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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穿越奇缘(已更新至82章。1.1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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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11:54 AM
标题:
穿越奇缘(已更新至82章。1.11.2012)
本帖最后由 Dolphin_0916 于 2012-11-1 10:17 AM 编辑
内容简介:
玄烨大掌一挥,坦呈相见的蜷缩被撑开,映月目光渐沉,对上那倾世之容,“为何这么难?” … 惨绝人寰的屠城,却独留下毫无抵抗力的妇孺。
堆尸如山,他脚踩千万杀戮,那双邪恶的眸子穿过人群,“躲够了么,出来吧。”
映月低下头去,只听得他阴魅启音: “你们谁要敢藏着她,我便扒了谁的皮。”你知道么?我这一辈子,只能碰一个女人。”
映月肆意而笑,刚要取笑他的不正经,却见头顶一片阴暗,玄烨已翻身撑在她两侧。
“让我碰一下吧,成了我的人后,就谁也抢不走了。” …
这世上,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回头,再次望过,那等着你的人,是否还在原处?
他们之间,遗落了太多的东西,当爱成反目,万里城楼之上,却只留下一个孑然的背影。
究竟,谁能伴我今生共枕共眠?
作者:飘逸春秋
天已近黄昏,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
西边天际出现了比胖娃娃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
太阳的周围最红,红得那样迷人。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
天空中飘浮着柔和的、透明的、清亮的、潮乎乎的空气。
映月和艳红闲着没事,到大街上去逛商场。不知不觉中她们走到了一家商场的里面。映月看到商场的大屏幕上在放录像,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映月——”
肩头被轻拍下,怔忡中的女子没有丝毫反应,双目瞪得老大。
艳红疑惑不解地来到她身边,顺着视线望去,“又在看什么呢,瞧你出神的样。”
四十二寸电视屏幕中,呈现出的是一张放大的俊颜,男子身披墨发,半边银质面具敷在冷毅如刀削般的脸上,坚挺鼻梁下,露出性感薄唇,映月只觉心头沉重,穿过那张蝶形面具,她瞳仁微闪,渐行渐远的步子在身后纷至而过。
仿佛,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喘息声,艳红拉下她袖口,示意离开,“走了啦,商场都快关门了,要看电视回家看嘛。”
展柜中,大大小小的屏幕,画面热闹而喧嚣,图像均是一致的条纹,唯独她面前的,出现了这张男人的脸。
映月凑上前想要细看,白皙的手掌按住男子阴郁的眼睛,头也不回说道,“艳红,这是什么片子?”
“我哪知道,奇奇怪怪的,这也不像是哪个明星呀。”艳红见商场中人群陆陆续续向外散,手肘在她臂弯轻碰,“走了啦。”
映月被扯开一步,双手刚放下,却见先前男子的满头墨发在顷刻间变为银白,发丝苒动,面具下的眸中,突然掉出一滴冰冷的眼泪。
“妈呀,”艳红惊呼,忙拉着映月跑出几步,“这无良的商家,没事放什么恐怖片啊,无聊。”
随行的步子急促迈去,映月被绊一下,掉回头的瞬间,她看着画面中的男子突然薄唇轻勾,被遮掩住的笑意魅惑而邪肆,扬起的面容带着致命气息,犹如花开不败的罂粟,堕落奢靡。
走出商场,艳红见她魂不守舍,忙扣起食指向她脑门上敲去,“死女人,回神啦。”
“哎呦!”映月皱起小脸,“疼死了……”
一条腿迈出去,脚踩着绵延而下的石阶,她用手摸着被敲过的地方,“准是起包了,说不定有鹅蛋那么大呢。”
站在商场前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映月抬头向天空中望去,原先飘散的云彩像是在头顶处聚集了过来,齐压压形成了瑰丽的圆环。集着漩涡状的沦陷,由中间一点向四处散开,极像是一把擎天大火,将二人仰起的小脸染个通红。
砰——
天际中,犹如爆炸一样的声响振彻耳膜,映月被迎面打来的热源击出好几步,艳红一个措手不及,想要伸出去拉一把,却在抡出手臂间,抓了个空。
“映月——”
她惊愕站在原地,周边路人行色匆匆,一个个均好奇地瞅着她,艳红五指张开,惶恐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她难以置信,那样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将水灌下去!”
“李阿婆,她不肯下咽。”
“那就掐她人中,快点,我来——”
嘈杂的声音,统统挤在这不大的屋内,鼻翼间,是一种阴暗潮湿的味道,喉咙口突然被灌下火辣的白水,映月双目紧闭,痛苦地使劲摇头。
“醒了,醒了——”李阿婆擦着额头上的汗,端着碗的手抖个不停。
“吵什么!”外头,狱卒粗鲁的声音穿透木质栅栏,耀武扬威的长鞭啪一声打在她腕上,剩下的半碗白水全打翻在了地上。
众人敢怒不敢言,映月抬下沉重的眼皮,视线渐由模糊转为清晰,一张张脸就着昏暗的油灯凑上来,她揉下眼睛,小嘴惊得不住拉开。
“姑娘,你没事了吧。”李阿婆手背上一条血红的狰狞爬上来,映月望着面如黑炭的众人,她怔忡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方才,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看到的东西,很陌生,还看到一个大的框子中,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只是很模糊,眉眼不明。
映月一手轻揉着太阳穴,单薄的身子朝着墙角缩去,“李阿婆,我没事了。”
“记得清眼前人就好,”李阿婆抖抖膝盖上的稻草,望向上头暗无天日的牢顶,“你白天被山坡上滚落下来的岩石砸伤,我以为啊,这儿又得多一抹冤魂了。”
脑门上,被几条破布裹得严严实实,连皱下眉头都疼的厉害,女子一张小脸脏污不堪,只看得见那双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呢。”
“映月,方才真被你吓死了,”原先躲在边上的一名女子窝到她跟前,“天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鬼地方。”
“快了,听说五月盟的少主又会过来选人,到时候,你们就有出去的机会,”李阿婆哆嗦着两手,摸索到角落的地方,身子刚钻进去,就叹息一声说道,“只不过,又得死多少无辜的人。”
映月侧目望去,头靠着囚牢,却并不追问,边上,原先沉寂的雅芳平静朝着她窝去,“五月盟,既然是过来选人,为何还要死人。”
李阿婆一张老脸在熄灭的灯火下显出年岁的褶皱,她缩在墙角,身上盖着一条破碎的被子,里头,陈旧的棉絮都已冒出头来,“姑娘,你们不懂,到时候就知道了,能活下来的,其实都已经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难啊。”
映月只觉头脑晕眩,背部,因着李阿婆的话而蹿上一阵阴森,直入脊髓。
“映月——”边上,惜春将伴有霉味的破衣裳披到她肩头,“我们靠着睡吧,这样还能暖和一些。”
“好,”她点下头,被煤炭灰涂满的小脸转向雅芳,“我们三人一起吧,今年的冬天似乎越加寒冷呢。”
整个地牢,只有顶上开着一个很小的窗子,映月抬头,只看到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应该是下雪了。冻结的冰霜凝集在窗沿,一经融化,就有水珠子滴落下来,幸亏,有人在地牢中间摆着一个破旧的面盆,不至于让整个地面越发潮湿。
“起来了,起来了——”
“咣咣咣——”
围靠在一起的三人猛地惊醒,映月揉下眼睛,看到一名狱卒手拿铜锣,正挨着那廊子边走边敲。她急忙起身,外头,已有人将门锁打开,众人便被推搡着朝外走去。
迈上地牢的石阶,掀开布帘,映月下意识将手挡在眼前,双目中,仍有被刺痛的感觉。
昨夜,果然是下了一场大雪,如今虽然停了,那白雪皑皑却没过整个小腿,单薄的身子站在空旷的场子中间,禁不住瑟瑟发抖。
“站好了!”呼啸而来的鞭子,一声沉闷,被打之人只得蜷缩,不敢声扬。
映月同雅芳和惜春站在一起,对面,则是同样被抓来的男囚,为首的狱卒首领张指挥将那粗糙的马鞭在手掌上轻轻敲打几下,他一双倒三角的眼睛一遍遍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一个跃步跨上高台。
“明日,少主即将来到北荒营,今儿,让你们沾粘五月盟的光,休息一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男子声音粗狂,大声说话时,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他一手指了指场中央的大伙,边上狱卒见状,从几口箱子中取出一些崭新的衣裳分发给众人。
映月抓着手中的包子和鸡蛋,分到的衣衫都是一样的,她眉头轻挑,一时半刻分不清是何意思。
“张指挥,”一声通报,只见来人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站在高台下,“冰冻三尺,水潭都给冻死了,取不来一点水。”
“什么!”男子声如鼓音,震得人耳膜吃痛,“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居然说没水,明日五月盟的人就到了,你看看这帮子脏兮兮的东西——”他说着,再度将手中鞭子指向众人,“又脏又臭,你让我怎么卖个好价钱。”
映月心中顿生厌恶,犀利的眸中闪过一抹愤怒,她并未表露,眼帘低垂后,平静地盯着地面。
来人亦是急的团团转,“我这就让人去将冰冻砸开。”
“蠢猪!”张指挥气的不轻,一跺脚,“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滚过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坳,方圆几十里,却被这些人占山为王,以铁栅栏圈起后,押着被抓来的男女老少在这开采煤矿。周边,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最高处,耸入云霄,天然的屏障,就连朝廷都束手无策。
水源,还是没有及时找来,众人顶着灰头灰脸被赶出地牢,群聚在山脚下,张指挥一袭正装,脚步徘徊,神色更是急切地瞅着山下头。
时过正午,才见那放哨的狱卒从远处跑来,“来了,来了,五月盟的人来了——”
正说着,那话音似乎还没来得及从口中说出,就听得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纷至沓来,映月放眼望去,只觉瞳仁一阵刺痛,她微微眯了眯眼。
尘埃纷扰,等她揉了眼中的不适,再次睁开之时,便见一顶巨大的轿子停在自己跟前,四名轿夫老态龙钟,却能抬着那轿子一路疾驰,脚力更胜过赤马良驹。
轿子四侧缀满帘子,上头均以奢华的金线绣制成一条盘爪威龙,勾爪凶狠,龙须张扬。
顶部,四盏琉璃花灯更是靡奢夺目,在轿夫的停步间,珠色的尾端化成流苏,锒铛相触。
一手,将那道神秘的帘子给掀开,映月一抬头,只觉着眼前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遮挡住,视线黯淡。
~~~~~~~~~~~~~
亲爱的读者,映月是穿越的
但是,现代的记忆现在还没有消失,却继承了古代的记忆
所以,映月醒来,只不过是以为被砸晕了,现在清醒而已。
[..]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11:56 AM
男子身着水枫红长袍,挺拔的身形凌驾于众人跟前,入目的,是令人耀眼的丰神俊朗,他眉如墨黑,双鬓若刀裁,紧抿的嘴角呈现几许轻浮,一垂目间,同映月仰起的小脸对个正着。
她微顿,脏污的小脸上,只有那双美眸细腻地眯了下,男子亦是不经意地一瞥,晶如明月,那双眼睛……
映月想不出该怎样形容,望着男子潭底的深邃,她唯一想到的,竟是纯净。
润泽垂下的视眼拂过,眉角处,有几分不屑隐露出来,“张指挥,你们这的人,怎么脑袋裹得和粽子一样?”
边上,男子点头哈腰上前,他顺着润泽的目光望去,张指挥见到映月这般模样,当即眼一瞪,恨不能将她拆成骨去,当初,他特意将她们几人藏在最后头,竟不料推搡之间,被挤到了跟前,“少主,她前几日受伤,人有好生之德嘛,我就令手下的人给她包扎成这样了。”
映月同边上的惜春对望一眼,眉目沉寂,嘴角抿起嘲讽后,识趣地压下眼帘。
“少主,您请!”张指挥哈着腰,只见那四名轿夫并未将轿子落下,心想,里头肯定还有人。五月盟一直是北荒营最大的金主,今日,自然不敢怠慢,他后退一边,左手刚要掀开轿帘,就听得身后男子一声厉喝,“你要敢动下,我剁了你的手!”
张指挥伸出去的手硬生生顿住,他没有想到,这位少主的脾性竟是如此阴晴不定,映月双手摆在跟前,羽睫轻抬,那顶轿子被轻盈的扛着,纹丝不动。轿帘两边的隙缝间,乘着东风,突然被掀起了一角,她自然地睁目,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好像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绣金长靴。
“少主请,请。”张指挥面上很是不自然,却更不敢得罪,只得唯唯诺诺,小心为上。
平整出来的宽道走上去少了许多坑洼,润泽的身侧跟上一名男子,张指挥随在后头,那些围涌在边际的狱卒将圈在中间的人朝前赶去,“少主,不知这次,您想要多少人?”
润泽明朗的侧脸和着暖阳,他负手在身后,一侧的贾管家见状,声音洪亮说道,“张指挥,老规矩了,你怎这些都不懂,只要货色好,我们五月盟不差钱。”
张指挥不断附和,双手手掌搓*揉,言语间,有些试探,“少主,您看,如今北荒营事务紧缺,今年又逢上雪灾,这个价钱方面……”
男子昂首阔步,冷毅的下巴在停下脚步后,对上身侧的张指挥,他眉角轻挑,神色并未不愠,薄唇启了下,“你真吵,嘴巴是用来吃饭的。”
映月同身侧的两人对望后,相视而笑,平日里作威作福,今儿,他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张指挥不敢再多嘴,只得压低了身子跟上去,脚下,她们走的是崎岖的路,磕磕绊绊,映月望着天际直升而起的暖阳,她伸手一挡,心中顿觉几分漂浮不定。她们是人,却被对方这般讨价讨价,莫说是尊严,能保住小命就已属幸运了。
一群人被赶至围场中央,四周均以尖锐的网困起来,有人试过逃走,可却是插翅难飞,被抓回来,直接就扔到了山底下。
那顶轿子被摆在露台上,同润泽平起平坐,巨大的蒲扇撑在露台顶端,只在人跟前留下一道暗影。
居高而望,沏上来的热茶,润泽并未喝一口,他单手撑起脑袋,神情有些慵懒。
众人围在一处,她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先前经历过的那些人蜷缩在一起,这双眼睛了,她们太熟悉。
纯净……
几乎不含分毫杂质,映月小手在身侧握成拳,此刻的这些人,就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少主,今天你想怎么玩?”张指挥压低声音,讨好说道。
“照着规矩来。”说话的,是贾管家,润泽食指在面上轻弹,等同于默认。
“好!”张指挥一字铿锵,手中的长鞭卷起后握在右手中,他大步走到露台边缘,瞅着下方,目空一切,“三人一组,全都站好了。”
映月左右手均被拉住,雅芳和惜春靠过来,三人握在一起的手,明显都在发抖。
李阿婆就站在她们不远处,她衣衫褴褛,破碎的棉絮已经自衣服中钻出来,摇曳在突来的风中。边上,几人纷纷靠过去,“我同你一组,带上我……”
映月不解,李阿婆明显已经年迈,可那些人却为何要争相与之为伍,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久经风霜的老脸上,明显镂刻出几条悲怆。
围场周边,原先用来观察地形的高架上,爬上了一个个弓箭手,箭筒中,插着满满的长箭。映月举目而望,心头砰然一击,朝着身侧二人递个眼色。
雅芳面露几分惊惧,边上的惜春压低声音,瞅着二人说道,“既然是来选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映月下意识朝着二人靠近一步,脚踝在行动间踢到样东西,她垂目一瞅,只见是块黑色坚硬的煤炭。
岌岌可危,她趁着不注意,快速蹲下身,将那煤炭抓在手中后藏入了袖中。雅芳和惜春面露不解,只见女子摇下头,示意她们噤声。二人见状,分外默契,挡在了她跟前。
露台上,润泽食指轻屈,女子的一举一动被他尽数收入眼中,眉峰处,男子那纯净的明眸微微洋溢,显露出几许玩味。
聚在一起的人群开始嘈杂,上方,两名弓箭手已经准备就位,张指挥走下木质的楼梯,手中长鞭随意一指,“就你们先开始。”
映月随着他的手臂望去,只见李阿婆一脸苍白之色,边上同组的两名女子亦是如临大敌,神色崩溃。
狱卒将她们推出去,围场中央,积成半丈高的白雪被堆垒在四侧,经久不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步陷入其中的声音。
三人单薄的身子站在众人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们都清楚。
张指挥举起手中长鞭,粗狂的嗓音犹如一声惊雷,说出的话,更使得下面像是炸开的锅,“弓箭手准备,只有等射杀其中一人后,另外两名方可停手!”
雅芳和惜春面面相觑,怪不得,她们都会选择年事已高的李阿婆,原来,为的只是不搭上自己的命罢了。
作者:
418693181
时间:
2012-10-18 12:39 PM
2楼更断章了。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1:08 PM
回复
3#
418693181
看过了~没有断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1:16 PM
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紧紧用力,映月望着李阿婆孱弱的身影,她暗自咬牙,吞下一口气。
李阿婆救过自己一命,可是……
她垂下眼去,她清楚自己救不了她,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莫说是别人,她就连自己都保不住。
里外,被一道简易的栅栏拦在中央,就在众人惧怕难安时,高架上的弓箭手已经行动,嗖嗖的长箭在空中肆意而过,映月一惊,却见那落下的箭,步步跟在三人后头,穷追不舍。
李阿婆步履蹒跚,她知道自己跑不动,故而只是顺着那堆起的白雪边沿躲命,另外两名女子撒开腿冲向前方,身后,箭雨如林,跟的分外急促,却总是在百步穿杨之时,软了下来,适时落在脚后跟。
李阿婆拖动向前,另外两人气喘吁吁,其中一名身着浅灰色衣衫的女子实在是跑不动,见身后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便暂为放松,双手叉着腰后大口大口喘息。
一支冷箭,映月的眼角只来得及抓住它的箭尾,便见它咻的飞向围场上空,三角的箭头淬着阳光,直生生落下,边上的惜春张着嘴巴,刚要惊呼,便被映月猛地拽紧手腕,用力握下去。
女子吃痛,惊醒后赶忙闭上了嘴巴,她感觉到整颗心都好像要蹦出来一样,后知的发现,全身都已湿透。
惜春贝齿轻咬,侧过头去望向女子,只见她眉宇中间轻微的蹙起,似乎隐含着一种担虑,只是并未展露,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平静的面容,令人难以捉摸。
那支箭,已经横穿过女子胸口,不留余地,一击致命。
血色的酴醾纷纷洒洒蔓延,映月眯了下眼睛,这就是北荒营,你一个不当心,一个松懈,换来的,就是致命。在这里,没有可惜,只有生,亦或是死。
李阿婆望着脚边的尸体,面上的神色,比之谁都要平静,另一名女子暗呼出口气,退开几步后,面色露出侥幸。
“老东西,命那么好。”张指挥暗暗嘀咕一句,命令狱卒将她们二人带出来。
台下,众人均压着脑袋,生怕那轻轻一指就落到自己头上,映月来不及压下的视线同张指挥接上,对方只是不经意撇过,根本没将她看在眼中,“你们,出来。”
身后,三名挤在一处的女子面如死灰,雅芳原先悬起的心骤然落下,朝着边上的映月微扯开嘴角。
肩膀处,被轻撞下,她将路让出来,平静地看着三人从自己身前经过。
“慢着。”一阵慵懒的声音从高台上落下,张指挥面色大变,朝着那两名狱卒递个眼色后,大步来到润泽跟前,“少主,您有何吩咐?”
男子放下撑着脑袋的手,他手掌摊开,边上的贾官家见状,取过一杯新沏的茶,润泽只是轻啜了一口,他眼角扫向下方一干众人,既不开口,亦没有多余的神色。垂下的双目盯着自己的脚面,映月感觉到袖中沉甸甸的,那块煤炭,像要随时要掉出来一样。
润泽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案几上,随着落定的清脆声传来,飘忽的视线,在唇畔最后的轻勾时落在映月身上,男子手一指,语气轻松,“就她吧。”
如遭雷击,惜春和雅芳杏目圆睁,丝毫反应不过来。映月仰起脑袋,精致的下巴对上男子眼中的笑意后,在收回之际,自顾朝着围场内而去。
身后二人不得已,只得跟过去。
木栅栏被卡死,映月顿住脚步,并未回头,直到二人近身之时,这才沉声吩咐道,“待会开始的时候,你们不要惊慌,要在第一时间躲到积雪后头,箭的速度并不快,我们应该有这个时间。”
纵观全朝,也只有那里能暂时躲避,二人轻应一声,惜春握下拳,望向高处后,声音陡然冷下来,“映月,雅芳,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一起出去。”
女子没有应答,她盯视着高架上的一举一动,正前方的位子,弓箭手已经准备,手臂在慢慢撑开。
她退后一步,眯起的双目睁大,两手左右推开,“跑!”
三人同时朝着不同方向而去,映月刻意放慢了脚步,只见那箭果然跟着自己的脚步走,看样子,只是想耗尽她们的体力罢了。
她飞身朝着堆积的白雪而去,身子一下扑过去,撞得个满身碎屑,她大口喘着气息,后背紧紧贴向那积雪不敢乱动。
围场中央空了,弓箭手并不惊慌,一把取出箭筒内的好几支长箭,搭起弓后,直射向她们藏躲的地方。
雪花四射,映月揉下眼睛,她用手臂挡住崩塌下来的积雪,全身缩在一起。
“要是再躲着,就将那些雪给我铲了!”男子的声音,再度从高台上飘来,映月用力甩下袖子,猫着身后,朝不知所措的另外二人摆摆手。
手上,刺骨的寒意通过指尖蜂拥而上,十个手指头被冻得通红,映月瞅着外头越发猛烈的攻势,无奈之下,只得揉起一个雪团后,扔了出去。
箭如雨林的架势果然弱下来,她站起身子,莲步轻移后朝着外头慢慢走出去,弓箭手搭宫,那箭一路跟着女子的动作在走,只是没有射出去。
映月站在围场中央,四方高架上,一支支冷箭对过来。她不敢轻举妄动,面色竭力平静,却依旧止不住的全身冒冷汗。
润泽上半身微微倾斜,由于距离很近,他能清晰得将映月的神色丝毫不漏的收入眼中,他五指轻屈,只见那围场中央的女子面容污黑,唯一看得清的,便只有一双眼睛。
她一回眸,再次同他对视,这时候,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般惊异,映月睨视着他,润泽的行为如此残暴,这样的人,怎配拥有如此纯净的眼睛?
箭,飞射而来,她退一步,便正好落在她脚跟前,困兽之斗,弱肉强食,她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再怎么坚毅,再怎么能忍,均有被逼急的一日,映月右手紧握着袖口,左手攥成拳后,突然转过头去望向润泽。
那双明目中,没有了隐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熊熊的愤怒,晶亮的瞳仁,紧攫住男子的身影,那肆意蔓延的激愤,恨不能将他一并焚烧,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润泽将垂在胸前的墨发拂开,五指放在案几上轻弹,瞧出的节奏,紧张而冗长,随着最后一击的回音,他视线避开女子,落在了她的右手上。
逼到这个份上,他倒要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1:25 PM
映月紧握住袖中的东西,高架上的人似是有意玩耍,射出的箭,一步步只是逼着她不断后退,雅芳和惜春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三人之间,难以靠近。
她身子侧出,躲过一箭后,朝着那木质围栏用力冲去,男子就坐在露台上,这个时候,她已没有万般考虑,映月袖子轻抖下,手中抓起那个东西后用力朝着润泽扔了过去。
男子唇角抿起,也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他居高而望,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身侧,贾管家面色微变,趁着男子低下头去抿茶之时,大掌轻挥,积成的雪球被击碎,屑渍斑斑,几点落上润泽坚挺的鼻梁处。
他心头陡然感觉到不妙,还未抬头,映月便拿起另一个袖中的煤炭,用力扔进了那顶轿子。
“通——”
声音沉重,没有空寂的回音,她唇畔生笑,看来,轿中真是有人,还被自己给砸到了。
黑色的煤炭撞击上人后,扑通几下反弹出了轿帘,润泽同贾管家均是面色大变,男子一手将手中茶杯挥落在张指挥脚边,双手撑着椅把后起身,大步来到轿前。
望着地上那块黑黝黝的煤炭,润泽那双干净的眼眸突然涌现出杀意,贾管家瞪了张指挥一眼,随后来到轿子边上。
一时间,空气宁谧成死寂,映月站在围场中央,她仰着脑袋,也不惊慌,也不雀跃,神色定在了几人身上。
“少主,是我的疏忽,这……”张指挥吓得面色大变,脚步颤抖着来到润泽身边,却被他一手挥开,“滚!”
惜春同雅芳站到女子身后,润泽俊脸微侧,单手掀开轿帘后朝着里头张望一眼。
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只见他收回手,面容阴鸷,余怒未消,“杀,给我当众射杀。”
映月伸出手去将跟上的两名女子推开,“五月盟一来,就算我没有出此一击,我们都很难活下来。”
二人对望一眼,惜春将沾敷在小脸上的雪渍擦去,“我明白,与其这样被当做玩物般弄死,还不如拼死一搏,我们应该懂得反抗。”
哪怕,是无谓。
雅芳点下头,心中虽然害怕,只是老天并不肯给她们一条活路,“从被抓入北荒营的那日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高架上,弓箭手已经在准备,张指挥气急败坏,手指不断指向三人,“给我杀
映月凝目,瞅着对准自己的弓箭,就在那架势拉开之时,却听得一阵男音再度传来,“慢着。”
就同润泽先前所说的一样,只是这道声音,是从轿中而来。
醇厚的嗓音,其中掺杂着几分魅惑,就像是盛开的罂粟花一样,透着些微堕落,蛊惑迷离。男子的声音,极好听,又如上瘾的毒药,趋之若鹜。
映月冷静下来,或许,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会比轻松死来的还要令人折磨。
“情深意重,”轿中,溢出一阵浅笑,男子的声音顿了下,再度不急不缓开口,“泽,放了她们。”
“放?”润泽声音拔高,面露疑惑。
惜春同雅芳对望一眼,脸上涌现出无比的欣悦,她们同时扯了扯女子的袖口,“映月。”
她小脸紧绷,没有丝毫的希翼以及兴奋,在未走出北荒营之前,她不会信他们所说的话。
“我五月盟用不着那么多人,”轿中男子在沉默须臾后,再度开口,“你们三个之中,我只带走两名,其余的,只要能将她们三人挤兑出去,我照样挑出两名带出北荒营。三天为限,你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二人握住她袖口的手僵住,映月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她顺着周侧围起的栅栏逐一向外望去,那些平日里一道相处的伙伴,一个个,均露出了虎狼之性。
走出北荒营,那便是死里逃生,映月小脸被冻得通红,男子的意思很清楚,三个之中选出二人,那便是要她们自相残杀。
润泽笑了下,轿中男子似乎并无大碍,他走回到先前的位子,朝着张指挥说道,“好,就这样。”
木栅栏被打开,她们三人顿觉举步维艰,那蜂拥在外的人群,虎视眈眈,全部盯了过来。
狱卒将人群赶回地牢中,那里,建了最好的驿站留给五月盟的人,映月还是同雅芳以及李阿婆那几人关在一起,张指挥令人将每个牢房的门全部打开,只在地牢门口锁上大锁,防止有人窜逃出去,袭击五月盟的人。
三人依旧围坐在一起,临近的两座囚牢中,十几名女子围过来,隔着脆弱粗糙的牢笼冷眼睥睨。
映月望着那一双双阴暗的眼神,她目露几分狠戾,朝着那些人说道,“你们要是敢过来,我一个个杀了你们。”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尖利的铁片,那是在挖矿之时找到的,她已经偷偷的将那腐绣磨去,充当防身之用。
一名女子双手抓着牢笼,面颊紧贴过来,“怪不得我们,谁都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三天的时间,我就不信你们一刻都不闭眼。”
边上,更多的人拥挤而来,几十间的囚笼,就听得那声音一阵高于一阵,“就是,谁不想出去……”
“哼,就算我们不争,你们自己也会弄得个窝里斗……”
映月背靠着墙壁,边上,雅芳同惜春紧靠在一起,二人目露惊恐,她转过头去,目光瞅向二人,声音轻柔,“不管别人怎样,我们三个,一定要一起走出北荒营。”
她语气坚定,娇弱的身躯中,迸发出的却是比男儿还要凛冽的决绝,雅芳不自觉的点下头,艰难答应。
“争吧,夺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想出去了。”李阿婆安稳地躺在稻草堆中,身上的破棉絮裹成一团,就露出张脸来。
连着三日,她总算能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了。
夜幕降临,地牢中,点起一盏盏昏黄的油灯,三人依偎在一起,紧紧靠着,不敢阖眼。围聚在外的人,有些已经歇息,有些却仍旧虎视眈眈,咬着不肯放开。
映月双目泛出血丝,她两手环膝,朝着边上二人说道,“你们先歇息会,我来盯着。”
惜春头一沉,枕在女子肩上,“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当然能!”映月头也不回,话语坚毅说道,“我们不止要活着出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肩头,再度一重,雅芳终于坚持不住,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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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1:35 PM
晚风渐凉,嗖嗖地刮入天牢内,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抵御的,不只是寒风,更有生死威胁。
后半夜,三三两两的都已经睡去,映月双目睁大,全身的倦意纷至而来,最后,终抵不过,渐阖上了双目。
牢笼边上,一名女子四肢趴伏在地上,身后跟着好几人,她们脏污的脸上露出狰狞,膝盖尽可能减轻声音地跪在地面上,匍匐向前。
三人靠在一起,全然不知危险的袭近,为首的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根麻绳,在近身几步后,猛地蹿上去,双手用劲套住了惜春的脖子。
身后,原先静望的人群也逐渐蜂拥而来,肩膀被轻撞下,映月惊醒,脖颈处却被一条手臂给勒住动弹不得。
三人被制服,更多的人围在牢笼外只是观望,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惜春面目涨的通红,双手想要挣扎却被两名女子同时擒住,压在膝盖下。
映月双手握住身后女子的手臂,躺在地面上的身子猛地弓起,双手擒住女子的长发,以膝盖重击其面门,那人当场便血流如注,松开了手。撑起身来,映月反应极快,手中拽着的铁片已经划破了手掌,她却浑然不知。
女子疯狂地收紧麻绳,惜春醒目圆睁,边上的雅芳被压在几人身下,亦是危机四伏。
映月想也不想的上前,手中铁片毫不犹豫砸上女子头部,霎时,温热的液体喷射而出,迷住了她晶莹的瞳仁。
女子依旧不放手,她呲牙瞪目,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够狠,谁够下得了这个手,映月没有片刻犹豫,手中的铁片举起后再度砸下,女子面目全非,封闭的地牢中,到处均是浓郁的血腥,惜春感觉到勒住自己的窒息在慢慢松懈,脸上,身上,已经被溅出的血渍染个红透。
最后一下重击,女子头部被用力撞向囚柱,晕死过去。
映月全身气力被抽尽,她一下瘫坐在地上,两个手臂湿漉漉的满是鲜血,顺着手掌心淌下来,原先聚上来的人群,均震慑于这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松开了劲。
雅芳翻身而起,她爬跪着来到映月身侧,边上的惜春张着嘴,反应过来后,已是泪流满面。
“映月——映月——”
三人抱作一团,颤抖的身躯紧紧相靠,惜春握上她的一只手,却见她下意识一缩,手掌蜷了起来。
“映月——”
女子惊呼,只见她掌心中已是血肉模糊,方才并未察觉到的疼痛,如今也清晰浮层上来,惜春紧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我们怎么办啊,难道真要这么死了吗?”
映月依旧吃痛,晶莹黑亮的瞳仁轻闪,她一手拍着惜春的背部,脑袋随之虚弱枕上,“不要怕,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我们三个,一个都不能落下,知道吗?”
“映月——”雅芳靠上前,她双手环住女子的脑袋,身侧惜春也随之挤到一起,“从我们被抓到北荒营起,这儿,就只有我们三个能相依为命。”
不远处,李阿婆侧个身,依旧熟睡,虎视眈眈的人群虽有觊觎,却不敢妄自行动,逐个退到了边上。
茫茫大雪,牢笼上方的天窗,漫刻出一幅美妙的雪景,映月小脸微抬,她咬着干涸的下唇,这个北荒营,她一定要走出去。
翌日清晨。
地牢的锁被打开,外头,没有了那沉重大门的阻隔,白亮的阳光一一照透进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奇怪的是,外头竟没有一人看守,映月弓腰来到宽敞的场中央,雅芳跟在身后,一手握住她手腕,“我去找些吃的过来,这帮畜生,想活活饿死我们不成。”
“现在,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惜春有所担忧,却见女子一摆手,压低声音说道,“我自己会当心的,你们去找找看可有别的出路,午饭之前,我们再到这里汇集。”
映月望向周侧,远处,高大的灌木足有一人多高,说不定,真能找出一条出路,“你自己当心点。”她说完这句话,便径自朝前而去,雅芳见惜春杵在原地,忙推了她一下,“你快跟上去,不要担心我。”
女子犹豫片刻,见雅芳已经掉头,她只得压下担虑,跟在了映月后头。
悬崖陡峭,一整面石壁,人只能背贴着走,映月正望前方,朝着想要跟上的惜春说道,“这儿地势险恶,很难被察觉,你在山脚下等我回来,不要乱走。”她望了悬崖下一眼,脚步禁不住后缩,“我在这等你。”
映月点下头,她双手抓着两边的石壁,脚步平移着朝前而去,说不定,山的另一面便是出路。
乌云,散在头顶,沉淀着白雪皑皑后,显得越发沉重,像是挥手泼开的浓墨,又像是战火连天的旗鼓声声,抨击在人的心头,很难散去。
映月屏息凝神,脚下踢落的石子顺着壁沿一路而下,摔落的声音夹杂着空旷,直落谷底。
路过悬崖时,全身已被汗水浸湿,她一个侧身,却发现眼前竟是豁然开朗,偌大的空地擎在半山腰,烟云萦绕,寒枝独领而出,走不过几步,就刮的面颊生疼。
映月单手挥开挡住的阴影,一眼望去,眼前不过三步之外处竟停着一顶轿子,细看之下,正是昨日她所见到的那顶。
轿帘静静地贴在一起,仿佛没有缝隙,她双拳紧攥,喉间艰难地哽动下后,一步一步朝着那顶轿子走去。
站到跟前,隐约,仿佛有呼吸的声音穿透出来,映月略显紧张地朝着四周张望,却并未见那四名轿夫的身影。
莲步轻移,伸出的手在触及那轿帘后缩了回来,犹记得,男子的声音邪魅致命,映月眉头轻蹙,不消几时,手又收了回去。她转过身,可却又像被什么牵引般,在猛地回头之后,单手掀开了轿帘。
里头,空空如也,铺着锦色毛毯的轿底宽敞一片,四方,均垂挂着美人珠帘,好不奢华。
“偷偷摸摸的,连顶空轿子也不放过。”男子的声音,近在咫尺,映月急忙抽回手来,刚旋身,便差点撞上一具结实的胸膛,她顿住脚步,强自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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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1:47 PM
玄烨居高睨望,身前的女子只及自己胸口处,她脑袋微扬,扣着的绷带还未解去,面庞脏污不堪,双目只是谨慎地瞪着他。
男子墨发披肩,双手环在胸前,俊美绝伦的五官犹如刀刻般,轮廓消刻得很深,嘴角,在对上她眼中的防备后,慢慢噙起,本该是一副隽美的面容,可是看在映月眼中,却平添了几分戾气,有那么一种人,他不消言语,神采之间,便能给人以致命的蛊惑,让你心神难安。
狭长的凤目,剔透出来的……
映月紧盯着男子的眼眸,在微微眯起之时,整个身子朝后退一步,他瞳仁中,闪现的是异于润泽的邪恶,顺着肆意而开的眸光,攫住她那一闪而过的惊恐。
“我找错地方了。”映月想起那三日之约,她压下眼帘,想要从他身侧穿过去。
男子并不如她所愿,袍角飞扬后,长腿跨在她身前,“找错地方,你在找什么?”
