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不合,殷家的家規很煩人啊!!」殷司笑了笑,何弼學很想跟著點頭,不過讓殷堅橫了一眼,乖乖的閉嘴。
「我不懂了!!你明明是人,怎麼可以活那麼久??看公狐狸的樣子,你好像變了很多??」何弼學又一次舉手發問,殷司顯然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趣,一直打量著他。
「殷堅也可以活很久啊!!活到地老天荒他都死不掉。」殷司淺淺的抿了口茶,殷堅的臉色一白。這是他心底的一根剌,有一天當所有熟人都死光了,會不會只剩他一人等著世界滅亡??
「殷堅是靠返魂咒回到人世的活死人,我和他不太一樣,我用另一種方法,雖然麻煩了點,不過卻沒有那麼大的風險。」殷司老實的回答,弄得何弼學更感興趣,想問又怕殷堅罵他,大眼睛頻頻瞟來瞟去。
「走舍,西洋的叫法好像是Walk in。」殷司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何弼學搔搔頭看向殷堅,聽不懂。
「鬼上身!!不管對方願不願意,強行的鬼上身!!」殷堅的臉色一沉,這傢伙確實是殷家叛徒,居然用這種方法回到人世??不管肉身死了多少回,以他的能力,輕而易舉的找個可憐人附身,搶奪對方的身體。一想到這裏,殷堅渾身一震,和管彤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何弼學,可憐這傢伙還是在狀況外。
「走!!我們回去!!別來煩我們!!」殷堅瞪著殷司冷冷的警告著,一邊拉起何弼學,和管彤兩人一左一右的將他挾了出去。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來龍去脈嗎??」殷司忽然揚聲,那三人又是一顫。
「你知道??」最先反應的果然是何弼學,他比任何人都更關心殷堅。
「當然知道,返魂咒…是我寫的……。」殷司悠閒的泡著茶,更貼心的替他們三人斟滿,殷堅和何弼學互望一眼,咬咬牙,坐了下來。
09
茶香嫋嫋,殷司低著頭,沖著紫砂壺,動作緩慢閒適的讓何弼學直想抄起一旁的熱水瓶砸過去。除了殷堅仍是那份莫名的冷靜之外,何弼學和管彤兩人坐立難安,偏偏殷司像是永遠不打算開口一樣,慢條斯理的泡著茶、品嘗著茶香。
「喂!!你可以說了吧??」何弼學不滿的咕噥一聲,殷司瞧了他一眼大笑起來。
「年輕人,好沒耐性啊!!不過也對,人生苦短嘛!!」殷司吹了吹熱氣,輕抿了一口熱茶,挺滿意似的點點頭。
「當年小衛來找我時,我沒問他為什麼,以他的身份,會來找我肯定下了相當大的決心,沖著這點,不管他提什麼要求,我都願意幫忙。」殷司長長的呼出口氣,像是在回憶著極遙遠的過去。
「小衛??殷堅的爸爸啊??」何弼學看了殷堅一眼,殷司的輩份還不是普通的誇張,連殷堅的爸爸在他眼中也只是“小衛”,這人到底幾歲啊??
「他跟你要返魂咒??」殷堅俊眉緊皺。
「人之常情,他的道術再高也只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情感、有私心,明知是禁咒,他還是想召回胎死腹中的愛子。」
「見他那份失魂落魄的樣子,我都不忍心拒絕了。」
殷司口裏雖然這麼回答,可是那神態卻是極為興災樂禍,殷堅握緊拳頭,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冷靜,何弼學跟管彤則一左一右頻頻關心的望著他,擔心他一不注意,又失控的引爆一堆東西,這還不要緊,麻煩的是,這回對手顯然就比殷堅強太多,萬一打起來,實在沒啥勝算。
「返魂咒根本就是個……不可能成功的咒語,你,絕對不會是真正的殷堅,我一早就告訴過小衛了,但他還是執意去試,落得這樣的下場,只能說是他自找的。」殷司平靜的說著,四周的玻璃去意外的筐筐直響,何弼學連忙去握了握殷堅冷冰冰的手,不管殷司的目的是什麼,絕不能讓他得逞。
「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肯定返魂咒召不回真正的殷堅,說不定殷堅就真的是殷堅,沒什麼成不成功的問題。」管彤答腔,何弼學用力的點點頭,而且不管是不是,現在這個殷堅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執著于他是不是原本的那個人??
