」
  
「可是--」他捂住疼痛的腦門,還想說些什麼,但那竄起怒火的紫眸瞬間讓他噤聲。
  
「給我冷靜下來,我還有很重要事情要你去做。」順勢,她又補了一記栗子,他和伊斯、塔卡雖然各有長才,卻都是一根筋痛到底,連轉彎都不會,非要有人推一把,才會轉得過來。
  
「是--」他不情願拉長音調,伸手將她扶上床,細心的替她蓋上被子,他什麼都不怕,卻唯獨怕她的怒火,只要她一瞪眼,他就會心慌,或許是尊敬,也或許是忠心的關係,他就是不敢忤逆她。
  
她瞥了他一眼,看出他已妥協,心也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想他人高馬大的,在打仗那時候,沉穩冷靜,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樣,但是似乎只要她一發火,他就會變得像小貓任人欺凌。
  
想到這,她撲哧一笑。
  
「如果能看到伊斯、塔卡還有卡爾的話,那該多好。」她喃喃自語,紫色的雙眸變得明亮起來。
  
她的笑聲像一陣銀鈴吹散了殿內的冰冷,讓諾大空間充滿了溫暖。
  
皎潔的月亮彷若一盞黑夜裡的明燈,照亮了寢殿外一抹孤寂的身影,他緊緊地握緊拳頭壓抑著不讓自己走進去,只是靠在那閃緊閉的門上傾聽著,想要牢牢地將這笑聲刻印在腦海裡,然後他悄聲離去。
  
風中只有他留下的命令, 「明天將地牢裡人都帶到寢殿去。」
  
只要她想要,他都會給。
gn03142719
2013-12-21 08:44 PM
第二十四章 夢回

一陣笑聲歡語過後,阿爾緹妮斯不得不面對最嚴峻的問題,她停住笑聲,嚴肅地看著卡布斯,思索了片刻,還是覺得直接說出來比較好,對他並不需要隱瞞, 「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孕嗎?」
  
她嚴峻的表情也感染了卡布斯,她隨後的話更是令他一震,一時半刻吐不出一個字,只是木訥地看著她,剛才的輕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一抹沉重。
  
她知道他需要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她也沒打算說第二遍,她不禁揪緊被單,等著他的回答,有些害怕,也有些緊張。
  
卡布斯發現她的緊張與害怕,故作輕鬆的露出笑臉,伸出手覆住她因為太過用力揪纏被單而發白的關節, 「你現在還沒有確定自己懷孕了,不是嗎?」
  
她美麗的紫眸露出一抹慌張,她反手抓住他的大手, 「我怕到時候來不及了,我想立刻就--」她懷疑到那時,她是否能下得了手。
  
卡布斯坐上床沿,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背, 「別害怕,沒事的! 」依然是剛才和煦的笑臉,只是另一隻手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緊握成拳,捶向她背後的軟枕。
  
她抬起頭,雙手扯住他的領口, 「我不要等有身孕了才想辦法,我要趁現在還不知道的情況,我--」剪水般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
  
他捧住她泫然欲泣的臉龐,拇指也摩挲著她柔滑的皮膚, 「這種藥不太能弄到。」
  
她愣住了,掙脫他包裹的大手,像先前一樣揪起被單,她垂首看著手指,身軀愈發顫抖得厲害,抖聲問道, 「什麼意思?」
  
「對於子嗣,皇室都尤為注重,除非皇帝願意讓妃子淨身避孕,否則即使是御醫也很難拿到藥材。如果你懷孕了,我就有辦法!」
  
正如卡布斯所說的,在公元前14世紀的社會對生殖和孕育子嗣是尤為崇敬的,古埃及的奧撒雷斯神就是手握生殖器的形象,性愛被賦予神聖的意義,可以被用來敬神,因此對於女性懷孕是非常重視的,認為那是神的賜福,人為的避孕則被看作是對神的褻瀆。流產只會在皇族懷疑血統的情況下,才會被使用。
  
這些是阿爾緹妮斯所忽略的,她從小就對考古學不感興趣,有興趣的也只是古代兵法,還有治國的策略,其它的她都直接跳過。
  
或許這也是命運給她出得一道難題吧,但這些足以讓她產生絕望的心理,她環手抱著自己的臂膀,臉色慘白。「一定要等到懷孕後,才有辦法嗎?」天,這未免太殘忍了。
  
「阿爾,聽我說,你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懷孕了,對嗎?或許你根本沒有懷孕也說不定。」不想看到她如此絕望,他安慰的說道。
  
她撫向自己的小腹,眼淚撲漱流下,她曾經考慮過如果懷孕了或許可以帶它回21世紀,但是這不太現實,因為帶著它會是一個累贅,試問一個孕婦要怎麼跋山涉水,而她的逃走勢必會引來追兵,那段路一定會很艱難。所以,她為自己做好了選擇,如果懷孕了,就必須讓它消失。但她的心好痛,她只能求老天千萬別讓她懷孕。
  
但命運就是如此殘酷,一個月後,她懷孕了。
  
氤氳如輕煙的熱氣染紅了她的美麗臉頰,侍女們細心的為她拭乾身上的水珠,正準備扶她上軟榻塗抹香油時,她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靜靜的站在一人高的銅鏡面前,被溫暖的水熏紅的小手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她抬眼望著鏡中的另一個自己,沒有喜悅,只有一行清淚沿著嫩白的皮膚滑落。
  
一個不應該出生的小生命,正在她的身體裡成長。
  
她用力捶向黃澄澄的鏡子,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雙手貼著鏡子滑落,身體也跟著蹲在地上,然後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嗚咽不止,她在心裡吶喊,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要讓她懷孕。
  
哽咽聲迴蕩在寬闊的浴室裡,她光裸著身子蹲在地上好久好久,好半晌,她才止住哭泣,扶著銅鏡站起身,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上紫色的雙眸閃著哀戚,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抹乾眼淚,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張開,然後穿上軟榻上的衣裙,逼迫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才緩緩走出浴室。
  
而議事廳裡的薩魯依然是通過侍女們的回稟知道她的情況,每天除了處理國事之外,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都靜靜的佇立於寢殿緊閉的門外,透著紗幔看著燭火映照在上面的倩影,直到燭火燃盡他才悄然離去。
  
他下令放了伊斯和塔卡,讓他們陪伴著她,但卡爾仍被囚禁去地牢裡,對於這個護衛,他無法放了他,因為知道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每次想到這,他就嫉妒難耐,怒火也隨之竄升,不自覺握緊手中的酒杯,然後將它摔在地上。
  