映月不得已,只得顿下来,“今日北荒营特赦,我就是出来走走,到了这半山腰,才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是么。”
玄烨性感的薄唇轻启,阴柔的语气,极魅,极邪,高大的身影,已然遮去女子顶上光阳,“想要逃走,这儿也绝不是出路。”
映月环望四面峭壁,地势险恶之余,天气亦阴寒的吓人,“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你不放手,我们休想活着出去?”
男子不置可否,望着她面上凸显出的几许愤怒,他薄唇浅勾,语气无情,“是!”
映月心头一沉,生显出绝望,“我们三个,能不能同时走出北荒营?”
她面带希翼,男子侧着脑袋,那声音,映月熟悉极了,就同他当日在轿中的语气一模一样,“不能,”他顿下,邪肆启音,“我说过,三个之中,必要留下一人。”
女子不再出声,这样的人,就算求他都不会有什么用,映月见他依旧挡着,双手抬起后用力将他的腿推开。
“去哪?”玄烨望着她擦身而过的背影,略带调侃说道。
映月径自向前,俯瞰而下,她眼神犀利,只是顺着来时的路望去,“等死!”女子握了握拳头,脑袋转过来半边,睇着他那副邪魅的面容,“我放弃了,乖乖回去等死。”
玄烨在与她对视间,捕捉到她眸中的一丝敏锐,那一角泄过去的阳光,岂是放弃。
就在映月大步朝着山脚下走去时,男子掌心挥开轿帘,钻了进去。
惜春左等右等,心中不免担忧,望着陡峭的山岩,她刚要冒险上前,却被突然搭在肩上的柔荑给止住脚步。
惊慌失措的回眸,见到身前的面容后,她忙拍了拍心口,“雅芳,你吓死我了。”
“嘘!”女子修长的手指竖在菱唇前,一手将她拉至岩石后,“映月人呢?”
“去找路了,”惜春将脑袋探出去,头也不回说道,“去了这半天,怎么还不回来。”
雅芳抬起头,望着不见天日的悬崖,她背靠石壁,颓然说道,“惜春,这儿是北荒营,除了五月盟,谁还能带我们出去?”
女子转过头来,眼神已然沮丧下来。
雅芳睬着她的双目,一手拉住她的皓腕后靠上前一步,“惜春,我们三个之中,就数你是最好看的。”
她面带不解,嗫嚅开口,“雅芳?”
“虽然映月说了,要我们三个一起走出北荒营,可是谈何容易?我们的命握在人家手中,就算是真要我们自相残杀,又有什么办法?”雅芳一手掏入袖中,摸索片刻后,拿出样东西放在惜春手上,“这个,你拿着。”
她端详着掌心中的瓷瓶,微微握紧后,忐忑问道,“这是什么?”
“白玉露,我偷偷用平日积攒下的几粒碎矿和狱卒换来的,”雅芳落底声音,凑到她耳边,“他们说,外面,那些南方的女人都用这些,一白遮三丑,这个最好不过了。”
惜春面露几许欣喜,她双手把玩着那个精致的瓷瓶,“那映月也有吗?”
雅芳眼帘低垂,双手交叠在一起,她面带正色,朝着希翼的女子说道,“惜春,如果决定权在你手中的话,三个之中非要留下一个,你会留下谁?”
她一顿,雀跃的神色僵硬在脸上,惜春望着手中的瓷瓶,“雅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如果我们三个真要同时站到一起的话,五月盟选人,定是以容貌为准,惜春,难道你不想走出北荒营吗?”
“我想,”她回答的斩钉截铁,喉间,那伤口随着呼吸犹在隐隐作疼,“可那是映月,不是别人,我们说好了,谁都不会丢下对方的。”
“对!”雅芳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你以为我想吗?可不那样的话,我们三个谁都别想出去,我并没有害她,这只是个机会,惜春,你不要的话,就让出来吧!”
一时语塞,她找不出话来反驳,手中的瓶子正如她此时的心情,惊涛骇浪,不断翻腾。身后,沿途而来的脚步声愈见清晰,雅芳急忙抬头望去,先一步挡在女子身前后,轻柔说道,“映月,你回来了。”
她一天一夜未阖眼,神色显得有些疲倦,“我们回去吧。”
越过雅芳,在离惜春几步之远时,女子双手掩饰地垂在身侧,右手不着痕迹的将那瓷瓶偷偷藏入了袖中,“怎么样,映月,找到什么了吗?”话音落定后,她同雅芳对望一眼,才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没有,那边只是悬崖,压根没有路。”
惜春紧抓着袖口,在女子走出几步后,紧随了上去,雅芳望向她的侧脸,二人明了,谁也没有说破,一路上,均是沉默的各藏心事。
回到地牢中,却发现地上已是湿漉漉一片,脏污的人群围聚在各自的牢笼中,不知在争夺什么,“让开,我先——”
“你们都滚开,”一名女子扯开堵在跟前的人墙,双手掬起水后拼命往脸上浇去,相互之间推搡,更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
“就这么点水,谁敢和老娘抢!”
“你当你是谁啊,滚开——”
映月掀下眼帘,径自走入牢中,李阿婆像是才睡醒,见到几人进来,半坐起身子,“就这么点水还抢个不停,也不知道人家五月盟看不看得上。”
“李阿婆,出什么事了?”惜春先一步来到她身侧坐下。
“方才狱卒给每个牢房派发了一盆水,说是只要将脸蛋洗洗干净,这话够明白了吧,”李阿婆挪下位子,整了整身下的稻草堆,“这走到哪啊,靠的都是一张脸。”
三人相视而望,映月走到角落后,双腿屈起,只是仰望着天窗外。
雅芳深呼入一口气,那盆清澈的水就放在牢房中间,她上前几步,倒映的水影中,能看见自己那辨不清五官的脸。
“你们洗吧。”映月脑袋侧靠着囚笼,扭过头来说道。
雅芳将视线从盆中抽回来,她喉间哽动下,几步走到女子身侧,“映月,现在不是犟的时候,你忘记我们说的了吗,要一起走出去。”
惜春撕下一片袖子,浸湿之后回到她身边,“雅芳说的不错。”抬起的小手略带几分心虚,湿布巾沾上她小脸时,映月冷的一缩,也没有拒绝。
并没有使多大的劲,随着湿巾的擦拭,露出的是一张白皙的小脸,纤细的柳叶眉下,肤如凝脂,天然去雕饰。她双目迷离,只是瞅着牢笼外,并没注意到惜春突然顿下的动作,雅芳侧目望去,她小嘴惊叹的微微张开,有些吃惊,“映月,你——”
作者:
418693181
时间:
2012-10-18 02:06 PM
回复 418693181
看过了~没有断
Dolphin_0916 发表于 2012-10-18 01:08 PM
一楼都编辑过了......
刚好我翻到 虐妃 看到全章......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2:29 PM
回复
9#
418693181
我还以为你说2楼,后来转去一楼才看到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2:30 PM
原先出神的女子从惜春手中接过湿巾,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怎么了?”
“你,你长的真好看。”雅芳不自然地反应过来,双目盯在她小脸上。
女子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眉目清秀,却分明带着让人别不开眼的气质,映月摸下脸颊,眉头轻蹙起,“我长得那样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见。”
平日里,她们都扎堆在煤炭矿中,整天连个洗脸功夫都没有,映月又是比她们先来到北荒营,这样的面容,自然也是第一次才清晰看见。
雅芳同惜春走到水盆前,掬起水后,轻声清洗起来,黑色脏污的炭灰层层褪去,漂浮在水面上,心思难测。
地牢中,黑色的血渍凝固在杂乱的稻草堆中,到了第三日,四周竟是出奇的平静,也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尖利的声音,阵阵刺入耳膜,倚靠在墙壁上的映月猛然惊醒,睡意全无,她揉了下眼睛,就看见惜春双手捧着脸,缩在角落一个劲尖叫。
“惜春——”
她激灵起身,大步来到女子跟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脸,我的脸……”惜春使劲朝着墙角缩去,双手掩住面颊后怎么都不肯松开,“映月,我怎么办,我走不出去了,我要呆在北荒营了,我不要……”
她用力按捺住她不断挣扎的双肩,雅芳也已清醒过来,她双膝屈起,两手下意识的贴上自己的脸,在确定了没有异样后,这才缓缓松下口气来。
映月瞳仁微闪,柔荑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后,向两边拉开,惜春披头散发,脑袋使劲垂着不肯抬起,原先白净的面颊,如今已是红肿满布,狰狞的疙瘩顺着下巴一直蔓延到前额,根本分不清原先的长相。
“怎么会这样!”映月大惊,掌心拖着女子的脸颊后大声问道。
惜春靠着囚柱不断哭泣,雅芳几步上前,女子微抬起的双眼肿成一条缝,直到她凑到跟前,才面色惊讶开口,“雅芳,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没事?”
她摸了摸脸颊,望着映月回望的眸子,雅芳亦是面露不解,“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惜春一把将身前女子推开,“我们用了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你的脸没事,我变成了这样,雅芳,你告诉我……”
映月已经听出个大概,望着周侧不断围上来凑热闹的人群,她愤怒转身,只见,雅芳面露惊慌,紧接着退了一步。
“你给她用了什么?”
她逼上前一步,雅芳退一步,脚后跟已经碰触到墙壁,退无可退,“我给她的就是白玉露,你看,我也用了。”话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映月跟前,“这是我买通了狱卒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你该不是怀疑我动了手脚吧?”
惜春躲在边上,两个手肘蒙着小脸,并不敢见人。
映月将瓷瓶接过手,盖子旋开之际,有幽香的味道传递出来,瓶口处,残留着白净的凝露,她走到蹲着的女子跟前,“你的那一瓶呢?”
惜春将瓶子放到她手中,打开的时候,一样有芳香的味道,却在瓶口的地方残留着暗红的滴露,同方才那一瓶大为不同。
映月拧着小脸,松开的手掌握紧后,起身,将那一瓶递还给雅芳,“你的东西,拿好了。”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亲切,女子凝目,瞅着她掌心中的东西半天没有接手。
相惜的情谊一下被拉开,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鼓声隆隆,“快点,都出去!”
狱卒不断催促,映月睬了雅芳一眼,谈不上责备,眸光却是淡如水,外头的人已经络绎走出地牢,她回头拉起惜春的手,用力将她拽起后,声音明朗说道,“走!”
“映月——”
她一手捂着脸,声音害怕不已,“我是不是只能呆在这了?”
抓紧的小手紧了紧,映月侧过头,嘴角微微展开,“你不要害怕,我说了,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映月将另一手中的瓷瓶用力丢出,瓶身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囚柱上,顿时,击的四分五裂,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粗糙的枯木遗流下来。雅芳原先跟着跨出的步子一顿,杵在原地。
望着女子决然而去的背影,她避开了满地碎屑,“映月,我真的没有……”
她依旧头也不回,雅芳面露愠色,追上前去,“是,我是自私,我将那药给了惜春,却没有想过害她,你为何不想想,谁不是自私的?难道她不是吗,映月,那药只有两瓶,她用了,她想要丢下的,也是你——”
脚步,在最后迈起的一个用力间,顿住。
惜春跟着停下来,她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双手用力握着女子的柔荑,“映月,对不起,我只想用了好看些,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想过将你丢下……”
窝在墙角的李阿婆抖了抖身上碎屑,站起身的时候,一双浑浊的老眼在三人身上巡过,蒙上灰污的瞳仁最后定在了映月身上,她蹒跚着朝外走去,在擦身之际,望向女子说道,“能走就走吧,谁不自私?孑然一身出去最好,要不然,这自相残杀的场面,终有一日会呈现的。”
映月瞅着李阿婆留下的侧脸,五指在感觉到身侧女子的用力后,回握住,“我们走。”
惜春面露欣喜,大步跟在了她的身边。
围场上,聚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静谧到一点声响都没有。润泽站在高台上,五月盟的人已经备好一切,似乎随时准备出发。
那顶轿子,依旧停在原处,好像都不曾挪动过一样。
映月仰着小脸,细致的肌肤上,娥眉螓首,她面容姣好,楚腰蛴领,润泽环视而过的目光不经意对上,走上前一步后,薄唇也随之展开,“这个粽子,长的还不赖。”
她睁大双目,男子飞扬而起的袍角呈现出一种盛开的养尊处优,就掀在她头顶,白色的衣衫不染纤尘,随着风云涌动,龙涎香的味道也一寸寸散发出来。
“怎么,还是三个?”他皱了下眉头,面色变得极快,纯净的眼眸中已经显露出不悦。
惜春将下巴贴着胸口,自始至终,不敢抬起分毫。
雅芳面色镇定,三个人被张指挥特意安排在前头,身后,已有女子不断推搡,想要博取这最后的机会。
“回少主,三天之中,死了一个。”张指挥命人将先前的那名女子抬上来,映月目不斜视,腰部却在身后被猛地一击,差点痛呼出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紧挨着自己的女子目露凶光,她咬牙瞅向自己,眼眸中已见血红。
“怎么死的这么惨?”润泽望着那具血渍斑斑的尸体,“谁做的?”
张指挥目光随即扫过来,一手指着映月,“就是她。”
“哦,”男子轻应一声,语气,显然是不以为然,“够狠的啊。”
映月一颗心吊了起来,她看见润泽的眼神黯了下,目光直直落在女尸身上,“她,可还有何亲人?”
“回少主,还有一个妹妹。”
“在哪?”润泽抽回视线,双目再度瞅着映月。
张指挥来到人群跟前,手中的鞭子一下下击打在手掌上,停顿之际,指向了映月,“就是她!”
“带出来。”润泽向后走了几步,双手搭落后,坐了下来。
映月只觉肩头被一撞,侧身望去,竟见原先站在身后的女子已经走出人群,她站在众人跟前,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后,回过头来,目光阴鸷地落在映月脸上。
“两个之中,其中一人,就是她了。”润泽指了指那名女子,张指挥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少主,您的意思是……”
“五月盟,怎能看她孤零零一人留在这,所以,你们三个之中,只能再走出一个。”男子说这句话之时,目光落回映月脸上。
张指挥神色明了,听完后,忙不迭地哈腰上前,“少主果然是菩萨心肠,佩服至极。”
雅芳同惜春同时一怔,面上原先的镇定已经消散,映月望着女子眼中的欣喜,心头,突地聚上一层满满的愤怒,她眼角顿露犀利,边上的惜春双手掩住面颊,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张指挥听到声音,恶言相向地转过头来。
惜春被一吓,哭咽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口,小脸也不自觉抬了起来。
润泽直视而来,目光在瞥见女子的面容后,露出几许嫌恶,他修长的手指撑起半边面容,脑袋微侧,“你们,谁想出去?”
映月对上他嘴角勾起的浅笑,那一声轻问,也不过是他随口兴起,嘴巴动一动,生和死,都在他们手上。
“谁,不想出去?”
润泽睇着她面上的恬静,食指在薄唇上轻轻抚过,“你想?”
映月望了身侧的雅芳同惜春一眼,身后,那是一双双渴求的目光,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要想活下去的人,都想。”
“呵——”
男子唇角逸出笑来,高挺的身子突然站起,脚踩烫金靴,一步一步朝着高台下而去。白净的袍角在搭起的木栅栏上寸寸抚过,惜春紧张不已,一把用力抓住了映月的手腕。她顿觉吃痛,睁眼间,男子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头顶被遮去半边阳光,黑色的身影一动,她小巧的下巴却是被男子整个攫在厚实的手掌中,五指,足以将她整张小脸都包拢进去。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8 02:36 PM
映月微惊,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正若有若无摩挲着她颊侧的细嫩,润泽睨视着身下的小脸,手腕突然一提,映月不得已,只得踮起了脚尖。
惜春抓着她的一手,雅芳见状,柔荑亦是紧紧抓着映月的皓腕,润泽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手掌猛地收起后,将她贴向自己,“是么,想要活下去?”
她艰难地踮着,语气丝毫不肯软下,“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就不想吗?”
润泽握着的手掌,忽地用力,将她紧咬的牙关松开,“我用不着偷生,因为,我主宰着你们的命,贱命!”
他胸膛处剧烈的起伏,女子的话,似乎完全激怒了他,映月将双手从她们掌心中抽出,覆在了男子手背上。
她下巴被钳制,不得不扬起,两手按在润泽的虎口处后,用力将他的手向下拉,“我想要活,那我的命,就不贱!”
她的声音,犹如一下重击,话虽平凡,却使得男子心头猛地一软,仿佛砸在了最为脆弱的地方。映月趁着他出神,下巴一下脱开他的手掌,细嫩的下颔处,五指指痕清晰交错。
润泽眯了下眼睛,瞅向女子的眸中,带着几许异样。
映月的目光穿过他的耳畔,落在那顶轿子上,润泽瞅着她的侧脸,那一种不屈,却让他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他近身上前,黑暗的身影压下,晶亮的瞳仁中,怒意,烧炙的如火如荼,“当你想要活却不能活的时候,区区一条命,不是轻贱是什么?”
男子的声音,几近怒吼,映月睨着他的眼角,一眨眼间,泄露出的,是一抹难以捉摸的隐痛。
“少主,少主您息怒——”张指挥适时上前,挡在映月跟前后,朝她用力瞪了一眼。
周侧,五月盟的人察觉到异样,纷纷围了过来,映月轻咬下唇,这个时候,不宜再用言语相激。
雅芳握下手掌,她手心里头全是冷汗,卡在喉间的话几次犹豫,眼神更是警惕的在二人间来回,润泽忽的侧望而来,女子躲闪不及,同他四目相接。
明亮细碎的阳光透过他的头顶,迷住了雅芳仰起的小脸,男子环起双臂,脚步移到她跟前,“你呢?”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还带着余怒未消。
雅芳不着痕迹地睬了身侧的映月一眼,她唇干舌燥,声音亦是很轻,“我想出去。”
“哈哈——”
男子听闻,突兀而笑,飞扬的眉角肆意展开,周围想要聚过来的人群纷纷面面相觑,杵在了原地。
“你呢?自然也是了?”润泽嘴角含笑,望向一边的惜春。
女子压着脑袋,双目瞅向自己的脚尖,他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
“呵——既然这样,”润泽丢下半句话,旋身,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尸,“你们就做场自相残杀的戏给我看看,说不定,我看的高兴了,真能将你们都带出北荒营。”
他大步走上露台,高傲的身姿,将卑与贱,划分的如此清晰。
雅芳站在二人几步外,她望了眼她们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神色,随即冷下。映月感觉到胸腔处压抑的紧,身后,一声声幸灾乐祸嗤之以鼻,既然走不出去,各人也就索性等着好戏上演。
“映月——”
惜春不安地扯下她袖口,红肿的面容转而望向雅芳,“我们,真的……”
望着雅芳防备的神色,女子声音黯淡,菱唇动了下,“当初说好的,我们三个要一起走出去,谁也不丢下谁,雅芳,在地牢的时候,我那么相信你。”
“那瓶东西,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了,是,我想要出去,可我没有想过害惜春,”雅芳激动地走上前,“那只是一瓶白玉露而已,真的没有什么。”
远处的高台上,男子悠闲而坐,映月望着她眼中的急迫,在周遭的窃窃私语声中,心,反而平静下来。
他们想要看的,无非就是一场戏。
手无寸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贝齿暗咬,在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后,这才意识到松开。
或许,自己可以赌一把。
映月垂下的眼眸,像是燃起的明火,簇焰熊熊,这场戏,她选择落幕,另一方面,这把双刃剑,更要亲手试探自己最亲的朋友。
“雅芳——”她张了下干涩的嘴唇,心里,突然很是紧张,“我和惜春放弃的话,你也放弃,好吗?”
雅芳同惜春均是一怔,台上男子以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并不插嘴。
阖上的轿帘,只留下一道罅隙,男子隐在黑暗之中,狭长的眸子喜怒不明,嘴角,呈现出魅惑的弧度,轻微展开。
惜春轻拉下女子的袖口,雅芳望着映月那双用破布缠裹起的手掌,心头当即一酸,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好!”
张开的小口,轻吐出这样一个字,有些模糊,却异常有力。
映月挽起唇畔,望向前头的眼中,多了些许豁然,轿中,男子以食指轻轻拨开轿帘,邪肆的目光同她不期而遇,她双目微眯,只见玄烨放下轿帘,高大的身子再度躺回去。映月眼见那轻巧的帘子随风轻扬,贴合的瞬间,心头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人头攒动,张指挥朝着狱卒们使个眼色,围在边上的人一下下挥舞手中长鞭,这才让那喧闹沉寂下去。
润泽双腿交叠,手中的茶盏随着抿茶的动作而静止,男子余光扫向众人,顿显阴鸷,“一个都不想出去了?”
雅芳站在二人身边,映月听闻,螓首说道,“出不去,索性也就不想了。”
润泽抬眸,食指在杯沿漫不经心地打着转,“想不到,情谊,果然很深。”
天空中,阳光隐退在丛山之间,鹅毛般的大雪消停了几日,如今,再度沉闷的压下来,冰凉的,一片片顺着散落下的碎发沿尖滴落。
“少主,大雪将至,今日若不启程的话,属下生怕,沿途会遇上雪封。”贾管家弯下身,凑近说道。
“真麻烦!”润泽面露不耐,食指轻挥几下。
他正起身,睨视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即刻启程,”男子负手在身后,挺拔的身影踩在寒风中,凤目瞅了下方一眼,“将她们三人带上。”
“是。”贾管家轻应,朝着边上人做个手势。
映月怔楞,在男子大步走出去好远后,这才面露雀跃,扬起笑容。雅芳同惜春吃惊不已,最先反应的,莫过于张指挥。
“少主,少主慢走,您的意思是说,她们三个也……”
五月盟的人已经开始启程,贾管家大步跟在润泽身后,在张指挥再度跟上之际,他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随手那么一丢。
“这些银子,足够买下你整个北荒营。”
张指挥急忙伸出双手,将那叠银票齐数勾去,台下三人被推搡着跟在五月盟后头。映月迈开脚步,那顶轿子被先前的四名轿夫抬了起来,自始至终,里头的男子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回头望向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人群中,李阿婆挥了挥手,脸上展露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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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2:37 PM
半个月后。
暮霭沉沉,抬眼望去,天际整个压在五月盟头顶,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一片豪奢,衬着廊檐上婴孩手腕般粗细的北海夜明珠,越发剔透宁祥。圈圈光晕,包揽万象,黑云涌动下,皇城似有告急。
急雾袭来,只在五月盟上方留下个口子。残月吞噬,临空一道闪电急速而来,哗啦啦——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让人禁不住掩起双耳。
接二连三,原先灰蒙的天空被打的忽明忽暗,狂风肆虐,垂在长廊上的琉璃宫灯被甩在墙面上,摔个四分五裂!
风驰雨骤,顶上瓦片啪啪作响,没过多久,早已是水雾腾腾,一院之隔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半倾而下的屋檐,俨然成了四道瀑布,将整个五月盟围在中间。
一身灰色的粗麻裙摆拾阶而上,走在廊子中央,地上积起水渍,脚上单薄的绣花鞋踩上去,湿了个透。女子驻足,那两道柳叶眉弯起,叹口气,“什么天嘛。”
手上的托盘空置,她拎在手中,看着突来的暴雨索性就慢慢走。这雨,来的太过突然,半边身子被打湿,才走几步,就碰见东宫而来的另一名丫鬟。
“楼儿——”迎面而上,映月脚踩在积水中,感觉到分外难受。
被唤作楼儿的女子年方十四、五,听到叫唤,小脸一抬,双眼笑如弯月,“映月。”
双手的红木托盘上,放着一碗浓黑药汁。
“这是送往哪?”
楼儿望望周侧,见无旁人,这才示意她走到边上,菱唇轻启,声音压低说道,“这是给爷的。”
映月听闻,若有所思,心想不过是碗药罢了。
“好了,再不送去就误了时辰,我去去就来。”楼儿从她身侧跨过,才走几步,却又折回说道,“要不你在这等着我,我同你一道回去。”
映月一听,本就心存几分好奇,如今听她这样开口,便欣然点头,“好,我等你。”
楼儿走出几步,来到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前,外头空无一人,就连本该挂在门口的两盏灯,也已经熄灭。只剩一个空壳子在那冷眼瞅着自己。
“主子——”
她轻唤,声音抖的不成,抓着托盘的两手全是冷汗,楼儿嘴唇哆嗦,她四处张望,手指紧紧掐入木质的边沿,隐约,那杯盏轻声战栗的声音,如此明显。
里头,没有定点声音。
‘哗啦啦——’身后,冷不丁打下一个闷雷,女子陡然绷紧,颤颤巍巍,素手推开门走进去。
‘吱——’古老而悠长,嘶哑声被拉开。
楼儿望着漆黑的大殿,一下竟不知该往哪走,声音怯弱,在原地站上半天,女子这才嗫嚅开口,“主……主子,奴婢,给您送药……”
全身的每根经都拉到极限,只要一点声响,就会咻然绷断!
耳畔,却清晰听到男子的呼吸声,楼儿端着的手,松了紧,紧了握,身上,已经灌满冷汗。
“过来。”蓦的,一道声音极地传来,明明对方应了话,楼儿却并未感到些毫雀跃,男子的声音,如修罗恶刹,平仄、冷冷冰冰。打在心头,犹坠入三千寒冻般,浑身战栗。
她一下,不知该往哪走,步子刚踩出一步,手腕就被大掌紧紧扣住,这惊吓,差点让她端不稳那托盘,男子的手……好冰,同那死人无异!
映月在殿外不断张望,等了须臾,不见楼儿的身影。
“怎么还不出来?”她未免有些焦急,才要走上前,就看见掩实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人来。
步履蹒跚,应是一位服侍的老妈子。
眼见她将门阖上,映月见楼儿还是没有出来,思忖片刻后,还是上前,想要问个究竟。才走几步,便觉怪异,那老妈子身上的服饰,竟同楼儿今日所穿戴的如出一辙。再靠近之时,映月惊地止住脚步,站在原地,面色惊骇,那样子,煞是吓人。
女子也注意到跟前的映月,她倦怠萧索,用力挤出抹笑,那张本该细致滑腻的小脸,却生出褶皱,一条条,错综复杂。三千青丝,大半成了苍老的银白之色,楼儿自身并未察觉,只是抱怨道,“映月,这送趟药,仿佛过了几十年似的,好累。”
映月怔忡,兀自沉浸在惊恐中,难以自拔。
女子端着托盘的两手,形同枯蒿,皮色老态,已然皱皱巴巴。
肩上,挂着一根晶亮银发,映月伸手将它取下来,这头发,较楼儿的更为夺目,应该是属于真正的银色,发丝很长,一半还缠在她脖子上。眼角亮起的惊讶,在瞠目结舌中被吞咽下去,五指不着痕迹握起,捎带,将银丝缠在掌心中,带着些微痒的触觉。
“映月,爷喜清静,我们快些离开。”兀自怔楞时,楼儿拉着她的手肘,示意地轻扯下。
“哦!”应一声,她全身不住打着冷战,一手拿着朱漆色的托盘,另一手,将她搀扶过来。
脚步深浅交错,每个迈力,却是步履蹒跚,映月忍不住向后张望,那间屋子的大门紧闭,看上去,并无异常。
心中的震惊,久久没有平复下来,楼儿对于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显然没有察觉,映月不忍说破,只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将她送回东苑。
五月盟,是帝释王朝最大的山庄,外面看来,气势磅礴,更甚至,不比皇帝的金銮殿差,而其内,更分为三十六阁,七十二院,一整片庄园,占据了小半个京都。
自从来到五月盟后,映月就再没见过先前的贾管家同润泽,安排事务的,均是一名嬷嬷,人人唤她月娘。
长廊上,拼接整齐的大理石石面光亮可鉴,蒙蒙细雨将整个天际笼罩在灰雾中,映月端着托盘,来到西苑的一处阁楼前。
两名丫鬟已在外头候着,见她过来,便将殿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莲步轻移,水墨浓香,刚踏入一步,便听得一阵杯盏碰撞之音传来,哗啦啦的,屋里已经乱成一团。
“亦主子息怒——”
丫鬟嬷嬷们急忙跪下来,映月望着这个新主子,只见她一袭水红色寝衣披在肩头,墨发垂在腰际,娇弱的身子站在宽敞的殿中央,赤足踩在那绵软的毛毯上。
“昨夜侍寝的,是玥姬?”
跪在近身的丫鬟颤颤巍巍,脑袋点在胸前,不敢抬起分毫,“回,回主子……是……”
“[粗俗词语过滤-#0024]![粗俗词语过滤-#0024]!”
亦蔷一手将桌上的杯盏挥落,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丫鬟的半边面颊上,顿时,那细嫩的肤色呈现出红肿,女子却依旧一动不动跪着,一声疼都不敢喊。
“那玥姬不过是丫鬟命,今儿个,倒先一步侍寝了!”亦蔷面露愤恨,随手将能砸的东西悉数丢掷,也不管是否伤了她人。一屋子下人就那么跪着,谁都不敢吱声,须臾后,女子气喘吁吁,艳丽的美目突然顿在映月身上。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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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2:38 PM
手中的托盘仍旧牢牢抓在手中,映月行礼,双手摆在身前,“奴婢映月,是才分到憩园阁的。
亦蔷余怒未消,又是骄横的主,这五月盟内,后院,正如后宫一般,为了争宠,手段亦是无所不用其极,“新来的?”
映月双目低垂,语气不急不缓,“回主子,是。”
“那好,”女子面露倦怠,发泄一通后索性在贵妃椅上侧躺下来,“你去西宫走一趟,看看那[粗俗词语过滤-#0024]是否还留在那,若是少主问起的话,你就说你是新来的,找不着路才闯进去的,”亦蔷美目瞅着女子压下的双肩,涂满丹蔻的手指,相互把玩,“若是……”她顿了下,眼神忽而转为犀利,义正言辞,“你敢将此事扯到我身上的话,回来,我定撕了你的嘴。”
映月听在耳中,她虽知这迷路的理由不可信,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奴婢知道。”
走出憩园阁,天还未完全放亮,细雨将整条长廊的阴角打湿,她信步走去,不知不觉,脚步放慢下来。谁都知道,这西宫是少主的住处,岂是她一个粗使丫鬟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白皙清秀的眉宇间,轻轻皱起,在驻足犹豫之时,映月突的眸光一亮,下定决心后毅然朝着西宫走去。
绿竹环翠,好一片盎然的景色,她蹑手蹑脚来到殿门口,这儿,却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正上方,宫灯燃点,在门廊前洒下一片阴暗的余晖。
映月杵在门口,脚尖踮起后朝着内殿张望,里头,却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敢多作逗留,生怕被人瞅见。
单脚跨进去,踩在绵软的毛毯上,犹如置身云端,她屏息凝神,双目更是警惕地瞅向四侧,穿过大殿,隔开一座屏风后,应该就是少主歇息的地方。
脚步才刚放下,她刚探出脑袋朝着里头张望,就听得男子的声音错开那旖旎在地的纱幔,传了过来,“谁?”
映月一惊,忙福身行礼,“奴婢是憩园阁的丫鬟,昨儿亦主子受了凉,身子微恙,奴婢不敢怠慢,斗胆向少主知会一声。”
她心头发怵,自知这个借口有些差强人意,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里头,沉默半刻,就在她一颗心悬起之时,男子竟开了口,“你进来。”
映月松下口气,内殿中,清新的香薰自烫金炉中流溢出来,暧昧横生,她拳头轻握起,余光在再次行礼之时,不着痕迹地朝着榻上张望而去。
润泽单手撑起脑袋,慵懒的身姿朝外侧躺着,精壮的身上,仅以一条丝质的床单遮掩住腰下风光,映月并未细看,目光掠过,朝着男子身后望去。
“这儿,没有别人。”他一眼看穿,话语落定,更是撑起了上半身。
锦被轻滑,露出肌理分明,殿内的温度随着烛火的蹭燃而上升,映月退也不是,只得将眼帘微微压下去。
润泽径自起身,纯白的寝衣随手一披,映月趁机瞅向四侧,殿内似乎并无欢爱后的痕迹,空气更是清淡雅致。
身前,感觉到暗影压下,映月蓦地回神,男子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她顺着望去,只见一件女子的寝衣散落于此,手工绣制的牡丹妖娆夺目,平添暧昧。
映月目露不解,润泽嘴角一勾,忽然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我想要,女人。”
她怔忡万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神色微变,双目戒备地瞅着他。男子喉间哽动,呼出的气息,变得分外灼热,那双干净的眸子,更是转为深邃,在映月眼中变得越发深沉……
“告诉你主子,明夜,由她来侍寝,”润泽避开女子的目光,他转身,胸腔处那抑制不住的欲.望正升腾而来,一波复又一波,犹如万蚁吞噬,强忍不住。男子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一手撑在边上的桌沿,“滚下去。”
映月望向他倾下的背部,福了福身后便大步退出去。
回到憩园阁,亦蔷仍旧躺在先前的贵妃椅上,见到她进来,眼皮抬了下,“怎样?”