「返魂咒是一種相當強橫的咒語,能夠在陰間裏召回亡靈,但是,若生前非大奸大惡之徒,死了之後幾乎是立刻進入六道輪回,而枉死者,若不是停留在陽間報仇,就是在枉死城內等待投胎的機會,像小衛的兒子這樣來不及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小孩,如果不是人為因素,其實不會有怨,而是他命中註定不該是小衛的兒子,所以,他不可能留在陰間,而是一早就去投胎了……。」
氣氛煞時間凝重起來,聽到殷司的解釋,何弼學三人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愈接近事情的真相,愈是害怕挖掘出答案。
「如果這樣,那殷堅……」何弼學咽咽口水,殷司輕笑兩聲點點頭,這個小傢伙的腦袋動得很快。
「是的!!你沒猜錯,唯一有可能因為返魂咒而被召回陽間的只有一種情況,大奸大惡、十惡不赦在地獄裏受刑的惡鬼!!這也是為什麼殷家那個小老頭一開始會想殺殷堅,並不是因為什麼咒術失敗,他要靠生靈過活,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只惡鬼!!」
「你從沒懷疑過自己,為什麼生來就有這麼高的靈力,一動念就能爆發??」
殷堅臉色鐵青,他原以為自己是因為返魂咒失敗的關係,才會在一出生的時候害死自己的母親,一輩子都需要靠那些煙絲過活,他以為這是殷家那些人討厭他的原故,曾經有過小小的希望,也許在自己擺脫這種困境真正變成一個平凡人時,殷家,那個算是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會不那樣排斥他。今天,殷司徹底打碎他這個小小的夢想,不過他有沒有機會變成活人,他是註定被消滅的,因為他本來就不該被召回陽間……
最後,究竟是怎麼回到家中的,殷堅其實沒什麼印象了。自從在殷司那裏聽見返魂咒的真正效力後,殷堅的腦袋亂糟糟的嗡嗡作響,依稀聽見何弼學在追問他前世究竟是誰,而殷司似乎回答他也不知道,殷堅不由得苦笑,同樣都是惡鬼,是哪只有什麼分別??
「堅哥……你還好嗎??要不要吃點東西??」何弼學敲了敲房門,既關心、又焦急的詢問,殷堅自從回到家後,就一直不言不語的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他這個人沒什麼太大的缺點,除了嘴巴惡毒之外,不過一旦耍起憂鬱、陰沉起來,實在很讓人受不了。
「不要……,何同學……你搬回家去好了!!」房間裏,殷堅低沉的說了一句,何弼學臉色一變。又來了、又來了,每次只要牽扯到殷堅是什麼鬼東西這方面的事時,就一定會趕他走,愈想愈火大,他算什麼??忠犬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去你媽的!!殷堅你最好立刻給我開門!!混帳王八蛋!!你以為你是什麼言情小說的女主角啊??整天吃飽了撐著就在那裏耍憂鬱、扮陰沉,我管你前輩子是誰!!你最好不要給我太機車,不然天皇老子也一樣照扁!!」何弼學用力的踹門一腳,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在氣什麼,總之很不爽就對了,沒地方發洩只好出在殷堅身上,誰叫他倒楣,活該是他何弼學的情人。
「你是白癡啊??惡鬼是什麼??還要我解釋一遍??你不想活就到別的地方去死!!我不想一覺醒來發現你在我身旁斷氣!!」隔著一道門,殷堅也吼了回去,何弼學不同于管彤、殷琳他們,自己若真是惡鬼、若真的失控,何弼學絕沒有生機,他如果不那麼在意的話,自然可以任由何弼學繼續在這裏打轉,問題是,他哪有可能不在意??他不該跟任何人產生感情,他不該跟任何人發生關係,他不該認識這些熱情、熱心的朋友,他根本不該被生下來……
「氣死了……氣到我胃痛了……,這個混蛋……,不行了!!再跟他說下去我一定會沖進去扁人,我先回電視臺了,有事Call我……叫那個混蛋去死啦!!氣死了……。」何弼學忍不住的再踹一腳,氣鼓鼓的甩上大門離開,管彤只是幽幽的歎口氣,不是不能體會殷堅的感受,自己也是妖怪,費盡千辛萬苦才修成人形,不管怎麼說,殷堅也希望自己是個正常人吧??
