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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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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绾青丝》~超多人推介!穿越文中之经典!~(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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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甲@
2008-3-7 03:13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37章 调情



  万众瞩目的“超级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十进六淘汰赛终于开始了。月娘将赛场摆在了京城最大的朝圣广庭,那是皇宫前面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气派庄严、恢宏肃穆,是天子颁布诏书,接见万民的场所。遥遥的就能看见规模宏大、金壁辉煌的皇宫城楼,若隐若现的鳞次栉比的飞檐,色彩艳丽的红墙黄瓦,富丽堂皇的石狮华表,高大的宣诏门,汉白玉碧水桥,无不在彰显着巍峨崇高、凌驾一切的震撼力。那个让世人勾起无数幻想的宫帏,站在广场上已经能感受到其肃杀、压抑、逼迫的氛围。
  这样的地方,平常人哪里可以随意摆台子搞比赛,据说支持这场比赛的除了百姓,还有很多达官显贵帮忙,连当今天子也对这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超级花魁”大赛产生了兴趣,才会允了将比赛场子设在这里。幸好当今圣上是个登基不久的青年天子,想必玩心还重,否则不龙颜大怒才怪,如此看来,这倚红楼对京城高官的影响力倒也不小。

  广庭正中搭了个大舞台,妆点得花团锦簇,舞台底下布置成了后台,参赛的姑娘们在里面悉心准备,留了狭长的甬道供台下的姑娘们登到台上。舞台右侧靠着边摆了三张条桌,后面安了椅子,是今日的三位审委的座位。今日的评委都来头不小,一位是寂惊云大将军,一位是红叶的相好九王爷君千翌,还有一位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椅子后还摆了一排凳子,是供评委的亲随落座的,倚红楼倒也想得周到,这么长时间的比赛,总不好让人一直站着。比赛还没开始,广庭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十大参赛姑娘的亲友团也早早到场,多是那些姑娘平日里相熟的恩客,其实这一场比赛,红叶根本不用那么担心,有九爷当评委,还能进不了八强?据说景王君慕玄对倚红楼的第一红牌玉竹姑娘也颇为上心,看来看去,大概也只有寂大将军一个能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了。

  一下能见到两个天曌国皇族的王爷,我有些兴奋,但我心中更倾向于联系那位九爷,一则我与红叶要好,结识较为方便,二则,我想快些与我那名义上的大哥蔚彤枫相认,那他便成了能证明我身份的人。

  红叶有些紧张,抱着琵琶在那里调音,作最后的准备,我笑道:“这会子才来紧张,先前去哪里,就知道去跟你那九爷卿卿我我。”

  红叶抬眉望着我,眼波儿一转,娇笑道:“妹妹可冤枉我了,我去九爷那里,正是练曲子去了。”

  呵,还知道保密,不让别人获取情报,我取笑道:“那姐姐今日一定会艳惊四座罗?”

  红叶笑了笑,道:“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妹妹来看看我这妆扮如何?”她的装扮我给她支了支点子,第一场的时候打扮成敦煌飞天的造型,我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飞天,但红叶看到我画给她的图稿,却是眼睛一亮。她今天着了一条红色的灯笼裤,艳红的轻纱,隐隐有些透明,雪白的双足若隐若现,笼摆很大,到脚踝时却束得紧紧的,脚腕上戴了五颜六色的珠串,缀着“丁当”作响的小铜铃。臀部围着金色的带着缕空花纹的流苏,流苏穗儿稀疏错落,又长又轻,风一吹就能飞起来。上身仅着了一件锦绣繁花的艳红色抹胸,裸着雪白的腰腹,脖上挂了繁琐的颈饰,链子很长,直垂到腰上,让裸露的肌肤不那么刺目。香肩和玉臂都裸露着,但在双臂上绑了长长的轻飘飘的丝带,让她舞动时能带给人飞天那种衣袂飞扬的飘逸之感。手腕与脚腕一样戴着同款的手链。头上盘了个灵蛇髻,旋扭于头顶,饰有简单但精致的繁花簪,生动优美,变化无穷。

  我对她这装扮倒是极满意,她自己也喜欢得紧,但看其他姑娘的眼神,也知道在暴露招摇了些,我留意到玉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今日的装扮也极其隆重,衣饰没有一点烟花之气,倒似位盛妆的大家闺秀。我忍不住笑了,倒真要看看,是圣洁的仙子受欢迎,还是妖女更让人喜欢。

  这当儿,月娘挑帘子进来,对我道:“寂将军来了,姑娘去迎迎。”

  我站起来,带着小红步出后台,见广庭上的人更多了,月娘请寂将军作评委真是划算,舞台被木栏栅隔出了两三米的距离,观众不能直接站到舞台下,还有府伊衙门的捕快维持秩序。这一小圈儿空地让舞台更加安全,也方便了姑娘和工作人员的出入,我心里赞了声,月娘真是有些能力的,搁到现代来怎么也能当个女强人吧?比起我这个只会动嘴皮子,却懒得去实际操作的人强多了,我前世在电信公司作过三年工会干事,是知道组织一次活动有多繁琐的,一个细节考虑不周,场面就会脱节失控,何况是组织这样大型的比赛。

  寂将军已经坐到评委席上了,有工作人员奉上了瓜果香茶,他只带了个随身小厮,坐在他身后,我迎上前去行礼,寂惊云站起来,笑道:“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我笑道:“今日得了将军的面子,让我有个这么好的位子坐。”我坐在寂惊云身后,倒没引来太多骚动和揣测,一则我今日的装扮普通,相貌清秀却不出众,与登台那天的美艳妖娆大相径庭,而且我只登过一次台,能真正认出我的人其实很少,谁也不知道寂大惊军身后的女人便是倚红楼艳名大炽的卡门姑娘,顶多把我和小红当成他带的跟随丫鬟。

  我拉着小红坐到他身后,与他那青衣小厮坐到一起。我几次都没见过寂惊云带下人,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眼神也刚好落在我身上,我一怔,这样貌,平庸得紧,放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却有一双清雅的眸子。

  我对他点头微笑,转过脸来,仍时不时感觉到他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到我脸上,心中不禁微恼,寂将军府上的下人,怎么这般无礼?抬脸准备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见他的眸子里有一丝慑人的目光闪过,我一怔,那眼神……?蹙起了眉,见他眸中带起了一丝笑意,我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嗔道: “公子今日倒是好兴致,扮成这样来戏弄人。”

  他的唇角浮起笑容,抬眼轻声笑道:“小丫头,眼倒贼尖,怎么认出爷的。”

  你那双眼睛,我又如何认不出?我哼了哼,知道他易容大概是不想被这里的熟人认出:“我若连自己的衣食父母也认不出,岂不是讨打么?”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从宽大的袍子里悄悄探过来,握住我袍袖下的手,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挣了挣,他死死地握着,根本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反正宽袍大袖,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手在使坏。

  倒是小红看我的脸一直烧到脖子上,惊讶地道:“姑娘很热么,我去给姑娘找把扇子。”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台下跑,我想拉都拉不住。

  宇公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脸更烧了,他的拇指轻轻揉捏着我的掌手,我缩了缩,他一把捏紧,不让我退缩,我又气又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轻笑道:“恼了?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小样儿。”

  我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做给你看好了,反正你是我的衣食父母,讨你欢心也是本份。这时,寂惊云突然站起来,笑道:“九爷和景王来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叫寂惊云听去没有,我赶紧站起来,宇公子也懒懒地跟着起身,手还是紧紧地拽着我不放,我只得将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不让人发现我们的手拉在一起,眼睛却看着前面。只见前面月娘正陪着两路人马步上舞台,向着空着的两张评委席走来,寂惊云对着走在首位的两个男子抱拳道:“末将见过景王爷、九王爷。”

  又见美男。我顿时双眼放光。这为首的两个男人,年少的一个头束玉麟髻,发墨如漆,面如美玉,一双眼睛清清澈澈,宛若夜空里的明星,奇怪的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竟让我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一袭云纹白裳着在他纤长清瘦的身体上,如临风玉树,叫人看在眼里,心旷神怡。想必这就是红叶心中得意的人儿,九王爷君千翌了。

  年长的一位约四十出头,头载华冠,一袭锦衣,花纹十分繁杂精致,色泽却又极为淡雅宜人。他身量颇高,双目有神,留着一排“陆小凤”式的八字胡,神色雍容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却无一丝傲慢狷狂之气。这人,想必就是当今天子的王叔、景王君慕玄了。

  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皇族的男子都是这般丰神如玉?再想想,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把天下间的美人往宫里收罗,几代下来,那遗传基因自然都变得优良了。却听到那景王殿下对着寂惊云打趣道:“寂将军竟然也来凑这份热闹,看来坊间传言无虚,倚红楼那位卡门姑娘,你当真是喜欢得紧了。”

  “王爷说笑了。”寂惊云面上红了红,心中想必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为愿意为宇公子背这个黑锅。我斜了紧紧握着我手儿的男人一眼,见他垂着睫,看不到他眼中的一丝表情,真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些什么。