“回主子,西宫只有少主一人,并未见到玥姬,”映月见她眼中一亮,适时补上一句,“少主还让奴婢带话过来,说,明日由您去西宫侍寝。”
“什么?”亦蔷惊异起身,赤足来到她身前,“此话当真?”
“回娘娘,是少主亲口所言。”
女子面露欣悦,下巴轻扬后,脸色得意,“玥姬,你我斗了这么些时日,你还是赢不了我。”她雀跃万分,睬了映月一眼后说道,“赏,憩园阁的人统统有赏。”
众人相觑,映月率先应道,“谢主子。”
一整天,园子里头忙个不停,映月回到小院的时候已近深夜,就着昏暗的月光,她推门进去时,就看见雅芳正坐在惜春的床前,给她送水。
脸上的红肿已经好了大半,容貌也已渐恢复。
“雅芳,”惜春就着杯沿喝口水,“对不起。”
雅芳抬下双眼,将她落下的被角掖好,“傻了?为何这么说。”
“大夫说了,我这脸是过敏,同你给我的药没有关系,瓶子里的暗红,只是时间久了的关系,这声对不起,是因为我的小人之心。”惜春背靠着墙壁,双手缩在被窝中后,将脑袋低垂,点在胸前。
映月悄无声息来到二人跟前,她屈膝坐下,双手各自抓起二人的柔荑,“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不要有所芥蒂,一起经历过了患难,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
惜春同雅芳均点下头,相视而望后,勾唇浅笑。
夜色如墨,由于各自跟的主子不同,三人歇息的地方,也不在一起。
箫声悠扬,在人静之时,从檐崖之间穿梭而来,一曲三折,波澜万惊,映月竖起双耳,左手食指在锦被上顺着那曲调写出二字:速来!
一道黑影自小院蹑手蹑脚走出去,四处张望,见无异样后,身形灵动跃上屋檐,弓腰大步向前。脚底生风,踩在瓦砾上,甚至没有丝毫响动。
远远的,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负手在身后,手中,握着长箫。
“九哥。”映月站在他一步之外,轻唤。
“东西到手了?”男子旋身,面上,一条黑色布巾蒙住鼻梁以下的轮廓,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他左手戴着一只皮质手套,世有传闻,他手段毒辣,又断了一截手指,故而唤其为九哥。
“藏得太深,我还没有摸清它藏身何处。”
“我千方百计将你送入五月盟,不是让你吃白饭的。”男子显然露出不悦,声音阴鸷。
映月抿下唇,粉拳紧攥,“再给我些时间,既然已经到了这龙潭虎穴,我一定会将那东西交到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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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05 PM
男子望着她蹙下的眉头,大掌抬起后,忽的将她额前散落下的碎发拨至一边,“在这儿,自己要当心。
微凉的面颊贴在他掌心,映月眼神忽闪不定,这名男子,从始至今,便让人捉摸不透,她话语淡然,轻应一声,“我知道。”
“需要人帮忙么?”
映月将面颊从男子手掌中别开,“五月盟做事向来小心,当初我进来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以防生变,我一人留下便够了。”
路易没有坚持,将大掌抽回去。
“对了,”映月恍然想起,“我如今跟的主子,为人骄横,我怕她会坏事。”
“这好办,”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凝神散,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用的少,能控制对方精神,而多的话,则能取人性命。”
映月将瓷瓶接过手,紧握之后藏入袖中,他手上的东西,她从不怀疑。
翌日。
憩园阁全院的下人均没有休息,如今才丑时,也不知亦主子何时会回来。
映月站在殿门口,高挂起的宫灯在暗夜中显得尤为凉炽,感觉到有些冷,她侧身靠在殿门上,双臂环起。
暖意还未聚起,肩胛处却被突然一撞,她凝神望去,只见亦蔷正魂不守舍从自己跟前走过。
“主子。”她轻唤,女子却是头也不回,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那件寝衣披在她肘弯间,露出细嫩白皙的双肩。映月跟上前去,亦蔷只是僵硬的向前,裸.露在外的颈间,猩红点点,说不清的暧昧。
身上,衣衫半褪,纯色的肚兜遮掩不住内里春光,淤青,伴着情.欲之色,倒衬得女子一张小脸娇艳万分。
“主子。”映月见她神色不对,再度轻唤。
亦蔷回神,瞅了瞅四侧,竟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憩园阁,映月旋身将殿门阖上,拿起藤架上的裘衣给她披上。
暖意包拢,女子睬了一眼,“你是,映月?”
“奴婢是。”
亦蔷屏退旁人,拉紧前襟后,神色由先前的怔忡转为肃然,“我提前回到憩园阁一事,不得张扬,明日,你就去外头说,我呆到了天明才从西宫离开的。”
“是。”映月乖顺点头,搀扶着躺下后,这才朝外走去。
东宫外。
萧瑟的冬叶临落,在细枝末节处圈转,带动一些旖旎,终究抵不过寒风,落下之时,几多眷恋,成就一捧黄土。
足尖轻点,一袭夜行衣裹住女子玲珑身段,她栖身于巨大的铜柱后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迟迟没有上前。
当日,楼儿便是从这儿出来,十八年华成了花甲。
五月盟的四大宫,就只差东宫没有找过。
美目从暗夜中探出,女子挪动两步上前,剪影投射在殿门上,她双手试着推动下,只听得细微的吱呀声传来,敞开了一道隙缝,足能挤进一人。
殿内,很静。
她反手将殿门阖上,里头不比西宫那般明亮。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摸索着一路向前。
一格格的,似乎是书架,映月仔细的不遗漏一寸地方,心头更是紧张难耐,黑纱下的呼吸也随着焦虑而急促起来。
身后,蓦地,像是传来阵脚步声。
女子竖起双耳,动作瞬间顿住,屏息凝神。
她斜视,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
静观片刻,直到确定是自己心虚后,映月才转过头去继续手上动作。
推开几摞文书,五指朝着里头探去,掌心在不经意间似乎碰触到一层暗格,她心中暗喜,自袖中掏出火折子后,凑至菱唇前轻吹一口。
“哧——”
突来的光亮让她不住眯眼,映月抬下眼帘,一声惊愕卡在喉间,双目咻地睁大。
阴鸷的墨黑色瞳仁,浸染残酷,昏暗的烛火将男子阴邪的面容展露无遗,他眼锋犀利,攫住女子的双目涌现出血腥。
映月大惊失色,刚要将手中火折吹熄,便见苗火忽闪,胸前猛的被一击,身子撞向后头的书架上。
接二连三的撞击使得后背疼痛不已,大摞的文书从书架上倾斜下来,砸在她瘦削的双肩,皓腕轻挥,她想也不想的将火折子扔向男子,趁着光亮隐退之时,侧身躲过他身前,向外蹿去。
映月跃至殿门口,肩胛处忽地袭上火热,她贝齿轻咬,柔荑按上去时,掌心已经触及到温热。
坚硬锋利的蛇形镖插.入胸口,指缝间,血渍不断流溢而出,她奋力打开殿门,娇小的身影跃向院外,趁着夜色消失而去。
男子紧随其后,黑色的袍子同暗夜为伍,凤目瞅向四侧,听到动静的守卫已悉数赶来。
“给我搜,抓活的!”
“是!”
一时间,传接的火光照亮整个五月盟,玄烨站在东宫门口,望着地面上滴沿向前的血渍,凤目阴鸷,冷下脸来。
映月用力按在胸前,她步子趔趄,几乎是抚着那面墙壁才能勉强向前,气息不稳地攀附着巨大的铜柱,她朝向天空之外瞅了瞅,这时候,她大可以拼劲力气逃出五月盟,可那样一来的话,昔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光洁的前额处冷汗涔涔,呼吸伴着灼烫的混沌,她挣扎向前,面色惨白如纸。
映月并未立即回到小院,她望向四侧,见无人后,这才躲到憩园阁院内的一处假山旁。手脚慌乱的将夜行衣褪下,右肩处已经泛上麻木,她忍痛将蛇形镖取出,随手丢掷于一侧的湖泊中。
背靠石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映月勉强将裙角撕成条状,艰难的将伤口环绕起来,由于一手不能用力,她只能将贝齿咬着布条的一角,忍起剧痛将胸口层层裹住。鼻翼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欲呕,惊动了东宫的主子,过不了多久,那些守卫就能将五月盟翻个底朝天。
走出假山,映月蹲在湖泊前,想要将沾在掌心的血渍洗去。
就着月光,双手刚碰触到湖面,却发现漾开的水晕竟呈现出暗红色,她面色怔楞,眉头咻然皱起,镖上有毒!
“去那边搜,刺客还没有逃出五月盟,快,一处都不能放过!”
守卫的声音急匆匆而来,伴着火光蔓延,迅速着染夜色。映月忙起身,那身夜行衣来不及处理,只能藏进假山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自己住处走去。
她步子不敢迈的太大,生怕再度撕裂伤口,走到长廊处,垂目察看,果见胸前血渍斑斑,浸染大片。映月将墨发悉数披在胸前,这才勉强遮起。
回到住处,所幸同屋的丫鬟都已睡下,她蹑手蹑脚选来一套厚实的衣衫,刚换上,却听得外头传来阵阵如雷般的擂门声,“开门,开门!”
“好吵。”一名丫鬟翻个身,小声嘀咕。
“快,开门——”
映月好不容易背身将腰带扣起,就听得院门哐当一声被剧烈踹开。满屋子丫鬟惊醒,利索起身后捡起边上的衣衫披起。
“守卫大哥,这三更半夜的,可是园内出了何事?”为首的丫鬟揉下眼睛,语气微带不满。
护卫首领目露凶光,眼如鹰,扫向众人。
映月随在后头,垂在身侧的右手分外沉重,她避开首领的视线,下意识瞅了瞅自己胸前。
“五月盟内闯入刺客,玄爷有令,西南阁的丫鬟全部到东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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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09 PM
“西南阁,这是为何?”先前的丫鬟不解,连连追问。
映月五指轻握,眉角泄露几许懊恼,定是方才逃跑时,他们顺着血渍追寻至此。
“爷的命令你也敢如此七嘴八舌,”为首的男子利眸轻扫,“全部带过去。”
映月挤在众人之间,面色虽有些苍白,所幸是夜里,走到院外,才发现西南阁的丫鬟已经被聚到一起,守卫更是森严。
东宫。
“平日里少主都不许我们踏进这里,今儿怎么……”一名丫鬟走入东宫正门,好奇嘀咕道。
“不是说了吗,有刺客闯入,只是不知道让我们过来做什么……”
映月秀眉紧蹙,一手按在胸前后走入园中。豁然明亮的火光让她眼中霎有刺痛,宽敞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站满手持佩刀的侍卫,神色肃穆,布满杀气。极目望去,聚集到此地的丫鬟们均是战战兢兢,树林阴郁,漏下的月光更显惨淡稀疏。
映月单手提起裙摆拾阶而上,行入殿内,才发现惜春同雅芳也在这。
吵嚷的声音,均随着男子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而静止。
四名侍卫跟在身后,玄烨并未换下衣裳,仍旧是先前的一袭黑色寝衣,夜凉如水,只不过在外头披了件狐裘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姿跨入大殿,俊目阴魅,眼光邪肆。
“爷!”众守卫逐一行礼,满屋子丫鬟悉数下跪,映月单手紧握,慢慢软下双膝。
玄烨坐上首位,长腿交叠,食指上,一颗巨大的白玉镶嵌在金属质地的戒指上,中间一点血红色,犹如眼泪的灼烫,分外耀眼。
“起来吧。”男子薄唇轻启,雪白的狐裘袖口下,五指在桌面上轻击。
映月起身,目光落在玄烨肩头,只见他长发披肩,东宫又是他的居住之所,而那一日,楼儿分明就是在自己眼前从这出去,白了头……
心中的疑虑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得守卫上前,“爷,人已经到齐。”
玄烨只是轻点下头,他眸光阴鸷,一一扫向众人,“东宫之中,竟然闯入刺客,家有内贼,而且,是名……女贼!”
映月暗自唏嘘,她微微吃惊,敛下双目。
丫鬟们面面相觑,更加小声耳语,“内贼?也不知是谁……”
“嘘,说不定就在我们当中……”
雅芳同惜春站在一起,离她也不过几步远,映月面容竭力平静,正在此时,守在外头的守卫突然将殿门阖上,苒动的烛火跳跃几下,遂而恢复静谧。
随着砰一声,她心头大颤,看着男子从座位上起身。
目光,在高大的身姿中睨视而来,映月不经意与之对上,男子只是瞅一眼,继而别向她人。
一名丫鬟身着单薄,她紧压下脑袋,望向自己的脚面,双颊绯红。
玄烨食指轻勾,扣起她的下巴后,将掌心横在女子跟前,挡住她眼睛以下的部位。慵懒的眸子波澜不惊,在睬上一眼后,面带不屑地随手丢开。
映月眼见他以同样的动作推开雅芳同惜春,而那些丫鬟,则被分站到另一边。隔目相望,她原先杵立的步子想要退后,却已经触及到那些散落至一地的文书,她怔忡回神,才察觉男子已经站到了跟前。
玄烨薄唇轻勾下,映月屏息,见他抬起了右手。
藏在袖中的掌心紧攥起,却不想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男子举起大掌,映月强吞咽下害怕,逼的自己目光直视向前。他嘴角轻点邪佞,女子见他手腕僵硬,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刚转过头去,便见他指尖在自己光洁的前额处一勾。
“你害怕?”玄烨将手指举到映月眼前,上头,沾着一滴晶莹的冷汗。
她小嘴轻呼,手背在额头上擦拭几下,“外头天寒,奴婢到东宫后感觉到暖和,出了一身汗。”
玄烨唇角含笑,俊脸微侧后说道,“这双眼睛,倒是有点熟悉。”
映月眼睑压下,男子的大掌已经遮住自己面部,她心有惶恐,不免闪躲。
“抬起头来。”玄烨轻声命令,女子不得已,只得对上他的双目,在紧张的对峙间,仍心存侥幸。
黑亮如墨,透彻的明眸强装镇定,玄烨原先的试探突然转为犀利,大掌蒙住女子眼下部分,那双眼睛,同暗夜中的如出一辙。映月惊觉,想要回避,却已经来不及。她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浓密的睫毛在眼廓下打出一道很浅的暗影,忽然袭近的气息,更是让她下意识收回眸中锋芒。
男子忽而抿唇微笑,笑容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涵义,生生使人发憷。
映月嘴唇干裂,不经意抿了下,一双眼睛静若止水,玄烨右手落在她肩头,食指勾起后,慢慢顺着她粗麻布的丫鬟服落下去。
女子贝齿轻咬,目光依旧平视,余光,却睬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划过自己第一颗盘扣。
雅芳同惜春面露惊恐,凝神均盯着玄烨的动作。
指尖的力度并不大,可胸口伤了重创,哪怕是丁点力气都犹如千斤负荷,映月心神紧绷,肩胛处刺痛袭来,男子食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蛇形镖刺出的血洞处。
玄烨目不斜视地睇着女子,饱满的前额,布满冷汗,一张俏脸更是极力隐忍。
食指微用力,她紧咬牙关,已经尝到自己嘴中泛出的血腥味,玄烨将另一手放到她肩上,在猛地一个拉近后,整个大掌贴合在她胸前,不留一丝隙缝。映月杏目圆睁,握在她丰盈上的手肆意逗留,在嘴角勾起一抹邪佞时,五指收拢,用力揉捏。
简单包扎的伤口裂开,她惊觉内衣一片润湿,层层渗透出来。
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攥成拳,聚起内力,事已至此,她唯能拼死,也好过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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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19 PM
玄烨睨着她苍白的小脸,掌心下的柔软让他墨黑的眸子渐沉,他喉间轻滚,凤目微眯下。
映月刚要拉下他的手,却觉胸口疼痛在他放手时忽然散去,男子往后退一步,她随之望去,正好瞅见雅芳同惜春担忧的神色。
所幸,自己先一步换了件厚衣裳,那血渍没来得及渗透出来。
晦涩难安,依玄烨的动作看来,他应该是有所察觉,可又为何却在即将揭晓之时,松了手?
燃起的宫灯将整座东宫照射的犹如白昼般,男子坐回到首位,边上,一名侍妾谄媚递上清茶。玄烨目光落在映月身上并未收回,他下巴点下,就着杯沿轻啜一口,眼中的兴味,更像是攫住猎物般,撕咬住后,很难放开。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瞥过来,原先挨着映月站的丫鬟更是唯恐不及,先后退开。
“今夜,就到此。”玄烨朝着边上的守卫挥下手指,示意他上前。
映月不敢乱动,伤口处的血正顺着胸口滑落下来,一动,则有可能将患处撕裂的更大。
“半月之内,园中诸人不得踏出五月盟一步,刺客有伤在身,镖上更淬有剧毒,”玄烨漫不经心交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随之又展开,他目露不羁,形色更是阴柔邪魅,“这毒,只有靠绛珠草汁才能解,通知下去,凡是园中有人在医善堂想要领取此药的,通通记录下来。”
“是,属下领命。”
映月冷汗涔涔,心中的不祥,比那伤口还要折磨人。
“都下去吧。”玄烨摆下手,身侧的侍妾摆弄风情,刚要倚身上前,却在男子一个冷眼中,畏畏缩缩退下去。
一干人等系数撤下,雅芳同惜春靠近映月,静默着向外走去。
殿内,就只剩下贾管家同玄烨。
“爷,您心中,可是已有答案?”睬着男子的侧面,贾管家小心问道。
玄烨单手搁在腿上,如稠的寝衣下,那一块在轿中被砸伤的淤青还未褪干净,“这么多年来,外头觊觎我五月盟内的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对方只是一人,倒是容易对付,我倒要看看,她是想要等死,还是要将这幕后引出来。”
“爷的意思是……”贾管家面色凝重,在望见男子挑起的笑意后,遂又老脸舒缓,“爷高见。”
“其实,我心中亦没有十足把握,”毕竟单靠一双眼睛的相似,很难吃准,“所以……我们只能等。”玄烨站起身,松开腰间锦带后,径自朝着内殿而去。
“映月,你脸色好难看,”雅芳适时搀扶一把,让她靠向自己,“出了何事?”
她轻摆下头,“没有。”
“侍卫口中的爷,可就是东宫的主子?”惜春声音压低,想起男子方才的动作,面色忽而酡红,“长的极好看,就是太可恶了。”
雅芳见映月似是有事隐瞒,她不说,她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我们送你回去。”
“雅芳,”映月唇舌干燥,任由二人搀扶,“玥姬主子,可有为难你?”
“我们都是下人,爬不到上头,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雅芳的声音,似乎哽了下,原先静谧的四周,更加显得阴冷阵阵。
“映月,”边上的惜春感觉到冷,缩下脖子,“玥姬主子把雅芳的手烫了,起了好几个大泡,我原以为,离开了北荒营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映月顿住脚步,执起雅芳的双手,果见上头的疤痕还未褪去,“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是玥姬主子侍夜,却不过丑时就回来了,之后,她在红绡阁内撒气,刚好我端着一壶热水,”雅芳伴着映月朝前走去,“事后,她赏了几两银子,让我们三缄其口,说是在少主那呆到了天明才回来的。”
映月顿觉蹊跷,那玥姬同亦主子,原来都没有在西宫过夜。
“凡事,今后当心着点。”她轻声嘱咐,前途无路,更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走。
回到小院,那些丫鬟均已歇下,映月让她们二人先行回去,她窝在榻上后并未立即躺下,而是缩到墙角,背对着月光解开前襟。
一片血红,隐约可见其凝固的暗红色。
她自袖中掏出一支短箫,双手轻用力后将其展开,刚要凑至唇畔,却又面色黯然地放下手。
玄烨的诸多动作,就算没有确定,定也起了疑心。这个时候若是求助于九哥……
她菱唇紧抿,将伤口用布条再度缠上,所幸那蛇形镖只是刺伤皮肉,没有见骨,若不是因为有毒在身,不过半月就可自行痊愈。映月靠着墙沿,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她小脸上,坚毅褪去,在痛苦的睁目间,多了几许寂寥。
千姿园中,万般花绿点缀,映月跟在亦蔷身后,顺着花石铺着的小路向前而去。
冤家路窄,迎面碰见的,正是红绡阁的主子玥姬。
映月同她身后的雅芳对望一眼,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上前。
“妹妹——”亦蔷嘴角轻扯下,语气却很淡。
玥姬高挽起一个云髻,斜鬓上,一支金步摇熠熠生辉,身上的服饰倒是清淡雅致,五月盟内的侍妾均有地位悬殊,亦蔷唤她一声妹妹,自视为身份已高一等。
“妹妹?”她美目轻眯,锦帕掩起嘴角后笑出声来,“呵,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老了不成?”
亦蔷俏脸僵下,却又转变得极快,“五月盟内,这姊妹是不分长幼,只论地位的,玥姬,做了小主子,倒是忘记了你这该有的身份。”
玥姬面色苍白,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走!”
映月忙将身子侧开,这玥姬似乎很难沉住气,三言两语便被轻易的激怒了。
亦蔷面目含笑,就在二人错身走过时,玥姬伸出步子一绊,女子整个人向前栽去。映月见状,忙伸手拉住,不想撕裂了伤口,疼的紧蹙眉头。
“你——”亦蔷旋身睬着女子的背影,伸出的手指不甘收回,语带嘲讽,“也难怪,曾经是我的一名粗使丫鬟,现在爬到主子的位上,难免,狗眼看人低了。”
二人剑拔弩张,映月原先抓着亦蔷的小手被甩开,整个身子趔趄几步,一脚踩在他人脚面上。
“爷——”
后头传来惊呼,映月听到这一声称呼,当即屏息,周身如坠冰窟,寒意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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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24 PM
胸口的伤,似乎愈加疼痛了。
“妾身见过爷。”亦蔷同玥姬赶忙上前,齐声行礼。
后背僵直,映月望着亦主子眼中的厉色,这才回神将踩住的脚松开,故作惊慌地想要跪下请安。
手肘被托住,玄烨睨着她刻意压下的眼帘,薄唇性感微勾,“起来吧。”他的话语,犹如三月春风拂面,映月刚跪下的腿弯不得不直起,她双手微攥,在起身之时,却被男子将那一双柔荑包在了掌心中。
“手很凉。”玄烨吐出这样几字来,更让她睁大双眼的竟是……
他将那两手凑到自己唇畔前,呵着她的掌心,一股暖流顺着手指窜至心窝,映月神色怔愕,身后的雅芳面露犹疑,双膝跪地。她抽下手,却被男子更为用力地覆住,“是不是穿少了,身子一直不曾暖和过。”
玄烨目露柔情,阴魅的瞳仁攫住她的身影,话语轻声,犹如呢喃,映月抬下眼,却并未从那双深邃的潭底看出丝毫情意,相反的,更像是突然聚起万丈波涛,“奴婢,多谢爷关心。”
男子的笑意,并不达眼底,他将映月的手重新握回掌中,起身的玥姬面色得意,嘴角噙起嘲讽后瞅向边上的亦蔷。
修长的食指拂过女子掌心,映月刚要挣开,却发现左手手臂竟然不能动弹,与此同时,一股内力正顺着两人相缠的掌心窜至自己臂弯。她大惊,醒目圆睁,男子却是悠闲慵懒,睇着的双目,脉脉含情。
亦蔷双手藏于宽袖中,面上微笑,实则,却是银牙暗咬,尖细的指尖刻入掌心。
映月难掩恐慌,原先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竟在男子的内力下再度裂开,她整条手臂发烫,像是被火焚烧一样,胸前,更如万蚁啃噬。
玄烨松开手,映月握住自己的肘弯,左臂一阵麻木,垂在了身侧动弹不了。
男子同她擦身而过,众人将本就不宽敞的道让出来,他负手在身后,锦色袍角扬过,站在边上的亦蔷面有希翼,却见他目不斜视,高大的身影不消几步便消失在众人跟前。
“呵——”
玥姬抽出袖中锦帕,身姿娇弱,面露嘲讽,“别一个劲说自己是主子,谁能天生是主子命呢?这丫鬟啊,指不定,一个个都能爬上枝头——”
女子掩嘴而笑,扔下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红绡阁,雅芳顺目,在经过映月身前时,担虑地瞅了她一眼。
亦蔷面色极为难看,在玥姬走远后,旋身对上映月,目光不善。
她疼痛难忍,强打起精神,心头一动后,在亦蔷质问之前率先开口,“主子莫要生气,她恃宠而骄,也只是自己面上过得去而已,据奴婢所知,那日她在西宫侍寝,并未能留到天明。”
“当真?”亦蔷面色微喜,将方才一事抛之脑后,“你从何得知?”
映月并未将雅芳牵扯其中,“今儿一早奴婢经过前院,听玥姬主子的两名贴身丫鬟偷偷议论,这事,红绡阁内皆是守口如瓶。”
“哈哈哈——”亦蔷喜逐颜开,重复几字说道,“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映月下唇紧咬,伤口的地方疼痒难耐,她上前一步来到亦蔷身后,“主子,我们先行回去,玥姬主子那,并不足以为惧。”
亦蔷收回笑意,美目睇向身侧女子,“你很机灵。”
她眼角微眯,映月见状,语气刻意卑微,“主子放心,奴婢并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跟了您,定当全心全意助您。”
“不敢便最好,”亦蔷提起裙摆,目光尾随至玄烨走远的方向,“少主同爷,不是你们这些贱婢能攀上的,再被我撞见一次,小心我轻饶不了你。”
“是,奴婢知道。”映月跟在她身后,敛目,将眼中精芒压下,回到憩园阁,直到忙完园中事务后方回到小院。
她解开前襟,内衣紧贴在伤口上,好不容易扯开,才发现胸口已经溃烂,玄烨所注入的内力,果然是要试探她,让伤口恶化,近而逼得自己有所动作。
映月背靠墙沿,仔细将伤口缠绕后走出小院。
医善堂外,一种清苦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她杵在长廊外,驻足许久,才提起口气后大步朝前而去。
“白管事,你行行好,就支些绛珠草汁给我家主子吧。”刚走近,便见一名身着翠绿色袄子的丫鬟在堂外苦苦哀求,映月听到那几字,忙的刹住脚步。
“不是我不给,你也知道,爷下了令,如今这绛珠草汁金贵无比,方才贾管家来此吩咐,就算是能记录在薄,医善堂也不能向外支出一点,”白管事面露难色,挥挥手示意,“你还是回去吧,你家主子活不了多长,那也是她的命。”
映月隐退至边上,她不曾想过,玄烨会为了引自己出来而牵累上旁人。
丫鬟耷拉着脑袋,面色沮丧从她身前走过。
映月睬了身后的医善堂一眼,大步跟着女子上前,“你是哪个院的丫鬟?”
怜翠怔忡回神,十指紧揪着衣角,“我是山月阁,慧主子手下的丫鬟。”
映月同她并肩而走,女子见她面带善色,不像其它院里那些人一样恃强凌弱,当即便岔开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怜翠?”映月望着她的动作,微有不解。
“我家主子得的是三月寒,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可如今医善堂不让支出绛珠草汁,守院的更加不让出去采买,慧主子她只能等死,”怜翠说到动情,不免落泪,“三月寒,更要命的,竟是传染病。”
“传染?”映月小嘴轻呼,怪不得怜翠不愿意同自己靠近,“那你家主子,现在怎样?”
“慧主子她足不出户,三月寒发作时都在身上,平日里,用下的被褥都是我清洗的,若不是今日主子病发,我也不会踏出山月阁一步,生怕害了她人。”怜翠抹着眼泪,委屈万分,“主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发作时,又疼又痒,抓挠过的地方经常血渍斑斑,其实,只要拿些绛珠草汁涂身,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映月听出丫鬟口中的埋怨,她双手落在女子肩头,轻叹一声后说道,“白管事也是奉命行事,那刺客一日不露面,看来是不会松口的。”
“那该怎么办?慧主子等不了那么久……”
映月望着她眼中的急迫,只得轻声劝慰,“你先回去山月阁,好好照顾慧主子,事已至此,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扭转的。”
怜翠点下头,刚要迈步,思忖下后小心翼翼说道,“慧主子得三月寒的事,园中之人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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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27 PM
映月心想她方才也是情急了才会对自己脱口而出,想来也是,这样的病,若是被那些管事知道,那慧主子恐怕连个栖身之地都保不准,“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不会和她人提起的。
怜翠目露欣喜,映月将她送出医善堂,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单手按在胸前,感觉到晨起的那一缕阳光,似乎格外耀眼,拂开了阴霾,迎出亮光。
映月双目微阖,感受着突来的暖意,她明艳的小脸上,神情难辨。
“咳——”
“咳咳——”
五月盟内,三两步之间,便能听到轻微的咳嗽声。
贾管家行步匆匆,久经风霜的老脸肃穆庄重,他闯过东宫,直入内殿,“爷!”
玄烨健臂展开,身后的侍妾正将黑色的长衫搭上他肩头,一条蟠龙腰带豪奢尊贵,围住了男子精壮的腰身,见到贾管家近来,男子眼眸微抬,“怎么了?”
“爷,出事了。”贾管家面容凝重,脸色铁青。
玄烨从他脸上瞅出些毫端倪,他大掌轻挥,屏退旁人后方开口,“说!”
“园中很多人突然得了三月寒,病势严重。”
“三月寒?”玄烨抚下袖口,俊脸阴暗,“那是什么?”
“是一种传染病,若不能及时医治,会全身溃烂而死,”贾管家语气沉重,稍顿后,复又开口,“而唯一能治愈此病的,只有绛珠草汁。”
玄烨目光凝下,俊眉蹙起,“有多少人得了这种病?”
“数之不清,先前的症状,只是咳嗽,要过三两天才会完全发出来。”
男子坐上首位,俊脸阴霾的吓人,“这病是如何传入园中的?”
“正在查,据大夫所说,应是衣物水洗之间传染,可是这样调查,难度太大。”贾管家摆下脑袋,束手无策。
玄烨一双邪魅的眸子讳莫如深,微阖起的深邃暗涌波涛,“心,够毒的!”
“爷,是否要放药?”贾管家小心问道。
男子单手支起脑袋,似在考虑,贾管家站在身侧,并不多言,这毕竟关系着五月盟内成百上千条性命。
食指顺过眉角,男子深思后,端起桌上清茶,“放,”他薄唇轻抿一口,眸子瞬间犀利如炬,“要领药的,到东宫来,从我手中亲自支出。”
明媚高照,几点光阳斜射入五月盟内。
“映月——”
怜翠小步追上前头女子,“爷同意放药了,慧主子她有救了——”声音激动,映月手肘被拉回去,怜翠欣喜万分,“慧主子有救了!”
“真的?”映月微愕,没有想到这么快。
“方才贾官家吩咐下来的,我正要去东宫主子那领药呢。”
映月听闻,毅然的小脸冷下几许,“东宫,管药的不该是医善堂么?”
“上头是这么吩咐下来的,”怜翠低下声音,将映月拉到边上,“听说园里查的紧,这三月寒的病……我生怕是从慧主子那传出去的,前儿我洗衣裳,这才发现她的一件贴身衣物不翼而飞,我惶恐……”
映月瞅下四侧,柔荑忙捂住女子小嘴,“这关系慧主子的性命,你休要胡说,不过是件衣衫,谁能查到山月阁来?”
怜翠静默,心也随之安下。
“快去吧,给主子领药要紧。”映月将她送出几步,女子来不及多想,便大步朝着东宫而去。
背朝朝阳,映月拾起的步子有些沉重,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拢起前襟,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暖阳,她面容凝重。踏入五月盟,就已经注定了前路的坎坷,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不得不算计一切。
接连两日,东宫内人群络绎不绝,大夫守在殿内,把过脉,确认是三月寒后方肯放药,且药量精准,绝不含糊。
玄烨双腿交叠,耐性全无,余光扫过殿前时,忽然发现一抹娇小的身影。
眸中闪过精光,男子不动声色,正起身来。
映月望着纷至沓来的人群,面不改色地跟上前。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玄烨的双眼,前头的人领过药后逐一退出去,贾管家直盯着映月,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将手伸出来。”大夫指了指边上的脉诊。
映月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后,将手伸出。大夫食指把上静脉,点上三下后朝着边上说道,“放药。”
玄烨眉宇间聚起阴鸷,黑色的袍子垂在椅把上,“也是三月寒?”
大夫不明所以,索性将映月的袖口拉起,“手腕上已有红色小点,是三月寒。”
皓腕被扯过去,果见白皙的手臂上有红点,玄烨利眸对上女子,俊目微眯说道,“对自己都能这般狠心!”
“奴婢不懂爷的意思。”映月声音清朗,半句话不多说。
贾管家望向男子的侧面,深刻的轮廓下,他眸光晦暗不明。映月螓首,见他一瞬不瞬凝着自己,忙低眉顺目,“外头传染的厉害,奴婢不想死,求爷赐药。”
贾管家上前,刚要有所言语,便被玄烨挥手制止,“给她。”
边上人将一瓶绛珠草汁交到映月手中,她接过去,紧握住后,顿觉沉重不已。
玄烨没有再开口,映月领过药后便退了出去,直到女子走过老远后,贾管家才谨慎说道,“爷,这样就将药给她了?”
男子起身朝内殿走去,身后之人疾步跟上。
“若她真是闯入东宫的刺客,如此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这三月寒的传染,绝不是空穴来风。”玄烨双手环胸,倚在窗前,俊容在想起映月那娇俏的身影时微皱起,若她真是那人,这样的女子,未免有些可怕。
“爷,既然您心中还有怀疑,为何不索性将她逐出五月盟,或是……”贾官家语带凛冽,做了个下手的动作。
玄烨并未言语,食指在薄唇上轻抚过,须臾后,才冲着贾官家说道,“你去憩园阁一趟。”他微压下身,轻语吩咐,被阴影挡住的半边面容,只露出浅勾起的嘴角,深沉魅惑。
映月紧抓着瓷瓶,细碎的脚步转为小跑,不消一会便回到小院。
她原以为在东宫,玄烨会诸多为难,望着掌心中的绛珠草汁,映月心头这才释然,总算躲过一劫。
伤口的地方擦拭过后便不再溃烂,映月将纱布裹紧胸口,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开始愈合。
收拾妥当后,她小心迈步赶往憩园阁,园内静谧无声,走入大殿方看见亦蔷坐在贵妃塌上。
对上的目光,竟露凶狠,女子贝齿轻咬,起身后,朝着边上说道,“贾官家,有什么事非要当着一名丫鬟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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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8 03:38 PM
映月微愕,不明所以地上前,“贾官家有何事,尽请吩咐。
“姑娘客气,是爷特地让我过来走一趟,”贾官家睨着她面上疑惑,戒备的神色不曾松懈,“姑娘福气好,被爷看上,从今日起,您就是东宫的侍夜妾。”
映月大惊,她双目圆睁,边上的亦蔷率先尖声,“贾官家,你说什么?”