聽到酒杯落地的聲音,侍女們惶恐的下跪。
  
「滾!!! 」薩魯狂吼一聲,侍女們連滾帶爬的竄出門外。
  
諾大的議事廳裡,只留下孤寂的薩魯與先前曾出現過的黑影,他跪在地上沒有因皇帝的怒吼而慌張,但額際的冷汗也顯示了他的害怕。
  
斜睨著地上的人影,薩魯又為自己斟上一杯酒, 「卡布斯沒有任何動靜嗎?」
  
「是的,除了調制一些營養的食物外,他沒有任何異樣的舉動。」他恭敬的回答道。
  
薩魯蹙起雙眉,啜了一口甘甜的葡萄酒,他知道自己必須忍耐,但是已經一個月了,他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他不知道還能壓抑自己多久不去見她,夢魂縈繞的倩影在腦海裡讓他想念的發狂。
  
他的臉上盡是倦意,幾乎每晚都無法安然入睡,在焦急地等待中消磨著精神,他疲倦的用手指揉捻了幾下鼻梁。
  
「陛下,您似乎很累,讓侍女們服侍您就寢吧。」
  
他搖了搖頭,只是閉上眼睛稍作休息,他無法入睡,一閉上眼就盡是她的影子。
  
見他拒絕,黑影的臉上露出一抹擔憂,這些日子來他雖然陪伴在小姐身邊,但每晚都回來此回報她的情況,他看得出皇帝陛下有多麼累。
  
「陛下,先前亞莉側妃殿下派人送來了神女香,不如讓侍女們點燃試試。」
  
「是亞莉送來的?」他透露出一抹欣喜,
  
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興奮,黑影答道, 「是的。」
  
他喜上心頭,心也跟著狂跳著,他知道這是亞莉慣用的,這種薰香含有天然的助眠成分,隨著香味裊裊,人也會放鬆沉睡,因為會使得寢殿內經常染上香甜的氣味,他不是很喜歡,所以以往在事務繁忙無法靜心休息,或是被那個夢驚擾得無法入眠的時候,他都會去她的寢殿小睡一會兒,這種薰香尤其對女人特別有效果。
  
「全都拿去給小姐用。」他命令道,原先疲累的神情被喜悅代替,顯得精神奕奕。
  
黑影詫異他突然的轉變,不解的說道, 「可是小姐她每晚都睡得很好。」
  
「不要問那麼多,你只要在卡布斯他們離去之後點上就行了。」他急切的揮了揮手,讓他趕快回去。
  
「是!! 」黑影帶著疑問靜悄悄的退下。
  
薩魯一口飲盡杯中的葡萄酒,他終於找到可以接近她的方法了,他心情愉快的斜躺在軟榻上,揪緊的眉宇也頃刻間鬆弛,綠色的眸子閃著興奮得光彩。
  
他苦笑著,他是尊貴的皇帝,沒想到為了見她,會用這種手段。
  
低沉的笑聲溢出一絲苦楚,苦楚中又夾雜著喜悅,他心情放鬆地躺在軟榻上假寐,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
  
阿爾緹妮斯的作息時間很規律,早睡早起是爺爺教給她的好習慣,無論身在何地她都會嚴守這一習慣,一到現代時間晚上十點,她必定會自動地上床休息,儘管這裡是古代,沒有精確的時間供她參考,但生理時鐘就是這麼傳達的。
  
三餐她都會吃得飽飽的,絕不會虧待自己,唯一讓她憂心的就是卡爾,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就是肚子裡的小生命。
  
目前除了卡布斯和她之外還沒有人知道,皇帝自然是不能告訴的,而伊斯和塔卡則是她想告訴又不能告訴得對象,因為他們很可能會發瘋。
  
猶記得,一個月前突然被放出來見她的伊斯和塔卡,在卡布斯不小心說漏嘴的情況下,得知了她失身的事情,結果跪在地上死也不肯起來,痛苦流涕和愧疚之餘,伊斯的第一反應就是拿蠟燭台自盡,而塔卡更是搶過他手裡的蠟燭台以此作為武器,想去刺殺皇帝,如果不是她的怒罵踢踹,這兩個人現在早已去見上帝了。
  
不知道廢了她多少唇舌才打消他們的念頭,而如今他們每天都是哭喪著臉,要不就是怒火衝天,想來他們不知道會更好,而卡布斯也答應隱瞞了她已有身孕的事情,現在她所面臨的就是必須讓這個小生命消失掉。
  
它不該留下,它的存只會讓她的決心動搖,雖然如此叮嚀自己,她卻遲遲無法下手,卡布斯只好耐心地等待著她的指令,並沒有多說什麼,每天只是盡責地為她調理身體,以便能夠在流產後恢復良好。
  
依照皇帝的命令,他們只能在白天的時候陪伴她,晚上就寢前,他們就會被送回地牢。
  
日落而下,她又猶豫了一天,看著侍衛們帶他們離開,她的心不由得一沉,捲縮在床上,什麼也不去想,半睡半醒之際,她聞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下意識地放鬆了身體,沉沉地睡去。
  
夜漫漫,香甜的氣味熏繞在空氣中,芬芳而清甜,寢殿的大門被推開,月光將出現的身影拉得長長的,薩魯的視線落在床榻上熟睡的她,悸動的心狂跳著,凝視了好久,他才將門關上,悄然走到床前,伸出的手想要撫觸她,卻為一個多月後的第一次相見緊張起來,直到聽到她依然沉穩的呼吸聲才讓他安心,大手摩挲著她柔滑的臉頰。一接觸到她溫暖的皮膚,他顫抖著俯下身,在她的額頭烙下思念的吻,夢裡的她嚶嚀了一聲,即使知道熏料可以讓她沉睡許久,但依然讓他慌張地後退,只見她只是翻過身體背對他,忐忑的心才安然放下,褪去身上的披風,他坐在床沿上圈繞起一縷銀絲親吻著,梔子花般的香味讓他心醉神迷,他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柔軟的床榻由於他的重量下陷,使得她沿著坡度滑入他的懷裡,用胳膊枕著她的後頸枕,他緊緊地擁著她。
  
溫暖香甜的嬌軀令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埋首在她髮間,他閉上雙眼享受著這天亮前短暫的幸福。也許是太疲累了,也許是薰香起了作用,他有了睡意,他努力張開眼睛不讓自己睡著,他要擁著她,感受她的一切,但終究敵不過困意也跟著沉入夢中,在意識消失前,他提醒自己天亮前必須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低喚聲喚醒,他睡眼迷朦的張開眼睛,在見到來人後,眼角瞥向窗外,微風輕拂的紗幔透映著幾縷光線,天亮了。
  
他心下突然一驚,迷朦的綠眸瞬間清醒,他轉首看向阿爾緹妮斯,見到她仍舊香甜的睡顏才放下高懸的心。輕柔從她脖頸下抽出酸麻的手臂,然後將紛亂的銀絲捋回腦後,看著她晨曦中柔和的臉龐,心中激蕩著縷縷波紋,他愛戀地在她的唇上一啄,眷戀得無法離開。
  
「陛下,走吧!! 小姐快醒了。」黑影壓低嗓音催促他。
  
薩魯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在她的唇上親吻了一下,落寞地悄聲離開。
  
而黑影依然留在寢殿內,將銅爐中的熏料熄滅,殘餘的部分也收拾在帶來的銅盤上,然後離開。
  
陽光逐漸明亮,穿透了紗幔,照亮了寢殿內的各個角落,阿爾緹妮斯從睡夢中醒來,緩緩地坐起身,莫名得看向身邊的位置。
  
她又夢到他了嗎?
  