10
一肚子氣,奪門而出之後胡亂發洩,走了一陣子之後才驚覺自己好像迷路了,何弼學長長的歎了口氣,又餓又累胃又痛,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為什麼要為殷堅的事情這麼心煩??那個混蛋有什麼好的??每次遇到事情就龜縮起來,扳起面孔趕人離開,這世上就他一個人了不起啊??少掉殷堅一個地球就不會轉嗎??弄得好像自己對他死纏爛打……。漫無目地的走了一小段路後,又開始覺得放心不下殷堅,那人看起來好像很堅強,不過上回讓人釘根釘子後難過了老半天,簡單講就是幼稚,這樣放他一個人……不是,還有那只公狐狸在,不過這樣更危險嘛!!
「啊~~~~何弼學你這個白癡!!你到底想怎樣啊??」何弼學扯了扯自己的頭髮,明明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什麼一定要弄成這樣??他根本不會處理嘛!!惡鬼又如何??殷堅現在不是乖的很,他都不在意了,殷堅幹嘛一定要擱在心裏??
「希望堅哥沒事……。」何弼學甩甩頭,認命的找了找捷運站,先回電視臺吃點東西,再打通電話回家裏問一下,也許殷堅自己想一想,就不再那樣死腦筋了。
以管彤的能力,他自然可以不用硬闖也能進到房間裏,同時,他也知道殷堅也許是因為太心煩,所以才忘了設結界不讓他進去,不過,管彤在此時卻選擇安靜的待在客廳裏,拉長了狐狸耳,確定房間內的殷堅一切安好即可,他需要空間獨處,管彤便不去打擾他,想想,自己真是體貼的好情人啊!!殷堅真是遭人下降頭了,才會挑中何弼學那個呆子!!
「你還在??」生足了悶氣,自我厭惡夠了,殷堅拉開房門,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情緒明顯平復許多,冷冷的哼了一句,瞄了瞄著客廳裏的管彤。
「想要趁人之危啊!!如此良機!!」管彤咯咯笑著,殷堅嘴角扯了扯,很感激自己身邊始終都有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
「何同學呢??」殷堅望瞭望四周,少了個身影,說不失落是騙人的。
「被你氣跑了,這回我還真是意外的想站在何弼學那個低能兒那邊,你太無聊了,一點點小事就能打擊你,哪有這麼遜的天師啊??」管彤搖搖頭,殷司擺明就是故意在打擊殷堅,偏偏這個傢伙就是會上當,每個人都有不如意的事啊!!
「他開你的車??」殷堅瞄到了電視櫃上的車鑰匙,何弼學沒開走他的車,自然是向管彤借了,後者卻搖搖頭,他還沒這麼好心會借車給那個倒楣鬼。
「那個白癡……。」殷堅抄起車鑰匙就追了出去,何弼學最好是給他在街上遊蕩到腿斷,如果那個白癡敢給他去搭捷運……
等車的月臺依舊冷清,何弼學坐在候車椅上伸長腿晃啊晃,事件過去好久了,人們似乎也漸漸淡忘那件慘案,警方依舊沒有頭緒,若不是自己確實和顏書宇交談過,或許,也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吧??
達達、達達的聲響自頭頂傳來,遂道口灌進一股冷風刮上月臺,列車嗖的一聲停在何弼學眼前。拎起隨身的背包,正想跨上車,突然間好像讓人扯了一把,何弼學狐疑的轉過身去,四周空蕩蕩的並沒有任何人站在他身邊,何弼學搔搔頭,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可就在這時,明顯感覺到有只冰涼的手緊捉著他的手臂往後扯,何弼學倒吸了口冷空氣,連忙的東張西望,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臂,月臺上的人早都全上了車,站在門邊看著一頭霧水但臉色些微發白的何弼學。
「先生……你不上車嗎??」在門邊的女學生好心的提醒,何弼學想回答,又感覺到那股冷冰冰的手臂想貼近,咬咬下唇搖搖頭,虛弱的笑了笑,不會這麼倒楣吧??
達達、達達的聲音又響起,列車自動的關上門,何弼學只能退後一步,目送車子嗖的一聲駛離。
「你的運氣很好啊!!」突然有個男人自何弼學身後揚聲,嚇得他整個人毛了起來,回神一看竟然是殷司??
「冥冥之中有人救你一命哩……。」殷司望著列車駛離的遂道口喃喃自語,突然間就聽見一陣剌耳的煞車聲,像是列車硬讓什麼東西擋下不能前進,何弼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沒有聽錯,那啪啪、啪啪的振翅聲,還有那利爪刮在金屬物上恐怖的聲音,更可怕的是,愈來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