  景王和九王爷相视一笑,在月娘的招呼下各自落座,未对寂惊云身后的我们多看一眼。我们这头也相继坐下,我转过头,偷偷瞥了坐在那边的九王爷一眼,这个人,我若想与他结识,只怕还得依靠红叶。我见他带的亲随,都是作小厮打扮,只怕我那傻大哥今日没有跟来,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手中突地一痛,我倒抽口气,诧异地转头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宇公子,轻声怒道:“干什么虐我的手?”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手在袖底轻轻为我揉着被他捏痛的部位,懒懒地道:“眼睛往哪儿瞅哪,没规矩。”

  我撇了撇嘴,转过脸,哼,这些个沙猪男人,难道我被你包了,连看看美男的权利也没有了?罢了罢了,当着他的面,是要给他留面子的,我摆出个诌媚的笑容:“人家第一次见到皇亲国戚,有些新鲜嘛,爷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哼了哼,依旧面无表情。我咬咬唇,小手在袖里捏了捏他的手,见他脸上仍是冷冷地没反应,又捏着撒娇地摇了摇,他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眸光深处,渐渐有了一抹蒙蒙笑意,良久,他的唇角微微一动,紧抿的唇线变得柔和起来。

  这男人也没多难哄嘛,我忍住笑,转过头,也看着前方,这时,突闻锣鼓喧天,原来花魁大赛决赛第一场,已经正式开始了。
@小甲@
2008-3-7 03:16 PM
啊啊啊~~
不po了。。。
累了。。。
下次再上来po~~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浮云
2008-3-7 07:44 PM
强力推荐~~~~
真的很好看~~~~
我之前在潇湘原创小说网看过....
看到云铮去世的那几章还差点哭了....

可惜因为与出版社的合约问题,
作者只贴到绝胜篇而已...
要接下去看只能买她的小说了...

楼主加油哦.
黑社会~终极一班
2008-3-7 08:01 PM
好看好看,继续加油!!
@小甲@
2008-3-10 05:31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38章 乡愁



  月娘将吹拉弹奏和歌舞作为了此次“超级花魁”大赛的重头,本来也是,琴棋书画,除了琴能让听不懂的人也能听听热闹,其它三样受众太小,都是些文人雅士爱搞的东西。既然“超级花魁”打的是“与民同乐”的招牌,当然要让大多数人觉得好玩才是,否则你几个花魁在台上下棋,观众恐怕闷都闷死了。作为特长为姑娘们做做点缀,长长身价倒是可以的,拿来比赛,怕是吃不开。这么算起来,那位玉竹姑娘就有点吃亏了,谁让那是人家的强项呢。
  舞台正对面下方,摆了二十几张圆桌,木栏栅围着圆桌外围将百姓隔开,这二十几张桌子,坐的都是京城里的有名有望的名流,姑娘们的亲友团领袖夹杂在其中;舞台左侧下方的木栏栅内,坐着三十一个倚红楼挑出来的大众评审;舞台后方靠着木栏栅摆了一排十张长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大酒坛,每个桌子上空悬着一个挂着姑娘花名的红灯笼。这是给场外百姓投票的地方,由三个人负责看一口酒坛,一个计票、一个点铜钱、一个监票;舞台下方右侧的木栏栅拦得最接近舞台,所以聚集得最多的就是姑娘们的亲友团,扯着五花八门的横幅,写着助威的口号,捧着鲜花,拿着锣鼓,系着颜色整齐的头巾。啧啧,这阵势,当真是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各路粉丝逊色分毫呀,我在心里偷笑。

  舞台上,右侧靠边坐着三位评委和跟随,左侧靠边则坐着伴奏的乐师们。这次比赛的司仪是月娘亲自担纲,今天的比赛一共有两轮,开场舞结束后,由每位姑娘依次表演一段她们最拿手的乐器,然后由评委选出一位表现最弱的姑娘和现场百姓支持率最低的姑娘进行“对决”,再由大众评审进行投票,票数胜出者进入第二轮的比赛,再表演一轮歌舞,以同样的方式再淘汰掉今天的第二位姑娘,八强就产生了。

  老实说,这倚红楼占据着“京城第一”的招牌多年,也不是没有些道理的,十个参赛姑娘个个美貌动人,再加上今天个个盛妆打扮,集体亮相时让那些场外的的百姓流了一地的口水。连那些个经常出入勾栏的名流,也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姑娘们个个有拿手的乐器,古琴、古筝、笛箫、二胡、七弦、琵琶……,第一轮的比赛一开场就精彩纷呈,引来台下喝彩声连连,那些亲友团、粉丝团更是激动万分,在台上拼命地喊着口号。看这阵势,无论淘汰掉哪一个都会惹来一阵骚乱,我低头思考了一阵,让小红悄悄地去请月娘过来。

  月娘不落痕迹地移到我身边,一脸疑问:“姑娘有事?”

  “等下要是被淘汰掉的姑娘的支持者不服气,闹将起来,月妈妈可想好了对策?”这场比赛对我倒无所谓,月娘搞砸了跟我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红叶的比赛被搞砸,毕竟当上倚红楼的第一红牌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对这个“超级花魁”的状元名额她也是志在必得。

  “这……”月娘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么多大人在这里,而且府伊大人还派了捕快……”

  我笑了笑,打断她:“真闹起来,恐怕不济事。”

  月娘忐忑地看了我一眼:“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沉吟了一下,道:“等下在对决之前,你得先告诉大家‘超级花魁’这个名号,不是针对前三甲的,入了十强赛的姑娘们都是‘超级花魁’,另外,没有入围前三甲的姑娘,倚红楼另有安排,可以让她们组织成一个乐团,取名叫‘超级花魁乐坊’,作为倚红楼的另一块活招牌,要渲扬一下‘比赛第二,友情第一’的和平竞赛氛围。给被淘汰的姑娘和她们的支持者一点希望,否则人家真金白银投了票的,就这么打了水漂,心情肯定不爽,在这朝圣广庭、天子眼皮儿底下闹出事来,月妈妈也不好交待。”看了正在进行的比赛,突然想起“女子十二乐坊”,把这些淘汰的姑娘往那个组合上靠一靠,即使以后行不通,应付一下眼前可能出现的状况也是好的。

  月娘眼中一亮,越听越是服气,连连点头道:“谢谢姑娘指点。”转身颠颠儿地去了。

  我接着看比赛,却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轻笑道:“我看你倒比月老板更八面玲珑,若是另起炉灶,只怕这倚红楼‘京城第一’的招牌要易主了?”

  “爷说笑了,我可没那作孽的心思。”我淡淡地道,“平白招惹一身孽债。”

  “孽债?那你自个儿的孽债怎么不为自己化化?”他懒懒地笑,漫不经心地道,“听平安说,你是自个儿愿意呆在倚红楼的?”

  “谁真愿意呆在烟花风尘之地?”我神情一黯,“呆着,总有说不出的苦衷。”

  “连我也说不得?”他转眸看我,“何妨说给我听听。”

  “爷知道了,对爷没什么好处。”我笑了笑,“爷跟我的关系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嗤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斗气哪?”

  “不是斗气,爷。”我淡淡地笑着看他,眼神却十分认真,“是真的。”

  他看着我,神情莫测,我垂下了眼睑。此时舞台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含着一股幽怨清愁向听者袭来,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七号玉竹姑娘在演奏古琴,我不知道她弹的是什么曲子,她的琴技的确不错,只是似乎是满怀心事,越听就越觉得特别郁闷,不似凤歌的琴,演奏时心无旁鹜,琴音一出,心神俱畅,个人的品行和修养,才能赋予琴音灵魂。这位玉竹姑娘,太在意得失了。

  一曲奏完,几位评委开始点评,景王殿下抢先开口,赞道:“玉竹姑娘的琴音,如涓涓细流,远岸细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实在是妙不可言。”

  底下玉竹的粉丝团听到表扬,大声欢呼,玉竹唇角浮出浅浅的笑容:“谢景王殿下。”

  却听到九王爷笑道:“王叔对玉竹姑娘赞不绝口呀,玉竹姑娘这曲‘山水’,把流水的动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却少了些山的庄严肃穆,王叔,你认为对否?”

  玉竹脸上的笑意隐去,景王摸着胡子点点头:“的确是稍有侧重,寂将军,你认为如何?”