“月主子收拾下,今晚就入住东宫,”贾官家并未重复,见映月面色怔忡,遂又补上一句,“这都是爷的意思,您可千万莫耽搁。”他语气不善,从当初在北荒营内,她伤了玄烨,尔后的东宫遇刺,以及后来五月盟内传染的三月寒,他自认同映月脱不了干系,故而,对她的印象更称得上极差。
贾官家在得知玄烨的意思后便担心不已,他不明,既然爷心有怀疑,为何又亲手将这隐患留在自己身边?
“贾官家,您是不是……”映月张下嘴,犹豫后,脱口而出,“您是不是弄错了?”
“爷的意思,你也敢质疑不成?”贾官家面露不悦,抬腿欲向外走去。
传闻中,五月盟的掌权者,面有绝色之容,手握翻手为云之势,他不轻易踏出山庄,见过其真容的,除了园中诸人,更是寥寥无几。
亦蔷满腹不满,心胸本就狭隘,她眼见贾官家即将迈步,赶忙追上前去,“她只是一名丫鬟,爷要的人,可真是她?”
“亦主子,老奴绝没听错。”
映月杵在原地,才包扎起的伤口因着男子的一句话,仿佛再度崩裂,贾官家说完便走出了憩园阁,亦蔷小手紧攥,想起玥姬先前那一番嘲讽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心应付,映月折过身后,径自走出憩园阁。
她想过步步为营,玄烨虽然危险,自己却不得不接近,只是,她没有想过,一声命令,她,会成为他的侍夜妾。
心有恍神,园中诸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见到她,莫不是点头哈腰,奉承行礼。
回到小院,已有管事的嬷嬷候在那,陪着收拾些东西后便带着映月一路朝东宫而去。
行过回廊,东西两宫虽比邻相接,因地方大,看上去却遥遥相隔,映月随在几人身后,在路过西宫正门口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来,刚要有所闪躲,肩胛处却已被猛地推开,步子踉跄几下。
润泽拾阶而上,明眸不经意睬见身侧的女子后,原先急促的脚步顿下,逗留在她身前,“你不是那个粽子吗?”
果然是说不出一句好话。她俯身行礼,“奴婢映月。”
“姑娘,您已是爷的侍妾,这称呼上可要改改了。”边上嬷嬷适时提醒,却不料一句话传入男子耳中,润泽那双略带倦怠的眼眸忽而睁开。
“侍妾?”
他睨望着只及自己胸前的女子,语露不屑,“我才出去几日,你竟能爬上这么高的位子。”
嬷嬷双目在二人间巡望,识相的不说一句话。
润泽的语气中多多少少让人察觉出几许暧昧,他似是出远门归来,风尘仆仆,“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在东宫过完夜后,明日便来西宫。”
高大的身影斜挡在跟前,不免令人感觉到压抑,映月微惊,他的话语荒诞不羁,可边上那几个嬷嬷似乎已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无异色。
直到男子走出很远后,映月才柔声开口,“少主,说的可是玩笑话?”
先前开口的嬷嬷示意她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呆久了,自然就能明白。”
映月碎步而去,前路看在眼中,分外迷茫。她别过头去望一眼,凉梢寂寞,润泽躲在边际,望见她眼角倾泻出的隐忧,那一回眸,他却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猛地绊了一下,涟漪阵阵。
水雾烟袅,她赤足踩在水池边沿,丫鬟嬷嬷已被悉数屏退,偌大的寝殿,独留下映月一人。
背靠壁沿,胸前的伤口开始结痂,绛珠草汁去了毒,只等其愈合。
映月小心擦拭,伴着水花四溢声,她突然顿下动作,天生的尖利敏锐使得她竖起双耳,提起戒备。脚步轻声,高大的身影在火烛下被拉得极长,透过巨大的浴池将女子的小脸笼罩其中。映月藏掖在水面下的双手紧攥起,在身后的脚步顿下之时,右手迅速捞起置于矮榻上的寝衣,裹住肩头。
“九哥?”在看清楚来人后,女子诧异万分。
路易犹入无人之境,黑纱外的眸子攫住映月,他上前一步,女子却是不自觉退后一步。
“有伤在身,为何不告诉我?”他声音醇厚,辨不清是担心还是斥责。
映月杵立在池中央,望着逼近的男子,两手下意识拢紧前襟,她目光沉了下,眉头细微拧起,“九哥怎会知道?”
路易单膝屈下,修长手指掬起温暖的池水,如此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在男子挥手间演绎极致,凝成冰块的水珠迎面而来,正中映月前额,趁着她闭目间,路易语气阴戾说道,“我当初和你说过什么,忘记了?”
水流滴过细嫩的面颊,她擦也不擦,额头处更是传来刺痛,兀自点头,“记得,只有听从,没有怀疑。”
路易睨着女子,密长的睫毛犹如半月扇形扑打在她小脸上,男子顺着池岩坐下,大掌执起示意女子过来。
映月上前,却并未将手放入他掌心。
路易薄唇勾下,收回手,似乎并未介意,他从袖中取出药瓶,“把衣服脱了。”
“这只是皮外伤。”
男子鹰目尖锐,狭长的眸光扫视而来。
映月并非有意激怒,她将散落在肩头的墨发披向一边,食指纤细,点着胸口有条不紊说道,“这儿有什么,你最清楚,降龙烙印见血方能隐退,这伤口若是好了,只要有人见到这复苏的印记,我的身份自然也就被拆穿。”
路易五指把玩手中瓷瓶,熟稔的动作悠闲自在,而这一幕看在映月眼中,却满含它意,她静默,索性等着他开口,须臾后,果不其然——
男子动作咻地收住,浓郁的药味全部倾洒在池水中,“东宫遇刺,你带伤侍寝,莫不是想要不打自招?”
“若我身带降龙烙印,岂不是更容易暴露,”映月螓首,路易竟能对五月盟内的事了如指掌,难道,自己身边还有他的人?“况且,侍寝一说,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想要留在五月盟,我唯有设法先取得他的信任。”
“这信任,也包括陪睡?”路易弯腰,擒住女子一缕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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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8:26 AM
映月望着他眯起的凤目,并不恼怒,径自将脑袋别至一边,“东西,是你想要的。
路易薄唇轻抿,松手之后豁然而笑,“映月,有时候,就连我都看不透你,为我办事,你可是真情实意?”
晶莹的水珠顺着浸湿的发丝淌下,她随手一拨,“不管是否真意,我欠你一命。”
深邃的眸底突聚汹涌,男子面上神色变幻,挥出的掌风激起层层水波,打得女子满头满面,“要再让我听到相同的话,我掐死你!”
他骤然起身,脚步决然而去,映月抹干面上水渍,惊声追问,“他,可还好?”
路易驻足,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难言,浓烈的赤黑色瞳仁微阖,高大挺拔的背部,在女子那一声脱口而出中僵直,映月见他久不答话,急迫的再度开口,“他怎么样了?”
“活着。”男子的回话堪称简洁。
他大步而去,映月感觉到凉意袭遍全身,她双手环肩,冲着路易毅然的背影,几近低吼,“你不能那样对他,我们都不能!”
守在殿外的丫鬟嬷嬷均冲了进来,女子身形狼狈,直到她们行至自己跟前才怔忡回神。她背过身,将心头泛起的酸涩强压下去,“我沐浴好了,你们到外头候着。”
眼眶中,仿佛有冰凉的东西在流溢,映月仰起脑袋,起身后着衣。
夜色如稠,一捧白色的丝绢垂挂在张开的双臂上,映月跟在一名管事嬷嬷身后,行廊间,只有二人交替的脚步声。
“月主子,呆会别忘了将这丝绢铺在爷的榻上,”嬷嬷边走边交代,踏入东宫的前院后,便不再向前,“您自个进去吧,里头,我们不能进。”
这东西,她懂,圣洁的白色丝绢,与之相衬的,该是妖娆艳丽的纯净。
她徒步向前,一步,两步,三步……
步步,将自己送入这座讳莫如深的内苑,脚踝坚定向前,月明星稀,犹如在女子肩头披上一件白色嫁衣。
踏入内殿,双目巡视一圈后落在那张九格红床上,男子已经躺下,淡黄色的寝衣落下半边,耷在床沿。
“你来迟了。”他慵懒启音,并未不悦。
映月站在殿中央,进退不得,藏在丝绢下的柔荑不自觉握起。
“过来。”男子再度开口,在映月走近后,才单手撑起上半身。及腰长发垂在身下,宽松的寝衣更是松开一大片,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玄烨见状,一把扯住她皓腕,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惊呼被咬在齿间,她腿弯轻跪坐在榻沿。小巧的鼻梁突地抵在男子坚挺上,她双目微怔,想要避开,腰间却被一双铁臂钳住,动弹不得。灼烫的呼吸声近在鼻翼,映月眼帘微抬,男子放大的俊颜邪魅致命,危险霸道。
“身上,好冷。”玄烨开口,温暖的气息在二人的对视间流溢,他双手微用力,拥紧女子后,双双倒向床榻。
那条丝绢被丢掷于一边,映月被他困于胸前,玄烨感觉到怀中的僵硬,他左手轻抬,却见女子俏脸微侧,似有闪躲。
“你怕什么?”掌心落在她前额,修长好看的五指顺着墨发轻梳。
映月闻到他袖口溢出的龙涎香味,令人陶醉,满室的窒闷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玄烨食指在她面颊上拂过,女子的目光随着他指尖游移,落在自己唇畔。
男子睨着她娇柔的红唇,阴魅的眸子低垂,面容压近。
世人所说的果然不假,这名男子,长相堪称绝美,张扬而不女气,霸道中又显阴柔,凤目深邃,薄唇寡性淡泊。映月不敢乱动,他的唇近在咫尺,只要自己开口,就能完全碰触到。
动作在最后一个暧昧间收住,玄烨撑起右臂,掌心托起半边俊脸,“你相信,一个女人会为了男人,放弃所有么?”
映月目光越过他颊侧,高床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灼灼其华,掩盖了烛火的灿烂,“爷呢,信吗?”
“信,”男子说的很笃定,一缕墨发化为他绕指柔,他伸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迫的二人四目相接,“我要女人,就要她的心。”
映月抿起的嘴角微勾,“这么多,要得了么”
男子忽然爽朗而笑,他大掌贴在女子背后,两具身躯紧紧贴合,仿佛没有隙缝。玄烨将锦被盖上,映月感觉到身后的手并未有所动作,防备的肩头,这下松下。
双目微阖,男子身体倾斜过来,半边重力压在她手臂上,他似乎并未察觉,手臂横在她腰际后,便熟睡过去。
映月睁着两眼,手又抽不回去,只能动也不动地窝在他胸前。
须臾后,玄烨的呼吸声逐渐沉稳,她望着男子胸前那墨黑的长发,犹豫片刻,伸出了小手。指尖掳过,顺滑如丝绸,没有一根银白之色。映月抬头望去,男子的下巴就抵在自己头顶,魅惑的俊脸,沉静异常,更难琢磨。
夜凉如水,映月缩紧身躯,她阖上双眼,虽然很冷,却并没有朝他靠过去。
熟睡中,连呼吸均是小心翼翼,玄烨黑眸睁开,在确定女子睡着后,这才将双臂收回。瞳仁中未散去的柔和在他转身间,消失殆尽,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却已是背对而眠,同床异梦。
耳边传来窸窣声,映月警惕醒来,发现玄烨已经起身,黑色的龙蟒蛇纹衣衫着在身上,气势凛冽。
“妾身起来晚了。”她赶忙掀开锦被,想要上前服侍。
“无碍,昨夜,我也睡得很熟。”玄烨扣上腰带,睬了女子一眼,映月将略微凌乱的寝衣整理下,心头不免泛上懊恼。这么多年来,她一向浅眠,从未有过昨晚那样的反常,玄烨披上袍子,旋身之际,亦有沉思。
昨夜,确实是自己睡的最好的一晚,很舒服,也很安心。
管事嬷嬷已在外守着,玄烨俊目扫过榻上那块依旧白净的丝绢,眼角带过之际,人已走出东宫。
嬷嬷进来时,眼神暧昧,她急匆匆来到床榻前,殷勤的目光在瞥见那抹白净后,沉淀下来。她迅速收起那块丝绢,眼神鄙夷地瞪了映月一眼,大步而出。
晋升为主子,贾管家将东苑派给映月,收拾妥当后,由嬷嬷领过去。
走上石阶,正值紫藤花开时,东苑外的长廊上,布满层层叠叠,垂挂的花.蕊颗颗傲放,淡雅别致。
两名丫鬟跟在她身后,园中虽然已经轻扫,却仍挡不住林叶落下。
映月跨过高槛,裙角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去。趔趄的步子好不容易收住,单薄的绣鞋却踩在一滩血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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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主子——”丫鬟惊呼,赶忙上前。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而来,映月抬起右脚从血迹中退出来,三步之外,一条大黄狗横死在东苑门口。
“这是谁干的!”依言急的直跺脚,“这不是白天就咒人嘛。”
“好一个泼人脏水的贱婢!”一道女声自身后传来,映月回过头,只见依言面露惊惧地跪下来行礼。
“奴婢见过榕善主子。”
火红色的锦袍旖旎而来,女子面容明艳,姿态跋扈,头上,盘的是望仙髻,黑亮的发丝上,斜插着两支双凤戏珠簪,眉如细柳,明眸皓齿,朱唇不点而红。锦袍下的身姿婀娜有致,那般姿容,已能倾国。从这一身着衣打扮上来看,映月料她来头不小。
榕善涂满丹蔻的十指从袖中拢出,媚眼如丝,定在映月面上后便不曾移开,“你就是东苑新来的主子?”
“是。”她应答,声音虽轻,却不卑不亢。
“侍寝之夜并未见红,”榕善一针见血,嘴角噙着笑,身姿轻盈绕着映月走过一圈后停在她跟前,“爷将这座东苑赐与你,并不表示你就得宠了。”
跪下的两名丫鬟不敢多言,映月没有想到这事已经传遍整个园子,而榕善此举,无异是在自己入住的第一天,给她个下马威,“这东苑是爷给的,他究竟是何意,我并不敢妄自揣测。”
榕善听闻,面色微变,目光在那滩血迹上扫过,“开门见红,果然是好兆头。”
映月不予争辩,女子见她不再开口,神色便有些悻然,她拾起裙摆后转身,并未立即迈步,“你知道这座东苑以前的主子是怎么被逐出去的吗?”榕善精致的菱唇微勾起,在久未得到映月回应后,娇笑着朝外走去。
“月主子——”依言战战兢兢起身,确定女子走远后才轻声说道,“榕善主子是爷最宠爱的侍妾,园中诸人,谁都惹不得。”
映月并未介意,单腿从那条黄狗的尸首上跨过,径自走入大殿。
豁然开朗,突来的宽敞让原先的郁结挥散而空,率先入目的是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实木的画轴伴有浅墨浓香,白色的宣纸上,以狼嚎笔勾勒出红艳的杏花,细枝末节,端画的几近逼真。映月忍不住靠上前去凝望,画的右半侧,是廊檐高墙,偏偏,一枝红杏斜出墙头。
“这东苑,原先的主子是谁?”映月收回视线,朝着身后二人问道。
另一名丫鬟似有顾虑,倒是被依言抢先回话,“这儿曾是肖主子的正院,后来,后来是被爷赶出去的。”
“为何?”
女子察言观色,在发现映月脸上并无愠怒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是……”她顿下,犹豫开口,“肖主子与人私通,触犯了爷。”
红杏出墙!
映月凝着那副巨画,一朵朵耀眼的红色,如今已然刺目。她行过几步后来到殿门口,外头,阳光很好,几许积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昨夜的柔情,抓不住,不过是昙花一现,她莞尔,幸亏自己并未当真……
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笑的有些勉强。
他对自己,始终怀有算计,丝绢上的纯净,象征的,是她的不贞,而她,有口难辩,注定背上骂名,赐予东苑,喻意,更是昭然若揭。
映月收回神,朝边上二人吩咐道,“将园外清扫干净,自此,我们就在这住下了。”
进入五月盟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忘记。
时值正午,两个丫头才将园子清理干净,贾管家并未再派人手过来,映月放下布巾,刚擦拭下额角的汗水,外面就走来一名嬷嬷。
“月主子,老太君有请,爷和少主在偏厅等您。”
女子洗净双手,何事,竟有劳老太君出马?
她只身前去,据闻,老太君一般很少露面,她所在的沁园位于五月盟北角,鲜少人迹。
跨入正院,其内,海棠花开,缤纷绚烂。
映月无心观赏,抬起的双目微带漠然,正堂的位子上,摆的正是那条丝绢。边上,一把戒尺压住其边沿,另一侧,则是长鞭盘踞,虎视眈眈。
老太君坐在首位,一袭紫色华服寓其尊贵,发髻盘的一丝不苟,见到映月进来,正色问道,“你就是昨夜的侍妾?”
她伫在堂中央,目光同玄烨不期而遇,“妾身正是。”
“骚蹄子样,在我沁园还不忘勾搭主子。”老太君斜睨着映月的侧脸,边上,站着好几名侍妾。
不容置喙,老太君指着那条白净的丝绢,恼羞成怒,“才进园子就不是清白之身,这样肮脏的人怎配侍夜,来人,打断她双腿将她逐出去。”
亦蔷面露笑意,边上诸人均是幸灾乐祸。
“慢着。”
映月听闻男子开口,心头原先的紧绷豁然松下来,昨夜一事,只有玄烨能还自己清白。
“衅,可是嫌罚的不够重?”老太君侧目问道。
“我既然要她,就不在乎她是否清白。”玄烨语气坚定,不容忽视,就连边上静默不语的润泽亦回过头来睇着他,映月菱唇轻呼,男子的视线柔情脉脉落在自己身上,那份突来的转变,让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种眼神……
她直盯着,想要看透男子的想法。
果然——
在他眼中闪现的,是令人避闪不及的邪佞。玄烨的话,明着袒护,实则,却已经‘证实’了自己非清白之身。
“糊涂!”老太君气得一掌击在红木桌上,“我不同意。”
“不管是否同意,她已经是我的人。”玄烨丝毫不肯松口,榕善见状,小脸微垮,乖巧来到老太君身边。
“老祖宗喝口茶,莫要生气。”
僵硬的双肩在女子的轻揉下稍稍缓和,老太君气得不轻,回过头后,在榕善手背上轻拍下,“你若真执意,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这盟规,不能破。”
玄烨不再开口,润泽大掌撑起前额,面露无奈,冲着身侧女子道,“觅娘,你又来这招。”
“你给我闭嘴!”老太君瞪了男子一眼,却并无责备。
映月隐约知晓不祥,肩头突如其来的被侍卫给擒住,压向前,“你们想要做什么?”
“嘴巴倒很利,”亦蔷面露鄙夷,讪然说道,“我们这是教教你做人的规矩。”
侍卫将她的双手拉出去,老太君目光在桌上扫过一圈,最终落定在那把戒尺上,榕善明了,随即取过交到她手中。
手掌被迫摊开,映月咽下屈辱,她若想要留下,这点苦就得忍过去。
玄烨眼见那把戒尺用力敲在她掌心,女子疼的五指蜷缩,晶亮的眸子微阖,极力隐忍。视线对上玄烨,映月将他面上神色尽收眼底,这般伪装,看不清他是真是假。
手背张开,侍卫将其抵在尖利的桌角,戒尺敲击下来,疼痛透过掌心传入手背,尖利刺进骨中,令人周身忍不住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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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8:27 AM
“给我用力打。
”老太君见她一句不肯求饶,越发狠下心来。
啪啪的声音清晰透出,映月紧咬贝齿,后背处冷汗涔涔,边上众侍妾掩嘴而笑,讥诮不已。
“够了。”男子话语清冷,睨视一眼。
嬷嬷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并未停下手中动作,润泽见他俊脸冷下,似有愠怒。玄烨起身,三两步来到映月身侧,大掌将嬷嬷手中的戒尺夺过后,以内力震断丢在边上,“耳朵里进黄汤了是不是?”
润泽忍俊不禁,见那嬷嬷已被吓得魂不守舍,“觅娘,这戒尺都是书院那些教书先生用的。”
“你给我闭嘴。”老太君拿他没辙,只得重复这样一句话,玄烨见映月压着脑袋,拧起的眉头稍有舒缓,柔荑抚着受伤的手背,“上辈子是哑巴么,连喊疼都不会。”
她眼帘微抬,不假思索道,“我忘记了。”
站在老太君身侧的榕善禁不住笑出口,玄烨居高睨望,女子的脸上,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转瞬即逝,是什么,竟能让她连疼都忘记了?
榕善边给老太君捶着双肩,边将步子往一边移去,莲足轻勾,将那断成几瓣的戒尺不着痕迹踢到她面前。
“你——这可是祖上传下的东西,”老太君果然发怒,激动起身。
玄烨蹙眉,朝着边上的润泽使个眼色后,大步而出,衣袂轻拭,在同映月擦身之际,他脚步微顿,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起来,“今夜来东宫,我想睡个好觉。”
她循声望去,男子已迈步走出老远,老太君原想指责,身侧的润泽忙先一步挡于她身前,“觅娘,多生气,人是会老的。”
“迟早有天被你们气死。”
润泽示意边上嬷嬷将她搀扶进里屋,他旋过身,只见映月已径自朝外走去。
“闯了祸,躲得倒挺快。”男子紧随而上,二人一道出了沁园。
“你胆子不小,得罪了觅娘有你好果子吃。”润泽明眸微闪,望向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映月突然顿下脚步,正色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我能得罪的,可我说的话又有谁会信呢?”
二人对视,彼此的眼神,都是他们熟悉的。
干净的瞳仁攫住女子潭底的黑亮,润泽执起她的手握入掌心,“从在北荒营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映月面不改色,避开男子视线,“有何不一样。”
“你不用紧张,”润泽以食指轻拭她手背上的淤青,“只是种感觉罢了,你就像狼,难以驯服的小狼。”听到这般描述,映月眉头紧蹙,想要反驳,却被男子抢了先,“狼,虽然凶狠,却能对同伴不离不弃,”他目不斜视,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映月——”
“嗯?”她想也不想的答应。
“不离,不弃,真正能做到,太难了。”润泽敛下几许寂寥,映月将小手抽回去,今日的他,似乎有些异常。
男子望着空落的掌心,眉角轻扬下,侧身之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驻足,“我信,你是清白的。”
映月望向他的背影,表情有些吃惊,这里的每个人,每句话,都让人难以捉摸,仿佛藏着很多秘密。润泽只字未提先前在西宫遇上的那件事,映月也当他是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手上的伤并不重,只是整个手背淤青,难看了些,映月走入东宫,微叹口气,如今,怕是自己的名声更难听了。
远处,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走上前,稍有不确定地轻唤道,“雅芳。”
女子惊忙回过身来,将映月拖到边上,“方才玥姬主子回园里就说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映月见她满面紧张,小脸忙瞅向四侧,“你怎么到东宫来了,这儿戒备森严,给爷看见就麻烦了。”
“你放心吧,东宫服侍的人好像都被遣退了,我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雅芳同映月躲在树荫下,果真,林廊园子间,连脚步声都没有,“我们三人是一同从北荒营出来的,映月,还是你命最好。”
她掌心按着手背,刺痛的感觉,让她唇畔勾起苦涩。
雅芳站在身侧,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忙推了下她肩膀,“快进去吧,明日我再去东苑找你。”
“嗯。”映月轻应下,身子才出去几步,复又折回,“出去的时候当心点,别让人看见。”
“我知道。”雅芳点下头,望着映月的身影踏进殿内,这才小心翼翼将身子隐入林中,并未出去。
东宫内殿,玄烨倚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书卷,见她进来,便将那书阖起放在边上,“你现在,肯定恨我吧?”
映月来到男子跟前,手只要动一下,就疼的厉害,“那块丝绢,爷比谁都清楚。”
“对,我没有说实话。”玄烨大掌扣住映月皓腕,轻拉下,女子却是纹丝不动。僵持的动作在男子俊脸拉下之际缓和下来,映月挨着榻沿坐下,身子被他健臂揽过去。
“我若真非清白之身,只会在你脸上抹黑,既然这样,爷为何不说实话?”
玄烨手上突用力,将她压在绵软的锦被上,阴鸷逼近,呼吸沉灼喷散在她面上,“不要试图揣测我的想法,映月,你这是在命令我?”
她绝没有这般想法,故而,断然摇头,“妾身不敢。”
“记住你今日的话,”玄烨竖起食指,在她菱唇上轻点下,目光牢牢攫住她,“不管你是不敢,还是另有他想,记住我的一句话,不准!”
映月感觉到他眼中的疏离,眼帘轻阖道,“是。”
玄烨松开手臂,转身朝向里侧后丢下句话,“睡吧。”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去,映月如释重负,手背上虽然还是会疼,却仍抵挡不住倦意袭来。不知睡了多久,依稀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呻.吟声传来,她双目才睁开,身子却觉一轻,整个人已被挥开,掉到地上。
她痛呼出声,混沌之下,才爬起来就见先前盖着的那床锦被迎面而来,映月忙伸手接住,回头一望,却是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一个劲抱着怀里的绵软。
玄烨身着一件黑色寝衣,似是受了伤,整个人趴在榻上,银色长发透过床沿垂落至地面,他俊脸朝向外侧,在这样极致的对比之下,那张面容显得越发阴柔邪魅,却也,带着几许无助。映月大为吃惊,手上动作不由松开,锦被掉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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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8:27 AM
“水——”男子虚弱无比,薄唇间不断溢出轻语。
眼皮轻抬下,视线却朦胧不清,只看得见一抹人影杵在那。
玄烨放在身侧的五指伸向前,修长无力。
万分惊愕,映月倒退几步,单手撑住桌沿,另一手撞在身后的茶盏上。她手忙脚乱地倒上水,刚要上前,便顿住动作。
当日,楼儿身上所带的银发,便是同玄烨此时的一样。
映月双手紧握杯沿,周身颤抖,茶水顺着四侧倾斜出些许,她转身背对玄烨,小脸凝重紧张。
一手抚向袖口,那里,藏着路易当日给自己的药,映月犹豫再三后终将它取出握在了手中。九哥想要的东西,也许就藏在东宫,有玄烨在,自己得手的机会只会越渐渺茫。映月握着瓷瓶的动作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能下手的时机,可能仅此一次。
“水——”
她狠下心来,随手拨开盖子,朝着茶中倒去。白色的粉末入水即化,未起丝毫涟漪,映月将瓷瓶塞回袖中,旋过身时,额上已然冒出晶莹冷汗。她所下的分量并不重,应能控制心魂,而不伤性命。
几步来到榻前,她单手搀扶男子坐起,“爷,水来了。”
玄烨面色苍白,脑袋虚弱地靠在映月肩头,他视线不明,抬起的手始终够不到水杯,映月见状,忙将茶水递过去。
男子在摸索几下后紧扣住她手腕,映月感觉到一沉,那茶杯已经顺着他手上力道被拉过去,玄烨薄唇轻启,刚要凑上去,却被她再度移开。手中的茶,泛起浓香,就在他即将入口之时,她却有了犹豫。
玄烨唇舌干燥,他俊脸微扬,迷茫的眸子对上映月,虽然看不见,可那份渴望,却是展露无遗。
“爷,您看不见么?”她察觉出不对劲,试探问道。
手腕在僵持间被拉过去,玄烨薄唇已经凑上,就着杯沿大口大口吞咽,映月感觉到男子的急促,收回茶杯时,已经底朝天。
仰起的面容靠回她肩头,映月将那紫砂杯随手放在一边,半侧发丝遮住其几近透明的俊颜,她提手将它拨开,才发现那银丝已被汗水浸湿。玄烨缓过神,嘴角痛苦地紧抿,他双目微阖,呼吸,微乎其微。
映月小心翼翼让他躺回榻上,玄烨将她困于胸前,孱弱的银丝环绕在她手臂上,面颊相贴,男子的呼吸声很弱,气息微凉。
“你的身上,好暖。”他似在呓语,两手用力将映月压进自己胸膛。
她一只手不知该摆在哪,身子紧贴,最终落在了他精壮的腰际。
一头银发,刺目而令人震惊,透过窗隙,黑夜中,女子将窥视的目光收回,蹑手蹑脚退开。
映月很难再入睡,玄烨熟睡后并未将她推开,手臂反而是越收越紧,拼命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暖意。原先痛苦拧起的眉头在浑身的不适散去后舒缓开,映月落在他背上的手轻拍几下,侧面枕在他胸口,听着那沉稳用力的心跳声,她心头繁芜万千。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在这宁谧的夜间,尤为清晰。
映月竖起戒备,见身前男子并未有醒来的迹象,“谁?”
“映月——”声音中夹带哭腔,惜春蹲在殿门口,就是不敢推开那扇门。
她知道惜春一向胆子小,如今闯入东宫,定是有何急事,映月小心将玄烨的手挪开,在起身时,右手却被男子下意识抓紧,不肯松开。她柔荑覆上玄烨手背,费了好大劲才将手抽回,些微的疼痛感,腕上因用力而留下细刻的红印。
走出几步,映月将弃于地上的锦被捡起,盖回玄烨身上。银发下,男子俊容少了些许邪佞,安静极了。
打开殿门,惜春急迫起身,刚要出声,便被映月拉到边上,并将殿门掩上,“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雅芳不见了,”惜春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她双手紧揪住映月袖子,“方才在小院,雅芳说她弄坏了玥姬主子最喜爱的云裳,她说主子定不会轻绕了她,说完,就跑向外头,我一路追出去,均未发现她的身影,映月,你说雅芳会不会已经……”
“你慢些说,”女子一手轻按在她肩头,“雅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才不久,我怕那玥姬主子不会放过她。”
“走!”映月想也不想地拉起她的小手,“我们先找到雅芳再说,应该还在园内。”玥姬主子同那亦蔷一样,可不是什么善主。
两人急匆匆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园外,月明星稀,东宫殿门口悄然隐出一抹娇弱,女子背对大殿,反手将门打开后退了进去。
床榻上,玄烨虚弱未褪,趴着的身子在映月离开后感觉到有些难受,女子蹑手蹑脚上前,弯腰后,一手抚上他额头。
突来的凉意将那份炙热掩去,玄烨随手一勾,女子顺势倒在榻上,单手解开了腰带。
“映月,雅芳会不会已经在红绡阁?落到玥姬主子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啊。”惜春站在偌大的院子中央,急的满头是汗。
“你留在这,若是雅芳回来的话你让她不要乱跑,我再去找找。”
“你去哪,”惜春双手使劲拖住她衣袖,“找不着便再等等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傻丫头,”映月泛着淤青的手背落到她肩上,“从来,都是我不放心你们,你留在这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就好。”
那般轻柔的话语,落入耳中却是掷地有声,惜春乖顺点头,紧跟上前叮嘱道,“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好。”映月说完,人已走出去老远。
曲径幽回,只听得细碎的脚步声重复在走廊间,在转角时,映月同迎面而来的丫鬟撞个满怀,“哎呦——”
那丫鬟一声痛呼,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面容后,忙跪下行礼,“月主子息怒,奴婢该死。”
“起来吧。”她行事匆匆,并未有所逗留。
望着她转瞬即逝的背影,丫鬟自顾起身,随手掸了掸衣裙后方继续向前。
映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雅芳,她们是一起从北荒营内死里逃生的姐妹,活,也要一起活!
“快,当心被人看见——”
她迈向前的步子硬生生收回,机警地闪至一边,躲到了葱郁的林子间。双眼透过枝叶向外探去,只见两名丫鬟抬着一个麻袋正向这边走来,沉重的脚步声被小心掩饰,映月望向她们身后,那儿,正是红绡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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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阵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她悄然跟了上去。
“就扔在这吧。”走在前头的丫鬟止住脚步,在湖泊边上的假山处放下麻袋,“等下会有人过来处理的。”
二人吃力将那麻袋挪到假山里头,巡视一圈,见无人后才相携离开。
直到确定她们走远后,映月才贴着石壁上前,那麻袋中显然是个人形,这么久都没有反应,看来已是凶多吉少。她靠近后,双手精准找到扎住袋口的麻绳,费了好大劲才将它解开,映月小脸微别向一边后,用力将麻袋向下扯,露出里头一张惨白狰狞的脸。
还好,不是雅芳。面相虽然吓人,却着实让映月松下一大口气。
“玥姬主子料的果然没错——”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先前那两名丫鬟竟是去而复返。
映月松开手,转过身去,那二人见到她并未行礼,其中一名丫鬟望了眼地上的女尸,“方才红绡阁内遇刺,玥姬主子被伤,事后她吩咐我们悄悄将这尸体送往园中,说她同伙定会尾随前来,果不其然,想不到月主子竟是心存歹念之人。”
“无凭无据,你何以这样说?”映月隐忧,若这只是巧合,也太巧了。
“我们二人便是最好的证据。”丫鬟朝着边上同伙使个眼色,“你速回红绡阁告诉主子,让她将爷请过来。”
“好。”丫鬟折身而去,映月脚踝不小心踢到那具女尸,看来,自己已泥潭深陷,对方摆明了设好圈套在等着自己,“慢着!”
女子语锋凛冽,她上前几步,右手紧握成拳,暗聚杀气,挡在身前的丫鬟并未惧怕,心想她身形娇弱,也不会有多大威胁。映月杏目紧盯二人,阴暗之下,白皙的小脸染上凝重,手背的伤还隐隐作疼,这时候若再出状况,老太君定会借此将她逐出五月盟。
“月主子,你不能离开。”丫鬟见她上前,忙出手制止。
抬起的手腕猛地被扣住,映月另一手捋过丫鬟手肘,在擒住她肩胛后,运起内力将她整个身子撞向一侧的假山。只听得‘砰——’一声,女子来不及惊呼,便已血溅当场,软绵绵地顺着石壁滑落在地上。
“啊——”跑出几步远的另一人歇斯底里,小手张在嘴边呼喊,“救命,杀人——”
“唔——”
嘴巴被映月自身后捂住,丫鬟挣扎的双腿不断在地上蹬动,她单手环过女子面门,手臂用力一旋,那丫鬟当场便咽了气。
“那边好像有动静。”不远处,巡夜的守卫听到呼喊,齐声朝这边而来,映月来不及处理,只得闪身离开。
五月盟头顶,一轮红日在东际冉冉升起,光阳照在人身上,能感觉到些许暖意。
玄烨睁开眼皮,头上银丝已经转回墨色,他一手轻抚眉角,这次的痛苦,竟然比先前都要来的短暂。细微的窸窣声让身侧本就浅睡的女子醒来,她慌忙从锦被中钻出,跪在榻上,“奴婢见过爷。”
声音,并不熟悉。玄烨睁眼望去,眉头在看清楚女子面容后紧拧起来,“你是谁?”