空氣中似乎依稀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真實而溫暖。
  
她觸摸著身旁空無一人的被褥,然後輕輕地躺下,小手撫向腹部,迎著陽光,黯然地雙眸迸射出絕然的意志。
  
不能再等了,她心中築起的藩籬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剝落了一塊。
gn03142719
2013-12-21 08:44 PM
第二十五章 賭命

午時,阿爾緹妮斯屏退所有的侍女,找了理由支開伊斯和塔卡,徒留下卡布斯,她站在他面前,因哭泣而嘶啞的聲音帶著堅決, 「我做好準備了。」
  
痛,只會有一次,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比起後悔,她寧願帶著遺憾離開。
  
卡布斯擁著她,安撫著她顫抖的身軀,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她點著頭,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襟。
  
他扶著淚如雨下的她坐回床邊,拭去她的眼淚後,才退出宮殿來到藥材管理處,他在這裡的自由出入是被允許的,看著眼前分類繁多的藥材,他細心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後,才迅速熟練地挑出了需要的,然後急忙離開。
  
他走後不久,暗處的巴魯尼走了出來,仔細地檢查了他挑選的藥材,猛地一驚,身為御醫,他當然知道哪些藥材是用來幹什麼的,慌張得抹去冷汗,急奔向議事廳。
  
正在用午膳的薩魯回味著昨夜的一切,心情澎湃,巴魯尼的報告瞬間讓他的心停止了擺動,他勃然大怒地將滿桌的膳食掃到地下。
  
他以為能忍受得住,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痛苦依舊讓他幾近崩潰。
  
她懷孕了,是他的孩子,多麼激動人心的消息,卻因為她的絕然變成了一場噩耗。
  
他頹然的坐在軟榻上,心在滴血,她當真那麼恨他嗎?恨得如此之深,連無辜的小生命都可以捨棄。
 
閉上哀戚的雙眸,當張開的時候,屬於政治家的狡詐與冷酷一閃而過,他絕然抽出那把被她遺落在了神殿的青色匕首。
  
寒光逼人,鋒利無比,雖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夠鋒利,足夠刺穿一切。
  
悽冷的笑在他嘴邊揚起......這場賭注,終於來了。
  
他狂笑出聲,將匕首放在唇邊輕舔,金屬的冰冷讓他雙目凍結出一絲決意。
  
「巴魯尼! 」他低喃道。
  
「臣在! 」他魔魅的笑容令他膽寒,慌忙地下跪。
  
「你做了多久御醫了?」他問,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匕首的刀口上,食指撫弄著,下一刻,血珠湧現,沿著刀身滑落,和著刀光,讓人覺得發怵。
  
「四......四十年了。」他不敢抬頭,如實地回答。
  
「夠久的了。」薩魯呢喃著,舔弄著指腹上的血水, 「你說,我該相信你嗎?」
  
巴魯尼抬頭,不明白他意指何意,但他的忠心日月可鑒, 「臣誓死效忠陛下,絕無二心。」
  
薩魯雙目炯然,直視了他片刻,然後起身踱步到他身前,突然附耳說了幾句話。
  
巴魯尼聽聞,身形一駭,俯首跪地的身體瞬間趴伏在地上,以額觸地,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告訴我怎麼做?」薩魯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喝道。
  
「是......」巴魯尼被他張狂的表情嚇到了,急喘了一口氣,然後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薩魯聽聞,緊握匕首的手捏得死緊,凝視著手中的匕首,刀身映照出他苦澀糾葛的臉,突兀地笑意湧現,透著狡黠與殘忍。
  
片刻後,他下令任何人都不許接近皇帝的寢殿後,絕然的狂奔而出。
  
寢殿裡,卡布斯將熬好的湯汁端到阿爾緹妮斯面前。
  
她抖著唇瓣,看著冒著熱氣的藥汁,淚眼婆娑,珍珠般的淚珠滾棍滴落,一顆接著一顆落進黑稠的藥汁裡。
  
她遲遲沒有伸手接過,身子不住地輕顫,小手按壓在腹部上,只能任由淚珠繼續掉落在碗裡。
  
她做不到,她下不了手,她無法下狠心去扼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可是腦海裡,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她。
  
喝下去......喝下去......
  
它會是個羈絆,是個枷鎖,讓你永遠逃離不了。
  
不!! 她在心裡喊道,那是她的孩子。
  
母性的責任在一瞬間爆發,紫色的瞳眸和著淚,迸射出一道反抗。
  
抬起手,她想摔碎眼前這碗奪命的毒藥。
  
一路狂風而至的薩魯,入目所及的便是她抬手接過藥碗的一幕。
  
他急奔上前,將她手裡的藥碗打翻在地,綠色的眸子竄過傷痛,泛起鮮紅的血絲。
  
藥碗頃刻粉碎,濃稠得藥汁撒落滿地,她震驚地看著他,吐不出半個字。
  
卡布斯則因他的突然出現,而僵愣在原地。
  
「你那麼恨我嗎,甚至連孩子你都不放過。」薩魯扣住她的肩膀搖晃著,痛苦地低吼。
  
他的吼聲震醒了她,看著他叫囂怒罵,心頭一涼。
  
他知道了!!
  
「告訴我,你真有這麼恨我嗎,竟要用這種方法來傷害我。」
  
傷害! ?
  