  寂惊云笑道:“我这粗人,可说不出两位王爷这么多道理来,只觉得玉竹姑娘的琴音听起来似乎很悲伤,让我听久了也跟着伤感起来。”

  我笑了笑,寂惊云这不懂琴的,才算是真听出了味道。宇公子在袖底捏了捏我,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我笑了笑,轻声道:“玉竹姑娘心情不稳,许是有些紧张。”

  宇公子笑着看我一眼,只听到月娘笑道:“谢谢三位大人对玉竹姑娘的点评,下面出场的是八号红叶姑娘,她演奏的是琵琶曲‘欢沁’。”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活泼逗趣的琴音跳跃地传来,待一身妖绕的红叶如一个欢快的精灵出现在舞台上,红叶的粉丝在台下热烈地欢呼。她的装束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抽气。看来我抽对宝了,我笑起来,红叶、红叶,莫叫我失望。

  前面的姑娘演奏乐器都是规规矩矩地或坐或站,只有她边弹边跳,粉面含春,眼神媚而不浮,舞姿妖而不淫。我前世的弟弟叶子学了十几年的琵琶,所以我知道琵琶其实是民乐器里最难学的一种乐器,指法又多又繁杂,难得红叶边舞边弹,还能不出岔子,真是让人佩服。我出神地望着红叶在舞台上跳跃飞舞,仿佛她真的化成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衣袂飘逸、风神潇洒、彩带飘扬、鲜花飞舞。飞天,佛祖座下的乐伎,如果真是这般流光溢彩、不可方物,佛祖们又何必追求解脱?又何必谈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之所以成佛,怕也是为了这飞天吧?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红叶、红叶,你果真没叫我失望。

  等红叶一曲舞毕,满场寂静,半晌,评委席上传来掌声,立即引发了舞台下观众们如潮般的掌声和欢呼,红叶的粉丝更是激动得吼得声音沙哑,月娘在台上招呼了半天,才让观众热情渐渐平复下来。只听到舞台上的景王颇有兴趣地望着红叶,捏着胡须道:“红叶姑娘琴艺出众,舞艺更是超群,你演奏的这支曲子,欢快喜庆,本王从未听闻,不知是哪位乐师所作?”

  红叶落落大方地笑道:“回景王殿下话,这曲子来头可大了,是我们倚红楼的卡门姑娘作曲,月凤歌公子谱的曲。”

  “哦?”景王回头看了寂惊云一眼,笑问,“可是那位令寂将军一见钟情的卡门姑娘?”

  “正是。”红叶笑着为微窘的寂惊云解围,眼神向我瞄过来,我笑着微微摇头,暗示她不要太招摇。红叶吐了吐舌头,伶俐地住了嘴。

  “九皇侄,红叶姑娘今日真是让人眼人一亮呀。”景王笑着打趣九王爷。九王爷笑道:“这丫头一向有些运气。”

  接下来的表演我已经不关心了,一心只想着红叶下一轮的歌舞,倒是宇公子,似乎是专心至致地看着表演,却一直玩捏着我的掌心,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轮下来,三号落霜姑娘和十号彩云姑娘要进行对决,舞台下果然开始骚动起来,月娘赶紧不失时机地将我刚才支给她的招儿使出来,果然平熄了台下粉丝的激动情绪。结果是落霜姑娘在对决中胜出,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这一轮玉竹仍是弹琴,边弹边唱了一首哀怨缠绵的歌,这时空的歌我反正也没听过,歌词也记不太住,总之曲调不俗,她嗓子好,又唱得是柔肠百结,让人心发酸。我心中倒是一紧,接下来红叶这支曲儿,也是走的这条路线,两人怕是要撞车了,不过红叶胜在是“原创”,应该能加些分数。

  红叶出场,众人又是一惊,我笑起来,这丫头倒聪明。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撩人的飞天装,换上一套素白的罗裙,款式及其简单,全身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灵蛇髻仅插了只淌着莹光的木桑花玉簪,说不出的清雅娴静。整场比赛,两轮下来只得她一人换了服装,足见这丫头是花了功夫在准备的,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九王爷,红叶自己可没那么心细,这招儿大概是那位九爷帮她支的。

  她抱着琵琶坐到舞台正中,手腕曼妙轻柔地挑出几个音符,一段旋律优柔地响起,台下瞬时鸦雀无声,我笑起来,这么经典的曲子,我怎么也对它没有信心了?红叶气定神闲地弹着,并不急着唱,一直把一整段旋律弹完,清雅的歌声才响起。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穿越千年的寻觅,旧梦依稀。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天涯飘泊落浔阳,伤心泪滴。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信手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分明眼里有泪,有泪滴,人间何事长离别。

  分明有泪,有泪滴,人间无处寄相思。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记忆。

  红颜已老不如昔,空自悲戚。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我陷入了记忆的洪流,依稀仿佛,还在家乡的小院,我拿吉他,叶子抱琵琶,两个人疯疯癫癫地自娱自乐,这首《琵琶语》是叶子最喜欢的一首琵琶曲,我喜欢他低眉弹琵琶的专注表情,尽管当初他坚持要学琵琶的时候,我曾取笑他怎么学女人玩的乐器。虽然我不会弹琵琶,却也喜欢琵琶的乐声,叶子最爱那盘《琵琶相》专辑,我给他买了三张,当时他骂我浪费,我笑着说,怕你听坏了买不到呀,弄得他眼圈儿红红的。

  叶子、叶子,如今我们天各一方,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走你的路,改改你的暴躁脾气,不要再让姐姐担心,好吗?泪在熟悉的旋律中流下来,我感觉手被紧紧地握住,转过脸,身边的男人默默地看着我,我在蒙胧的泪光中,向他绽放出温柔的笑靥。
@小甲@
2008-3-10 05:32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39章 荷包



  这场比赛,红叶可说是完胜。她一曲罢后那如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优秀音乐的魅力。九王爷满意自是不用说了,就连景王殿下也对红叶赞不绝口,连带对那个“作出这样优美曲子的卡门姑娘”好奇不已,问出一连串儿问题,弄得寂惊云十分尴尬,却没有说出我就是卡门,一看就知道是个知分寸的,宇公子的人,他哪里好替人拿什么主意。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臆测过宇公子的身份的。他丰神如玉、气度翩翩、举止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他受过良好的教养。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自不必说,我开始以为他是寂惊云的朋友,可是,朋友能让寂惊云这样堂堂皇上亲封的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对他态度如此恭敬吗?后来又揣测是他的同僚,可是寂惊云是武将,性格豪爽耿直,除非是能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否则也断不会如此言听计从,甚至帮宇公子背下这么大一个黑锅?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天曌国的皇族了,天曌有多少王爷皇子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要在倚红楼包养一个姑娘,费得着如此神秘吗?像九爷经常点红叶的牌子,玉竹姑娘摆明了是景王的囊中物,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要遮遮掩掩呢?除非他是……,我心中一惊,转念之间又怀疑起这个判断,我想到寂平安对他的态度,如此熟络、如此骄横,若他真是当今天子,会如此纵容寂平安吗?我越想越糊涂,也越发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神秘莫测,脑袋也开始痛起来。

  “神儿走到哪去了?”男人懒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脸看他,他淡淡地看我,“时常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我的神儿魂儿,自然不是放在这里的,默默地看着他,淡笑不语,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郁闷和烦躁。倒是他被我看得不些不自在,咳了声道:“今儿这两支曲儿真是你作的?”

  “爷在其他地方听过么?”我心虚不敢承认,但又不能直接否认啊,只得模棱两可地答他。

  他眼中带起笑意,轻声道:“还不错。”

  “爷这是赞我么?”我笑了笑,“倒难得。”

  他在袖底敲了敲我的掌心,笑道:“少卖乖。”

  我笑了:“爷若喜欢,我还有几首曲子,隔几日请凤歌谱了曲儿,送到将军府带给爷。”

  “我倒觉着奇怪了,你既会弹那个‘吉他’,又会作曲,应是个通乐理的,怎么倒谱不来曲儿了?”他抚着我的手背,沉吟道。

  我顿时语塞,我倒是识得来简谱和五线谱,可我怎么识得来古代的曲谱?我又不是搞古曲研究的。见我答不出,他嗤笑道:“该不是对那位月公子对了心思,才老往他那儿跑吧?”

  他倒会猜,我失笑,就任他这样想好了,当为我解围。我瞥了他一眼,笑道:“爷不是连我交个朋友也要过问吧?”

  “那要看是什么朋友。”他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意有所指,眼神瞥到了舞台下,我顺着他的眼神落到舞台下方,蓦然看见有张圆桌旁混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冷咧的眼光落到我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咱们天曌的大财主楚爷,还没有对你死心?”身旁的男人懒洋洋地道,语气却有些冷意。

  “爷多心了。”我咬咬唇,将目光从舞台下移上来,“我跟那位楚爷,可算不上朋友。”他是来监视我的吧?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日想找机会跟九爷照个面儿是不可能了。

  他神情莫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手都捏出汗了,还不放开,我轻叹一声,见台上第二轮的PK已经结束了,一号雅兰姑娘落败,在粉丝团的哭喊声中黯然下场。月娘正在煽情演说,为下一场八进六的比赛造势。我望着舞台,也不看旁边的男人,轻声道:“明儿寂小姐生辰,爷去么?”