“奴婢雅芳。”
玄烨细想下,似乎有些印象。邪魅的视线顺着女子光洁的脖颈一路而下,前襟敞开,露出里头浅绿色的肚兜。他手掌轻扶额头,对昨夜的事记得并不清晰,“你何事来的?”
男子的语气并无愠怒,雅芳低着头,双手轻攥下,“奴婢……奴婢亥时便过来了。”
“亥时?”玄烨眼角闪过犀利,“昨夜,你都看见了什么?”
她贝齿轻咬,十指深刺入掌心,雅芳上半身弯下,连连磕头,“爷请放心,奴婢断不会泄露一字,求爷放奴婢一命。”
玄烨深邃的眼眸沉下去,他以为,陪着他的是映月,在他最难受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抓住了一只手,那是一只,很温暖的手。
“滚下去!”
雅芳重心不稳,人已跌倒在地,玄烨披上寝衣后起身,“来人,将映月带过来。”
“将你那恶心的手段收起来,”他扣起腰带,俊脸上满是鄙夷,“东宫内禁止旁人进来,你私自闯入,我现在就可要了你的命。”
“爷,您听奴婢说……”雅芳情急,跪爬着上前求饶。
“闭上你的嘴,”玄烨单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雅芳,他神情阴鸷,眸光内怒火中烧,“等下,有你开口的时候。”
映月回到东苑后迅速换上一身衣衫,惜春等不到自己应是急坏了,她跨出大殿,正同两名丫鬟不期而遇。
“月主子,爷请您去东宫一趟。”
“爷醒了?”映月这才想起,她是从东宫私自出来的,丢下他一人,也不知现在如何。
疾步匆匆来到东宫,那两名丫鬟并未跟进去,映月刚跨入内殿,一眼便瞅见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女子。
“雅芳。”她欣喜认出,刚要上前,便觉不对劲。
玄烨脸色深沉,银丝转为墨发,身上的寝衣还未换过来,女子就跪在他脚下,双肩微颤。映月迈起脚步,那一步,沉重极了,她不懂,雅芳怎会出现在东宫。
“你没事,太好了。”她来到玄烨身侧,朝着地上女子说道。
雅芳低着头,两手羞辱地紧揪前襟,不让里头风光乍现。衣裙平铺在身侧,弱不禁风。玄烨冷冷睨视一眼,薄唇轻启,“我再问你一句,你何时来到东宫的?”
“奴婢……”雅芳微抬起头,视线不敢望向映月,她艰难地咽下口气,坚定说道,“奴婢是亥时来的。”
亥时——
映月忽的,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出去时已近寅时,若照她所说,呆在东宫整夜的,是她而非自己?
映月蹲下身来,同雅芳平视,女子的眼中,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已经溢满泪水,抓着前襟的十指因用力而泛出苍白,眼中的愧疚更加灼痛了她的心。
(注:亥时,为晚九点~十一点,寅时为凌晨三点~五点)
“映月——”玄烨望着二人后开口,“昨夜,我招了你侍寝,告诉我,我醒来时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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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9:28 AM
她百口难辨,目光渐露沉痛,那时候,她正同惜春满园子的找着雅芳,失落得将单膝屈在地上,映月脱下肩上披风环在她肩头,雅芳一愣,怔忡抬眼,“映月——”
一起经历过了患难,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
当初从北荒营来到五月盟,她们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身后的男子,阴晴不定,真心难测,雅芳擅自进东宫已是死罪,若再让他知道她说的并非实话……
见映月久未开口,玄烨将眸子定在雅芳身上,“告诉我,昨夜,你是如何睡在我身边的?”
咽下口水,她强捺下害怕,照着心中想好的搬出来,“奴婢本有事想来东宫找映月,可是进入东宫后却并……并未见到有人,这时,奴婢听到内殿有动静,回爷的话,奴婢是不得已才进入的,爷说想喝水,我才敢近身上前,却不想,不想……爷竟将奴婢压在了榻上……”
毫无瑕疵,信与不信,就看映月是否将这自圆其说戳破。
玄烨同雅芳的目光同时落到映月脸上,一个,些微希翼,另一个,则满腹紧张,雅芳眼中的泪花迷糊了视线,全身因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而颤抖不已。
“爷,妾身……”映月转过头去,对上男子,“妾身昨夜有事,在您歇下后便回了东苑。”
一语锤落,或许,他们本该是有靠近的机会,可如今,那份微乎其微,仿佛走的更远了。
玄烨正起身,阴肆的目光紧盯她转向一边的侧面,雅芳显然松了一口气,身体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好!”男子邪魅启音,拉开的薄唇,笑声却不自觉令人发憷,寓含讽意,他瞅向雅芳,漠然问道,“昨夜,我碰你了么?”
男子的声音冰冷如水,雅芳深知,在他清醒之时,自己休想玩弄她的那点小伎俩,“爷只是搂着奴婢睡了一晚,并未有其它行为。”
玄烨不再言语,伸出的手臂穿过映月肘弯将她拉起来,他大步起身,并不介意身侧二人,褪下寝衣后便取过藤架上的长衫。映月知道园中规矩,她碎步来到男子身侧,柔荑刚抚上那件衣衫,就见玄烨侧身闪开,语气恶狠狠说道,“用不着你!”
温暖的寝殿,在大开的殿门口有几道凉风而来,雅芳瑟缩下,抬起头来,男子已站在她跟前,他居高睨望,态度恣傲,“以为上了我的榻就能爬上枝头?”他一声冷哼,忽又改变主意,“呵——姐妹果然情深,既然如此,我就将你留在东宫伺候我,侍妾,你不够格,就做个寝婢吧。”
男子话说完便昂首而去,映月随即抬眸,只见那旭日东升耀眼,在他的双肩处层出金晕,细碎点点。雅芳屈膝起身,将衣衫拨弄整齐,听到嘤嘤的啼哭声,原先站在殿门口的女子旋身,目光清冷地睨着她。
“雅芳,不要让我看见你的眼泪,”映月上前,并将她手中的披风接过去,“那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我没有怨,”雅芳失口否决,“映月,对不起。”
她想来是一夜没有睡好,再加上哭泣,如今两个眼睛肿的如核桃一般,映月垂下眼,微微叹息,“雅芳,我们都好自为之吧。”
望着她跨向殿外的背影,女子追出一步,“映月,我只是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呆在红绡阁,我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做错了什么。”映月停下身,背对着她,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就像自己被迫杀人一样。放在身侧的两手紧攥起,她一时无言,走出东宫。惜春望着周遭来往不断的下人,她神色焦急,就是不敢踏进去一步。
映月满面凝重,心事重重,一抬头便见她探着脑袋不断向里张望,“惜春——”
女子面色微喜上前,只是那欣悦并未持续多久,她拉着映月的手来到边上,“怎么办,雅芳还是没有回来,我早上偷偷去红绡阁外也没见到她,你说她是不是……”女子的声音说到一半便卡在喉中,双目更是在瞅见正向外走来的人影之时而睁大,“眉——”
她越过映月,几步来到雅芳身前,“你没事,太好了,我和映月找了你好久,雅芳你去哪了?”
她勉强扯开嘴角,朝着心有余悸的惜春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最好,”她挽起雅芳的肘弯走向前,“你呀,下次有事要记得同我和映月说哦,省得我们替你瞎操心。”
人还未跟上去,前头的女子便已径自离开。惜春瞅着她的背影,不解嘟囔,“映月这是怎么了。”
雅芳咬着下唇,一句话没有说,任由惜春将她带回小院。
走出东宫,映月深呼出口气,如今,她最担心的便是昨夜的事,按理说那两名丫鬟已死,事情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刻意避开红绡阁的方向,踏入园子,耳中尽闻喧闹之声。
“少主,您要为妾身做主……”凄哀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玥姬特意身着一袭白色罗衫,手臂上,鲜艳的血渍渗出纱布,显得格外明显。数不清的守卫聚在一起,将那条宽敞的道堵截,难以前行。
映月想起昨夜一事,身子才转过去,刚要避嫌,就听得迎面而来的榕善语气尖利说道,“躲什么?莫不是做了何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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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9:29 AM
润泽原先皱着的眉头稍稍拂开,金黄色张扬的外袍不驯倜傥,狭长凤目侧视而来,慵懒地落在映月身上。
她挽唇浅笑,折身向前,“为何在你的眼里,人人都是做了亏心事的?”
“哼,”榕善鄙夷地扯下嘴角,“爷要的从来就是干净之人,你侍寝之夜未见落红,还敢在这园子里头到处张扬,要我是你,早就躲在东苑不出来了。”
“吵什么!”
原先跋扈的女子赶忙噤声,玄烨几步赶来,从她身际而过,“不要以为我宠着你就能为所欲为,今夜,我能宠你,明夜我便能宠着别人,想要太平地呆在这院子里头就给我管好你的嘴巴。”
如此绝情,更如当头棒喝,榕善泪眼婆娑,刚要有所辩驳,幸亏边上丫鬟机灵,忙扯扯她袖子示意她忍下气来。玄烨来至润泽身侧,并未睬映月一眼,“出了何事?”
男子双手环在胸前,倚在石壁上,努努嘴,“死了人。”
映月状作不经意上前,那两名丫鬟的尸首相隔数十步,仍旧维持昨夜的死状,不曾被移动,麻袋中,另一名女子只露出个脑袋,头歪向一边。玥姬扶着一条手臂,见两位主子都在,便声嘶力竭哭喊道,“西月是随同妾身来的丫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求少主给妾身做主。”
润泽望着欺身而来的女子,面色显得很是不耐,“就是两名丫鬟罢了,等下让贾管家安排你几个就是。”
“少主,”玥姬知道润泽的脾性,故而不敢再哭哭啼啼,她跨过西月的尸首,指了指那名麻袋中的女子,“这人并不是红绡阁之人,昨夜她假扮丫鬟,同一名蒙面人意欲刺杀妾身,多亏赶来的守卫阻止,妾身本不想张扬,便让两名信得过的丫鬟将尸首抬出红绡阁,本想引出那名逃逸的蒙面人,却不想……”
女子声音沙哑,话语里头辨不出真假,目光凶狠,却是在映月毫无预料之时怒射而来,那般眼神,分明是妒恨。
莫不是……
映月不动声色,仔细将她眼中每一寸犀利收入眼底,玥姬银牙暗咬,黑色的瞳仁转为赤红。映月眼帘轻垂,莫不是玥姬一开始想要等的人就是自己?脑中疑惑不断,若真是那样,她又何以断定自己昨夜会出现在园中?
“刺客?”玄烨眯着的眼睛睁大几分,视线睨了映月一眼。
润泽听闻,金黄色的袖口折起后几步来到女尸身侧,他全然不顾对方的死状蹲下身来,一手探出。
“少主,让属下来吧。”
他并未起身,双手抓起麻袋后将她的上半身露出来,修长好看的手指按在女子胸前后,哧一声将她包裹严实的身子撕裂出来。映月随即望去,却见那人的胸口,盘着一条巴掌大的降龙,赤金色的龙身麒麟分明,龙须划过红色的蓓.蕾,诡异而妖冶。
润泽起身,从随从手中接过帕子擦拭两手。他同玄烨对望一眼,二人神色交汇,显然有所答案,却谁都没有开口。
映月将目光从那枚降龙印记上别开,她按捺下吃惊,极力平静。
“萧侍卫,”玄烨语气冷毅,“五月盟内闯入刺客,你难辞其咎。”
“属下该死,昨夜另一名刺客虽然逃脱,不过属下敢保证,那人定还留在园子里头,未能逃出去,求爷给属下三天时间,我定将这刺客揪出来!”萧侍卫信誓旦旦,坚定万分。
映月没有想到九哥竟如此沉不住气,可她亦有不解,若这人真是九哥派来的,那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目的,怎会去刺杀玥姬?
“你随我过来。”玄烨经过女子身前,却见她出神不已,当即语气深沉说道。
映月乍惊,赶忙随上前去。
寒风拂面,走在园子里头,冷的厉害。映月瑟缩下双肩,前方男子大步而去,丝毫不顾及自己是否跟得上。碎步相随,脚踩着起落的鹅卵石,不消一会便气喘吁吁,“爷,您让妾身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玄烨这才将脚步慢下些,待到她追上来后,扭头说道,“没事就不能让你过来?学会摆架子了!”
“妾身不敢。”她眉头紧皱,被这一惊一乍以及男子阴晴不定的脾性所累,他走的太快,她又实在跟不上,索性也就不管不顾,步子刚要停下来,右侧的小手却被折回的男子攥在手中,牵起之后,慢慢走向前。
湿腻的掌心贴在一起,他的手很大,能将她整个柔荑包进去,玄烨走的这条道路本就不宽敞,如今,二人一左一右,刚好占据的满满。映月仍旧放不下园中一事,总是有些心虚,再加上玄烨突如其来的这番动作,更令她分外不安。
“不敢?”玄烨浅笑,薄薄的嘴角拉成一道好看的弧度,“我看你胆子没有那么小。”
“爷说笑,妾身一向无胆。”映月见他面带微笑,二人相扣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她微微螓首,侧上角斜下的阳光紧紧挨着女子头顶,从细碎黑亮的发丝上拂下,玄烨正好垂目,只见她眉眼微眯,清亮的瞳仁中呈现出几点卸下防备后的慵懒,嘴角边,衍生出的笑自然轻松,惬意万分。
“是么?”玄烨突然站住,面上表情也随之认真,“无胆?让我摸摸看。”
映月望着他扬起的大掌,情急之下一个侧身,俏脸酡红,手臂更下意识地护在胸前。玄烨原只想逗弄一番,如今见她这样反应,当即便俊脸阴霾,铁臂环过女子双肩,用力将他扳向自己。
“映月——”他俊颜压下,“你是我的女人,对于我的亲密,你不准逃,更加不准躲,记住,这是你的荣幸!”
自大的男人!
映月心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她撇开眼,身子却被猛的拉向前,抬起的眸中只看见一道压下的身影,突来的气息灼热,喷射在她小脸上,晕开的压抑在她眼中聚为一点,下一刻,菱唇已被玄烨封在薄唇之间。
惊愕,错楞,种种意想不到的表情全部呈现在映月脸上,她想要避开的脑袋被后头大掌托住,用力压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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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9:29 AM
龙涎香味,四溢流逝,男子的齿轻抵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映月紧咬牙关,却被他一口,女子当即痛呼,蹙起秀气的眉头。
灵舌趁机窜入,湿腻的暧昧在唇畔间纠缠,舌尖被他用力吸允,身子亦是了挤进宽厚的胸膛,映月整个人被禁锢住,难以动弹。玄烨的吻肆意霸道,缠绵的,像要摧毁一切,让人承受不起。
她面红耳赤,呼吸被剥夺,圈在玄烨身前的两手用力在他胸膛处捶打,男子阖起的眸子睁开,汹涌黑邃的眼中聚起异样,隐含欲.望。映月不敢乱动,感觉到她的难受,玄烨强捺下体内冲动,手臂的力松开些。
“你说的没错,映月果然是没胆的。”瞅着她两颊的潮红,男子禁不住揶揄。
胸口处因缺失呼吸而窒闷的疼,映月将舌尖抵在嘴角,那儿,已经尝到腥甜,玄烨手指在她唇畔处轻拭,俊目随着手指的动作落在她眉宇间,“告诉我,昨晚,你在哪?”
对这问题,他居然还是穷追不舍,映月紊乱的胸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爷,您是不是不信妾身说的话?”
环紧的手臂松开,玄烨睨望片刻,执起她的手后走向前,“当时,我真有种你在身边的感觉。”
映月心头一酸,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她明知这样的男子,说出来的话她不能全信,可那柔软的心底,却还是有些触动。她想要的东西,是五月盟拼死相护的,映月侧目,男子的俊脸不羁安详,却总有一日,他们会成仇。
回到东苑,映月找来贾管家,费了半天神,才让他同意将惜春赏给她做丫鬟,这样,也总算是有个伴,不会被欺负。
雅芳走入红绡阁,在入东宫之前,按照规矩得先给原先的主子请安送别。
玥姬一脸怒意地端坐在大堂,见她进来,二话不说便上前,重重一巴掌扇在雅芳白皙的小脸上,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嘴角,鲜血流溢。
“贱丫头,居然敢愚弄我。”
雅芳擦下血渍,小脸正对玥姬,“奴婢不敢……”
“还说不敢,”她一语当先,充满愤恨的两眼微微眯起,目光饮血,“当日说好了,我放你到爷身边,你就帮我除掉映月,如今倒好,我还赔上自己的两个丫鬟,怎么,当上了爷的寝婢,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雅芳见她欺身上前,不敢躲,只能硬着头皮杵在原地,玥姬恼怒不已,一脚踢在她膝盖上,雅芳被迫下跪,磕破的疼痛还未散去,三千青丝却被玥姬用力拽在手中后拉起来,“那两条性命,你要如何赔给我?”
“主子,昨日映月是到了园子里头,一切都是按着我们计划好的行事,奴婢不敢有所隐瞒,奴婢是看着她走出东宫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没能逮住她,你不是说她不会功夫么?”玥姬拽住的力道收紧,疼的女子冷汗层出。她下巴轻扬,两只小手用力握成拳,卑微屈膝,可终有一日,她所受的屈辱会一并讨要回来。她将映月陷入生死之境,不假,可雅芳比谁都清楚她的身手,虽然玥姬这边难以交代,但总算也是一举两得。
“主子请放心,奴婢现在入得东宫,都是您一手提拔,奴婢不会忘记,他日,奴婢定当全心全意助您。”雅芳忍痛,她虽是寝婢,名义上却已是玄烨的人,玥姬应该不敢动她。
果真,女子听闻之后微微松了手,只是嘴上不轻饶,“记着你今日的话,哼!”
雅芳被安排在东宫内的别苑,数不清的房屋,而作为寝婢,只分得一人一间,不会同侍妾那样有单独的庭院。
五月盟内,站满了人,映月不知贾管家让她们集合在此有何急事,正在众人翘首以盼时,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眸,目光穿过人墙拥挤,只觉微微有些刺眼,冷毅犀利的反光从一幅银质面具上折射而来,玄烨身着深黑色外袍,富贵的白狐裘尾温顺地紧贴在男子双肩,野气而性感。墨发以一根玉簪箍在脑后,些微倾泻,摆设在胸前。面具下,只露出男子坚毅的下巴,以及一双幽深冷漠的眸子,映月瞅着他这副打扮,心中忽然一惊,头痛欲裂。
依稀记得脑海中有这样一个画面,同样的银质面具,同样不羁的眼神,再要往细处想时,头却疼的越发厉害。
映月阖上双目,眼前不断盘旋的便是那头触目惊心的银丝,拂在额前的碎发被拨过去,她微惊,睁开眼时男子已站到自己跟前。玄烨抬起的大掌在她光洁饱满的前额轻拭,掌心内,全是她的汗水。
“我要出去谈笔买卖,你随我一起。”
近身的榕善闻言,脸色一沉,莲步轻移,“爷,妾身也想去。”
“榕善,五月盟的生意不容你插足,你忘了我当日的话了?”玄烨低声警告,话语中分不清责备与否,女子闻言,面上尽是委屈,眼中已显氤氲,“爷,她只是丫鬟出身。”
聚在边上的侍妾们暗自唏嘘,在五月盟中,怕也只有榕善敢同主子这样说话。
玄烨薄唇紧抿,阴柔的视线透过面具落在她脸上,虽然没有开口,可眸中的阴沉却令人不寒而栗,榕善不由自主地倒退一大步,眼神畏惧。
“记住,她不是丫鬟,是主子!”玄烨一把扯过映月手肘,将她推到榕善跟前,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平日里,园内侍妾均仗着榕善是相爷的千金而避让三分,如今,这新来的汐主子却是不避嫌,惹上这等麻烦。
女子怒目相视,映月站在她跟前,分外不自在,她将脑袋别向一边,正好对上润泽探究的目光。
“爷,少主,该起身了。”
贾官家备好马车,回到园内复命。
五月盟外,轿撵顺着青石地面排齐开来,声势浩荡,玄烨率先上轿,见身后的女子久没反应,便大掌将轿帘挥开,不悦说道,“还不上来!”
映月行上前,一手刚伸出,便被强有力的手劲给拉进去,整个人跌入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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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9:29 AM
“娘……”
“娘……”
映月头枕在玄烨肩侧,梦魇缠身,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娘,不要……好烫,好热……”
她焦急不安,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鼻翼,浓密的睫毛轻颤,却没有力气睁开,好大的火,每一寸皮肤仿佛被撕裂,火光肆意,将整个黑暗的梦境全部点燃。原先闭目养神的男子被惊醒,他大掌抚上她半边小脸,轻拍下,“映月,映月——”
她害怕极了,这样恐慌的表情是玄烨从未见过的,脑袋不断在他左肩上扭动,眼睛疼的睁不开,冰凉的液体顺着阖起的眼皮处滚落下来,“娘,姐姐……”
在突然的惊惧后,她骤然惊醒,身子迅速从玄烨肩上退开,映月感觉到脸上不适,随手抹一把,竟摸到满手的眼泪。自从跟了九哥之后,她早就忘记了哭,连想念,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躲起来才敢。
玄烨食指在她眼角下轻拭,温热的触觉让映月一惊,焦急转身后慌乱地以袖子擦拭。
背对的身影,犹在轻颤,却又极力隐忍,玄烨将她拉向自己,映月垂着头,方才凄哀的神色已经敛下,恢复成平静。她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张难以取下的面具,如此伪装,如此令人看不清。
玄烨剑眉微蹙,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如此的,令人生厌!
“映月,”他揪住她眼中还未消散的隐痛,“你还有亲人?”
她眸子明显避开,眼皮沉重地阖上,似乎有所逃避,“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的很多事都忘记了,我想不起来。”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很深的疤,不愿意别人去碰触,”玄烨取过边上毛毯盖在二人身上,“若你的亲人还在,我一定想法子将她们找到。”
映月靠在轿沿,她小脸侧向窗外,那一份柔弱的想念,让她不堪重负,“妾身谢过爷。”
“映月,”玄烨将她的柔荑放入自己掌心,“我们,会有交心的一日么?”
她错愕望过去,目光突然再度覆上一层防备,如履薄冰,“交心?爷觉得,我们这样不算交心么?”
“映月,很多事,不用我说穿。”他的语气明显沉下去。
四目相接,映月清楚从那双黑邃的潭底望见了自己的身影,明眸皓齿,眉黛敛秋波,那样的表里不一。
她莞尔,却发现他们很像,他的柔情,他的怀疑,他的试探,自己不也一样没有看穿么?
“如果爷愿意的话,妾身愿意,也很想。”映月将原先拉开的距离缩近,靠上前去。
玄烨薄唇抿下,继而笑出声来,“映月,你很聪明。”
她唇畔含笑,肩头被他轻轻揽去,温顺的将面颊枕在他颈窝间,映月舒心地阖上眼,“我说的是真的。”
他铁臂环紧,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的将她拥向自己。
行入集市,喧闹繁华的场景悉数呈现,市井的叫卖声掺和其中,马车在上城最大的客栈前停下,二人一道下了车。
“爷,您请……”迎上来的小二将五月盟诸人送入二楼,那里,有早已备好的上房。
“你想去哪?”望着站在门口不知往何处走的映月,玄烨挑眉说道,“你同我一间。”
她静默紧随,里头布置繁华,应有尽有,玄烨刚坐下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呆在这等我回来。”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么霸道,映月点下头,男子率先走了出去。
饥肠辘辘,等了一盏茶功夫,玄烨却仍旧未归,她实在坐不住,打开门后径自向外走去。
络绎不绝的人群穿梭在上城客栈门口,堂内嘈杂大声,映月放松心态,全然不知身后一双眼睛正尾随而来,阴暗狡诈。
客栈外,先前乘坐的轿撵并不在此,看来玄烨是出去了。既然是谈买卖,为何非要带上自己,如今倒好,平添无聊。
她拾阶而上,路过东厢房时,只看见一抹身影打在窗子上,这儿紧挨着她和玄烨的屋子,里头住的人应该就是少主。映月停留片刻,移步来到自己的厢房,双手在门上轻推,走了进去。
天色暗下来,月影笼罩,明亮的烛火随着女子跨入的动作而微微扑闪,蜡油顺着其粗壮的烛身滑落,哧一声,火光明显黯下去。
映月明眸微怔,下意识反手一击,却被身后之人捂住嘴巴,大掌钳住她细嫩的脖颈,左手聚成手刀,用力劈在她脑后。软绵绵的身躯被男子扛在肩上,他身形迅速闪出厢房,朝着另一边悄然而去。
高床软枕,屋内,熏香四溢,缕缕氤氲从花纹镂刻的熏炉内透出,映月只觉胸前窒闷的厉害,差点连气都喘不上。又像是被很用力的给压着,却怎么都推不开。唇干舌燥,她舔下嘴角,想要呼喊,嘴里逸出的只有模糊呢喃,支离破碎。
耳边,灼热的呼吸声沉稳而均匀,她强撑起眼皮,双目盯向四侧,同样的摆设,令她一下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映月无力摆动下脑袋,面颊同里侧的男子正好相触,她眼帘微抬,原先的浑噩在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突然惊醒!
黑亮的墨发周旋在二人之间,润泽双目紧闭,睫毛呈半扇形,掩去那双干净纯亮的眸子,一条锦被盖在他们腰下,男子并未有醒来的迹象,上半身赤.裸在外,露出其精壮性感的胸膛,他一条手臂横在映月胸前,环过背后似是拥着她,而她则依偎在润泽身前,玲珑身姿若隐若现,姿态暧昧极了。
锦被下,她看不到是何风光,但能肯定的便是,绝不会相安无事。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玄烨勃怒的声音,“人呢?刚才还在这,难道飞了不成?”
映月大惊失色,想要翻身下塌,竟发现自己全身麻木,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听着外头小二战战兢兢的回话声,她顿觉一颗心跌入谷底,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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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09:31 AM
“少主——”映月轻唤,想要寄托他能醒来。
润泽抿着唇,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外头的声音已经安静下来,她索性屏息,希望玄烨不要进来。一阵脚步声在僵持过后总算迈出去,她刚要松下口气,却听得房内传出‘啪’的一声,好像是细小的石子打在了门上。
“什么声音?”
“好像是少主房内传来的。”
去而复返,映月来不及躲闪,目光撇向梁上,房内有人!
“砰——”
大门被用力踹开,玄烨站在门口,满室旖旎芬芳,面对众人的是一名女子的背影。随行前来的守卫面露尴尬,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可这样一搅和,算是将少主的好事给坏尽了,
银质面具下,迸射出来的目光阴鸷骇然,他一脚跨进去,朝着欲要跟进来的守卫说道,“退下,滚到自己房中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问,“是。”
映月听到房门被轻声扣起,健朗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而来,她双肩因寒意而瑟缩下,高大的阴影盖住榻上二人的身躯,阴霾深沉。
手肘被用力扯住,映月毫无反抗能力的身子被整个拉下去仍在地上,玄烨望着女子衣衫不整,嘴露讥诮,“果然是你!”
“不是,”她下意识反驳,撑在地面上的两手在察觉到疼痛后竟恢复了知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
如此大的争吵声,榻上男子却是浑然不知,继续酣睡,玄烨不经意望过去,只见他面色发白,结实的胸膛处布满汗珠,“泽——”轻唤几声,仍旧没有反应,玄烨忙起身令人将大夫找过来。
映月将凌乱的衣衫整理下,刚要开口提醒他房内还有其他人,就见玄烨怒视而来,重语说道,“住口,等下再和你算这笔帐。”
大夫匆忙进来,走近床榻后一手按在润泽额前,另一手把上男子静脉,映月站在堂中央,屋内的人应是武功极好,不然不会连玄烨都没有发现他。
“回爷的话,少主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迷,服用一碗清水便能苏醒。”大夫掳下胡须,躬身说道。
“昏迷?”玄烨目光沉下去,撇向映月,“为何会昏迷?”
那名大夫是从五月盟带出来的,对于润泽更是了解,他睨向映月,面色有些为难,“这……”
“说!”玄烨声音拔高,怒火不可遏止。
“是……,”大夫退后一步擦下冷汗,“还是少主体质的关系,方才,少主定是欲.火攻心,而他又极力抑制,得不到释放,故而才会导致昏迷。”
玄烨俊颜瞅向榻上男子,他在床沿坐下来,面具下的神色虽然已被掩盖,但映月还是能从那双邪魅的眸中看出几许阴郁,微阖的眼帘下,是担忧,甚至还有些许对这不公的妥协,玄烨将散落在地的锦被盖住润泽肩头部分,银质伪装下,阴戾的眸子化为犀利,射向边上暗自忐忑的映月。
他豁然起身,扬起的袍角在身后开出半扇倜傥,映月望着他逼上前来,下意识向后缩一步。
“谁借你的胆子?”他薄唇抿开,一字一语尖利说道。
“我不知道,我在屋内一心等你回来……”
“一心?”玄烨大掌伸出,咻地握住她尖细的下巴,映月被逼至墙角,不得不以后背抵着,“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没有要你,心急了?原以为,你会有些不同之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掌心抚着女子细嫩白皙的面颊,指尖在上面轻轻敲打几下,神情轻蔑,目光不屑,“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真能连尊严都不要了?”
这般羞辱,映月喉间轻咽,将满腹委屈吞下肚中,自己居然妄想向他解释,真是可笑,他们之间怎可能会有信任?
女子被钳住的下巴吃力扬起,原先的明眸黯淡下去,静若死灰。
“我告诉你,泽,不是你能碰的,”玄烨凑上前,余怒未消的气息扑打在映月小脸上,“你要是还敢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我就当场碎了你!”狠戾的语气伴着粗鲁的动作,玄烨将紧闭的大门打开,一手将她推出,“滚到外头去,不要脏了这儿的地。”
赤足踩在粗糙的走廊上,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映月孤零站在原地,如被丢弃一般。
玄烨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压不住怒火的时候,大门在身后被砰的关上,力道之大,仿佛整个屋子都在撼动。映月站在门外,三三两两经过的人均好奇相望,陌生擦肩。
她拢紧前襟,踌躇片刻后,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肩头压得太过沉重,她只想走出这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地方,甚至,想逃的远远地。
集市外,映月小脸微抬,月明星稀,凉风吹在单薄的身子上,难以抵御。
“姑娘,买双绣鞋吧?”一名老婆婆见她赤足走路,温和说道。
映月停在小摊前,她驻足片刻,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呦,这个……”婆婆有些为难,“我一下找不开。”
映月莞尔,将那银子放在琳琅满目的绣鞋上后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老婆婆倍感意外,捧着那锭银子在后面连连呼喊,“姑娘,用不了这么多,喂——还有绣鞋没拿呢……”
映月充耳不闻,玉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行过很长一段路后,人群稀疏,转眼就来到一条死胡同。
她停住脚步,肩头突然落下一只大掌,映月扭过头去,见到来人后,落下的心再度悬起。
“九哥。”
“我一路跟你到此,你竟然到现在才察觉。”路圣爵收回手,对她这样的反应显然十分不满。
“九哥,那东西我还没有找到它的藏身之处。”映月垂首,见四周无人后方开口。
路圣爵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路边,“坐下。”
映月不明所以,只得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这次,男子并未责怪,只是蹲下身后,将她的脚举了起来。
“九哥!”她赶忙想要抽回,却被路圣爵更用力地抓在手中,小巧的脚底满是污渍,男子并不嫌弃,用干净的衣袖细致地擦拭着,他动作轻柔,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九哥,映月眼见她将自己的另一条腿抬起来,直到全部擦干净后,才掏出一双手工精致的绣鞋,为她套上。细看之下,正是自己方才在小摊前见到的那一双。
“你就这样跑出来了?”
映月白净的下颔,还留有两抹清晰的指痕,她深呼出口气,“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出来走走。”
“这不像你,”路圣爵挨着她坐下,“趁着他还未离开,快回到他身边去。”
“我知道。”话语很轻,映月望着没有前路的死胡同站起身,就算她再怎么想要避开,可是到了最后,终究不得不迎面而上。
路圣爵双目定在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他两手撑在身侧,双目讳莫如深,若有所思。
“对了,”映月停下脚步,“上次你给我的药,多久才会见效?”
路圣爵正起身,两腿交叠,冲着她背影说道,“三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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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0:30 AM
上城客栈。
榻上男子翻个身,眉头豁然展开,双目微睁。
“泽,”边上的玄烨走上前,一手掀开床头纱幔,“好些了?”
他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手肘在身侧轻撑,便要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玄烨在榻前坐下,背部抵着红木床架,“大夫说没事,你的老毛病了。”
润泽披上外袍,走到桌前斟上一杯茶。
玄烨跟着起身,走到男子身边,“泽,你何需忍得这么辛苦?”
“一生,我只能得一人,”润泽轻抿凉茶,将那杯子放在手中细致地摩挲,干净的双眸透过褐色茶沿望向玄烨,“找不到我想要的,我不会轻易碰女人。”
大掌,轻落在男子肩头,他修长的五指握住润泽肩胛,“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将你的病治好。”
“我们二人,天生患有奇疾,就连宫中御医都没有法子,还能寄托谁呢?”润泽薄唇轻勾,笑意苦涩。
玄烨走过那张桌子,对于方才一事并未细问,“我们从一生下来,就只能靠自己。”
润泽瞅着他眼中的汹涌,那里,聚满野心,满带倾覆,他面色在几许哀愁中转为浓浓的担忧,“你需要干净的灵魂,我不想你成魔。”
玄烨背过身,大步向外而去,将他的担忧一并抛在脑后。
长廊上,空无一人,他一手劈开身侧大门,边上的守卫避免遭殃,赶忙退身。
“人呢?”男子面容阴鸷发问道。
“回爷的话,汐主子方才朝楼下去了。”守卫不敢隐瞒,如实禀报。
玄烨凭栏而望,并未见到那抹娇弱的身影,做出这样丑事,居然还有心思下楼,他俊脸阴沉,即刻吩咐道,“马上启程,你去安排下。”
“是,”守卫接令,刚跑出两步又顿住了身子,“爷,是否要等下汐主子?”