她張著淚水漣漣的眼眸看著他。
  
就是因為不想傷害他,她才會急於逃離他。
  
他為什麼要來,又為什麼要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好恨,恨他的溫柔,恨他的寵溺,恨他的苦苦相逼。
  
「是,我恨你。」她說,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低喃了一句,然後仰首看著他,朝他哭吼著, 「是,我恨你,我恨你。」
  
她咬著唇,身子緩緩滑下,捂著嘴斷斷續續的嗚咽痛哭。
  
卡布斯眼見她快崩潰的神情,心中怒火瞬間爆發,為了防止薩魯可能傷害到她,他猝然握緊拳頭,準備攻擊,不料,身形還未移動,一把銳利的鐵劍便架在了他脖子上,他下意識回頭。
  
「麗莎! ?」他驚叫。
  
「不要動,否則我殺了你。」麗莎以往可愛甜美的臉孔,此時卻掛上了冷凝蕭肅地神情,英氣逼人。
  
原來,經常出現議事廳裡黑影,便是她。
  
阿爾緹妮斯注意到麗莎的轉變,驚愕地站起身。
  
她看向薩魯,腦中某些被遺忘的東西,瞬間清醒了過來, 「原來你在一直都在我身邊安排了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逃跑會那麼快被他知曉。
  
「我從沒有說過麗莎是普通的侍女,我安排她在你身邊是為了保護你,如果你沒想過離開我,你就不會動手打昏她。」他痛楚的嚎叫著。
  
她抹乾淚痕,了然地明白了,當時她根本沒有打昏麗莎,所以他才可以那麼對追上她。
  
薩魯大步上前,將她扯入懷裡,啞聲低叫,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
  
她下意識地反抗,卻敵不過他的力量,只好改用雙手捶打他, 「放開我,你放開我!! 」留在他身邊,她一定會後悔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他用手掌包裹住她捶打的小手,將整顆心都捧到了她面前,他的臉上是哀求,是愛,是無比地珍惜。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放我走。」她想甩開他的手,但卻無力掙扎。
  
「辦不到!! 」他吼道,緊緊地擁抱著她,閉上雙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拔出腰間的匕首,然後鬆開緊摟她的大手,再把匕首放進她手裡,然後再握住, 「殺了我,能不能解你的恨?」
  
「陛下!! 」麗莎慌忙地叫道,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驚恐萬分地看著那把匕首,手中的劍也不自覺鬆了半分。
  
卡布斯見機不可失,迅速閃身,在她來不及反應之際,便徒手制止了她,奪過劍,反架在她脖子上。
  
阿爾緹妮斯瞠目看著手裡的匕首,然後抬首看他,他臉上一片安然,絲毫沒有懼意,璀璨的綠眸放著光芒,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剛才說了什麼?
  
她握住手裡的匕首,抖動著身子,手勁不禁也鬆開了半分,但那隻大手卻突然握緊了她的手,她驚恐地想鬆開,卻被他牢牢的握住。
  
腦中一片空白,他想做什麼?
  
在她失神之際,他握住她的雙手將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腹部。
  
她腦中的某根神經徹底斷裂,只能呆滯地看著沒入他體內的匕首,黏稠血瞬間噴出,一部分濺到了她的臉上。
  
血,她看到了血,好多血!
  
她的靈魂像是脫離了軀殼,動彈不得。
  
「陛下!! 」麗莎驚恐的尖叫隨之響起,她傾身向前,由於用力過猛,鋒利的劍劃傷了她的脖頸。
  
卡布斯在血濺四地的當頭,下意識的鬆開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劍,驚愕地看著滴落在純白地毯上那觸目驚心地血。
  
獲得自由的麗莎跪爬向前,扯住薩魯的衣擺, 「陛下! 陛下! 」她恐慌的眼中只有不斷滴落的血。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站起身,嘶聲大叫, 「御醫! 御醫!!」
  
餘光瞥到呆愣的卡布斯,她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 「你還愣著幹什麼,快救陛下,快救陛下啊!! 」她扯著他的衣服大叫。
  
「閉嘴,麗莎!! 」忍著劇痛的薩魯低吼,踉蹌地倒退了幾步,額頭因劇痛而滲出冷汗,他看向阿爾緹妮斯,鬆開一隻染上鮮血的手,摩挲著她的臉頰, 「你還恨我嗎?」
  
依然握緊匕首的阿爾緹妮斯空洞眼神看向他,沒有說出任何話。
  
薩魯輕笑出聲,收回撫觸她的手,又重新握緊了她的手, 「看來還不夠。」
  
就在眾人還來不及細想之際,他藉著她的手拔出了匕首,瞬間鮮血噴灑出一道弧線,將純白的地毯浸濕,他絲毫不受影響,握緊她的手又猛地補了一刀,蒙哼一聲,咬牙忍著錐心的痛,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還......恨我嗎?」
  
「陛下!!! 」麗莎再次尖叫,想要去阻止他,卻因為太過慌亂而摔倒在地,也扯到了卡布斯,而他早已被震驚得不知所措,抖著雙手,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宛如流水的溫熱血液沾濕了阿爾緹妮斯的裙子,薩魯被鮮血浸染的手又一次撫摸上她的臉頰,然後俯首,冰冷的雙唇親吻她的額頭。
  
她空洞的眼神依舊,只能看見一雙燙熱得像是一把火似的綠眸。
  
無言的對視下,那把火燙痛了她的心,也燒醒了她的神智,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滑落,在沾滿鮮血的手上彙聚。
  
被刺痛的心像是麻木了,也或是痛到無知覺了,她站在原地,抖著唇瓣, 「為什麼要這麼做?」腦中仍然是空白的,恐懼讓她不願意面對事實。
  
薩魯仍是輕笑,但明顯已經有氣無力了, 「你還恨我嗎,要是覺得不夠的話,還--」他的手又作勢要拔出刀刃。
  
她被驚醒了,驚恐地大叫, 「不!!」
  
淚瞬間滑落,她搖著頭,淚如湧泉,卻沒有半絲哭聲,溢滿哀痛的淚瞳,直直的看著他, 「夠了,夠了,放手,求你放手。」
  
「你不恨我了嗎?」他氣若遊絲的問道,手依然緊握著。
  
淚水燙傷了她的眼睛,一股深沉巨大的悲痛吞噬了她,她不敢掙扎,就怕會讓匕首刺得更深,只能慌亂的搖頭再搖頭。
  
「那吻我一下! 」他將慘白的臉湊進她。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慌忙將嘴唇湊了上去,觸及到的是一片冰涼。
  
薩魯想要吻得更深一些,體力卻已經消失殆盡了,他鬆開手,虛弱得往後倒去,阿爾緹妮斯也瞬間鬆開了手,只能眼見他重重跌落在地毯上。
  
這個景象在眼前一再重複著,恍然間,與夢裡的情景融為一體。
  
雙膝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悲痛,她緩緩跪在地上,不願去看眼前的一切。
  
她害了他,她真的害了他。
  
塔卡和伊斯剛跨進寢殿,就被這一切嚇到了, 「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的話喚醒了她失去運作的腦袋,她看向卡布斯,嘶聲竭力地叫道, 「救他,卡布斯救他!!」
  