  “你想我去么?”他笑着反问。这人就没爽快的时候,我好笑道:“爷去不去,与我何干?是寂小姐生辰,又不是我生辰。”

  “那你几时生辰?”他漫不经心地在袍底抚弄我的手指,倒叫我身子一僵,我怎么知道蔚蓝雪的生辰?我对她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若一定得有个生辰,倒可以说是借尸还魂那天吧?可惜那个日子对我而言太过恐怖,我真不想将它作为一个纪念日年年庆贺,只得岔开话题:“比赛快结束了,爷还不回去?一会儿散场人多,就不好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倒没反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对坐在前排的寂惊云道:“惊云,该走了。”

  寂惊云会意,起身对还在评审席里的两位王爷道:“两位王爷,惊云府中有些急事,要先行一步。请两位王爷见谅。”

  景王和九爷也不阻他,我和小红跟着宇公子和寂惊云一起站起来,步下舞台。我让小红去后台等我,然后从工作人员通行的狭长通道里,将两人送到外场,笑道:“卡门只送两位爷到这里,两位爷慢走。”

  宇公子看了我一眼,淡笑不语,寂将军则对我施礼道:“明日平安生辰,恭候姑娘到来。”

  “寂将军客气。”我笑着还礼,“我一定给平安小姐凑凑热闹去。”

  回了后台,见只剩几个当红姑娘的小丫头在后台候着,其他的参赛姑娘一个不见,小红和红叶的小丫头小霞见我回来,赶紧领我到一侧的椅子上坐着,我笑道:“姑娘们全上去谢场了么?”

  “嗯。”小霞点头,今儿她主子大出风头,自然也对我心存感激,笑道:“姑娘,我去打听了,我家姑娘的票现在可最高哩。”

  是么?我怔了怔,我是知道红叶今儿很出彩,倒没以为她的票能高过玉竹,毕竟玉竹这么长时间一直占着第一红牌的位子。正在此时,听到外面欢呼震天,几个小丫头耐不住好奇,撩了帘子出去,小霞跟出去,一会儿跑进来道:“姑娘,果真是我家姑娘的票最高哩,太好了!”

  呵,杀出一匹黑马来了!我笑了。一会儿姑娘们陆续下场了,红叶跑进后台,见了我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还不及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失笑道:“别别,这么多人,叫人看了笑话。”

  她松开我,咧开嘴笑,可眼里的泪却哗啦啦往下掉,我掏出绢子给她,笑道:“莫高兴得太早,好生准备下一场比赛才是。”

  说话间,玉竹也进来了,见我和红叶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坐到她自己的妆台前,她今日可吃了个闷亏,此时心情必定不爽到了极点,还是少招惹为妙。月娘撩了帘子进来,对红叶笑道:“红叶姑娘,九爷要走了,你去送送。”

  说着准备出去,玉竹扭身唤住她:“月妈妈,景王殿下……”

  月娘迟疑了一下,道:“景王殿下已经回去了。”

  玉竹脸色蓦地变了变,转过头去。红叶看了她一眼,对我道:“妹妹随我一起去送送九爷吧,九爷知道你花心思帮我,也想谢你来着。”

  “我可当不起王爷的谢。”我笑道,心中却是一喜,本以为今日没有机会认识这位九爷了,没想到机会从天而降,也不推辞,紧跟着红叶走出去。月娘跟了出来,我皱了皱眉,我可不想她来搅场,见外场的百姓还没散完,有好些粉丝还在那里张望着,盼着见着自己的偶像一面,我转头对月娘道:“月妈妈,看样子你得好生安排一下姑娘回去的路线,你那看不肯散去的人,就是候着比赛完了好亲近过来,这么多人,推攘起来吓坏姑娘们不说,弄得人受了伤也不好。”

  月娘想了想,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吁了口气,跟着红叶走到那位九爷身边。九王爷见了我,诧异地笑起来:“原来姑娘便是红叶的贵人,本王今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想见面的人竟然早就见着了,我正奇怪寂将军这次出门倒怪了,怎么带了两个丫鬟呢。”

  这世上的男人看女人,哪个不是先看皮相?否则便也不会有“人不可貌相”的俗语了。我这长相在这个时代,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我淡淡一笑,对他行礼道:“卡门见过九王爷,王爷说笑了。”

  “没想到九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红叶笑道,突然奇怪地道,“王爷,今儿怎么蔚大少没跟您一起来?他那人知道有热闹瞧也不来,真不似他性子,我这两日去府上,也没见着他?”

  我一听立即竖起了耳朵,这不是在问我那傻大哥嘛?

  “他有些事,出京了。”九王爷笑道,“否则岂会错过红叶今日艳惊四座的表演呢?”

  “出京了?”我和红叶同时出声,红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暗叫不好,红叶又不知道蔚彤枫是我大哥,我此刻的表现是有些失常。却听到九王爷道:“卡门姑娘也认识蔚兄么?”

  “我……”我见红叶脸色怪异,顿了顿,笑道:“听红叶姐姐讲过这位蔚少爷的趣事,觉得他是个妙人儿呢。”

  “哈哈,姑娘倒是蔚兄的知己。”九王爷笑了笑,道,“行了,你们也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没留意到掉了一样东西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见是一只绣工精良的荷包,金黄的缎面儿上,绣着两只彩蝶,还有一首诗:

  月落桂华秋,烟雨锁情愁。风吹蝶飘散,泪染秋娘眸。

  “烟雨锁情愁”,这绣荷包的人,也有一腔愁情要锁么?我转头看了看红叶,见她有些神不守舍,这,恐怕不是红叶送给九爷的东西。但,这么贴身带着,是谁?难道九爷对红叶根本无意吗?我唤住九王爷:“九爷,您掉了东西。”

  他回头看见我手里拿着我的荷包,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回身来取:“谢谢姑娘。”

  我递给他,他见我看着他手里的荷包,笑道:“姑娘喜欢这荷包?”

  我回过神来,赶紧欠身道:“卡门失礼了,只是看到这诗,想起一点事儿来。”

  “哦?”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姑娘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想到我和宇公子之间若有若无的淡淡情愫,这哪里说得。我笑道:“只是觉得这诗格律不太工整,我比较欣赏这句‘烟雨锁情愁’,后两句的势头就弱了些。”

  “没想到姑娘对诗词也有研究。”九王爷从回身拿回荷包,就一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听我这样一说,笑道:“改日有机会定要向姑娘讨教,今日先行告辞。”

  我转头看向红叶,见她仍是心不在焉,我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哪?这么入神。”

  “没……”她一脸不自在,我转头见九王爷一行已经走远,问道:“那荷包是姐姐送给九爷的么?”

  “说什么哪,青楼女子哪用得着学女红。”她看我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怕是九爷的意中人送的吧。”

  “九爷的意中人不就是姐姐么?”我打趣道,以为她心里难受。却见她红了脸儿,嗫嚅道:“说什么哪,九爷待我如知己好友,只是我自个儿对他有意……”

  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叹了一声,红叶啊红叶,你坚持要走的这条情路,只怕也坎坷得很,不知道到最后,是不是真能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小甲@
2008-3-10 05:34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0章 遇贼



  今儿是平安生辰,我应承她去为她贺寿。老实说,我心里是有些羡慕寂平安的,虽然父母双亡,却有一个疼他如珠如宝的好二叔,衣食无忧、为所欲为,真正是我自前世起就一直羡慕却一直当不成的大米虫。
  对着镜子梳头,想起这些,不由得有些发呆。有人拿过我手里的梳子,给我梳理垂落的青丝,我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坐着,没有动,没有出声。

  自从那晚他与我同衾而眠,这几日楚殇是夜夜都来,每次都如那次一般拥我入睡,搞得我神经十分紧张,但他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清晨醒来的时候,通常他已经不在床上了,怎么今日还没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我的特立独行让他有些迷惑,让他暂时忘了对我的仇恨,他对我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暧昧,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要说他是爱上了我,我是断然会嗤笑的,他那样狠绝的男人,心底怎会有爱?正如他与我纠缠不清,对我满腹欲望,却仍然要把我禁锢在青楼一样。只怕今日的一切表现,都是为了当初我与他约定的那个游戏吧?事实上,我到这个时空后遇到的哪个男人,我又看得清?楚殇我摸不透,宇公子则更难猜,即便是凤歌,我也不知道他平静清和的表情下面,到底在想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都这么难缠,若不是我多了些二十一世纪女性的眼界,随便一个都不是我能应付的。即便是现在,我也应付得这般战战兢兢、吃力万分。

  男人把我的青丝理顺,放下梳子,从身后环住我:“在想什么?”

  我望着镜中的男人,他真是长了一张好皮相,不生气不动怒的时候,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一刻的气氛有些旖旎,这种亲昵的举动,若是换个人来演绎,只怕我这刻得化成水去,只可惜,是他,对着他,还真是一点柔情蜜意都扬不起。

  “楚爷还不走?”我淡淡地对视他镜中的双眸,“一会儿小红来了,我不好交待。”

  “你需得着向谁交待?”他冷哼一声,手挑起一缕我的长发,“寂惊云?你可不是个蠢人。”

  我冷笑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捏着我的小命,你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爷,楚爷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噎我。”

  他把玩着我的头发,语气莫测:“我倒真是没想通,你这样的姿色,怎么这引来这么多人觊觎。”

  “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青菜豆腐也别有滋味。怎么着?楚爷觉得自己当初失策,想要将我换地方囚禁起来不成?”若他当真这样想,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这段时间花了这么多心思铺的路,岂不是都白废了?我冷笑道:“楚爷若动这心思,也为月娘和凤歌想想才成,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若我突然失了踪,恐怕月娘不好给寂惊云解释,即便是寂惊云不追究,凤歌那里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轻易过关。这男人应该没这么蠢吧?

  他轻笑起来:“这主意不好,难道你在窗上整那东西是好主意?”