“不用。”玄烨话语决绝,一甩袖子,径自朝内走去。
映月小跑着急欲赶回上城客栈,若不是九哥出口提醒,自己恐怕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懊恼地加快步子,离开客栈门口不过几步远,就见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仔细一看,赫然便是玄烨的轿撵。
映月顿住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后大口喘气,她抹下汗水,拔开脚步追上去,“爷,等等我——”
马蹄声越过苍老宽敞的道路,行人连连避开,那华丽的马车张扬跋扈,撕开喧闹,直闯过去。映月单凭两条腿,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她飞奔紧随,口中的呼喊几乎是嘶吼出来,“爷——”
车内,男子两腿慵懒地交叠,身子倚靠在厢车内,银质面具被扯下丢在一边,原先闭目养神的两眼在听到叫喊声后微微睁开。大手掀开轿帘,只见女子被已被甩开一大段,却还在不停的追赶。
“爷,是否要停车?”驾车的马夫挥了挥手中长鞭请示道。
玄烨目光轻眯,映月那一抹躺在润泽胸前的背影却在他脑中,始终挥散不去,重重得将轿帘甩下,男子重新靠了回去,声音透过那道沉重传出去,“用不着,甩开她。”
“是!”
眼见马车如弦上之箭呼啸而出,映月双腿更如灌了铅一般,穿过热闹的集市,在一个转角时,车夫不得不放慢速度,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轴轮上,因奔跑速度过快,那条用以拴住的麻绳被甩到地上,不断拖动,跃起的身子没有想过即将会来的疼痛,胳膊用力掼在地上,映月毫不犹豫地抓住那条麻绳,紧揪着不肯松手。巨大的冲击力将女子瘦弱的身体左右疯甩,外衫被尖利的小石子划开,她侧身,将手臂朝下压在地面上,这样,可以避免更多的创伤。
扑上去的一刻,她不假思索。仿佛,不再单单是为了想要继续留在五月盟而已。马车越行越远,她当时的心情,就和先前的梦境一样,焦虑,不安,那种彷徨,让她顿生惊恐,她不能离开,如果拿不到九哥想要的东西,她就不能将他救出来,映月全然不顾自己像破麻袋一样被甩来甩去的身躯,街道边,人们纷纷围观而来,帮忙喊着停车。
听到叫喊声,车夫边驾车边向后张望,这一瞅,让他大惊失色,惶恐喊道,“爷,汐主子被套在了马车上——”
玄烨烦躁的俊脸骤然冷下,他急忙将轿帘扯开,只见马车后的女子正拼命抱着那根麻绳不撒手,“该死!”
他顾不得戴上面具,朝着车夫吼道,“不想活了,停车!”
“吁——”叫停的马儿嘶鸣声伴着突然止住的动作刺入耳中,马车急停,映月眼见自己因惯性而被撞向一侧的车轮,剧烈的碰撞声伴着全身如散架般的疼席卷而来,与此同时,只听那马儿声嘶力竭,前蹄扬起后,似要有所动作。若它这时撒腿冲向前的话,自己必将丧命于车轮下。
命悬一线,映月忍不住害怕,蜷缩的身子被猛地拽出去,玄烨一脚重击于枣红马的前肚,车夫吓的赶忙抓住马缰,火辣辣的长鞭抽在了马背上。
“你——”
映月望向盛怒下的男子,腰肢一软,整个人俯在他身上,“我不想被丢下。”
玄烨一愣,僵直在身侧的两手慢慢扶上她腰际,在感觉到她痛楚的呢喃后,大掌迅速收紧,拦腰将她抱起,坐上马车“快将大夫叫过来。”
映月缩着身子,这点痛,比起她跟在九哥身边时所受的,算不了什么。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用上苦肉计,聪明如他,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玄烨最终停了轿。
温暖的轿撵内,一张矮榻靠着壁沿摆放,玄烨几步走进去,动作不再怜惜,将她丢掷其上。
映月痛呼出声,受伤的手臂颤葳发抖,她侧着身子,细碎呻.吟。
“方才不是很神勇么?”玄烨坐到她身边,大掌将她手臂扣住,破碎的白色棉絮沾落些许血渍,一边袖子已被完全剥落,里头血肉模糊。
映月将脸别向一边,小声说道,“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同少主……”
“爷。”外头,适时传来大夫的声音。
映月咬着下唇,只得将未说出口的话吞咽回去,大夫乘风而入,玄烨侧过身,让他诊治。
须臾后,大夫收回脉枕,慢条斯理禀报,“回爷的话,所幸并未伤筋动骨,只是这皮外伤愈合也得过一段日子,这是紫玉活血膏,能让汐主子的伤口不留下疤痕。”
玄烨将那瓷瓶接过去,塞入袖中,“她用不着,身子骨硬朗的很。”
马车再次行驶,映月挨着榻沿紧靠,而男子则单腿曲起,忽明忽暗的俊脸睨着她不放,就是不开口。
“那个……”
映月率先打破沉默,嗓子清下,“方才在上城客栈,有人……”润泽房内,将他们引来的那颗细小石子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玄烨眉眼微抬,面色十分平静,隆隆的马车驶入远郊,车轮在一个颠簸后剧烈摇摆,他一手扯过边上毛毯,扔到映月身上,“盖起来,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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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0:30 AM
单手裹住整个身子,映月翻身而起,臂上伤口已简易包扎,除了淤青泛出的疼痛,并无大碍。
马车在林木苍郁间停下,前蹄嘶扬,突然顿下的动作让车内一阵摇晃。
轿帘朝着两侧掀开,半空中,明月高挂,透过层层五彩稀疏而来,珠串啷当,男子赫然立于轿前,挺拔的背部阴魅邪佞,他两手负于身后,浓郁的杀气自周身倾泻而出,形如鬼魅,貌似修罗。
五六名杀手手持长剑,身着夜行衣追杀而来,锋利的剑气乍寒转冷,光阴叱咤。
“总算露面了。”玄烨下车,五月盟随行的守卫将几人圈围起来。
映月单手撑起身,将毛毯随意裹在身上,她忍痛挪下矮榻,靠近轿帘后双膝蹲跪,将外头诸人的对话收入耳中。
带头之人声音有些奇怪,喉咙似是受过伤,“你知道我们的行踪?”
玄烨徒步上前,后头的马车上,润泽已经恢复过来,神清气朗,男子轻顺下烫金袖口,目光转为阴鸷,横扫向来人,“方才在上城客栈,你们跟了一路,着实辛苦。”
几人对望片刻,手中长剑蓄势待发,“你早就发现了?”
玄烨鹰眸尖锐,黑色的瞳仁汹涌巨陷,润泽走上前来,同他并肩而立,“在房内之时我就已经察觉到,只不过当时没有打草惊蛇,命人迅速离开,才将你们引来此地,借此一网打尽。”
映月一手将那帘子隙开道缝,她肩靠壁沿,目光瞅向外侧。心中的意外并不减那几名杀手,依照玄烨之言,他从进门看见她同润泽时,就已经知道房内有人。从最初的勃然大怒,到最后的狠心将她推出门外,他心如明镜。而在当时,他却不闻不问,态度之冷冽无情,心机之深,实在令人后怕。
“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为首男子将剑尾在地上画出一道沟壑,直指玄烨,“围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是!”
剑花伴着杀气凛冽而来,蒙面人直攻向前,刀剑无眼,厮杀的场面在宽敞的林子间横展开,为首男子大步跃起,武功不凡。
“车内还有个女的,将她抓起来。”
映月闻言,忙起身退后,杀手接令,朗朗步子接近而来,玄烨避开一击致命,挥起的长剑砍向直奔马车的男子,跃起的脚踝在车轴上轻踢,他侧身闪开,长剑挑开轿帘后直逼里头。映月右手指尖在衣袖上摩挲下,待到那人接近几步,她面色惊恐,将身子抱成一团,“我跟你走,不要伤害我。”
那人见她身姿娇弱,毫无反抗能力,便将举起的利剑微微下压几分,声音凶狠说道,“出去!”
映月垂下脑袋,小脸上满是惊恐,在侧身而过时,右手不着痕迹扬起,一根银针刺入男子腰际下三寸,蒙面人感觉到些微刺痛,他眉头轻蹙,大掌抚向腰间,却并未见异样。摇下头,只怪自己平日里在刀口上讨生活,养成了这样多疑的性子。
“住手!”男子将长剑架在映月脖颈上,推着她走下马车。
受制于人,尖利的刀锋随时都有可能划开她脖子,映月面露紧张,不远处,缠斗的双方已经停下交锋,玄烨收住剑气,“放开她。”
带头之人面露得意,目光阴冷地瞅向映月,“我们不想伤人性命,只要你肯将那东西交出来,自然,能让你重新抱得美人归。”
“东西?”玄烨挑高眉头,“什么东西?”
“无须装蒜,”男子踱步来到映月身侧,他嘴角噙笑,黑纱下的唇畔猥亵勾起,粗糙的大掌抚上她细嫩的面颊,“我们想要的,你怎会不知道,世间都说五月盟的当家从不独宠一名女子,今日看来,她倒是个意外了?”
映月嫌恶得将脸别至一边,视线同不远处的玄烨不期而遇。
“你们是三王爷的人。”润泽语气肯定,声音变得空前寂寥。
为首男子双眼轻眯下,继而大笑出声,“别管我们是谁的人,只要将东西交出来,我这就将她完好无损的送还于你。”
横在颈前的长剑用力几分,映月不得不高仰起脑袋,俯下的双目落向玄烨,男子一双深潭幽深黑邃,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邪恶的脸上,嚼起的微笑却不自觉给人以压迫感,映月见他毫无愠怒,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更显其狂妄不羁,她细细端详,却唯独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笔买卖,你算的倒精。”
为首男子胸有成竹,单手擒住映月肩胛,“少废话,将东西交出来。”
玄烨正视男子,俊脸凝重,余光瞥向映月。
她紧咬下唇,微微垂落的眸子在艰难咽下口气后望向玄烨,干燥的双唇轻阖,映月眼角暗沉下去,压抑已久的寂寥,在这生死悬于一线之际,顷刻迸发出来。
“你算得精,可却算不准,”玄烨目光别开,坦然无谓,“她只是一名侍妾而已,合欢女子,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男子的力道随着玄烨的话而紧握,五指刺入她锁骨间,恨不能用力捏碎,“真是这样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嗯——”
映月咬着痛,边上男子凶恶睨向她侧脸,“你不怕吗?呵,跟了这样的男人,可真够绝情的。”
玄烨的态度,映月并未感觉到太多意外,她话语晦涩,黯淡说道,“怕,但我跟了他,我就不能怕,爷,我今生再无所求,夜深人静时,希望您能记得,曾经枕在您心头位子的,是我!”
她话语凄哀,仿如绝别,玄烨眼中闪过意外,原先浓厚犀利的眸子突聚为敏锐,指尖盘旋的软剑在身侧不断打出剑花,润泽细细回味女子说出的话,好看的剑眉拧下,面色也随即阴暗。
“给我闭嘴,”为首男子一把将映月的头发扯住拉向后头,“还有不怕死的,那就成全你!”
头皮一阵发麻,男子松开手,“给我杀,抢不到东西,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玄烨眼见几人准备殊死一战,他眉头挑高,双目同映月对视一眼后,右手突然使力,身如蛇形的软剑呼啸而出,撕开沉睡的大地,绿草凄凄,剑气像一条破江大浪,汹涌澎湃,凛冽决裂的杀意将地面一分为二,这一剑下去,足能将对方劈为两半。
映月额头冒出涔涔冷汗,她强吞下口气,心跳仿佛漏了几拍,那一剑,径自而来,直朝自己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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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9 10:30 AM
带头之人没有想到玄烨竟会毫不犹豫挥下杀机,他执剑冲上前,同视死如归的守卫拼死相抗。
挟持映月的男子眼瞅那剑气迎面而来,他手腕轻抖下,绕过女子肩胛的肘弯使劲想要将她拖开。
僵硬的脚步顿在原地动弹不了,映月集中精神,在感觉到脚底下的地面撼动之时,她突然将脑袋猛地朝后撞去,猝不及防的男子被迫松手,她身姿敏捷地挣开束缚,朝着右侧飞扑而去,意识到不妙,他大掌伸出想要将她拽回来,却发现自己腰身以下连带四肢竟全部麻木,瞳仁中,一团锋利,犹如火焰熊熊而来,在越渐逼近的恐惧中,眼见自己被劈为两半。
赤红血色,炙热的腥味洒在映月破败的衣裙上,她躺在一边,单手挡住小脸,一整团的温热打在袖口上,顺着白净的衣衫晕染成形比牡丹的壮烈。映月将手放下来,目光只是盯着一点,呆滞。
厮杀犹在进行,她撑起身子,守卫避免对方故技重施,纷纷过来将她护在中间。
九哥说的没错,她能依靠的,果然只有自己。玄烨毫不犹豫那一剑,若不是她事先将那枚银针刺入挟持人体内,如今被劈为两半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他分毫没有留情,更没有丁点顾忌,果真,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站起身来,将碎裙上的草屑掸掸干净,不远处,玄烨拿剑挑开男子面上黑纱,“回去告诉三王爷,想要的话,自己上五月盟来取。”
摸爬滚打,领头之人望着满地残骸,不得不落荒而逃。
映月正起身,脚步还未站稳,却被一具胸膛裹了起来,玄烨大掌按住她脑后,让她躲在自己怀里,“吓坏了吧?”
娇兰吐息,她听着男子胸口略有起伏的心跳声,摇摇头,“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玄烨双臂收拢,将她的瘦弱融进去,“我出手的时候,都不敢说自己不怕。”
映月挽下唇角,“我们不是说好的么,希望您能记得,曾经枕在您心头位子的,是我!”
边上众人只当是私房内的密语,并不以为然,玄烨退开身,执起她的柔荑走向马车,“对,你告诉我,枕在我心房处的人,是你,而你被挟持的时候,正是被挡在对方左心房前,你说这句话是想告诉我,攻击之时,避开他右边,直取心脉。”
映月莞尔,聪明如他,自己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同他相抗,何其困难,她回握住玄烨的手,轻柔说道,“对,他的心,不是我的,所以我会扑向右边……”嘴角勾起的笑,有些勉强,她是该庆幸玄烨懂了她的意思呢,还是该庆幸,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
“映月——”见她自顾向前,玄烨拉住了她的手。
“嗯?”女子微微愕然,跨出去的身子被他拉回去,玄烨食指拨开挡在她额前的碎发,“那你的心,是谁的?”
映月的视线定在他垂落的袖口,美目轻弯,她一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妾身的心长在这,根深蒂固。”
她自然知道玄烨想要什么答案,可映月比谁都懂,这样的男人,唯独一颗真心不能交付。
玄烨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肩胛往下,暧昧的落定在她胸前后,手指在周边轻轻打转,“记住,你的心,你的人,只能属于我。”
指尖点在她心房,像是一轮魔咒,施入映月心中。
玄烨将她的手指抬起,凑近薄唇之后,用力咬了一口。映月吃痛,右手想要抽回,“疼!”
“我就是要你疼,”男子嘴角轻勾,笑容魅惑,“越疼,你才会将我记得越深。”
映月蹙着眉头,只见纤细的食指上,清晰呈现出一抹月牙形的齿痕,她暗自嘟囔一句,将两手藏到身后。
“爷,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即刻赶回五月盟的好。”边上驾车的马夫收拾妥当后上前请示。
玄烨点下头,一手拉着映月将她送上马车。
轿帘在二人身后落下,明月当空,润泽一身清冷,直到身侧侍卫上前提醒,他才静默回神,身姿寂寥,弓腰钻入边上的马车。
迎面而来的暖意让映月蜷缩的身体放松,玄烨先一步在矮榻坐下,她想要在男子身侧挨着,还未落座,却被他整个人揽到自己腿上。
映月分外不习惯,两手抵触地推搡,玄烨见状,身子旋向后头,将她压在了矮榻上。精壮的身躯全部撑在她身上,映月小脸憋得通红,大口喘着气。
“现在,好好将方才的帐算算清楚,”他单手撑起,“你怎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泽房内?”
映月见他正色,也就趁此解释,“我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已在门外。”
玄烨以手指拨开她前襟,解开几粒盘扣,“大夫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泽是为什么而昏迷,我不用明说。”
映月压下眼帘,面颊微有潮红。
“他没有碰你么?”
男子抬起她精致的下巴,视线被迫对上,蛊惑心智的语气压在她头顶,暧昧丛生。映月将下巴从他掌心中别开,“没有。”
“映月,”玄烨食指抚上她面颊,俊脸压下几分,轻语肯定,“你在说谎。”
近在咫尺的瞳仁中安静坚决,二人鼻翼相抵,能明显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一阵高于一阵的灼热,弥散在嘴边,“我没有,只是你已经认定,不想相信我而已。”
玄烨轻扯下薄唇,高高扬起的弧度骄傲而冷魅,落在映月腰际的手轻移,她只觉什么东西一松,下一刻,双腿却被男子强行挤入,冰冷的大掌抚至腿部……
映月杏目圆睁,放在玄烨两肩的双手突然紧握,她上半身因害怕而弓起,两腿也微微蜷起来,“你——”
感染到她体温的手指已经复苏,修长的食指长驱直入,炽热的紧窒猛然轻颤,指尖,压入她最深处,男子阴肆启音,“我不信看到的,只信,我自己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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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惊得全身动也不动,十指紧攥,万分羞辱。
微微的刺痛感让她分外排斥,玄烨依旧没有抽出去的意思,她忍痛将脑袋别向一边,独自咽下这份羞愧。
“映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对上那双高高在上的眸子,目光露出不解,“爷这话是何意?”
“我给你个机会,想你亲口说出来。”玄烨睇着身下女子,神色变得极为认真起来。
而她,自然是打死都不会说的,真情同假意尚且分不清楚,又怎会拿自己的性命玩笑,“爷,妾身不求你信我,但求,不要时时提防着我,从北荒营来到五月盟,我就已经一心一意想要跟着你。”
探入的手指,缓缓抽出,玄烨前额抵在她颊侧,女子目光赤诚,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扯下嘴角。
翻身躺在她身侧,玄烨让她枕在自己胸前,大掌在她瘦削的肩头轻拍下,“回到五月盟后,我会让你侍寝。”
映月小脸埋在他胸前,看不清面上神色,她脑袋摩挲,垂下的眼眸睿智而冷静,唯今之计,便是寻找九哥帮忙,上次夜闯东宫被伤一事,玄烨显然并未对她完全放心,如今,只有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至她人,自己才能有再次下手的机会。
回到五月盟时,时近凌晨,天空中突然刮起寒风,鹅毛般的大雪肆意飞扬。
玄烨命人将映月送回东苑,对于侍寝一说,并未急于开口。一觉睡得极为舒适,醒来时,已是午后时辰。
“映月——”见她想要出去,惜春忙取过一边斗篷披在她身上,“这么冷的天,你去哪?”
“随便走走,”映月将前襟拢起,双手缩于宽袖中,“你留在这吧,反正平时没人过来,你去躺会。”
“不行,”她摆摆手,一本正经说道,“要是被人看见,我可就惨了,现在,我是你的贴身丫鬟,就得这样……贴着。”
惜春娇笑将身子贴向女子,二人肩并肩站着,最后映月拗不过她,嘱咐她带上披风后这才向外走去。
园内很静,雪如飘絮,纷纷扬扬落在肩头。
“走过去,你们谁要站着不动,我就砍了她的腿。”途经西宫正门口,润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走过一个转角,前面就是条湖泊。
冰封三尺,结冻的水面上杵着几名丫鬟,绣鞋被扔在岸边,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几人将抬起的脚心搁在脚背上,拼命想要站稳身体,“跳来跳去,冰层一旦破了,没人拉你们上来。”
映月走过去一看,润泽安逸地坐在亭内,手中捧着暖炉,旁边的石桌上,摆满各式点心及茶水。
“少主,您放过我们吧,这儿好冷。”一名年幼的丫鬟苦着小脸,脚趾因寒冷而蜷缩起来。
润泽接过边上人递来的茶水,他轻啜一口,目光从杯沿间抬起,手指轻轻敲打下茶杯,清新的茶香随着被甩出的杯子泼洒在众人跟前。一冷,一热,脚底下的冰块融化几许,溅落的瓷器碎片撞向那名丫鬟,她一阵惊慌,猝不及防向后摔去,伴着撕拉的断裂声,河面呈现一道锯痕,岌岌可危。
“再乱动,就淹死你们。”润泽兴味盎然,嘴角扬起的笑在瞅见碎步而来的映月后敛了下去。
那些丫鬟果然纹丝不动,一个个冻得面色发青,身姿轻颤。
“看什么!当心我把你一道扔下去。”润泽望向映月,恶语相向。
眼见那些丫鬟紧紧缩在一起,她走到润泽身前说道,“少主,她们是人,不是给你这样随便亵玩的。”
他霍然起身,抡出的大掌使劲将她朝后推去,“你再说一遍。”
“你心里有不痛快的话,也不能这样对待别人的生命。”这种蔑视的态度,仿佛让她回到了北荒营,尊严尽失。
“她们是我花钱买来的,我不痛快,她们就得陪着我不痛快,”润泽声音拔高,气恼的余音盖过女子头顶。那双干净的眼眸此时聚满愤怒,愈燃愈烈。他逼得映月步步后退,“我让她们死,她们就得死,让她们活,她们就得摇尾乞怜的感激我,我的事,你管不着。”
肩头被用力一推,身后的惜春忙挡在映月背后,及时搀扶住。
擦肩而过,她正起身,在润泽转身时提高声音说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个人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死,抑或他人的喜怒!看到她们这样卑微屈膝,你快乐么?”
他后背一僵,嘴角突兀抿起,耳边传来丫鬟们惊惧的呼喊声,他不快乐,他就让别人更难过,一直以来,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敢斥责。
润泽冷哼一声,在经过那条湖泊时,一道掌风自袖中挥出,原先摇摇欲坠的众人随着湖面冰冻的坍塌齐数掉入湖内。刺骨的寒意瞬间倾没而来,连呛几口水的丫鬟四肢被冻得发麻,双手胡乱扑腾,“救命,救命——”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映月气极,却拿他一点法子没有,“惜春,你去喊人过来。”
“好。”
“救命,救——”
数不清的浮冰因断裂而飘在水面上,映月蹲在湖边,找来一根枯枝,一头抓紧后小心探路向前,“不要惊慌,尽量抱住冰块,来,将手抓住它。”
枯枝伸向最近的一名丫鬟,眼中的害怕在望见援手后变为希翼,单手抓住枝干,丫鬟奋力向前,映月刚要收回,却见边上忽地扑上另外二人,求生的本能令她们疯狂向前,“救救我,我不懂水性——”
枯枝被用力的争抢,几经弯折后,大有折断的可能,映月眼见举手就能将她们带到岸边,忙扯开嗓子喝道,“不要抢——”
手臂,被一名丫鬟给抓住,更多人相继聚过来,那根枯枝不知何时已被折断,被抓住的那条手臂,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
映月双膝磕在地面上,争先恐后的人群蜂拥而上,不懂水性的人拼命扑腾,死抓着身侧人的衣袖便不再松开。
身子被猛地拉向前,映月大惊,就在以为自己要跌入湖中之时,蜷缩的小腿却被突来的大掌给猛地攫住,将她拉向身后。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19 10:32 AM
本帖最后由 Dolphin_0916 于 2012-10-19 11:50 AM 编辑
“啊——”
映月被用力扯退好几步,手腕上还留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只见润泽松开手,去而复返。
“用不着你假惺惺,”映月爬起身,双手将沾在衣裙上的草屑掸去,润泽对湖内那些呼喊救命的丫鬟置之不理,跟着站起身来,目露不屑,“我也没想救你。”
湖对面,惜春唤来的守卫开始想法子救人,映月越过男子身前,刚要离开,却被他突然伸出的手臂给挡住去路,“我,是不是很令人生厌?”
她侧目,那双纯亮的眼中满是认真,他,似乎很在意。映月抿下唇,嘴角生笑,以坚定的语气说道,“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我也不觉得讨厌。”
润泽原先浸满漠然的眸子划开几许迷蒙,忽然明亮起来,第一次,他充满耐性的同人这样说话,“要是换了别人说出这句话,我早就令人将她砍了。”
映月想他内心并不坏,从方才的出手相救便能看出,在北荒营中,润泽以她人性命为游戏,今日,同样的,他喜欢以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想要的快乐。仿佛,只有别人痛到最深,才能换来他脸上一刻笑容。
“那我有何不一样么?”映月微笑出声,跟在润泽身侧。
“不一样,”他视线瞥过去,“很不一样,我折磨你,却得不到我想要的快乐。”
原先迈开的脚步顿下来,映月听到这样的话,脸上抑制不住惊讶,“少主,快乐,不是通过别人痛苦了才能得到的。”
“那要怎样得到?”他不懂,面色透出犹疑。
这一问,却反而将映月问住了,离开园子,一直回到东苑她仍在想,快乐,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
“汐主子——”
就在怔神之际,外头传来管事嬷嬷招摇的脚步声,惜春靠在殿门口,见到来人,忙几步迎上去,“尹嬷嬷,何事如此开心?”
“我是来报喜的,”女子越过惜春身侧来到大殿内,“汐主子,爷让你准备下,今夜侍寝。”
手中的茶杯轻抖,滚烫的茶水毫无预警泼在手背上,映月在看见尹嬷嬷满面高兴后,五指掩饰的紧握,“有劳尹嬷嬷亲自跑一趟,惜春,赏。”
边上女子接过眼色,拿出一根簪子塞到她手中,尹嬷嬷见状,心领神会接过去,“以后奴婢还得仰仗着汐主子,爷回到五月盟第一夜招寝的便是您,这东苑啊,可算是出了个最得宠的主子。”
映月微笑相望,,“借尹嬷嬷吉言。”
“好了,奴婢就不打搅了,您好好准备准备,奴婢就先告退了。”尹嬷嬷说完便向外退去,簪子被悄无声息藏入袖中,动作自然流利,惜春随后跟上前,将她送到东苑外。
她身子僵硬,直挺挺坐在了凳子上,侍寝?
抿在口中的茶,余温已过,她深知自己躲不过这一日,早与晚,也仅仅是一步之遥而已。映月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杯盏轻碰,她几步来到窗子跟前。随手一推,满园芬芳冷冽而来,白雪皑皑,若人站在园内,倒显得渺小许多。
她杵在窗前想了很多,直到惜春进来提醒,才回过神来。
“酉时了,别让爷等你。”她轻柔的将袍子披在映月肩上,几分催促说道。
瞅了下外头,果见天色已晚,映月将披风拢紧后点下头,“你早些休息。”
惜春笑着将她向外推去,送出东苑外头后方自行回去。
长廊上落满积雪,渐行渐远,细碎的步子踩上去发出刺耳清晰的荒凉之音,满目苍夷,独留下一抹背影,张开的斗篷舞起,从远处望去,很是寂寥。
“汐主子——”
刚走出东苑,就见一名丫鬟迎面而来,“老太君有请。”
心头蓦地一沉,上次被打的手背隐隐泛出疼痛来,她眉头微蹙,“老太君有何事吩咐?”
“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君只说让您过去一趟。”丫鬟丢下句话,便径自转过身去领路,映月万般不得已,只得小心翼翼跟上前。
沁园。
远远的,便见殿门大开,老太君坐在首位,两眼自映月踏入园中第一步起,便紧紧定在了她身上。一边,站着梨花带泪的玥姬,余光在瞥见她的身影后,哭的越发厉害起来。映月跨入大殿,“妾身见过老太君。”
身侧,一名跪着的丫鬟抬起头来,她垂下的视线正好同她对上,这一眼,却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嗯。”老太君只是轻应一声,旁边的桌子上,依旧摆放整齐着那些盟规。
玥姬的手臂上依旧绑着纱布,见映月站在跟前,她忙的双膝一软,跪在了堂前,“老太君,五月盟内闯入刺客,伤了妾身是小,若对方是冲着爷同少主而来,这可如何是好啊?”玥姬双手攀附住她的手臂,语气恳切,“妾身的两名贴身丫鬟相继被杀,可那刺客却还在园中,老太君,您可要为妾身做主那!”
“刺客?”雍容的冷静突然沉下去,老太君一拍桌子,“园内进了刺客,为何没人和我说起?”
“老太君息怒,少主同爷定是不想让您担心,唯今之计,便是尽快将那刺客找出来,以保园内安全。”玥姬起身,搀扶着老太君坐回去。
“你让她过来,难道此事和她有关?”老太君睇了映月一眼,语气不善。
玥姬面露得意,眼中,又满含怨恨,她用腿踢了踢边上那名跪着的丫鬟,“将你那日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于老太君听。”
“是,”丫鬟嗫嚅轻应,想了片刻后娓娓道来,“奴婢那日自园内出来,由于走得过于匆忙,正好同迎面的汐主子撞了个满怀,当时,汐主子一副很急的样子,奴婢留意了下,她正是朝着红绡阁的方向而去。”
映月的目光同老太君对上,那丫鬟自顾说道,“后来,奴婢因想起落了东西,便折身赶回去,无意中在园内见到汐主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头。待到奴婢想要上前时,却见汐主子竟然痛下杀手,将红绡阁内的西月姐姐同另一名丫鬟一同杀害,隔日,园内守卫开始着手彻查此事,奴婢生怕惹事,故而到了今日才讲出来……”
映月小嘴微阖,到现在才想起那名丫鬟是谁。
“杀人?”老太君声音陡然拔高,一副难以置信,“一个侍妾,居然会武功?”
“老太君,那只是她片面之词,”映月不由争辩,“再说,妾身同那二人并无冤仇,为何要冒险下杀手?”
“你同西月是没有冤仇,可你同那刺客是同谋,要不然,为何急于灭口?”玥姬笑容笃定,声音满是把握的放松下去,“红绡阁内闯入刺客,若你不是同谋,你敢说出来,你当时在哪,和谁在一起么?”
既然映月替雅芳撒了这个谎,玥姬越发肯定,这件事,她会隐瞒下去。
“怎么不说话了?”老太君厉声喝道。
“妾身那夜留在东苑,哪也没去。”
“和谁?”
映月回想起焦急赶来东宫的惜春,她双肩微软下去,“就妾身一人。”
她深知,不能将她牵扯其中。
“那也就是说,无人证明了?”玥姬肆意而笑,拉开的双目紧盯着映月。
“你们还杵着作什么,还不快将爷请过来,这回我倒要看看,他是否还会偏袒这女人!”老太君喝向旁人,心中已然认定是映月所为。
明天再加新
作者:
jason0112
时间:
2012-10-19 01:33 PM
辛苦了楼主
作者:
kason99
时间:
2012-10-21 03:05 AM
嗯嗯,写得蛮不错下,值得一看啊~~
继续加油:D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9:19 AM
不好意思~迟了2天...现在就为大家加新咯
“慢着,”玥姬及时喊住出去的丫鬟,她乖巧凑到老太君耳朵边上,“若这个时候将爷找来,爷上次的态度您也看见了……”
她抿住唇角,老太君果然转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我们让她先招供,事成定局的话,爷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老太君低眉细想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寒风犀利,吹刮在脸上犹如裂开一样的疼,双手被铁链定在墙壁上,这儿静谧无声,更走不进半个人影。
“嘴巴倒咬得紧!”玥姬脚踩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正视映月,“今儿,我就要见识下你嘴有多硬。”
“你是少主的侍妾,按理说,我们并没有过冲突。”映月微有不解,这其中,似乎有所隐情。
玥姬吞下口气,娇艳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稍显黯淡,她一声冷笑,凑到映月跟前,切齿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想对付你,”举起的小手在她面上轻拍几下,“爷和少主,都是一样的,少主的女人也就是爷的女人。”
侧向右边的小脸抑制不住惊诧,玥姬的最后一掌,落在她脸上,分外响亮,“我也是从丫鬟上来的,可我不喜欢比我位子高的人,尤其,是区区一名贱婢!”她睨着映月脸上的愤怒,抬起的小手刚要重重挥下,腹部却猛地被用力一击,踢退了好几步。
“啊——”玥姬万万没有料到,整个人趔趄向后撞去。
由于边上诸人均已被遣退,故而没人能上前帮忙,玥姬双手捧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你敢踢我?”
“同样是主子,你身份不比我尊贵多少。”映月眼见她步步上前,双目撇向窗外,月明星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玥姬恼羞成怒,两手按住腹部,她疼的蹲在墙边,额头冒出大颗冷汗。
“是么?”双手被扣住的女子不禁嘴角生笑,目光扫过那盆炭火,清冷的眸中一亮,微微眯阖起来。
玥姬的视线随即望去,灼耀的明火刺得眼睛越发敏锐,原先挫败的神情在看见炭火中的烙铁后瞬间点燃起来,她单手扶在墙壁上撑起身子,几步来到那盆炭火前。狠戾的视线透过噼啪之声望向映月,背部紧贴着壁沿,女子目光闪躲下,似有害怕。
“哈哈哈——”
一把将那烙铁从火中抽出,火星朝着四周迸射,穿透的视线氤氲望去,玥姬五指紧握下,逼上前去。
“我让你嘴硬,”她咬牙,双眼攫住映月不放开,“我要在你脸上烫个洞,没有了这幅容貌,我看爷和少主还会不会看你一眼。”
滚烫的烙铁逼近而来,还未落在身上,却已感觉到那份摧残的灼热,映月后脑勺紧贴着墙壁,后背上,涔涔冷汗直冒。她目不斜视,坚毅的两眼尽含笑意,“我的心中有爷,爷的心中亦有我,面容毁了又怎样?有种,你朝着我心口来,来啊!”