聲音在殿堂內迴蕩,驚醒了呆滯中的卡布斯,他急忙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
  
「麗莎!! 」倒在血泊裡的薩魯突然叫道。
  
「陛下!! 我在! 」死命壓住他傷口止血的麗莎淚如雨下地答道。
  
「關上......寢殿大門......不要透露任何消息!! 」他糾結起眉頭,急喘了一口氣,示意她俯首,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議事廳裡......有黏......土版,上面有我的命令......恢復......奧利的職務,讓他死......守寢殿......門外,誰也......不許進!!」
  
他突然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鮮血,麗莎驚叫而起,卻被他拉了回來,他喘著氣說道:「還有另一塊......如果我死了......阿爾緹妮斯......的孩子就是我......的王位繼承人,而你們......要誓死保護她。」
  
「陛下--」她抹乾眼淚,明白陛下是在保護她,不再浪費時間迅速起身, 「我馬上去。」
  
他頹然一笑,望向阿爾緹妮斯,伸出那隻血手勾了勾手指。
  
她看見了,慌忙爬了過去,他顫抖地撫上她的臉頰,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無怨無悔。
  
她搖頭,哭泣已經讓她說出不任何話。
  
「我愛你......」說完,他失去所有力氣昏厥了過去。
  
頓時,哭聲,吼聲,勸慰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悲戚,在寢殿內掛起一陣哀然的旋風。
  
而隨後趕到的巴魯尼,眼見這一切,像是承受不住打擊的跪倒在地。
  
他竟然真的做了!!
gn03142719
2013-12-21 08:45 PM
第二十六章 一年之約

那場駭人的暴風雨轉眼已經過了半個月,緊閉的寢殿大門在這天午後被打開,聞訊趕來的奇卡魯市的官員們,沒有經過通報便闖了進去,在看到皇帝安然地躺在軟榻上用膳時,惶然忐忑的心才放了下來,半個月來,由於奧利的死守殿門,薩魯受傷的消息並沒有洩露,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真的不知道,而是即使知道了也不能多說什麼。
  
皇帝受傷的消息如果傳回首都,可想而知會是一場驚濤駭浪,身為當地官員個個難辭其咎,逃脫不了極刑的制裁,因此他們不能說,更不能問,正因為這樣的心態,這件事在閉口不提的情況安然度過。
  
待他們走後,薩魯咬牙硬撐地身體頹然倒下,強打得精神也隨之消失,傷口的痛依然折磨著他,額際冒出的冷汗更證實了他的身體異常的虛弱。
  
一旁的巴魯尼急忙扶他上床,然後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 「陛下,儘量不要移動身體,否則傷口裂開就麻煩了。」視線接觸到滲出血水的棉布,他似乎還有話想說,但張開的嘴卻又合上了。
  
薩魯按著腹部,由於剛才勉強的支撐,用盡了體力,只能虛弱地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但綠眸依然銳利,他瞥了一眼巴魯尼, 「你有話要說?」
  
「臣該死! 」聽聞,他急忙下跪。
  
薩魯看了他片刻,然後回頭閉上眼,看似在休息,實則是在腦中思忖著他話裡的含義, 「你何罪之有!」
  
他不語,一臉的愧疚之色。
  
「我說過,我相信你,而你也沒讓我失望。」薩魯下意識的撫向腹部的傷口,張開雙目,精光乍現。
  
「不,臣有罪,臣不該讓陛下遇到危險。」他侍奉赫梯皇室四十載,從未像今天如此自責過,如果不是陛下現在傷勢未愈,他早已刎頸謝罪了。
  
「我沒死,不是嗎?」
  
「陛下......」他仍是自責不已,如果當時他知道內情的話,絕對不會說。
  
「你做得很好,非但不該死,我還得好好獎賞你。」腹部的痛依舊,但他並不覺得痛苦,反而有一絲快意。
  
他示意巴魯尼起來,然後虛弱的撐起身子,靠在枕榻上,噓嘆著, 「這世界上想要得到一樣東西,都必須要付出代價,而我的這個代價,在我看來值得。」
  
「陛下......」他是何等的尊貴,竟為一個女人癡迷至此。
  
「下去吧,我累了。」薩魯揮手,沒有人可以理解他。
  
巴魯尼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將話吞回了肚子裡,收拾好醫療用品,默默地退了出去。
  
薩魯閉上眼睛,撫觸腹部的傷口,這個傷是一個代價,一個留下她的代價,他痛得甘之如飴。
  
為了得到一個女人,他竟不惜做到如此,就連他自己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就是愛了,愛得如癡如狂。
  
對他而言,國家、領土、權力、地位,只要打仗就能得到,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向來無往不利,但只有她,獨獨讓他嘗到了失敗的滋味,他想擁有她,迫切而渴望,所以他用了最卑鄙的方法─利用她的弱點。
  
他是帝王,有野心,有抱負,所以他不打沒把握的仗,他善於利用人的弱點,而她的弱點就是心軟,他在她眼前自殘,目的就是要她為他心軟,而不在恨他。
  
這是一個賭注,稍有差錯,他就會一名嗚呼,所以他擬定詔書,保她安全,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她。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無怨無悔。
  
但,如果他死了,還能再愛她嗎?還能再擁有她嗎?
  
答案是,不能。他若死了,一切都是空。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得是一份真真切切的愛。
  
所以,他向巴魯尼詢問了如何避開致命的部位刺傷自己的辦法,因為他必須活下來,才可以愛她,擁有她。
  
說他狡詐也好,殘酷也好,甚至是喪心病狂也好。
  
為了她,一切都無所謂。
  
他活著,而她留下了,這就是結果,而過程並不重要。
 
這就是他的本性,也是帝王的本性,掠奪,且不擇手段。
  
※※※

池畔的蓮花依然嬌艷,微風吹過水面,激起陣陣漣漪,阿爾緹妮斯停下腳步,疲累地坐在石階上,以手遮面,片刻後,她視線下移,落在她粉雕玉琢的腳裸上,那裡已經沒有了束縛她自由的黃金鏈了,但她卻依然無法離開。
  
一次又一次,她從血腥的夢中轉醒,冷汗淋漓,驚恐萬分,但更多的是夢中那慘烈的人影而心痛不已。
  
她又害了他一次!
  
