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7年底,就是香港着名艺术家冠希在被害前的那几天,我独在网上徘徊,遇见陈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见到陈冠希的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先生还是看一点罢;你平时不都爱看苍井空的戏吗!”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看当今的香港艺人,大概是因为往往台湾崛起之故罢,销量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发行《照片与我》cd+dvd全新精选集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被害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十多个少女的淫笑,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网路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浏览量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重新上传最新一期照片之机,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网路上搜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07年底也已有几个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十余名被害的青年之中,陈冠希君是我同学的偶像。偶像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偶像,是为了艺术和曝光率而被害的中国的青年。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几年前夏初曾志伟先生做颁奖司仪,颁布圈中三个新人奖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以英皇为后盾,强行上位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艺人告诉我,说:这就是陈冠希。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自然力所屈,反抗自己犹如沙皮狗一般的脸的纨袴子弟,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他却常常装酷着,态度很温和。待到靠他老爸出面,登上大银幕之后,他才始来正式出一些唱片,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装酷着,态度很温和。待到照片日益泛滥,里面的女主角以为气数已尽,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他虑及自己前途,在网上制作并发布了最后一部MV,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腊月23早晨,才知道上午有群众向网路发照片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传播者居然不打马赛克,牵连至十余人,而陈冠希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圈中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开放豪放到这地步。况且始终装酷着的和蔼的陈冠希君,更何至于无端在摄像机前自拍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张柏芝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床戏,简直是SM,因为身体上还有SM用的佐罗帽。
   但香港政府就有令,说它们是“PS”!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很傻,很天真”。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片中主角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传播啊,传播啊!不在传播中爆发,就在传播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陈冠希君,拍片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上床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SM。但竟在摄像机前被拍了,从身体上部下手,扫描全身,已是致命的暴露,只是没有漏点。后去的陈思慧君想手口并用,拍了三个专辑,其一是特写,全露;后去的张柏芝君又想去SM,也被拍,视线从左肩开始,并有多处特写,也全露。但她完事还能坐起来,一个相机在她一些关键部位猛拍数张,于是成AV了。
   始终装酷的和蔼的陈冠希君确是SM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照片为证;豪放而博爱的张柏芝君也SM了,有她自己的照片为证;只有一样豪放而博爱的阿娇君还在公共场合里呻吟。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数码装备的狂拍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日本AV的3p群p的伟绩,欧美的人兽P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张艳照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观赏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电脑里有着照片……
    六
  时间永是流驶,网路依旧太平,有限的一些照片,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随便的自拍。人类本能行为的前戏,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自拍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随便自拍。
   然而既然有了照片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羞辱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耻辱中永存装酷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圈中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拍照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事竟能如是之开放。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片子,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投入狂呼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照片事件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豪放,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受害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逐渐崛起的中国AV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苟活者在逐渐崛起的中国AV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陈冠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