玥姬一顿,伸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就你这样还想得宠么?”映月下巴轻扬,“少主的心中没有你,就算你杀了我,你都不会爬上正位——”
“不要说了,给我闭嘴!”玥姬嘶吼出声,两手胡乱挥舞,握着烙铁的右手用力刺向前。
映月双目盯着她手中动作,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出不得一点差,“我死了,我的心亦会跳动,爷更加不会将我忘了——”
“我让你说,我让你心中有爷恼羞成怒的玥姬想也不想的将烙铁推向前,冲着女子心口用力按下去。
席卷而来的疼痛差点让映月晕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胸前,落在那抹降龙印记上,下唇被尖利的贝齿咬破,血腥之色顺着嘴角流溢,她双手强忍着不去挣动,生怕束缚住的双手挣开了铁链。贴在颊侧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映月仰起脑袋,痛楚的视线望向上方——
屋顶上,一块琉璃瓦被揭开摆在边上,面具下的男子,此时,猜不透他脸上是怎样的神色,路圣爵冷毅的嘴角危险紧抿,同她对视的眸子难掩惊怒,周身的戾气,更加蓄势待发。
映月阖上双目,唇畔轻轻勾起,她就知道,九哥办事,从来不会办砸了。
几个时辰前,东苑。
女子倚在窗前,正在出神,这时,身后的脚步声悄然而来,她头也不回说道,“九哥。”
“你从来不会在白天将我叫来,出了何事?”路圣爵几步来到映月身侧,她四下张望,将窗子掩上后正色说道,“方才园里嬷嬷来通报,我今晚就去东宫侍寝。”
“这么快。”男子的声音分辨不清,高大的身影压下几许,将她头顶阳光遮去,“映月。”
“嗯?”
她抬起小脸,却被他双手捧住面庞,“你愿意去服侍他吗?”
“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路圣爵将她拉近自己,“不愿意,我要你说不愿意。”
她挣开男子的两手,“九哥,到这儿是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忘记,时间不多,我需要你的帮忙。”
路圣爵见她小脸认真,随即开口,“说。”
“五月盟内,究竟安插了多少你的人?”她旋身,正色面对他。
路圣爵面具下的俊脸阴沉不定,他两手环在胸前,映月拧下眉头,知道他不会说,“上次红绡阁遇刺,那名被杀刺客胸前也有降龙印记,她是你的人。”至于刺客为何会出现在红绡阁,她虽然怀疑,却来不及细问,“我杀了两名丫鬟灭口,可纸包不住火,我生怕迟早有一日会将我牵累进去,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我们要的东西,离开这是非之地,玄烨手段残忍,更不会轻信她人,能接近他进入东宫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在安插的这么多人中,只有我,可他对我仍有怀疑,我想请九哥帮忙,给我找个替死鬼。”
路圣爵冷静听她说完,睨着映月的两眼逐渐拉开,“果真没有浪费我花在你身上的那么多精力。”
她面无神色,走到窗前后,侧过的小脸,微微透出些担忧,“我身上的印记是个大麻烦,一旦被他看见,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路圣爵食指在手臂上轻轻敲打几下,“可你若现在无缘无故受伤,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映月点下头,男子见她满面焦虑,上前几步后,将她柔荑放在自己大掌中,“放心吧,今晚,势必有一场好戏,降龙印记见血就能隐退,你到时候见机行事便可。”
她虽有担虑,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应允。
惜春进来时,路圣爵已经离开,映月准备妥当后,这才走出东苑。
“汐主子,老太君有请——”
正要赶往东宫,却被半途拦下,映月双手自袖中伸出,才发现自己忘了东西,五月盟有个规矩,凡是侍寝之夜,都要带上自己的寝衣,老太君的令,更是不得不从,这个时候,又不能回去取,隐忧的余光别转过去,不经意落在另一条廊子的几名丫鬟身上。
被挤在中间的是名着绿袄子的丫鬟,她四处张望,显得格外害怕,映月睨着她侧过来的小脸,心中一惊,有些记忆。
几人仿佛是朝着沁园而去,她细想片刻,心头忽然明朗,她料的没有错,玥姬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跟在丫鬟的身后,映月不着痕迹从袖中掏出几瓣风干的玫瑰花瓣,这是惜春给她的,当时就图个好玩,说随身带上会使香味长时间的留在身上,没有想到,她的无心之举,却帮了自己个大忙。
折返至东苑,惜春定会发现自己忘了那件寝衣,依她的性子,肯定会追出来。雪白的地面上,陷入的脚印间,每隔几步便留下一瓣花瓣,衬在素净的积雪上,红艳夺目,一直朝着沁园而去。
映月敛下担心,就算惜春是直接找到东宫,寻不到自己,玄烨定会令人四处找寻,那时候,东宫的好戏,也该上演了。
这就是她和路圣爵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敢说爷的心中有你么?”玥姬凑上前,狰狞的面容令人生厌,将她拉回现状,“说,你潜入五月盟是何目的?”
外头,突然听到砰一声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映月小脸微抬,朝着路圣爵递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匆忙的阻拦被粗鲁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朝着里头大步而来,映月胸口疼痛难耐,嘴角生笑,望向边上的玥姬虚弱说道,“目的,呵,你想要知道么?”
声音越来越弱,女子不得不凑过去,映月声音干燥,唇舌轻触,“记住,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玥姬突地睁大双目,“你——”
扬起的小手一巴掌挥去,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将映月一双美目给遮掩起来,她有气无力地定在墙壁上,在女子掴下之时,脑袋垂了下去。
“住手!”
一道掌风将腰间玉佩送出,凛冽的杀气使得那玉佩割为两半,锋利的尾部,一下打在玥姬手腕上,她疼得闷哼收回动作,蜷缩至一边。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9:20 AM
钳制住手腕的铁链被用力扯开,映月整个人向下栽去,跌入一具结实的胸膛。
心口的伤因那撞击而撕裂,她疼得阵阵呻.吟,原先眯起的双眼渐渐睁开,“爷——”那一声唤,虚无飘渺,柔弱的,像是什么都抓不住。
手臂陡然沉下去,他拦腰将她抱在怀中,“映月,”声音干涩,玄烨将两手收紧,看到她唇边勉强拉开的笑,他薄唇抿了下,却怎么都拉不出那样的弧度,“我带你出去。”
玥姬不甘地缩在墙角,双手按住小腹,阵阵抽痛已经蔓延至周身,再使不上一点劲。
冷风乍寒,将她单薄的衣衫肆意吹乱,她枕在玄烨肩头,回眸望去,路易站在廊檐之间,身后,巨大的圆盘更衬其身姿清冷,衣袂飞绝,他一步步紧紧跟过来。生怕玄烨发现,他只是隔了很远,那样执着坚毅的动作,并不像九哥的作风。路易步履极轻,踩在片片琉璃瓦上,前面,就是东宫,他没有再跟上去,只能看着映月越走越远,最后,在一个转角时,消失在自己眼中。
“好疼……”
她无意识地嘤咛,一手紧揪住玄烨前襟,泛起的褶皱在指缝间溢出,男子低头瞅一眼,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快,围起来,不要让她跑了——”
就在踏入东宫之时,里头传来阵阵喧闹,打斗声层出不穷,映月抬起眸子,只见上头男子俊脸冷下,几步走入园中。
几十名守卫将一名黑衣蒙面人团团围在中央,见到玄烨,其中一人上前行礼,“爷,方才这人混入东宫,意图窃取园中之物。”
玄烨双目睇过去,那人手持长剑,对视的眸子同自己上次看到的那双几乎一模一样,“将她抓起来,抓活的!”
他上前而去,想要将映月放下来,边上守卫见状,忙上前,欲将她接过去。他眼一扫,目光狠戾地瞪视一眼后,将她径自放在长廊上,让她倚着铜柱,那名守卫缩下两肩,只得退了回去。
再次缠斗,蒙面人渐渐的体力不支,最后被一人踢中腿弯,当场活捉。
锋利的刀剑架在她脖子上,两边守卫将她擒起后押到玄烨跟前。双膝被迫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她两眼同映月平视,双肩犹在垂死挣扎。九哥果然心思缜密,她的眼睛,同自己的几乎无异,就连身形亦是相似。玄烨一把将面纱摘下,映月急于望去,面容陌生,她并不认识。
“叶青?”一名守卫惊呼出声,女子埋着小脸,静默不语。
首领将那人带到玄烨跟前,指着地上女子,“你认识她?”
“回爷的话,她是北阁丫鬟,属下见过几次。”
身子靠回去,映月知道叶青不会清楚她的身份,大掌攫住女子下颔,玄烨将她脑袋抬起,另一手落在前襟,毫不犹豫的将那身夜行衣同裘衣一并撕裂,水红色的肚兜垂挂在腰际,露出白皙的胸.脯。女子羞愧万分,开始拼命挣扎,玄烨一手卡住叶青脖颈,她扬起的小脸上溢满痛苦,大掌探入胸前猛地将那肚兜扯出来丢掷于一边,玄烨双手按住女子肩胛,就着通明的烛火,清晰看见其胸口的降龙印记。
“放开我!”叶青嘶吼出声,双目充血。
玄烨狭长的凤目敏锐微阖,他凑下身,食指按住她胸前,那儿,残留着还未完全消去的疤痕,他放在右膝上的五指紧握,确信,那便是被自己那枚蛇形镖打伤所留下的。
“是你!”
“哼!”叶青毫不畏惧,眼角瞥向玄烨。
男子起身,目光冷冷睨视,他弯腰将映月抱起来,双手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大掌将她压入怀中,下巴轻抵在她额前,迈步走向寝殿。
“爷,”她扯下他衣袖,两眼穿过玄烨颊侧望过去,“你打算怎样处置她?”
步子坚毅,朗朗有声,穿过一座巨大的彩绘屏风,玄烨将她轻放在榻上,骇人的气势还未散去,垂下的墨发轻触在她额前。身上的衣裳褴褛不堪,他眼中闪过赤色血腥,吐出冰冷的二字来,“虐死!”
映月一惊,不由打个寒颤。
玄烨将边上的锦被拖过来,刚盖到她身上,却见映月慌忙要推开,“我身上太脏。”
他双手将那锦被蒙在她腿上,“不准动,”语气中带着愤怒,他两眼攫住身前女子,“为何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披头散发,语气幽幽,目光轻抬望入他眼眸深处,“因为,没人信我。”
一声叹息,她却笑的极为苦涩。
玄烨双手落下,在她背后交扣,将映月紧紧拥入了怀里,伤口撕裂一样的疼,可是她却没有喊出来,窝在那样温暖有力的怀抱,让她忍不住贪恋,一下下就好。
大夫随后前来,知道是烙铁所伤,放下药便没有久留。
“将衣服脱下来。”玄烨解开她腰间带子,映月眼见他大掌将自己的衣衫拉下肩头,白皙娇嫩的背部僵起,她动也不动,任由他单手绕至颈后,指尖轻勾,最后的一缕春光便呈现于眼前。
原先对上她的俊目随之向下移,喉间轻滚,黑遂的瞳仁中燃起炽热欲.望,玄烨以指尖沾起药膏,在涂抹至伤口时,清楚的看见,她的胸前除了触目惊心的烫伤外,并无其它异样。清凉的触觉让原先的痛楚消去大半,映月垂首望着男子的动作,暗自唏嘘间,身子却再度被揽过去。
她抬起小脸,双目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就见头顶暗影压下,凉薄的唇吻在她嘴角,并未完全深入,只是灵舌轻柔地探入她嘴中,映月怔住,完全忘记了反应。细碎的吻,一一落在她额前,眼睛上,湿润的唇齿交缠,体内,一团烈火莫名燃烧起来,自某一处窜至全身。
薄唇在她颈间徘徊,点起的火很难熄灭,大掌将她压向床榻,映月眉头紧皱,伤口剧烈抽痛,“怎么了?”
她摇下头,勉强微笑。
玄烨将压着的身子退开,目光在瞥过她胸前后强捺下体内悸动,“等你好了,我会吃了你,生吞活剥,一根骨头都不剩。”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9:20 AM
醒来的时候,枕边已凉,玄烨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她左手落在边上位子,裸在锦被外的肩头感觉到寒冷,映月披上件袍子后撑起身,赤足踩在华丽的锦毯上。
因为身上带伤,玄烨并未碰她,只是抱着她睡了一夜。
她单手拉拢前襟,举目相望,这儿,便是所有侍妾梦寐以求想要留夜的地方,东宫。绵软的足印绕着寝殿走上一圈,朱漆红的大门紧闭,映月站在门后,遥望四周摆设,偌大的地方,独留下自己一人,她嘴角轻挽,看来,玄烨已经放下心。
水墨浓香的书架端放整齐,她拾起裙摆上前,站在金碧辉煌的寝殿中央,这儿,历经千辛万苦,她总算走进来了。
望向每一个都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映月收回视线,旋过身,她虽然心急,却不能急于这一时。
殿门在此时打开,玄烨带着满身阳光大步走进来,映月伸手轻挡下,眯起双眼,“爷。”
“起来了?”他上前,大掌自然地落在映月肩头,将她揽过去,“怎么不多躺会?”
“做了个梦,睡不着了。”她神色恬静,柔和的面容展开颜笑,脑袋轻靠在他胸前,微微蹭动,似乎带着几许娇气。
“穿上衣服,陪我到园子里头走走。”玄烨松开手,走到身侧的桌前倒上杯清茶。
映月站在藤架边上,想要将挂在钩上的衣衫取下来,几次未果,她忍着痛,刚要用力将手伸过去,就见玄烨已先一步动作,肩头一暖,温热的气息包拢过来。
“爷,妾身自己来吧。”她勉强将手伸入袖口,小心避开胸前的疼痛。
“映月,当日东宫遇刺,指认被打伤的女子那一晚,你知道我怀疑的是你吧?”他的话语漫不经心,挑起的凤目睨着她面上神色。
扣起腰带,她动作因受伤而显得并不流畅,“当初,爷的怀疑那么明显,我怎能感觉不到。”
“血渍是朝着东南阁而去,后来守卫在憩园阁内发现被换下的夜行衣,没有想到,这只是对方欲盖弥彰之计。”
那身夜行衣是自己随手丢弃,当时并没有时间将它带出去销毁,未曾想到,后来却落在了搜查的守卫手中,映月心头一松,嘴角生笑,“这下好了,还我清白。”
“生在这样的环境,我只能面面俱到。”玄烨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出东宫,二人并肩齐行,男子的话语,明显带着无奈。
“爷,外头人觊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映月犹豫片刻,既然装着不知情,总有好奇之时。
玄烨修长的指尖顺着女子纤细的柔荑一寸寸抚过,跟在他身侧,望着他沉默的嘴角,映月仰起侧面,只见男子下巴微抬,被阳光挡住的半边面颊晦涩难安,玄烨顿下脚步,同她正面相视,“映月,那是一件关系到我是否能活下去的东西。”
她面含吃惊,九哥明明说,那只是一本名册。
“爷,你这话何意?”小手被他紧抓着,映月眉头紧蹙。
“如果有一天,我将这东西交由你保管,你可会尽心尽力?”
赤诚认真的眸子没有丝毫玩笑,紧贴的掌心中能感觉到彼此间的湿腻,映月想起东宫那一夜,他满头银发披肩,那样凛冽狠绝的男子,一旦倒下……
“如果是爷的性命,我定会拼死相护。”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字字铿锵,就连自己都分不清,几许真,几许假。
交握的手用力紧扣,指间,不留一丝隙缝,玄烨迈步向前,眼中闪过分外异样,阴魅的眸子注入些许温暖,淡淡的,从心底蔓延出去。他垂首睨着她的小脸,天生的敏锐并未让他完全卸下最后的防备,映月嘴角轻抿下,这样,却已足够。
“爷——”
迎面而来的声音急促焦虑,映月抬眼,只见一向沉稳的贾官家正步履匆匆而来,玄烨凤目轻睨,“出了何事?”
“爷,圣旨到。”贾官家满面凝重,冲着映月瞅一眼。
玄烨剑眉轻皱下,语气不耐说道,“不过是圣旨而已,让外头人候着,”他旋身,面向映月,“你先回去。”
“是。”
她心头不由浮上疑虑,这五月盟,怎会和朝廷扯上关系?
回到东苑,惜春见她进来,忙将煎好的药端过去,“等下喝就要凉了。”
她皱下眉头,“这药苦的厉害,你去找些梅子来。”映月将药接过去放到桌上,女子拗不过她,只得去房里取来。
浓黑的药汁泛着阵阵清苦,映月将药碗端起来走到窗前,她背对寝殿,手一倾,便将那药全部倒入花盆中,伤口虽然疼痛难耐,她却只能借此拖延时间。
旋身,却见殿门口站着一抹身影,“雅芳?”
女子手端托盘,杵在门口并未进来,惜春取了梅子,一眼便瞅见她的身影。小嘴撇下,并未出声,几步来到映月身侧,“快将药喝了吧,这么大还怕苦呢。”
映月将药碗交到她手中,接过梅子后取了一颗放入嘴中,雅芳见状,十指紧握着托盘走进来,“月主子——”
她眉眼轻敛,落在她手中的甜点上,“这是做什么?”
“我听说你受了伤,心里不放心……”
“雅芳,”惜春气鼓鼓的走上前,将那药碗重重掷在桌上,“映月为何受伤你比谁都心知肚明,当日你说玥姬主子要对付你,我没有想到你心机如此之深,你还是我在北荒营认识的雅芳么?”
“对于别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女子上前,将那甜点放在桌上,“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雅芳,”惜春并不死心,走到她身前,两手用力揪住她袖口,“只要你说出来那夜在东宫的是映月,玥姬主子就不能冤枉她了,雅芳,你去和爷说,把一切都说出来。”
“惜春!”雅芳挥开她双手,刻意避开映月的视线,“这是我的事,我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一旦说出来的话,我还能活命么?”
“可是——”惜春紧咬着下唇,再说不出一句话。
将桌上的托盘抓在手中,雅芳重重呼出口气,她敛下眼中失落,转身后大步朝外走去。
“呦,这新得宠的主子这,可热闹的很。”
榕善拾阶而上,头上的金步摇在光阳下灼灼其华,刺燿双目。
“奴婢见过榕善主子。”
走过雅芳身侧,女子不屑地轻哼下,“入了爷的东宫,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是一名奴婢吧?”
雅芳垂着脑袋,她双目定在脚背上,用力将这屈辱吞咽下去。
榕善走入殿门,见到映月后,面容扬起笑,“听说妹妹受伤了,我特地过来看看。”
映月起身,嘴角轻挽,何时,二人的交情有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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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21 AM
惜春见榕善睨着自己不说话,当即明白过来,“汐主子,奴婢先告退。
映月点下头,她大步走出去,在经过雅芳身侧时,见她腿还弯着不敢起身,惜春径自而去,却不过才几步,便顿下脚步,犹豫再三,最终折回身拉住雅芳的手腕将她拽出去,“还杵着,等下榕善主子又要找麻烦。”
映月见二人走出去老远,这才开口,“只是些小伤罢了,还劳烦你跑一趟。”
“怎么是小伤呢,”榕善自行坐在映月对面,双目落在她胸口,“那个玥姬真是心狠手辣,平日里一副温顺的样子,没想到发起狠来跟疯子一样。”撇下嘴,她唇露嘲讽。
映月嘴角勾着,并没有说话。
“人心真是难测,纵观整个园子,最和我投缘的便是妹妹你了,”榕善对于她的冷淡并未介意,她双目望向映月,叹了口气说道,“入了东宫又怎样呢,新人换旧人,爷……他马上就要娶亲了。”
映月原先游移的眸子聚为一点,面露吃惊,“娶亲?”
“对,我父亲说是皇上下的圣旨,五月盟内侍妾无数,爷同少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正室,这次谕旨下来,爷自然是不能推脱的……”
映月暗自怔忡,娶亲……
榕善接下来的话她并未听进去,明媒正娶,可算是他真正的妻子了?
“不知这夫人性子如何,”榕善不免担忧,两眼试探地望向映月,“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相互照顾才是。”
明白了她此番前来的意图,映月勾起笑,“那是自然。”
天际突然压下阴暗,灰蒙蒙的,将原先透过云层的阳光全部掩去。一只虫子不断在寝殿内徘徊,张开的双翅孱弱扇动,最后,落在了映月肩头。赤红色的眼眸诡异阴寒,她突觉颈后传来刺痛,下意识伸出手去,那只虫子却已将利齿刺入她皮肉,转瞬间,整个身子潜伏进去。
送走榕善后,映月坐不住,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行过红绡阁外,只见一名丫鬟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手中抱着一团什么东西,步伐急促,一路朝着偏院小跑而去。映月想也不想地跟上,见她来到一处废弃的院子,推开破败的大门后隐身藏进去。
透过门缝,那名丫鬟神色慌张,取过边上的枯枝在地上刨出个洞,她再次张望,确定无人后这才将怀中东西放进去,想要深埋。
映月一手推开门板,突来的声音让丫鬟惊吓不已,身子瘫软在地,“汐,汐主子——”
“你藏的是什么东西?”她走上前去,丫鬟急忙将翻松的泥土推入坑中,意图掩藏。
“拿出来,”她声音冷下,单手伸出去,“是不是要我将少主请来?”
“不,不要……”丫鬟神色惊恐,一个劲在地上磕起响头,“要是让玥姬主子知道奴婢没将事情办好的话,奴婢就活不成了……”
映月并不理会,径自向前将那东西从土中抽出来,她随手一抖,竟发现是条白色的亵裤,上头,血渍斑斑,浓郁的红腥沾上褐色的泥土后越发显得沉重,中间裹着的,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
“这,这是什么?”映月大惊,手中一松,东西掉落在地上。
“汐主子——”丫鬟哭出声,泪眼摩挲,“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真的不能说。”
映月掩下心头悸动,她一手按在胸口,转身就要离开,被吓傻的丫鬟爬跪上前,双手紧抱住她的腿,“此事千万不能让少主知道,玥姬主子从沁园出来后便身子不适,腹痛难忍,今日,今日她下体出血,奴婢吓坏了,嬷嬷说……说那是主子流下的孩子,让我当心处理,不能被旁人看见……”
双足定在原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映月禁不住细想,在被玥姬刑罚之时,自己下意识的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腹上,莫不是……
背部冒出冷汗,这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少主同老太君,“你快将东西处理干净。”丢下句话,她急欲离开,走了才几步,却又疑虑重重,玥姬一心想除掉自己,这次的事她大可以告知少主,如此重的罪,她难辞其咎。
不知不觉走向前,映月双手放在门把上,刚打开,整个身子便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笼罩其中。
一抬头,她杏目圆睁,小嘴轻呼,“少主。”
里头的丫鬟突然惊怔,掩埋的动作僵住,面如死灰,双肩颤颤巍巍。
润泽负手而立,一袭白色长袍俊朗不凡,双目落在映月身上后,又转向边上的丫鬟。
“奴……奴婢见过少主。”
视线睨着还未来得及掩埋的亵裤,润泽目光暗沉,一字未说,转身离开。
“少主,少主——”丫鬟绝望呼喊,倒在地上不断哀哭。
映月忙追出去,怎奈步子始终赶不上,转眼就落下一大段。
好不容易等到润泽停下脚步,她追上时,见他正对迎面而来的贾官家吩咐什么,小心翼翼近身上前,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让所有大夫赶去红绡阁,玥姬私下**并怀有身孕,一旦确认,处死后扔出五月盟。”
贾官家听闻,面色难看,急忙领命,“是。”
弯腰从润泽身侧走过,他神色担忧,瞅了男子一眼后朝着红绡阁而去。
映月杵在原地,她双手紧紧握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站了片刻,润泽并未久留,再度将她甩开很远,映月眼见他朝着后院走去,须臾后,还是跟了上去。
双手枕于脑后,男子单膝屈起,白净的袍子展开平铺在身下,双目微阖,脸上的怒意已消,转瞬,就神色安然自在。
映月站在他身前,润泽听到脚步声,凤目睁开,“你都恨死她了,为何还要帮她?”
她席地而坐,躲开润泽的视线,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知其中原委,自然不会明白。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声张。”
男子听闻,凤目斜视而来,面上带笑,并没有丝毫恼怒,“谁要你那么战战兢兢了,嘴巴长在你身上,我还能将它堵住不成?”
映月双手抱膝,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
“躺下,陪我晒会太阳。”润泽一条手臂横过来,巨大的惯力环住她整个身子,一下将她压倒在地。
耳畔边阵阵灼热,男子一手揽住她肩头,整个身子像是拼命想要汲取暖意般,朝着映月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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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22 AM
俊脸埋入她颈间,如此亲昵的动作让映月怔住。
“少主——”
她不敢乱动,目不斜视说道,“你怎知道玥姬是私下**?”
润泽垂在她颈间的双目微抬,单手撑住脑袋,睨着映月说道,“我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怀有身孕这一说,岂不是天方夜谭?”
映月面色微惊,润泽放下手,身子躺了回去,“我要的人,必定是能和我相守一辈子的,玥姬,她不配。”
映月转过头去,那份吃惊转为几许震慑,以润泽在北荒营那种草菅人命的做法,实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生,一人?”
“你不信?”男子拧高眉头,神色认真说道,“只要是合适的,一个便已足够。”
映月拂开眼前阳光,边上,阴影处的积雪犹未化开,她并未觉得冷,小脸别向润泽,“我信,”她轻声呢喃,目光望向云端,“不用三千宠爱于一身,只需要,平平凡凡,找到一个能伴我共枕眠的人。”
“你觉得可能么?”男子那双纯净剔透的眸子毫无预警斜视而来,望着她满面突然沉寂下去的默然,翻身倒了回去。
手捧一束寝衣,映月走入东宫时,只见雅芳正在为玄烨研墨,男子手中动作利索,听到脚步声,并未理睬。
雅芳放下手,盈盈行礼,“奴婢见过汐主子。”
“你下去吧。”映月走上前,将寝衣铺在榻上后来到玄烨身侧,男子听到近身而来的步伐,挥手间,将那狼毫笔搁下,手中书信也随之卷起压在了砚台下面。她目光垂下去,他这份下意识的防范之心,如此深厚。
雅芳杵在边上并未退下,她两手拧着衣角,双目满含希翼地落在玄烨身上。
映月余光睬过女子的侧面,自然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爷,时辰不早,该歇着了。”
玄烨点下头,身子从案几前退出,雅芳见他抬起双手,忙绕过几步来到他身前,纤细的柔荑落在他精壮的腰身,“爷,奴婢伺候您宽衣。”
“雅芳!”映月冷下声,便不再说话。
玄烨将视线瞥过来,见她小脸沉着,一手便抓住了雅芳肆意而动的手,“主子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女子一惊,双手怔住不敢有所动作,“奴婢……”
映月接过手,将他身上的锦袍除下后挂在藤架上,她几步来到榻前,将被子掀开平铺整齐,雅芳站在寝殿中央,打算随身侍夜。
“爷这儿有我在,你早些下去歇息吧。”映月头也不回吩咐道。
女子紧咬着下唇,满心不甘,她怀有希翼地望向玄烨,却见他并不正眼看自己,几番不情愿,也只能行礼退出去,“奴婢告退。”
映月弯着身子,纤细的腰肢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拥住,动弹不得,“吃味了?”
倾上来的重量压在她肩头,映月只能双手撑在榻上,“爷多想了,总不能我们睡觉让人家辛苦站在边上吧?”
“她方才勾引我,”薄唇凑至她耳边,男子声音低沉说道,“你说,我是要,还是不要?”
原先静默的小脸不由自主溢上笑来,她嘴角勾起,还未开口,便被男子整个身体压在了榻上,大掌握住她胸前丰盈,“这份罪,岂不是多受的?”
一阵抽痛,映月避开他目光,“爷,你对刺客一事不再追究,便是信了妾身,这份苦,我受的甘之如饴。”
“对方身上带有降龙印记,你可知是谁的人?”玄烨漫不经心问道。
她摇下脑袋,满面不知情,“既然是混入府内的刺客,为何要在身上留有印记,岂不是平添麻烦么?”
“这降龙印记,传说世上仅一人身上有,其她诸人胸口刺上的是图纹,并非是身上天生携带的。”
映月躺在男子怀中,她掩下嘴中惊讶,从她记事起,便不断看见有人身上被烙上这印记,而自己胸前,就连什么时候存在的都记不清楚了。
“或许,是想保护什么人吧。”她轻声说道,不由揣测。
“携带之人,降龙印记会随她一辈子,就算受伤过后,还是会随着伤口的愈合而再现……”
映月握在前襟处的手越渐收拢,自己先前被毒镖所伤正中胸口,愈合后,降龙印记再现,没有丝毫损伤,越往下想,心中便越是不安,而这一说法,九哥从未和自己提过。
“所以,换句话来说,只要抓住了那名女子,也就间接能找到其幕后之人。”玄烨将下巴枕在映月前额,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眼中黯下的神色。
“对了,”映月不自然的将视线瞥开,话题转移,“今日的圣旨,是出了什么事么?”
玄烨剑眉轻蹙,眉宇间拢起一抹明显的淡愁,大掌在映月肩头轻拍几下,女子螓首,视线同他相触,想要从那双黑邃的瞳仁中看出些什么。
玄烨睨着她的面容,大掌落定后,双目别开,将她压入自己怀中,“没事,”他轻叹,“只是些小事罢了。”
沉稳的心跳砰然有力,映月阖上双目,心口堵得厉害。
娶亲,原来,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他,果然不会同自己说一声,想来也是,为何要告知自己?
玄烨似有心事,俊脸上布满阴霾,有些事他选择不说,也许,那才是对她好的。
一手环过映月肩头落在她脑后,臂弯中,女子睁开眼睛,平静的面容隐晦不安,难以捉摸。
时值深夜,晚风呼啸,拍打着支起的窗格不断乱撞。
“水——”
睡梦中的男子皱着眉头,不安分起来。
映月苏醒,急忙半坐起身,“你先躺会,我去取来。”
她大步来到桌前,倒上一杯清水,刚要给男子送去,耳中却忽然想起九哥的话来:三次服药之药,便能控制其精神。
映月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她双目不经意瞥过那份砚台下的书信,想起玄烨那份防备,以及他的欺瞒之心,女子最终旋过身,从袖中掏出药瓶。
拔开塞子的声音,显得清脆细致,她将药瓶凑近茶杯,手上刚一抖,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模糊之音,“你在做什么?”
话语邪魅,透着暗夜中令人蛊惑的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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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53 AM
映月一惊,眼见白色的粉末融化在茶水中,滴点不剩,她不着痕迹的将药瓶塞回袖中,转过身,盈盈上前,“爷说渴了,妾身去倒上杯茶。
坐回到床沿,映月将紫砂杯凑至玄烨薄唇前,“有些凉,要不要让丫鬟再送一壶过来?”
他低头瞅一眼,最终放心地摇下头,映月见状,将杯沿压上男子唇间,眼看着他饮下。幽深的瞳仁中闪过复杂难安,人和人,注定有一种关系会互相伤害,而他们,就是如此。
将空置的茶杯放回原处,玄烨将她搂在身前,映月一手落在男子腰际,直到这时,她整个手掌心还是冰凉的。
尽管玄烨不说,可五月盟内早已开始着手准备,张灯结彩,火红色的披锦绕过雕梁画栋,喜庆迎迎。
娶亲的日子极为仓促,选在三日之后。
庄内大摆筵席,连绵不绝的劝酒声不断涌向后院,梨花香落,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个时侯,高朋满座,玄烨必定抽不开身,映月瞅向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蹑手蹑脚来到东宫门口。闪身进去,大红的毛毯铺满整个寝殿,精致的鸳鸯锦被铺放整齐,桌上,各式各样的点心衬着一壶交杯酒,全部被摆在红木的端盘中,她别开眼,将面上黑纱拢紧后几步来到书架前。
指尖探过每一寸地方,她不敢将动作放得太大,所幸外头声音很响,映月将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名册的下落。
正在焦急之时,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敏锐地竖起双耳,闪身来到书架后头。
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脚步小心翼翼地探进来,阖上的大门在身后留下一道隙缝,来人的目的也是那排书架,映月将上半身侧出去,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在跟前不断徘徊,焦急地寻找着想要的东西。
“放哪了?”女子一声嘀咕,转过半边脸。
映月趁机望过去,就着昏暗的灯火,将对方的面容看了个清楚,竟是榕善!
“夫人,您慢些走,跨过去……”
喜娘的声音毫无预警而来,映月瞅下四侧,慌忙之下压低身子躲到了床底下,榕善见没地方可藏,退后一步,闪身至映月原先的藏身之地。
“夫人,这是爷的东宫,踏入一步,今后便能顺顺当当,早生贵子。”喜娘搀扶着女子来到床榻前,身侧的丫鬟嬷嬷们均上前道贺,溢满喜庆。
“借你们吉言,”女子的声音透过那层绵薄的喜帕传出来,轻柔舒适,“馨儿,赏。”
“是,夫人。”边上的陪嫁丫鬟从兜内取出几许碎银打赏,诸人恭贺过后,很快便退了下去。
房内一片静谧,映月躺在床底下,进退两难,榕善面色慌张,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出去,只能静观其变。
稳健的脚步声沉着走来,躲在阴暗处的二人均是一惊,弓起身子后屏息凝神。玄烨一袭大红喜袍,俊美的面容被那妖冶之色衬得越发邪魅,他徒步上前,身上有很浓的酒味,只是并未醉。
女子紧张地绞着衣角,从喜帕边沿将视线探出去,玄烨自顾除下外袍,明亮的大红色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一脚,在上头踩过,走上前去。
双目黯淡,女子望着那件被践踏的喜袍,心头酸楚苦涩,新婚之夜,二人的衣裳应当叠放在一起,今后,才能举案齐眉。她忍下委屈,肩头却被走上前的男子用力一推,整个身子猝不及防倒在了榻上,惊恐地想要起身,才发现更大的力道已经压上来,“爷——”
她声音慌张,前襟已被撕裂,“妾身的喜帕——”
玄烨一手拉开女子腰带,精壮的胸膛覆上去,“用不着摘下,你长的是何模样,我并不在乎。”
沉重的声音压在头顶,隔着一层鲜红,女子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映月将身体蜷缩起来,屏息,哪怕是呼吸都不敢大声,撕碎的裘衣被尽数扔在地上,女子咬着下唇,面色酡红。
大掌毫不留情地抚上,所到之处,红色的指痕触目惊心,女子死死咬住嘴角,双手紧揪着亵裤一角。
“松开!”玄烨的声音充满不耐,在僵直的动作微微松懈后,猛地一扯用力,两手撑开她双腿。
“爷——”
女子声音变得尖利,在他顿住之时,却又态度软下去,“能否,让妾身摘下喜帕?”至少,能让自己看清楚他的脸。
玄烨面上闪过不悦,大掌将那喜帕从她脸上抽开,女子美目轻睁,压在头顶的男子俊朗非凡,阴柔的双目并未看她一眼,抬眸落寞,他衣冠整齐,连衣服都懒得脱。
两手紧张地揪着身下锦被,女子面露潮红,来不及细看,下体便传来一阵剧痛,“啊——”
映月猛地一惊,胸口忽然感觉到窒闷的厉害,隐约,还有淡淡的抽痛。
玄烨并未怜惜,双手将她撑开,整个上半身随之压下去,女子疼的额前冒出了冷汗,她泪眼婆娑,初尝人事,害怕的不断想要向后缩去。
“爷,慢些——”
再三犹豫,她还是羞愧的开口告饶。
玄烨果然停住动作,那双邪魅的双目睁开,缓缓对上她,女子一阵欣喜,面色缓和下来。
“要,还是不要?”深邃的瞳仁中,并未见到太多情.欲,玄烨将身子退出去些许。
女子一怔,在自己的夫君身下,却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她两手撑起上半身,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痛苦,最终,在那双冷漠的眸子中,点下头。
映月双目从床底下望出去,只见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成拳,泛白的指关节昭显愤怒,似乎马上就要隐忍不住。
女子用力咬着唇,却还是有痛苦的呻.吟不断逸出,颤抖的两腿摆在他腰间,玄烨凤目阖起,巨大的冲撞声让床榻发出几许暧昧……
映月双手捂着小嘴,那一阵阵刺耳,划开了耳膜,直直刺入自己心房。
榕善气恼万分,轻轻一跺脚,两肩轻颤。动作虽轻,却还是落入男子耳中。
顶上恢复了平静,映月睁大双目,一颗心再度悬起。
殿内有人!