  我一怔。自从上次被玉蝶儿闯来下药之后,我真是有些后怕,后来想起经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坏学生整蛊老师的作法,推门进来被门上的水盆和面粉扑一脸一身,便依样画瓢,在窗户上也整了一个这样的机关,每晚入睡前,我都叫小红在窗户顶上放上一盆凉水和一盆面粉,若真有人从窗外翻进来,肯定会变成落汤鸡和白面人儿。

  不过那玉蝶儿最近也销声匿迹,没再出来作怪。想来是我在病中时,房间里日夜都有照看的人,那采花贼作案不是那么方便,病好了又有楚殇夜夜都来……,我蓦地一怔,莫非这就是他最近晚晚来我房间里睡觉的原因?

  我蹙起眉头,他有这么好心?思维顿时有些混乱,不对不对,一定不是因为我,定是他觉得那玉蝶儿企图染指他的私人禁脔,想要捉他整治,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抬眼看了镜中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下次我在门上也放上这些东西,楚爷进来就知道是不是好主意了。”

  他“哧”地笑起来,正欲张口,突然听到小红在门外唤我:“姑娘,你起床了吗?”

  我顿时一惊,站起来推他,急道:“你看你看,叫你快走你不走,现下小红来了怎么办?”

  “来了就来了,怕什么?”他不紧不慢地捋了捋我耳侧的发,满不在乎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叫小红看到成什么样子。”我推了推他,“你躲到床下去。”话刚说出口,见他脸色一变,顿觉不妥,赶紧改口道:“你躲到床后去。”

  他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表情,小红又在门外叫:“姑娘还没起来吗?”

  “哦……,就起来了,我在穿衣服,你再等一会儿。”我赶紧应她,又推了推伫着不动的楚殇,低声气道,“叫你快去躲一躲,你要急死我呀?”

  他玄冰般的眸子带上一丝异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床侧的狭间,拉上帘子,才吁了口气,去给小红开门。小红给我打了洗漱水,见我起来,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沉么?今儿可比平日起得晚。”

  “哦……,是啊……”我胡乱地应她,小红伺候我洗漱后,将水端出房间,我探出房门看了看,外面没有人。青楼姑娘们过的是昼伏夜出的生活,即使现在是停业期间,生物钟一时半会儿也调不过来,我则日日都是早睡早起,生活作息比她们健康多了。我赶紧掩上门,快步走到床侧,撩开帘子道:“这会子没人,你快走……”

  话没说完,被他一把拉进去,抵在墙上,唇狠狠地向我压下来。我想快些打发他走,便任他为所欲为,等他亲完了,才抵着他的胸,嘲道:“楚爷记得下次亲人的时候,先要漱口。”

  他冷哼一声:“下次再这样埋汰爷,我叫你……”他收了声,下身紧紧地贴着我,我感受到他那怒意勃发的欲望,倒抽一口气,不解道:“楚爷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埋汰你了?晨起漱口是清洁卫生……”

  他的欲望隔着衣裤顶过来,我蓦地收声,惶恐地看着他,他咬咬牙,俯下头在我唇上狠咬一口,痛得我吸了口气,才蓦地放开我,气哼哼地走了。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消失在屏风外,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脑子转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我把他推进的这个狭间,是夜里起夜的地方,搁着便壶,相当于现代的卫生间,让他那样的人为了避个小丫头躲在这种地方,他心里不气才怪,想到他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坐在轿子里,一路上我都忍不住笑,到了“瀚墨轩”,小红请我下轿,见我笑瘫在轿子里,诧异地道:“姑娘有什么好乐的事儿?高兴成这样?”

  “没、没事……”让楚大爷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还不够乐么?我忍住笑下轿,去“瀚墨轩”取我昨日差小红送来裱的画儿。这是送给寂平安的寿礼,我昨儿从“超级花魁”赛场回来就一直在琢磨,她那样的千金小姐,要什么稀罕宝贝没有?我省得花了钱又不讨好,那里见她那么喜欢那几只猪仔,心中有了主意,便画了张她大小姐的Q版漫画像,又可爱又逗趣,保证她会喜欢,而且只花几个裱糊的钱,就搞掂了,划算呀。

  取了画踏出门槛儿,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儿迎面向我撞过来,我赶紧扶住他,见他只有七八岁模样,样子倒是清秀,可惜脸又脏又花,一双眼珠儿贼亮贼亮的,在眼眶里忽溜溜地打转。小红喝斥他:“你这小孩儿怎么走路的,把我家姑娘的衣裳都蹭脏了。”那小孩儿被我抓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笑道:“不用怕,小朋友,没撞着你吧?”

  他一言不发,盯我看了一眼,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就往街尾跑去,跑得又快又急,像身后有鬼追似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小红气道:“这小孩儿是哪家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回过神来,这一幕好眼熟啊。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挂在腰上的绣花钱包果然不见了,我叹了一声,看来那些电视没有骗我呀,这古代小孩儿偷钱包的方式果然演得分毫不差。小红见我神色不对,手停在腰间不动,也明白过来,气道:“这小毛贼,我去追他。”

  我唤住她:“算了小红,钱又不多,这会子哪里还追得上,我们别耽搁时间,误了寂小姐的寿宴。”

  那钱袋里只放了几十文零钱,我素来不爱带很多钱在身上,我又没有多少机会上街,花钱的机会也不多,何况这古代的铜钱比起现代的纸币来更是又重又不方便,更是懒得带了。看那小孩儿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太坏的,也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叹了一声,这天曌国京师的富贵繁华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穷苦人家呢。
@小甲@
2008-3-10 05:37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1章 赋诗
  


  这路上一耽搁,尽管我让轿夫加快脚程,到了寂将军府上仍是有些晚了。林伯迎出来,笑道:“姑娘来了,我家小小姐等了姑娘多时了。”

  呵,这态度变得,救了寂平安,这身份也果然不一样了。我笑了笑,跟着林伯进去,连小红也能随身跟着了。林伯引我到一处上次没到过的花园水榭,左右连着栏杆均有一排木长凳,水榭中间是一个阔亭子,亭子里摆了一张圆桌,围着一桌人,正热闹沸腾,丫鬟们在亭内伺候着,家丁们则候在亭外的水榭上,啧啧,看这阵势,怕全是寂平安的骄朋贵友。

  寂平安远远地见我过来,从亭子里跑来来,冲到我面前:“你,你来啦……”

  我笑着将画卷儿递给她:“小小薄礼,祝寂小姐生辰快乐!”

  “来了就好,送什么礼。”她接过去,领我进了凉亭。步入亭内,一亭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我,我见这桌上围坐的,是四五个十三四岁锦衣华服的小姑娘,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寂平安稍小的小男孩,都带着好奇和审示的目光看着我。寂平安拉过我,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这是景王殿下的千金回暖郡主。”

  果然是千金啊,我看向那个看来年纪是这群丫头里最长的女孩,小小年纪,已经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宫装罗裙,更是衬得如春花般娇艳,难得的是年纪虽小,气质却端庄沉稳,我回忆起景王平易近人的风度,暗道真是好家教。我微笑着福了福:“民女参见郡主殿下。”

  “起来吧,今儿大家是平安的客人,不用拘礼。”小郡主对我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是罗太师的千金裳儿,这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明玉,这是礼部侍郎的千金若兰,这是御史大人的千金苏灵。”寂平安指着那几个女孩儿一一介绍,最后指向这群女孩中唯一的那个男生,“这个小鬼是我二叔的副将风平的儿子,叫风清。”

  众人笑起来,我一一对着这群骄子骄女们行礼,脑子里一时还真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前世在公司上班,最怕的就是出席商务活动,一介绍就是一大堆人,记得住的没几个。寂平安介绍完了,拉我到桌旁坐下,却听到那位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抿嘴儿笑道:“平安,你糊涂了,还没给我们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呢。”

  平安笑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神秘嘉宾。”她拿起桌上那三个我前几日送她的小猪公仔,得意地道,“你们不是都很喜欢这三个玩偶吗?这就是送给我玩偶的卡门姑娘。”

  “原来是平安的小二婶。”那位叫户部侍郎的千金笑起来,唇角带上些不以为然。我的唇勾了起来,有意思。

  平安脸色一变,却听那小男孩风清道,“什么小二婶,别胡说,卡门姑娘是平安的救命恩人。”

  “卡门姑娘是寂将军的人,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叫若兰的小姐笑起来,“以后回暖郡主是平安的二婶,卡门姑娘自然就是平安的小二婶了。”

  还有这一茬?我笑着迎上回暖郡主的眼睛,没想到我一不小心,就和一个皇室郡主成了情敌。却看到回暖郡主的眼里波澜不兴,沉声斥道:“没根没凭的事儿,跟着乱嚼什么舌根?也不惦着身份。”

  那班千金小姐顿时噤了声,小郡主看着我道:“她们几个胡言乱语,姑娘别放在心上。”

  “郡主客气了。”我轻笑。胡言乱语,倒未必见得,空穴来风,也未必无因。只是,这与我何干,一个个的,找错了数落的对象啊。

  小郡主见我态度不卑不亢,倒来了几分兴致,笑着问我:“听说卡门姑娘的歌唱得极好,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听到姑娘的佳音?”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少爷小姐们个个都来了兴致,平安望着我笑道,“我也听二叔说你唱得极好,词曲儿还都是你自己作的,今儿你也送我一首曲子如何?”