將臉枕在膝蓋上,她靜靜在午後陽光下沉思。
  
負責守衛寢殿的奧利,靜悄悄地來到她身邊,看著手裡水潤的葡萄,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喚她,但退卻了,回身打算離開,他不敢面對她,害怕他眼裡的憤恨。
  
「奧利! 」聽到腳步聲,她回頭。
  
一聲輕喚,他猝然的停住腳步,回首看她,以為會看到憎恨、怨懟的眼神,但什麼都沒有。
  
「你的傷好了嗎?」她問。
  
「差不多了! 」他答道。
  
半個月的時間並不算短,但其間他們並沒有面對面的交談過,總是擦身而過,或是忙於皇帝的救治而無暇接觸,他背上的傷已經結痂了,交錯橫豎的醜陋鞭痕時刻提醒著他的背叛,對她的背叛,以及對皇帝的背叛皆有之,塔卡的冷嘲熱諷、卡布斯的冷眼相對,伊斯怨懟的眼神,也時刻提醒著,他是個叛徒。
  
「請您原諒陛下。」他移開視線盯著地面開口道,捧著葡萄的手顫抖著,他知道她在為陛下的事而困擾著。
  
她眼睛閃過一抹詫異, 「為什麼不說,讓我原諒你。」
  
他突然單膝下跪, 「我不值得您寬恕。」他背叛了她的信任。
  
他的眼裡有愧疚,也有痛楚,他不再是往日天真無邪的奧利了,現在的他是赫梯的弓兵隊隊長,一個軍人,一個聽命於皇帝的軍官。
  
「起來! 」她蹙起娥眉,眼神裡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並不恨你。」
  
他聽聞,心中無限澎湃,但陽光下她毫無生氣的模樣讓他的心又跌回了谷底。
  
突然,她輕笑出聲,笑意沒有到達眼睛,只是淡淡地扯起嘴角,她望著偶爾飛過的鳥群,羨慕它們可以如此自由的翱翔,而她卻被無形枷鎖困住了。
  
「現在的我是一隻被囚的鳥兒,而你的皇帝陛下就是那只籠子,只要他不打開門,我就無法飛出去,我是一隻囚鳥,連自由都無法掌握,哪有什麼資格去恨人。」
  
奧利知道她的苦,但陛下比他更苦, 「請您愛上陛下。」
  
她臉色遽然一變,淡淡地笑容消失在嘴角。
  
「陛下他愛您!! 」記憶裡,陛下從沒有如此對待過任何人,更何況是個女人,當聽到陛下自殘的消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陛下,只是個為愛瘋狂的男人。
  
「即便我的愛,會害了他,你也要我愛嗎?」為什麼要讓她愛,這種愛太痛苦了。
  
奧利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她臉上彷彿有一種悲傷,濃得讓人心揪。
  
她知道沒有人可以明白她。
 
 愛,說得容易,但是明知道愛的後果是慘痛的,還要愛嗎?
  
她不能愛,在他用這種激烈的方法想要留下她後,她更不能去愛了。
  
「你走吧! 」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奧利沒有再說些什麼,將手中的葡萄放在清涼的池畔裡清洗了一下,然後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如同來時一樣,他悄聲的隱沒於刺眼的陽光中。
  
她看向湖中的自己,憔悴無比,傲氣盡失去,腦海裡不斷地浮現他倒在血泊裡的情景,心徹底被撕裂,疼得無以復加。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極端的方式,用這麼慘烈的手段。
  
為了她,又是為了她。
  
心裡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要愛他,遠離她,否則下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聲音像是一道魔咒,牢牢地將她困住,她無法反駁,無法抵抗,無法逃開。
  
迎著陽光,她絲毫沒有暖意,她知道有些事正等著她去做。
  
gn03142719
2013-12-21 08:45 PM

  
由於皇帝自殘的事不能讓人知曉,為了避免起疑,巴魯尼不便親自照料皇帝,這治療皇帝的擔子就落在了卡布斯身上,儘管對皇帝有恨有怨,但身為醫生,卡布斯也只能咬牙接受,因為如果事情傳了出去,不管皇帝是不是自殘,阿爾緹妮斯都逃脫不了干系,說不定還會擔上罪責。
  
權衡利弊之下,卡布斯和伊斯、塔卡三人也只能妥協。
  
皇帝的寢殿仍舊由奧利把守,麗莎則負責膳食,除此之外,誰都不准踏進寢殿一步,違令者殺無赦。
  
命令一下,適時地杜絕了一干好奇心重的奇卡魯官員,讓這件事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安然渡過了皇帝的危險期。
  
是夜,晚雲收斂,沙漠的風乾澀而陰冷,漫天的黃沙狂舞著,與空氣磨擦出〝呼呼〞聲,漫天的星斗也被黃沙掩蓋了光芒,夜變得深沉而憂鬱。
  
皇帝的寢殿裡,幾盞燭火隨風搖曳,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兩個人,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時間仿佛就此停止。
  
薩魯費力地伸出手,乾裂泛白的唇首先打破了沉默, 「阿爾緹妮斯......」
  
聽到聲音,她沒有遲疑,疾步走到床邊,將枕墊放在他身後讓他靠著, 「想喝水嗎?」她語氣冷淡地彷彿沒有發生過那慘烈的一幕,紫色的眸子清冷一片。
  
略顯冰涼的大手顫抖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龐,他虛弱地搖頭, 「你累了?」
  
她不語,表情甚至沒有任何起伏。
  
薩魯還想說些什麼,但一陣劇烈地咳嗽讓他無法言語,他咳著,仿佛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他看著她,希望能猜出她心裡的想法,可是他猜不透,她沒有了以往的尖銳,沒有了之前的傲氣,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娃娃,讓他心急如焚。
  
他贏了,留下她了,但卻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一切似乎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用盡餘力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還是溫熱的,那麼她的心是否也是溫熱的,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她眼中沒有情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掙脫他的鉗制, 「你想要我說什麼?」
  
「告訴我,你是否還想離開我。」他情急之下想要抓牢她,由於動作過於劇烈,不小心扯痛了腹部的傷口,他用手按著,痛得冷汗直冒。
  
「阿爾緹妮斯......」他虛弱地低喚。
  
「你累了,好好休息。」她打斷他,為他蓋上被子,視線始終避開他的臉,他眼裡流露的情感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瞥向矮櫃上的匕首,鋒利的刀口在燭火下透著森冷的光芒,刀身青得發黑,已經分不清是它本身的顏色,還是血的顏色,為了救他,她絕然地從他身體裡拔出了刀刃,當時噴出的鮮血浸染了整個床榻,她的心也在同一時刻瞬間冰封。
  
只有她知道是為了什麼?
  