  “平安小姐开了口,卡门还能说不吗?”我笑道,“只是,我上次落在府上的‘吉他’可否派人取过来?”

  “你是说你落下那怪琴吗?连名儿也怪,‘吉他’?”平安皱了皱鼻子,“二叔叫人收着呢,我让人去取。”

  差了人去取琴,少爷小姐们又闲聊起来,那叫若兰的小姐看着我道:“卡门姑娘自己会作词曲儿,想必是才华出众,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呵,找茬的来了?我笑盈盈地看着这位小姐,难道说刚才被那小郡主斥责两句心中仍有怨气?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我个下马威,叫我这觊觎寂将军的青楼女子知难而退?嗯……,有意思。却听到寂平安道:“玩什么游戏?”

  若兰看了桌子上的酒壶茶盏一眼,笑道:“将军府上拿好酒好茶招待我们,不如我们每人以茶和酒为题各作一首诗,送给平安。”

  呵呵,作诗?还道要与我玩什么特别的花样儿呢。我笑起来,却听到风清闷声道:“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天曌国的大才女,也不用每次都玩这个吧?你明知道我对吟诗作对的东西根本没辙。”

  小郡主笑道:“罢了,风清最怕这个,就不用强迫他加入了,我们几个玩玩儿吧。”

  郡主都开了口了,看来这游戏是非玩不可了。平安推推我,眼中有点忧色:“这个……,成么?”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各位小姐这么有兴致,我倒真不好扫各位的兴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几个小丫头厉害,还是我身上浓缩的堂堂五千年华夏文明更犀利,不好意思,列朝列代的诗仙诗圣们,你们的古诗我又要借用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献丑一首。”若兰站起来,走到亭子一侧摆着的长书桌旁,书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想来这些个小丫头是早有准备了。我笑了笑,却见她拿起一只狼毫,在摊开的纸上写起字来,边写边念:

  浅斟低唱换浮名,杨柳岸,残月明。

  酒阑方悔负娉婷,一缕一丝到梦魂。

  待她念完,除了那小郡主,几个丫头都齐声叫好,若兰小姐得意地将写好的诗交给小丫鬟,拿到一旁牵好的绳儿上夹起来,转身道:“下一个谁来?”

  “我来吧。”那户部侍郎千金明玉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就书,书完才念道:

  独上高楼新雨骤,醉拍青衫拈红豆。

  当年一别绮罗香,栀子花肥美人瘦。

  刚念完,那风清叫起来:“明玉姐姐这诗里,没‘酒’字,可犯了规了。”

  “蠢货。”寂平安骂他:“谁说饮酒诗里一定要有酒字了?能不写酒字把饮酒诗的状态写出来,才叫好呢。”

  “平安说得没错。”小郡主点了点头,明玉得意地笑了笑,郡主接着道,“听平安这话,莫非也得了?”

  “几位姐姐送诗给我,连我也要作么?”平安笑道:“罢了,我倒是得了一首,作得不好,姐姐莫怪。”说着走到书案前写起来,却没有念,明玉立在一旁,帮她念了出来:

  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注)。

  几回白眼逢青眼,多少啼痕共酒痕。

  “真不错。”小郡主赞她。我笑着看这些千金们争奇斗妍,呵呵,一个一个,都才情不俗呀,连平安那刁蛮丫头,也有这份感怀和才情,实在难得。平安搁了笔落坐,明玉笑着看向苏灵和罗裳儿,“你两人有了么?”

  “明玉姐姐,小妹也有了。”苏灵娇笑道,“我懒得起身了,就烦明玉姐姐帮我一并写了吧。”

  “懒鬼。”明玉笑骂,倒也重新把笔拿起来,“念吧。”苏灵笑了笑,念了起来:

  未改山河与旧盟,少年心事岂全僧。

  黄花寂寞金樽满,都是人间不了情。

  我微微一惊,好一句“都是人间不了情”。没想到这苏小姐看着不声不响的,一出口倒是语出惊人。罗太师的千金裳儿小姐笑起来,道:“你这丫头,今儿这诗倒来得有点感觉。我也有了一首,也麻烦明玉姐姐帮我写吧。”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念起来:

  江湖秋水老行舟,浪迹天东任碧流。

  风急忍看萍梗转,酒酣弹剑数恩仇。

  呵,一个比一个豪气,我在心里转了转念头,斗豪气的诗,谁能赶得上诗仙李白?随便一首《将进酒》就能把你们一个个斗趴,可是我犯得着跟这些小丫头斗气招摇么?我摇头一笑,自古以来都是枪打出头鸟,太过招摇的人到最后可没什么好结果。却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苏灵妹妹和裳儿妹妹今儿这两首诗作得好,我这首比起来,就不如两位妹妹了。”说着,将她的诗念出来:

  忍悲翻欲泣,凭轼问衣寒。

  此去溪山远,风霜莫蚀颜。

  把酒思量着,醉迹满青衫。

  明玉把她的诗记下来,笑道:“郡主说笑了,今儿这几首诗又可让姐姐那些裙下之臣如获至宝。”说着转头看我道:“我们可都作完了,卡门姑娘可有了?”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写下来,交给小丫头夹到绳上去。你们要斗豪情,我偏不豪情万丈,要比哀怨,我偏不悲悲戚戚,人生路上已有太多的风浪,太多的悲怆,能平平稳稳、安安乐乐、滋滋味味地悠闲过活,才是福气。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那诗上,小郡主一字一字念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真是好诗。”罗裳儿拍手称赞,“我说这醉酒吧,有两种。一种是醉身子的,醉也醉了,只得个次日的头痛脑热。第二种,是醉在心里的,还没喝就醉了。卡门姑娘这诗,便有这种意境。”

  这罗裳儿果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才女,倒是把老白的诗味儿品个通透,我心里不由对她多了两分喜欢。仔细一打量她,又见得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清雅,更是爱上几分。

  苏灵笑道:“裳儿姐姐这话说得好,你说这醉在心里可不能怪酒吧。可醉在心里又没法醒,这一醉呀,就是一辈子。卡门姑娘这份心性儿,妹妹佩服。”

  佩服我?佩服老白去吧。我有些汗,赶紧摆手道:“苏小姐过奖了,卡门惭愧。”我是真的惭愧,这一个个的,若真要我自己作诗,倒真不一定摆得平,尽管我前世挺喜欢泡诗词论坛玩,但今儿若没那五千年的诗词歌赋给我打气,这样真刀真枪的上场还真有些怯场。看来这天曌国不但男人厉害,连女人也同样厉害呀。
@小甲@
2008-3-10 05:40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2章 醉酒



  只听到小郡主君回暖笑道:“诗好,两位妹妹评得也好。卡门姑娘不但诗作得好,连字也写得不俗,不如这一轮便由姑娘起头,如何?”
  我抬眼看她,见她眼里有一些兴味,看来她对我还挺感兴趣。是要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么?我笑起来,起身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品茶诗?选哪首?脑子里未加细想,手上已写了个“茶”字上去,待回神才觉出不好,怎么一恍神儿就落笔了?那明玉小姐一直站在我身边,见我写了一个字便停笔,笑道:“怎么姑娘还没想好么?”语气里已带上几分不为以然,定以为我刚才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吧?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再看向那个“茶”字,突然想起元稹的一首《一至七言诗》来,正好可补了这个差错,当即便不停笔地书下去。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我一路写,明玉小姐在边儿上一路念。到最后一字落笔,我抬眼看她时,她眼里浮出一丝讶色,我淡淡一笑,搁了笔,转身落座。丫环取了那诗拿去夹,明玉也坐了下来。一桌子人看着那首诗,一时鸦雀无声,几个女孩儿脸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佩服、有赞赏、还有莫测难懂。半晌,却听到小郡主笑道:“得,我看今儿任谁也比不过姑娘这首品茶诗,这一轮也别比了,我代她们向姑娘认输。”

  “郡主客气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是已试过我的深浅,所以不用再玩了罢?今儿这两轮斗诗,是真的一时兴起,还是早有准备?忍不住笑了笑,我酒量本来就浅,刚才喝了一杯,几分酒意上来,脸也渐渐有些烧。这时平安差人去取的吉他拿来了,几日不见它,还颇有些想念,我解开琴套,取出琴来爱抚。众人见了吉他的样子,都怔了怔,小郡主笑道:“平安倒没说错,这琴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怪。”

  我微微一笑,手指在弦上拔了拔,开始调音。这当儿,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年走进来,我抬眼一看,哇,好一个酷哥,他的五官未见得多标致,却异常刚毅有型,紧身的青色劲装着在身上,全身充满猎豹般蓄势待发的力度。好身材好身材!我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却见他附耳在小郡主耳边说了句什么,小郡主神色一变,动作优雅地站起来,对平安道:“不好意思,平安妹妹,我府上有些急事,父王差人来让我回去,你今儿的寿宴我不能凑热闹了,妹妹莫怪。”

  “回暖姐姐看你说的,到底是家里的急事重要些,平安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平安也站起来,笑道,“我送姐姐出去吧。”

  “不用了,你们都别起来了,留在这儿听卡门姑娘唱曲儿吧。”小郡主笑道,抬眼看我,“卡门姑娘,今日回暖没耳福听姑娘的曲子,下次定要向姑娘讨回来。”

  “郡主折煞民女了。”我站起来福了福。小郡主笑道:“姑娘过谦了,今日能认识姑娘这样的才情雅洁的女子,回暖三生有幸。”

  一众全都站起来,送小郡主出了凉亭,复又落座。平安对我笑道:“姐姐,你今日送我什么曲儿?”

  姐姐?呵呵,我笑起来。我送她娃娃之后,她对我倒也客气了,可也是“你呀你”的叫,这会子怎么叫得这么亲热了?我的眼神落到刚才写的那两首诗上去,会意地一笑,摇摇头,心中暗道,白老前辈、元老前辈,今儿谢谢你们帮忙了。

  调好音,我皱了皱眉,不知道给平安唱首什么歌好,今儿这气氛,那些悲悲切切的可不好,再看他们这群少爷小姐们年少轻狂快马清秋的模样,想起一首歌来,就送给他们好了,这当儿,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该他们狷狂的时候。

  当下不再犹豫,我站起来,坐到连着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拔出一串音符,看吉他的琴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我笑起来,张口唱出歌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我借着酒劲,抱着吉他坐在长凳上摇摇晃晃地唱,记得当年看《东方不败》,心里是何等艳羡那样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人生。但求知己长相伴,浪迹江湖风雨行。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一个愿意执我之手的人,与我一起笑看天边的云卷云舒,细数黄昏的檐前滴雨,倾听喧嚣声里隐者的吟唱,回忆我们曾经年轻过的容颜?

  沉浸在这样的思绪里,我的心醉了,眼醉了。一曲罢了,余音绕梁,回味不绝。一众小屁孩全都张大嘴傻呆呆地看着我。呵……,我又笑了,觉得头有些晕,心中暗嘲,难道我真是有做艳妓的天资?不然为何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卖弄风情?

  “唱得好。”凉亭外传来击掌声,我随着众人回头望去,见是一身戎装的寂惊云和一袭白裳的宇公子。二人步入亭来,寂平安冲上去,对寂惊云道:“二叔,你下朝啦?”

  寂惊云脸上浮出着宠溺的微笑,摸摸她的头,转身对我道:“卡门姑娘这支曲儿,唱出了世人的心声,实在不是一个好字说得完的。”

  “将军过奖了。”我放下吉他,站起来行礼,酒意袭上来,身子忍不住摇了摇,寂惊云急忙扶住我:“姑娘小心。”

  一屋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我们两个,特别是那群看热闹的小鬼,我抽回手,抬眼看了宇公子一眼,他淡淡地看着我,脸上无喜无怒。寂惊云也觉得有些失礼,缩回手,对平安没话找话地道:“你们在玩什么哪?”

  平安看了我一眼,对寂惊云笑道:“刚刚我们在赋诗哩,若兰姐姐出的题,让众位姐姐各赋一首饮酒诗和品茶诗赠我作生辰礼物。不过第二轮卡门姐姐刚开了个头,回暖姐姐说卡门姐姐作得好,我们今儿谁也胜不了她,就没让作下去了。”

  “赋诗?”这次出声的倒是宇公子,他走到那排夹着诗章的细绳儿面前,依次念了过去,念到那首《问刘十九》时,转身道:“这首是谁作的?”

  寂平安对他作了个鬼脸,扭头不理他。呵,看来还在生那日害她落水的气哩。只听到罗裳儿笑道:“这首诗是卡门姑娘作的。”

  宇公子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指着那首与《问刘十九》相同字迹的《一至七言诗》道:“那这里面的唯一的一首宝塔诗,也是卡门姑娘所作的?”

  “正是。”这次是苏灵答他,我见到若兰的脸色有些泛红,轻轻凑到寂平安面前问:“平安,这位公子是……?”

  “他是个大坏蛋。”寂平安倒是一点儿也不给宇公子留面子,大声嚷嚷出来,引得一帮娇女们捂嘴儿笑起来。宇公子失笑地站在那里,颇为尴尬。寂惊云抱歉地看了宇公子一眼,对平安道:“胡说什么,午宴准备好了,你先带各位姑娘去花厅开宴吧。”

  平安倒是很听她这二叔的话,闻言点头道:“姐姐们,我们先吃饭去,吃了再玩。”说着转头笑着牵我的手:“卡门姐姐,我们走。”

  这丫头,没听到他二叔话里那个“先”字么?我看了宇公子一眼,对平安笑道:“我饮了酒,这会子头有点晕。我先歇一会儿,你先带各位小姐们去吧。”

  平安听我这样说,点点头:“那姐姐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平安失陪了。”

  见她们走了,寂惊云支退了亭里的下人,跟着也离开了凉亭。宇公子在靠着凉亭栏杆的木长凳上坐下来,又恢复了他一惯的作派,懒洋洋地抬眼看我靠着柱子软绵绵地站着,笑道:“还伫在那儿做什么?身子没力不会找凳子坐么?过来。”

  我软手软脚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拉我偎在他胸前,笑道:“喝了几杯?就乏成这样?”

  “一杯。”我懒懒地答他,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嗯……,一杯加一口。”

  “你酒量还真浅。”他轻笑,捋着我额前的发,“没想到你还满腹书华,上次还跟爷贫嘴,说自个儿不是才女。”

  “作两首诗便是才女了?爷对才女的要求还真低。”我嗤笑道,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我贪恋地深吸一口,脸向他怀中埋去,难得有半刻的闲适,我就想好好腻在他怀里,在他温暖的怀里停得久些。

  他轻笑着,“既然作两首不叫有才,那便作三首如何?”

  “爷刁难我。”我抱住他的腰,扬着醉眼看他,撒娇。

  “算是你赠我的,可好?”他柔声哄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荡漾出一股春水般的温柔甜蜜。我感到心里仿佛有股微弱的电流通过,酥酥的、麻麻的,身子仿佛要化成水了。被他温柔的眼神魅惑了,我失了神儿般地伸手抚摸他俊美的脸颊,喃喃低语:“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轻笑起来,我蓦地回神,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念出了半首鱼玄机著名的慨叹,脸上一烧,将脸埋到他怀中去,不依地撒娇:“爷取笑我……”

  我像猫一样在他怀里磨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他拥紧我,下巴温柔地蹭了蹭我的头顶,灼热的气息洒在我耳后,我的脸贴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感觉那热度透过衣服一点点地渗进我的皮肤,让我的脸越发地烫起来。这个男人,我是这么喜欢他,喜欢他,无法抗拒。想锁心,想锁情,可是一见到他,心不听使唤,情不由我掌控,怎么办?怎么办?

  他伸手温柔地捋开我额前的几缕散发,幽幽一叹:“你这丫头,一会儿想着快意江湖,一会儿想着悠闲人生,一会儿又这样满腹柔肠……”他顿了顿,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轻叹道:“你到底想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哪一种,我都想要。”我抬眼看他,轻笑起来,仗着酒意放肆醉言,“我是个贪心的人,不管是快意江湖还是悠闲人生,只要有个贴心的人陪着,都比当皇帝还要快活呢。”

  “快意江湖、悠闲人生,比当皇帝还快活?”他失笑,捏了捏我的脸,“你又不是皇帝,怎知皇帝不及你快活?”

  “想也想得到呀……”我轻轻拂开他的手,在手里捏着,“自古以来的皇帝呀,锦衣美食地享着、琼楼玉宇里住着,地位尊贵、身份崇高……,他们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世人只得膜拜仰望……”我打了个酒嗝,脑子有些沉,“可是,站得越高,能陪在他们身边的人就越少,他们难得有真正的朋友,听不到真话,却有一大堆敌人;昏君且就不说,但凡想当个明君的皇帝,大都心怀天下,为了大局,有时要牺牲亲情、爱情、友情……”我的脑子越来越沉,“他们拥有天下,却享受不到平民百姓的天伦之乐、夫妻之爱,他们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仍然有渴望拥有却无法拥有的简单快乐……”他的手怎么越来越凉?酒劲让我无法思考,我把他的手捂在我的掌心里,轻轻搓着、暖着,闭上眼睛,喃喃道,“地位再高又如何?高处不胜寒哪,皇帝其实是全天下最孤独、最寂寞、最可怜的人呢……”我的声音弱下去,终于不敌酒劲的侵袭,偎在他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甲@
2008-3-10 05:41 PM
第一卷 青楼篇 第43章 秘密



  一觉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我抚着有些微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来,把靠在床头打盹的小红惊醒了,她急忙扶住我:“姑娘醒了。”
  我揉着太阳穴,“我还在将军府么?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小红看我坐稳了,松开我,给我倒了一杯茶,“这儿是将军府的客房,寂将军安排姑娘在这里休息的。”

  正说着,寂平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卡门姐姐还没醒吗?”见我坐在床上,兴奋地冲过来,坐到床檐上,嗔道:“姐姐终于醒了,没想到一杯酒也会把姐姐醉倒,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嘛。”

  “扫了你的兴了,不好意思。”我笑着看她,她见我不时揉额,对小红道:“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给姐姐,你去端过来吧。”

  “小红又不是将军府的人,怎么好在府内乱跑?”我摇了摇头,起身道,“这会儿酒已经醒了,我也得回去了。”

  “唉,别别,你头晕着,怎么能回去……”寂平安按住我,“我让丫鬟带她过去总行了吧。”说着叫候在门外的小丫鬟带小红去厨房端解酒汤,然后掩了门坐回我床边。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话要支开小红才说得?”