殿內,又變得異常的安靜。
  
「你生氣了! 」沉默片刻後,薩魯朝著正在清洗紗布的她說道。
  
「沒有! 」她回答,擰乾手中的紗布,擦拭著他冒出的冷汗。
  
他裹住她的手,綠眸直盯著她,口氣急躁地說道,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該死的,她得冷淡讓他無所適從。
  
她抽開手,坐在床沿上繼續擦拭他額頭的汗, 「除了自由,我什麼都不想要。」
  
他握緊僵在空中的手,一臉的落寞, 「除了自由,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她斜睨他,現在的他毫無王者的威嚴,孱弱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床榻裡,她看不到他的霸氣,他身上只有孤寂和蕭瑟。
  
她在心裡暗嘆著,他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
  
「姆爾希理! 」她苦思了一下午,是該下決心了。
  
他綠色的眸子染上一抹欣喜,她有多久沒叫過他的名字了。
  
「你瞭解我嗎?」她突兀地說道。
  
薩魯明顯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瞭解我。」她替他做了回答,見他想張口反駁,她打斷他繼續說道, 「你愛我什麼,我的容貌,我的脾氣,還是我的身體。」
  
「不,我愛你,我不是愛這些。」欣喜的眸子瞬間迸射出怒意,但到底愛她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心和靈魂告訴他,他愛她。
  
「我來替你回答,因為我反抗你,我不要你,所以你急了,對於身為皇帝的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一個毫無身份的女人,踐踏了你的自尊,因此你對我產生了興趣,秉持著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征服的理念,你執意要我,對嗎?」
  
「不,我愛你! 」他大叫,有些激動地顫抖,或許一開始,他的確有過這種想法,但之後,他的征服變成了期待,變成了渴望,最後變成了愛戀,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他像個耍賴的小孩子般嚷道, 「反正,我就是愛你。」
  
她嘆了口氣,明白自己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承認的,而她也無法離開,垂首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知道這個孩子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更複雜。
  
思考了一下午,她得出了一個結論,也想到了一個方法,儘管費時又費力,但目前這種情況下,它會是最好的良方。
  
「我們再來做個約定。」
  
她說得極為突然,讓薩魯楞了一下,然後他直覺認為她又想耍計謀了。
  
像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她莞爾一笑, 「是真的,我想和你訂個約定,不是打賭,只是給我和你最後一次機會。」
  
薩魯銳眼一瞇,視線在她的臉上搜索著,企圖找出可疑的地方,但他找不到,她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認真和堅決, 「什麼約定?」
  
「一年之約,如果你在一年之內,有把握讓我愛上你,那麼我會留下。」
  
他沒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心裡卻忐忑不安,總覺得她是在算計什麼。
  
她沒有理會他的遲疑,徑自說道, 「反之,放我走!」
  
薩魯的臉明顯抽搐了一下,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然後抬眼看她, 「包括孩子?」
  
「是的,他要和我一起走。」
  
他苦笑了一記, 「如果我輸了,什麼都沒有了。」
  
「反之,你贏了,什麼都有了!」
  
他蹙起眉, 「你是認真的?」有了前車之鑒,他必須慎重考慮。
  
「是真的。」她鏗鏘有力地說道。不給他任何轉寰的餘地。
  
薩魯閉上眼,心中思緒紛亂,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這個約定有一年的時效期,也就是說他有一年的時間可以讓她愛上他。
  
一年,只有一年的時間。
  
沉思了許久,他張開眼,眸中精光閃爍, 「我答應。」
  
一年裡,他一定會讓她愛上他的。
gn03142719
2013-12-21 08:46 PM
第二十七章 回到首都

對於阿爾緹妮斯提出的一年之約,伊斯、塔卡、卡布斯三人多少都有些微詞,他們深知皇帝絕不是個普通的男人,深怕她會吃虧,但在屢勸未果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妥協,不過他們追加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如果哪天她扛不住了,一定要告訴他們,而他們絕對會拼死保護她。
  
他們是跟定她了,這讓阿爾緹妮斯很無奈,也很苦惱,但是卻無法拒絕他們,一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她總會想到辦法打消他們這個念頭的。
  
而這個約定真正的風暴來自於卡爾,這個跟隨了她十年的護衛,在約定的第二天終於獲得了自由,氣虛體弱的他聽到她的決定後,根本無法接受,差點提劍衝進寢殿宰了皇帝,幸好被她擋了下來。
  
「我絕不答應! 我要帶您走,帶您離開這裡。」由於他暴曬太久的身體嚴重脫水,陰暗的地牢又濕氣太重,他身子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只得撐著桌子叫囂,吼叫也變得氣勢不足,說完這句話便咳嗽的異常厲害。
  
阿爾緹妮斯輕拍著他的背,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水,知道他是不可能接受的,而她也沒想過要他接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深諳彼此的個性,他從來不會違抗她,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全,他才會展露另一個自己。
  
卡爾喝了口水止住咳嗽,黝黑的臉憔悴無比,黑色的眼睛黯淡中混雜著陰鬱,自責愧疚讓他甚至想要以死謝罪。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在他的保護下,她從未受過一絲一毫的傷害,保護她,一直都是他生存的目標,可是在這個時代,眼看著她受到傷害,他卻無能為力,心撕裂般的疼痛。
  
他憤怒,他哀傷,他無法冷靜,被自己當成珍寶般呵護的她,竟然受到這樣的侮辱,黯淡的目光不小心瞥向她的小腹,怒火和痛楚幾乎摧毀他的理智。
  
他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阿爾緹妮斯皓白的手腕,想將她扯入懷裡緊緊擁著,但地位的差距讓他遲疑了,只能顫抖著身子,用力握緊她的手嘶啞的叫著, 「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
  
被他的舉動稍稍嚇到的阿爾緹妮斯有些怔忡,他從來沒有如此過,有些詫異,更是茫然, 「卡爾?」輕柔的嗓音不確定的響起。
  
溫潤的嗓音讓他失去感知的意識猛然驚醒,他慌忙退離三步, 「我逾規了,主人。」他下意識的加重最後兩個字,似在提醒,似在告訴自己─他不配。
  
主人的含義無非是身份高低的差距,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她和他猶如雲泥之別,他不配,永遠都不配,漆黑的眼睛更為黯淡,他垂首無法直視她。
  
他的失常讓阿爾緹妮斯有些疑惑,但短暫地又讓她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今天的卡爾和以往有些不同,到底哪裡不同,她說不上來,有種她看不見的情緒在影響著他,她從來都沒有把他當成下人,相處多年,她早已把他當成了兄長。
  
只是,他總是顧忌身份差距,面對她也一直都是敬而有禮的態度,從來都是冷靜沉默都守候著她,為什麼今天的他那麼激動。
  
察覺到她的疑惑,卡爾情緒波動的臉上閃過懊惱,又退了一步,壓抑住翻滾的心緒說道, 「等我一恢復,我會帶主人離開。」
  
阿爾緹妮斯感覺到他是故意的,似在分散她的注意力,目光流轉於他有絲慌亂的神色,有些納悶,但又理不出頭緒,反而是他的話提醒了她更重要的事情,收回探究的視線,她說道, 「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安全離開!」
  