  她的脸一红,微微有些窘:“姐姐怎么知道?”

  呵呵,好歹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啊。我笑了笑,不语。她嗫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是要给姐姐道歉的。”

  “道歉?”我怔了怔,笑道,“说什么哪?”

  “嗯……”她的脸更红了,“今儿的斗诗会,其实是一早和几位姐姐商量好的。之前坊间的传言,让我们对姐姐有些误会,若兰姐姐为回暖姐姐抱不平,所以……”

  所以要给我一点颜色看?我笑了,拉过寂平安的手,道:“平安,我可以叫你平安么?”

  她急忙点头,我笑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从没有想过要嫁进将军府。”

  “我记得。”平安点点头,红着脸道,“只是我当时并不相信,但今天看了姐姐这两首诗,我知道姐姐也是个有心性儿的,决不是那种一心妄想攀龙附凤的庸俗女子。今天下午和几位姐姐聊起你,她们都很佩服你呢。”

  “佩服我?我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倒诧异了,那几位千金,可都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个个满腹诗书,都是些有点思想的丫头。我笑道:“我才要佩服你们,个个出口成章,小小年纪,可不简单。平安也喜欢读佛经么?竟然能作出‘空负狂名十二春,苦集灭道等微尘’的句子?”想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在和街坊邻居的小孩玩泥巴、打巷战吧?这古代的人还真是早熟。

  “佛经?”平安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我作那首诗么?姐姐折煞我了,那是我请我的师傅邱先生帮我作的,我哪有那份才情?莫说我,就是今儿那几位姐姐,真是咱们天曌国的才女呢,她们那诗也不是当时作的,都是想了几日的。我那诗是抓来顶的,她们的可不是,所以我们才要佩服姐姐,你才真正是出口成章呢。”

  “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苦、集、灭、道这佛家四谛呢。”原来如此,我说这古代不是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么?那几位小姐在这社会环境下还能有此才情,亦是了不得了。我笑道:“你的先生定是个学识渊博的。”

  “邱先生倒真是什么书都看的,佛经也看。”寂平安点头,窘道,“怪不得姐姐这么问,原来那诗还有名堂的,我只要里面有个酒字儿就行了,倒没想那么多。”

  “你先生若是听到你这样的说话,定会气死的。”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平安也跟着傻笑。这孩子性子虽然刁蛮,倒是难得的天真纯良,我笑着拉起她的手,问她:“平安,那回暖郡主,以后真是你二婶儿么?”

  “这……”平安迟疑了一下,见我坦然地望着她,咬咬唇道,“景王殿下一直有这心思,也跟皇上提过,皇上在考虑,还没答应下来。不过这事儿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人人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只等皇上点头了。”

  “你喜欢回暖郡主的吧?”我笑道,否则也不会帮她来戏弄我了,“平安,你放心,我对你说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以后,也不用老花心思在这上面……”

  “不是的……”平安急急地打断我,嗫嚅道,“若你真愿意和我二叔好,我、我也不会反对的了……”

  呵……,我笑起来,平安啊平安,莫说我对你二叔无意,即便是有意,我也断然不会和另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我要的爱情,是一心一意的,我的爱很少,挥洒完了,就空了。我没有多余的爱分给别人,也断不能容忍别人只分给我一半的感情。我前世就是个失败的人,被爱情伤过、痛过,但无论何时,我心里仍然对真爱抱着一份憧憬,寄盼寻找到终生为己描眉绾发的知己。若我今生仍是追求不到,便游戏人间、放纵自我又如何?本就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世上也只得一副孤独的躯壳,我不懂得变化、不懂得变通,我的爱情,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小红敲门,端了醒酒汤进来。我接过饮了,对平安道:“不早了,再呆下去天就黑了,今儿在府上打扰了,我得回倚红楼了。”

  “姐姐今日这么累,就在我家留宿吧。”寂平安拉住我,“倚红楼那边儿,差人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这合适么?”我抬头望向小红,其实我没多过问过倚红楼有些什么规矩,我呆在倚红楼的理由到底与其他姑娘不同,小红点点头道,“姑娘今儿就不要颠簸了,我回去跟月妈妈说说就行了,明儿早上过来接你。”

  我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坚持了,我正怕回去又要对着楚殇。小平向平安告辞回去,平安见我肯留下来,高兴地道:“姐姐睡醒了还没吃东西,厨房给你热着饭菜,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饭菜送来,我好奇地道:“那些小姐们什么时候走的?你们下午都玩什么了?”

  “用了晚膳就走了。”平安笑道,“她们认识了姐姐这样的人儿,哪里还有玩的心思?我们一下午就聊你了呀,姐姐们说,赶明儿全都要去锦绣庄,买你画给他们做的小布猪。”

  呵,我又成了传奇了。我笑了笑,道:“怎么将军府也是一日三餐么?”我记得在我那时空的古人是一日两餐的,朝食在日出之后,隅中之前,这段时间叫做食时或蚤食;夕食在日昃之后,日入之前,这段时间叫晡时。倚红楼因为是青楼,倒不依这一日两餐的规矩来,客人什么时候要吃东西,姑娘都陪着,所以厨房是日夜有人值班的。我因为不用接客,给月娘说过每日要准备三餐,民以食为天啊,我又是个贪吃的,要是让我不吃午餐,还不饿死了?可上午在花园里听寂惊云说带各位小姐去花厅用午膳,难道是寂家的规矩不同?还是这天曌国的规矩有不同?

  “哪家都是一日三餐呀?”平安奇怪地看着我,“姐姐不是么?”

  呵,原来真是天曌国的民俗与我那时空不同。我特意吩咐月娘准备,倒是多余了。我笑道:“青楼没个准儿,客人来了都得陪着吃。”

  平安听我说起青楼自然而然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道:“姐姐有什么苦衷,非要呆在倚红楼?你不妨同我二叔讲,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摇摇头,笑道:“平安,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你以后别为这事儿费心。”

  平安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道:“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你钟情的人不是我二叔,是宇叔叔,对么?”

  她见过我与宇公子调情,心里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的确是为他动了心、动了情,他绾我的发我心动,他牵我的手我心悸,他拥我入怀我心跳,他发我脾气我心伤,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竟然在我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只是那男人心里有间房,锁着无数的秘密和心事,我不是他的那把钥匙,开启不了他的心门,满腹的柔肠和情丝,只落得个锁心锁情收场,宇,你让我情何以堪。

  相思如火,世情如索,春来总是眉梢锁。踏青莎,向郎睃,千言万语羞难说。

  谁料那冤家不解我。痛,怎当得;愁,怎当得。

  我垂下眼睑,陷入沉思。平安见我沉默不语,知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乖巧地转移话题:“姐姐上午和宇叔叔说什么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好吓人呢。”

  “吓人?”我怔了怔,我说了什么了?

  “嗯,惨白惨白的,跟失了魂儿似的。”平安描述道,“我连叫他几声,他都不理我。那人真小气,不就是骂了他一句嘛,就跟我记着。”

  我说了什么?不是送了首诗给他,他心情还不坏么?睡前明明还好好的,睡前……,我想起睡前那番皇帝不如我快活的醉言,心中一惊。

  “他几时走的?”我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盯着平安道。

  “午时过后吧,好像是姐姐睡着了就走的。”平安确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姐姐睡着了后走的,还是他把姐姐送到厢房的。”

  宇,为何你会对我那番话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我以前的猜测没有错吗?我望着寂平安,强笑道:“平安,这位宇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哪?”

  “宇叔叔?是我二叔的朋友呀!”寂平安一口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宇公子是作什么的?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一口气道,紧紧观察着寂平安的反应。

  “我……”平安皱起了眉头,好像是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挠了挠头,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二叔的朋友。”

  呵,我失笑。寂平安啊寂平安,你神经还真是粗条,比起我那傻大哥怕是不遑多让吧?想到当初被她误导我胡思乱想,就差点呕出血来。我心中一阵悲一阵喜,一想到宇公子极有可能是当今天子,我的心中一揪。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生活的调剂,何况是我这样卑贱的青楼女子,我的心遗落在他身上,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明明已经锁了心、锁了情,为何一想到那丰神如玉的男子,心中还是会有隐隐的疼痛?我捂紧胸口,平安见我神色不对,惊道:“姐姐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罢了罢了,我惨笑,安抚平安:“没事……”下次见到他,便告诉他我隐忍多时的秘密吧,待这件事一完结,我和他,便各行各路,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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