聽聞,卡爾神色一凜,眼裡閃出決然, 「沒有把握,但是--」
  
「你又想說,讓我一個人走,你墊後!! 」她打斷他的話,對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他總是枉顧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無論她怎麼勸他都不會聽,她知道必須要和他分析出利與弊,才能打消他的念頭。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很冷靜,想要逃,可以,可是你能確定逃得出去嗎?逃出去之後又會怎樣?我希望是在不傷害其他的人情況下安然的離開,而且必須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皇帝未必會輕易放過您。」他叫道,黑亮的眸子竄過擔憂,一年不算長,但是皇帝再來一次自殘,是否還要再多留一年。
  
「一年! 只有一年的時間。」她端坐在椅子上,紫眸坦然的注視著他,期望他能明白。
  
「趁著皇帝現在受傷,不是我們逃離的好機會嗎?」他不想她留下,直覺告訴他事情會有變數,而且絕對是他不能忍受的。
  
「你錯了,這時候逃只會適得其反。」
  
他茫然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可以用這麼激烈的方式留下我,可想而知,他是鐵了心了,這個時候離開,就好比在他的火熱的當頭加上一把火,是會越燒越烈。」
  
「您的意思是......」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包括一個男人的心,他現在的狂熱,不見得一年後還會如此,我要等著他那顆心慢慢冷卻後才能逃,況且......」
  
「況且什麼?」
  
她露出苦笑,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一個孕婦要怎麼跑?」她得肚子會一天天大起來,先不說孕婦的那些不適的症狀,光是挺著一個肚子,她也跑不動。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心頭像是針刺般的痛,他想說為什麼不把孩子流掉,為什麼非要帶著這個包袱,但是他說不出口。
  
一想到孩子,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上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啃咬,痛得想要殺人。
  
「很多事情不是想就能解決的,這個時代皇權就是一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逃不掉。」她無奈地訴說著事實,當一個男人迫切想要一個女人的時候,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皇帝,只要動一下手指,到時候千軍萬馬,誰能擋得住。
  
她想逃,她想離開,她比任何人都想趕快離開這裡,但是現在的她逃不了,無論逃到天涯海角,她相信都會被抓回來,而且凡是和她有關的人都會死,為了不讓她離開,姆爾希理絕對會這麼做。
  
她也很怕,怕自己會把持不住,但是如果現在貿然逃離,下場絕對會比現在還糟,到時,她未必能保得住跟隨她的這些人。
  
這是她籌謀了一下午的計劃,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她逼迫自己冷漠地對待他,期望有一天因為她的冷漠,而使他不再對她有興趣。
  
很蠢的方法,但是事到如今她想不出還有更好的方法。
  
「另外,我想起了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情!」
  
「什麼?」卡爾急喘了一口氣,發現有些眩暈。
  
「我們是怎麼來到這個時代的?」察覺到他的異狀,她起身扶他坐下,他的身子還很虛,再加上剛才的怒氣,臉色有些發青。
  
卡爾蹙眉思索著, 「我們是進了陵墓後,被光包圍才到了這。」
  
「沒錯,我想過,如果我們要回去,一定要有相同條件。」她倒了杯水遞給他,看他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才繼續緩緩說道,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東西,這是不可或缺的。」
  
「赫梯的首都是哈圖沙什城,也就是二十一世紀的博阿茲柯伊。」那裡是那座陵墓的所在地。
  
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那裡或許會給我們一個答案。」
  
要逃,就逃到一個他永遠找不到地方,而二十一世紀就是那個地方,一個他去不了,而她也回不來的地方。
  
這是她的籌謀,可以說完美無缺,只是為何她的心還是會如此猶豫,如此的不捨。
  
只是,她還有其他選擇嗎?那些血淋淋的教訓已經讓她沒有回頭的路了。
    
很快,又過了一個月,許是卡布斯的醫術太出色了,也或許是薩魯本身的恢復力,他又變回了神龍活虎的皇帝,那場自殘的暴風雨也終於在時間裡消弭,沒有人再提起。
  
接著,赫梯首都傳來了軍事要務,身為皇帝的薩魯不得不回去,而且留在奇卡魯的時間也長達三個月,很多事情都必須他親自回去處理。
  
他決定啟程回哈圖沙什城。
  
懷揣著兩種不同的心思,她和他開始迎接另一段未知的命運。

※※※

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一路走走停停,阿爾緹妮斯終於來到了赫梯帝國的首都─哈圖沙什城。
  
入目所見的巍峨城牆,氣勢磅礡的建築群,在她到達的那一刻徹底被震撼住了,在二十一世紀早已變成土堆的城市就這樣出現她眼前,真切而雄偉,不是通過電腦三維特技去構造,也不是模型,是實實在的壯麗景色,這曠然的天與地,讓她茫然地不知所處,隨之而來的是興奮,她竟然看到了這座消失了三千多年前的城市,坐在皇帝御輦上,她好動的心也開始活躍異常。
  
她歡快的心情也感染了薩魯,他策馬與輦榻同行,充當導遊,耐心地回答著她所有問題,身為皇帝的驕傲在此刻尤為高漲,見到她的笑容,他滿足得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正當他帶著阿爾緹妮斯穿梭於七道城門遊覽時,皇宮裡卻忙碌得人影攢動,為皇帝的歸來而準備著。
  
後宮也同樣的忙碌,寢殿裡侍女們捧著璀璨的首飾,華麗的衣裙,伺候自己的主人著裝,尤其是亞莉・伊修塔爾的側妃寢殿,跪在地上的數十名侍女都手捧衣飾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為她著裝打扮得侍女更是謹慎萬分,深怕她動到胎氣。
  
是的,她懷孕了,她祈求眾神終於有了回報。
  
懷孕三個多月,她看起來容光煥發,長及膝的黑髮梳得如綢緞般垂順光澤,調養得當的身軀更顯豐腴,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輝,燦若寶石,淺麥色的皮膚光澤剔透,她是個絕艷的女人,在懷上身孕後,更是美麗不可方物。
  
侍女們為她穿上紅色的衫裙,拖曳而地的群擺在側面有個高叉,隱約露出她修長的美腿,脖頸上佩戴著各色寶石鑲綴的流蘇型項鏈,小巧的耳朵上是同款式的耳墜,光潤的前額是精工打造的紅瑪瑙額飾,她的美麗帶著高雅的氣質,清冷之中又艷麗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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