玄烨放开手中动作,两眼变得犀利异常,一把将身下女子推向里侧,他声音沉下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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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54 AM
纯净的血渍洒在大红的被单上,如火如荼,浓郁渗透进每一寸温暖,殿内,满斥着腥味。
榕善瑟缩着双肩不敢出去,映月躲在床底下,心里焦急万分。
“再不出来的话,别想活着离开。”玄烨语气阴冷,凤目睨过寝殿内的每一寸,榕善不自觉将身子向后退去,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子蜷缩在床角,身上凌乱**,两眼中布满惊恐。
玄烨睇了一眼,目无神色将视线别开,“来人!”
映月眉头微蹙,若是这个时候搜查的话,自己身着夜行衣,身份必然会曝露,她小心翼翼朝着屏风挪去,斜躺的身子侧靠起来,手中聚起掌风,朝着近身的榕善推去。
“啊——”
女子只觉裙摆似是被轻撩起来,吓得当场惊叫连连。
逼不得已,榕善只得不甘心的从屏风后头走出去,她小脸埋在胸前,来到殿中央,“爷。”
“你怎么会在这?”
榕善眼帘微微抬起,睨了榻上女子一眼,那张小脸上,除了惊恐,便再无其它神色,她抿起嘴角,悬起的心落下些许,论姿色,还差上她几分。“妾身……只想看看未来的夫人是何模样。”
“胡闹!”玄烨语带怒意,俊脸上满是阴霾,“退下去。”
榕善杵在原地,似乎并不肯迈步,映月仔细将二人的对话收入耳中,看来,园中诸人的说辞不无道理,玄烨对她一再纵容,难怪得宠至今。
双目不甘地扫过他身后的女子,榕善撅着小嘴,满面气鼓鼓地朝外走去。
寝殿中,再度恢复宁谧,令人窒闷的气氛让映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发现。女子紧拥被单的两手在殿门阖起之时稍稍松懈,见身前的背影动也不动,她正起身,小手犹豫地探了过去,落在玄烨肩头,“爷——”
手臂被挥开,女子怔忡,只见他俊美的眸子转过来,“明日,将这丝绢交给皇帝派来的人,今后,就没你的事了。”
见他起身想要离开,女子忙捡起散落的裘衣胡乱遮掩,她双膝跪在榻上,神色凄哀,“爷——”
“妾身知道,就是因为我有特殊体质,皇上才会将我赐婚于您,不管爷接受我是因为皇命还是因为您的身体,既然妾身来到了五月盟,就想一辈子陪着爷好好的过……”女子鼓起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垂下的双目,定在那方涂染贞洁的丝绢上。
玄烨下塌,修长的手指将前襟拢顺,“既然知道为何会选上你,就给我好好管住你的嘴巴,要是敢出去乱说,我就直接将你丢出五月盟。”
狠戾的语气,丝毫不留情面,映月凝眉细想,他们口中的特殊体质,同玄烨的身体又有何关联?
脚步声渐行渐远,打开的殿门在身后砰一声阖上,独留下一室冷清。
女子双手环肩,背部紧紧贴着墙面,映月被困于床底下,只听到上头传来嘤嘤啼哭,细碎的声音和着浓浓的哀伤,经久不散。
四肢酸楚,好不容易等到女子哭累了,映月方有机会从床底下爬出来,脚步细微地踩在毛毯上,经过那张床榻时,她不由停了下来。
眉目清秀,面上,泪渍斑斑,秀发遮住大半个面颊,看不真切,放在锦被外的手臂上布满于痕,她只是瞅一眼,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高墙内苑,明亮的月光差点便被阻在外头,黑纱下的小脸凝聚沉重,在经过了方才一事后,她更加坚定了尽快逃出五月盟的想法。
依附着男人的女人,真是可悲。
换下夜行衣,她直奔东苑而去。
一手推开院门,人还未跨进去,脚步便适时收住,不远处,男子白衣胜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束盛开的梅树下,两种鲜明的色彩,一下将她眼眸刺痛。映月站在殿门中间,任由寒风凛冽,扑打在周身。
……
“为何,你喜欢白色的衣服?”
“干干净净,我想要干干净净。”
“那……难道你不干净么?”
“我很脏……”
一串对话忽然窜至映月脑门,她想不出说这些话的是谁,掌心贴在额前,自己,仿佛遗漏了些什么……
或许,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她真的记不起很多事情……
男子背影寂寥,他下巴轻抬起,似在端详着那些梅枝,退去邪魅的俊脸显得安静而祥和,月影稀疏,透过凉梢,层层晕染在他宽阔的肩部。枚红色的花瓣在细枝处轻颤,随风而落,男子似有贪恋,忙伸出大掌去接住。
侧对的面容转过来,他手掌握起,面上笑容真实展开,“去哪了?”
映月踏进园子,嘴角挽起,“心里有些闷,出去走走。”
一阵龙涎香味扑鼻而来,她轻靠在玄烨肩头,大掌顺着她的墨发轻梳,男子以下巴轻抵在她头顶,“你不开心。”
映月眼眸内讳莫如深,面颊轻蹭下,随口说道,“没有啊。”
玄烨微笑出声,大掌在她背上轻拍下后,执起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她步子犹豫,“爷,这个时候,您应该是在东宫。”
玄烨单腿迈上石阶,坚挺的背部僵住,头也不回问道,“你是想要将我推回去么?”
牵起的双手顿在半空中,指尖相扣,眼见着就要疏离,映月双目望向前方,在男子的身后跨出一大步,同时,手指紧握住他的手掌后,跟着向前。
薄唇浅勾,二人双双跨入内殿。
一阵温暖袭来,玄烨睨向身侧的女子,他说不清她哪里好,但那种令人心安的感觉,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翌日,醒来之时,另一边榻沿已经凉透。
惜春守在外头,见她醒来,忙拿着挑选好的衣衫走过来,“映月,方才园子里人说了,今儿是夫人进门第一天,凡是内苑的侍妾都要去请安。”
着上锦衣,映月随口问道,“爷呢?”
“爷一早就起身了,好像是新夫人进门的头天早上,要给老太君行礼,爷还特地关照,若是你起不来就不用去了,可以免了请安。”在她肩上披上一件华丽的毛肩,惜春将各种挂饰准备好,扣在女子腰间。
“既然是规矩,免不了的。”映月准备妥当后,朝着大厅而去。
远远地,就能见满屋子的人群聚在厅内,玄烨坐在首位,边上,就是新来的夫人。
映月近身上前,她去得最晚,索性也就站在了离殿门最近的地方。
一抬头,只见新夫人一袭枚红色的罗衫旖旎,发髻高盘,双手叠放在膝上,绣着金凤的彩衣高贵典雅,再瞅上去,面容清秀,虽然施了粉黛,却仍旧遮不住那几分疲倦。
映月双目微眯,心头大惊。
艳红……
她差点惊呼出口,贝齿紧咬着未说出来的话语,可是,那下意识涌上来的名字,又是谁?她完全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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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54 AM
侍妾们一一上前行礼,女子态度谦和,笑容可掬。
榕善手捧一杯香茗,同映月一道上前。
女子望向二人,视线只是自然地扫过,似乎并不认识映月,“二位妹妹,请起。”
“姐姐,昨夜睡得可好?”榕善面露微笑,将茶端放在景瑟手中。
映月斜睨向身侧女子,她未免也太胆大了些,明明昨夜闯了东宫,今日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对新来的夫人非但不避让,反而口出此言。
景瑟面露尴尬,想起昨夜一事,脸色便黯淡了下去。
玄烨抿了口茶,并未说话,只是在放下茶杯时多用了几分力道。
“砰——”
榕善不甘心地收敛,景瑟见状,小脸忙扬起笑来,“多谢妹妹关心,我昨夜睡得挺好。”
榕善鼻翼间逸出冷哼,面色阴郁地退到边上。
请安过后,诸人纷纷踏出园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映月——”
榕善几步追上前头女子,她面上洋溢而笑,挡住了映月的前路,“我敢料定,景夫人昨夜睡得肯定不好。”
“为何?”她装作惊讶,明知故问。
“昨儿我偷偷潜入爷的东宫,爷对她一点都不温柔,看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榕善压低声音,一脸得意,“反正我不怕她,这正室的位子也只是徒有虚表罢了。”
映月没有想到她竟会如实将昨晚的事告知于自己,可榕善先前的那番动作,明明也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去……
“她毕竟是皇上赐婚,是爷的正室,我们还是当心点为好。”
榕善面露不屑,性子娇惯,“怕什么,进了五月盟,我管她是谁家的千金。”
映月摇下脑袋,这榕善身后有坚硬的靠山,固然不用怕。
今日是新主子进门后头一日,夜幕降临之际,五月盟内热闹的很,老太君心头宽慰,令人大摆宴席。
一切准备妥当,就在出门之时,耳中却传来细腻的音笛声,她赶忙刹住脚步,左右观望,“惜春,你到外头先等我下。”
“好。”女子想也不想,便将门带上。
映月转过身去,路圣爵就站在背后,一个不小心,前额便紧紧抵在他下巴上,“九哥。”她微向后仰去,声音低落。
望着她急忙闪开的动作,男子眉头蹙下,修长的手臂环在胸前,“过了这么久,为何始终找不到名册的下落?”
映月感觉到心口沉闷无比,“我几次潜入东宫,他防范甚严,找不到下手机会。”
“是找不到机会,还是不想下手?”路圣爵逼上前一步,映月不得已,只得向后退去。
“为何要躲?”犀利的双眸睨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躲避,男子大掌猛地伸出,攫住女子下颔后将她拉向自己,“不要告诉我,你动了情?”
“没有。”她失口否定,明亮的眸子低垂着,刻意忽略他的逼视。
“没有便最好,”修长的五指毫不留情用力,突然卡住的窒息让映月不得不随着男子手上的力道而踮起脚尖,路圣爵面容阴鸷,透过面具的眼中昭显杀机,他长臂轻收,瞳仁中的深邃凑至映月跟前,冰冷的气息,一下,一下,扑打在她小脸上,“记住,我千方百计将你送入五月盟,是为了什么!”
她瞳孔微缩,想要咽下口气,呼吸却因被卡住而变得急促,“我不敢忘。”
身子被用力甩开,肩胛重重撞在窗棱上,路圣爵步步紧逼,高大的阴影将她娇小的身子包拢其中,“十日之内,务必将名册偷出来,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眼中闪过惊慌,映月手臂撑在窗子上让自己站起来,“他怎样了?”
“活死人,若你到时候不将名册偷出来的话……”睨着她愈渐苍白的小脸,路圣爵面露复杂,但为了想要的东西,不得不这么逼她。
“活死人……”映月轻声重复,她背过身去,拾起袖子在脸上轻拭,“知道了。”
只有十天的时间,她就算是拼了一死,也要将东西偷出来。
路圣爵毫无声息地退出去,直到惜春在外头催促,倚在窗前的女子才回过神,夜幕黑压压的降临,晚宴应该开始了。
折过身,映月垂下的眸子刚要抬起,目光便落在了地面上,动也不动。柔软的毛毯上,残留着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连成一串后,最终在殿中央消失不见。
映月大惊,九哥怎会如此的不小心?
“映月——准备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惜春!”她急促之下,声音都在打颤,“你在外头等下,我马上出来。”
一手掏出锦帕,她忙半跪下身子顺着那串脚印擦拭,白色的粉末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她额上泛出涔涔冷汗,莫不是……对方想对付九哥?
来不及细想,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脚印处理后,映月随手将锦帕塞入袖中。
窗外,一连串的步子声急匆匆而来,她蹙起秀眉,只听得惜春先一步开口,“守卫大哥,园内出事了吗?”
“全部呆在院中不得出去,这是爷的命令。”
“可,不是有晚宴吗?”惜春万分不解。
“已经取消,”其中一名守卫不耐烦地挥下手,通亮的火把照在窗子上头,炽热无比,亮如白昼,“退回去,好好在房内呆着。”
映月察看四周,确定那些脚印已经被擦拭干净后才将紧绷的呼吸松缓些,房内,却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发出一声吱呀,她噤若寒蝉,蓦地回过头去。
“九哥——”
路圣爵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墨发有些狼狈地披在肩头,气息不稳,“我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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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56 AM
同时,高大的身子朝着她倾轧而来,映月忙伸出两手去搀扶,“你怎么了?”
掌心触及到的地方一片湿腻,满满的浸透手掌,路圣爵将穴位封住,暂时止血,“快将我想法子送出五月盟,一旦搜查,我们谁都逃不掉。
映月忙将他扶到桌子边,脚踝不小心踢到凳子上。
“月主子——”
“惜春,既然晚宴取消,我想早些歇息,你先下去吧。”她率先开口,让惜春想要推开门的动作顿下。
“是。”
“九哥,这样不是办法,”映月找来一件衣衫,小心地撕成碎条后将他手臂上的伤包扎起来,“你看外头的架势,应该很快就会搜查过来。”
灯火通明,隔着厚厚的一堵墙仍能感觉到火光炙热,路圣爵一条手臂寒冷如冰,“不能硬拼,一个时辰内,我武功尽失。”
面上闪过惊慌,映月连忙端来一盆清水,将沾满血渍的双手清洗干净,“九哥办事一向慎重,今日,怎会如此大意?”
“昨日一夜风流,都说女色近不得,这话果然不假,”路圣爵见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语气调侃,“你信吗?”
映月侧目,眼见情势紧急,并不和他玩笑,“你转过身去。”
“做什么?”
白净的衣衫因方才的搀扶而血渍斑斑,映月步伐轻盈,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裙,“快点。”
“就这样换吧,女人的身子我看多了,还不都一样?”路圣爵血已止住,身子却仍然虚弱的厉害。
殿外,脚步声纷至沓来,紧紧挨着,忽明忽暗的天空被整个照亮,突来的强光,仿佛要撕开那层薄纱,宣泄怒放。
“爷!”外头守卫悉数跪下行礼。
映月满面怔忡,掌风挥出,将房内烛火熄灭,路圣爵正色起身,黑漆漆一片,实在找不到栖身之处。
玄烨走到殿门跟前,“今夜会有一场恶战,吩咐下去,严加防范。”
“是!”
呼吸,紧一阵,缓一阵,连续着像要断开一样,高大的身躯压在殿门前,黑色的阴影伴着他低沉的声音逼近,“映月——”
里头并未答应,男子双手覆在门上,猛的用力推开。
“爷——”映月突兀开口,一阵窸窣后,委婉启音,“妾身有些不适,想早点休息。”
“掌灯。”玄烨沉声命令,话语中揣摩不出分毫喜怒,房内,随着他尾音的落定而通亮,举目望去,白色的纱幔垂挂至地面,遮住其后旖旎。
映月不得已,只得小心地掀开帘缦,将脑袋探出去。
“今夜园内不会太平,早些歇息也好,”玄烨走上前去,映月抓着白缦的两手不自觉抓紧,心里格外紧张,男子站定在三步开外,黑邃的眸子睨向她身后。大掌,缓缓落于腰带上,“既然这样,我也该就寝了。”
她贝齿轻咬,躲在那层纱幔后的双肩不自觉轻颤,半跪的双膝急忙正起几分,“爷,妾身今日身子不适……”
“映月,你有事瞒着我?”男子一头墨发披在肩下,邪魅的眸子一瞬不瞬定在她脸上,那样的语气,分明已能猜出几分答案,却还是想要她亲口说出来。
她想也不想,决绝万分地摇下头,“妾身只是觉得,新夫人初来五月盟,妾身不能这样夜夜霸着爷不放。”
松开的腰带落在男子手掌心,精致的狼图腾盘旋着,异样寂寥,玄烨将五指收拢,那条腰带被握的泛出褶皱,手指更是因用力而灰白。薄唇抿起后,勾了下,他收起动作,一气呵成的将腰带顺着精壮的腰身环上去,紧扣。
映月吞咽下紧张,双手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将手中纱幔生生扯落,泄露了里头的风光。
“映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下巴轻扬,面容桀骜。
她螓首对视,干涩的嘴唇费了好大的劲才启音,“妾身知道。”
“不后悔?”他黑亮的眼眸犹如星空浩瀚,突然沉了下去。
映月忽觉心口砰然一击,几许苦涩,夹带着意味不明的疼痛,就那么蔓延至全身,她避开男子的直视,毅然开口说道,“不后悔。”
尾音,抖个不停,缓缓停停,始终找不准一个能落定的地方。
“好!”玄烨一字铿锵,边上,燃起的火烛发出磁磁声,红泪滚烫的顺着烛身滑落,那突然的亮炽将男子侧过的半边俊颜衬得越发阴鸷,杵在榻前的身子突然上前,映月防备地瞪大双眼,如临大敌。
一双大掌,连带着白色的纱幔,将她的双肩一起握在温暖的掌心中。
玄烨俊颜阴霾,缩在白纱后的女子,竟然光着两肩,未着寝衣,十指紧收,映月不曾痊愈的伤口因收到牵动而泛出阵阵隐痛,“爷?”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只要玄烨将帐帘掀开,她和九哥便都完蛋了,一双孱弱的双手,能勉强将他们藏在一起的身体挡住,却挡不住玄烨该有的怀疑。映月别无它法,人算不如天算,如果真要那样,她也只能认命了。
大掌从她肩头松开,却并未收回去,拨开的力道想要将那帐帘掀开。
映月下意识紧压着,她目光恳切,轻声开口,“爷,你相信妾身吗?”
玄烨居高睨望,眼眸内有些刺痛。
见他不开口,映月咬着下唇的贝齿轻启,她声音干裂,略带急迫,“留在你身边,就是永远,爷,你信我一次好吗?”
“你让我信你什么?”
“回到东宫,今夜,不要留在这里。”映月眼中氤氲上一层模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某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
拨开的大掌,最终,收了回去。
映月整个人一松,差点瘫软在地。
她并没有十分把握,可偏偏是这种奢望,玄烨竟然答应了?
落下的一颗担忧,为何却没有丝毫雀跃之情?反而,越发沉重,压得自己整个心头喘不上气来。
他,同她,早就是注定了的,从蓄意的接近开始,便是一场局。
留在你身边,就是永远……
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她知道,不会实现,永远不可能。
玄烨转过身去,每走一步,映月就眼见着他们的距离拉开一步,那么近的距离,想要拉拢,却是何其的难?
坚硬的脚步在走出不远后,顿下,男子凤目轻垂,踩住的步子向后退去,只见绵软的毛毯上,一朵血渍齐声怒放,如火燃烧。
相信?
他一声冷哼,大掌紧握,俊颜咻地转冷,男子单手甩开袍角,大步走出了寝殿。
映月双手这才松开,整个人向后栽去,脱下的带血衣衫已被塞到床底下,由于来不及换上寝衣,她只能仅着一件肚兜。随手将锦被扯过来环在胸前,少了遮盖,路圣爵索性将身子撑起来,“还好,躲过一劫。”
“不然,”映月眉宇间的担虑越发浓烈,她双膝屈起,面容凝重,“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他,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不管玄烨方才的是真情还是假意,可她早已学会了留有一手,学会了计算,映月将脑袋靠在床架上,不免为自己感到几许悲哀,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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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9:57 AM
殿门紧紧阖上,白纱被透过窗隙的凉风轻托起。
触目惊心,映月将下巴轻抵在膝盖上,满面怔忡。
“这个时候,说不定外面已经被团团围住,你要如何脱身?”
依照玄烨的性子,他没有当面揭穿,已经是意料之外。
“等我功力恢复,自然会有法子,他既然已经起疑,该担心的,是你。”路易倚在墙壁上,面具下的俊脸苍白,气虚体弱。
“拿不到东西,我不会离开这一步。”她满目坚定,玄烨在那一瞬间松了手,那就说明还有转寰的余地。
“将这香点上。”休息片刻,体力也逐渐恢复,路易从袖中取出一包紫色香料递到映月手中。
“这是什么?”
“你无须知道,点上就行。”男子沉声吩咐,双眸随之眯起,养精蓄锐。
幽香芬芳,顺着紫金熏炉的盖子流溢出来,映月将窗子轻推开一条隙缝,让外头的凉风袭来,将香味带出去。
月满人间,寒风突然变得饱暖,映月双手打开殿门,站在外头的守卫先是一愣,尔后面色立马紧张起来。
“月主子——”
她满脸惊慌,身上的寝衣松垮地披在肩上,被一双小手紧紧揪着,几步趔趄,映月冲出大殿,一手指向里头,惊魂未定,“有,有刺客——”
守卫听闻,大手一挥,“你们呆在原地,那边几个随我进去,谅他插翅也难飞。”
映月故作害怕地缩在边上,放眼望去,整个东苑已被团团围住,玄烨虽然离开,却仍留下大半侍卫,她心头宽慰,幸亏,九哥点上了那柱香,不然,怕是怎么都逃不出去的。
守卫在殿内一阵翻找,熏炉中,芳香残留,氤氲一室。
领头的男子狠狠一甩手,“继续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他丢下句话来,大步走回到映月身侧,“月主子,刺客在哪?”
“就在里面,”映月指了指屋内,并不敢跨进去一步,“方才来了两名男子,刺客这才放我出来。”
守卫细想片刻,精锐的两眼咻然睁开,他急速走至园子,朝着诸人大声命令,“快,有可能还未逃出园子,追出去!”
大半人尾随而去,剩余的仍旧守在东苑搜查,映月徒步走到院中央,海棠花开,旖旎的花瓣一片、两片落在她肩头,打出一个极美的弧度,悄然飘落。男子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仿佛印刻在了花枝上,清晰而决绝,昭然在眼前。
“月主子——”东宫外,守夜的两名丫鬟面露难色,适时唤住即将走进去的女子。
“爷在么?”她满面焦急,双目探向里头。
一名丫鬟抿下嘴角,将身子不着痕迹挡在她跟前,“月主子,爷一早便气冲冲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映月一口打断,娥眉微蹙。
“爷吩咐了,谁都不见。”丫鬟垂着脑袋,生怕激怒主子,映月听闻,当下挥手将挡在跟前的丫鬟推开,拾起裙摆闯进去。
“月主子——”二人没想到映月会有此等举动,稍刻愣神后,急忙追上去。
她好不容易得到他的信任,决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映月疾步匆匆来到东宫门口,拾阶而上,脚步声朗朗踩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焦虑,殿门,在她身前吱呀一声打开,女子面露喜色,抬起头来。
双足硬生生刹住,提着裙摆的两手不由自主紧抓在身侧,里头,就着身后的烛火,探出一张清秀明媚的脸来。女子身披寝衣,双肩瑟缩地蜷起来,见到映月,似乎吃了一惊,“妹妹?”
她唇干舌燥地轻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声音干涩,映月被挡在了门外,“夫人,妾身想见爷一面。”
景瑟闻言,跨出一步后,小心翼翼将殿门自身后掩上,“妹妹,你可是哪里惹了爷不高兴?一回到东宫,爷便脸色不好,还特意吩咐丫鬟,今后,将你挡在东宫门外。”
映月咽下吃惊,杏目圆睁,“姐姐说的,可否属实?”
景瑟见四下无人,一手拉住她肘腕将她带到边上,“要不这样,你暂且先回去,如今爷正在气头上,回头,我会替你劝劝他。”
映月咬着嘴角并未说话,长廊深处,幽暗的月光打在女子侧面,浓密的睫毛在眼帘下映射出一排半扇形,九哥只给她十天时间,她没有多余精力可以浪费。
今日一事,她必须让玄烨再次信服自己,她想要得到名册,就经不得他的一点怀疑。
“夫人,妾身想见爷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
“可是……”景瑟左右为难,万分犹豫。
映月双手握起拳,趁着女子不备,几步来到殿门前,粉拳一下下不留情地砸上去,“爷,您开下门——”
急促的拍打声将这寂静划破,景瑟慌忙追上去,两手拉住她,“妹妹,你先回去……爷他……”
“景瑟。”一道声音,不急不缓,透过狭窄的隙缝穿透而来,二人均是一怔。
“爷。”
“出去这么久,不想进来了是么?”
景瑟面容苍白,拉住她的两手慢慢垂下去,连脑袋都不敢抬起。
映月听闻玄烨开口,当即便用小手擂着殿门,“爷,妾身有话说……”
“砰——”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得一阵杯盏碰撞之音从门背后传来,紫砂杯一股脑砸在了殿门上,伴随的,还有男子余怒未消,“谁放她进来的?”
“是妾身自己闯进来的。”
景瑟冲着映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怒玄烨,还未开口相劝,里头便再度传出那阵冰冷之音,“要么你现在就进来,要么,就陪她站在外头!”
自始至终,玄烨就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映月清楚,他现在并不想见她。
景瑟为难地瞅向映月,女子见状,红唇轻挽,“连累了夫人您,妾身在这候着,您进去吧。”
“你先回东苑,爷他一时气未消……”景瑟再度劝言,怎料映月只是摇着头,态度异常坚决,“爷若不见我,妾身就守在这,一步也不离开。”
女子无奈地轻叹口气,生怕玄烨发怒,只能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凉风乍起,凛冽的寒意吹在身上,犹如刀割一样的疼,灰蒙的天际,在阴沉了许久后,最终,下起瓢泼大雨。
“啪啪啪——”
雨点纷至沓来,砸在园内的青石板上,将仅有的尘埃洗刷干净,带着绿叶的细枝被齐根砸断,落在地面上,随波逐流。
映月站在廊檐下,身着单薄的两肩被紧紧环起,她跺着双足,将身子尽量避开雨势,朝着殿门缩过去。
“爷——”眼见那抹身影紧缩着投射在窗棱上,景瑟心头微软,“好像要下雨了。”
“你废话真多。”玄烨并未安寝,甚至连衣衫都还没有换下,他倚在窗前,墨色的黑发披在肩头,薄唇冷毅的抿起。
“她身子单薄……”女子轻声嗫嚅,便闭了嘴。
玄烨睨视她一眼,长腿轻迈,几步走到桌子跟前,“凡事在开口之前,便应该想清楚它的后果。”
他一早便说过,他的宠幸,她不能拒绝。
既然当初拒绝了,她,也就不配再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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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6 PM
哗啦啦——
黑暗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一样,从中间被劈为两半。
映月缩在墙角,水渍顺着地面飞溅而来,弄湿了绣花鞋面。
冰冷的感觉无处不在,屋内,奇暖融融,燃起的烛火虽然很弱,看在映月眼中却是充满温暖。
玄烨薄唇抵在杯沿,轻啜一口,抿起的动作优雅尊贵,只是一直没有下咽。景瑟陪在身侧,两眼时不时担忧地瞥向门外。
“你在看什么?”
她执起酒壶的小手轻抖,将视线收回来,“爷,这样下去,会淋坏身子的。”
男子轻抿口醇酒,双目睨过去,“你担心?”
景瑟不知他话中何意,只是点了下头,“她纵然有万般不是……”
“景瑟,”玄烨截住她来不及脱口的话,食指修长,在杯沿轻打过一圈后落定在自己斟酌的唇印上,“别人失了宠,对你来说,岂非好事?”
“爷,妾身不敢那样想……”
“收起你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玄烨面露鄙夷,透过茶杯的边沿睨着她,“别告诉我,进了五月盟,你准备不争不抢,安心的过一辈子。”
景瑟面色微红,想要开口,却见他已径自起身,颀长的身子站立在窗子前,透过隙开的狭缝,凤目若有若无瞅着外头。
娇小的身子抱成一团,映月缩在墙角,整个人瑟缩发抖,这种孤寂无援的感觉让她分外难受。脑袋靠在石壁上,沉沉的晕眩感袭来,记忆中,残留的片段再度浮现。
“娘……”她几近呓语,小脸难受的左右摆动,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和着冷风浮上来。
火,好大的火,只要闭上眼,就能感觉到那种炙热。
殿门,无声无息打开,衣袖清风,靠近的脚步带着几分急迫,他没有想到,她骨子里头竟是这般倔强。干净的衣角,随着男子蹲下的动作而拖沓在地上,白皙的寝衣沾上脏污的水渍,一下便渗透。映月拧着秀眉,好像睡着了一般,人面桃花,遮盖不住的疲倦不免令人心生疼惜。
大掌拨开她额前秀发,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玄烨想要抽回手,却不想,映月冰冷的面颊好不容易汲取到暖意,竟一下靠了过来。柔若无骨的身子栽入他怀中,脸颊舒适的在他肩头轻蹭几下。
那么细微的动作,却让玄烨一惊,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心头涟漪荡漾,他单手绕过女子腿弯想将她抱起身,垂在肩头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悉数倾散,同时,颈后的一抹暗红色印入他眼帘。玄烨将她墨发拨开,只见五个清晰的指印像要刻入骨髓般用力,呈现在映月颈后。俊脸咻然冷下去,眸子一下暗沉,玄烨毫不犹豫将她抱起身,大步朝着东宫内走去。
“爷——”
就在映月朦胧欲要睁眼之际,外头便传来一阵通报。
“人抓到了?”
“回爷的话,”守卫头领面色灰白,实觉诡异,“月主子房内空无一人,属下派人将整个园子团团围住,均没有见人出来。可……月主子打开房门时,清楚的说过,里头有刺客。”
玄烨目光睨向榻上女子,想起她颈后淤痕,俊脸越发阴霾。
如果真是一伙,她大可以赖的干干净净,他抓不到她一点把柄……
映月嘤咛一声,悠悠醒来,轻柔的天蚕丝被紧贴着温暖,将方才的寒冷驱逐干净,她神色恍惚,双目瞅向四侧,须臾后方反应过来。
“爷。”她轻唤,声音虚无。
“你醒了。”玄烨几步来到榻前,墨黑的眸子攫住懵懂的女子,慢慢坐定。
眼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她面色惶恐,两手突然紧揪住玄烨的衣袖,同时,整个人栽入他怀中。男子一怔,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由自主抚在她脑后。
“爷——”映月双手环过他腰际交扣,“吓死我了。”
“出什么事了?”玄烨低语,下巴抵在她头顶。
映月头也不抬,用力的将脑袋窝在他胸口,任他怎么用力都不肯抬起,“方才,妾身房内有人,就在那张榻上……”她明眸轻阖,继续说道,“那人带着面具,好像还受了伤,当时,他在身后掐着我的脖子,我若不让爷离开,他说,当场就会要了我的命。”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害怕万分地回忆,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映月将小脸抬起几分,对上男子的俊颜,“眼见你离开的时候,我差点就喊出口……”
菱唇被轻柔封住,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他轻啄着她的嘴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些动作,已经变得格外柔和。
映月敛下双目,生怕玄烨还有所怀疑,在他面前,唯有和盘托出,才能让自己显得置身事外,“可是,守卫却并没有抓到他们。”
“既然是在殿内,怎会凭空消失?”
她面色认真,努力回忆,“当时,只记得那人让我点了一炷香,芬芳四溢,他吩咐我一直朝前走不能回头,等我逃出大殿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人了。”
香?
边上的守卫突然恍然大悟,这么一提,方才走进去之时,果然有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备显独特。
玄烨使个眼色,边上人见状,急急忙忙朝着东苑而去。
映月视线扫向外头,无意中,落在静候于一边的景瑟身上,她微微退开身,想要下榻,却被玄烨按住双肩。
“没有确定刺客离开之前,你留在这。”
景瑟面容慈善,心中的失落只是一瞬,她徒步上前,声音低缓,“爷说的是,妹妹你今夜就留下来,我去别苑就成。”
映月眼见她背影寂寥地旋过身,想要张口的力气被硬生生压下,她双手环在男子宽阔的肩头,在没有拿到那份东西之前,她不得不自私。
殿门再度阖上,玄烨的表情晦涩不明,仿佛有什么心事。
“呆会,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他薄唇轻启,吐出这几字来。
映月一惊,“那些人,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是另一批人,”玄烨拉开二人间的距离,“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东西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关系着你是否能活下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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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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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6 PM
“对,”玄烨单手落在女子颈间,碰触的疼痛让映月下意识缩下双肩,“他们的目的,就是它。
映月拧着眉头不说话,她早就知道,觊觎名册的并不单单只有九哥。
“那,究竟是何东西?”
晶莹的眸子对上那抹深邃,女子潭底清亮,看不出任何虚假,玄烨上半身微压下,沉重的力量落在她肩头。静默须臾,映月心想他定是还有所保留,不愿对自己说,她抿起嘴角,便不再追问。
过了许久,玄烨才正起身,墨黑色的瞳仁望向外头,神色凝重万分。高大的身影站起,映月眼见他几步走到书架前,她单手掀开锦被,紧随而去。案几上,摆着一盆翠绿的文竹,锦瓷花纹齐相环绕,玄烨双手握住瓷盆轻轻旋转,随着手中的动作,原先摆放整齐的书架竟发出几阵簌簌之声,接着,紧挨的书册以一本隔一本的姿势倾斜出来,他数过两本,大掌抽出了第三本。
厚实的书册被打开,玄烨从书页隔层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张宣纸,交到映月手上。
她面露犹疑,接住的掌心突然变得十分烫手,这,应该就是九哥想要的名册。望着那页薄薄的宣纸,映月百感交集,若不是玄烨亲手将它交到自己手中,就任她凭空瞎找,怕是怎么都找不到的。
“记熟它所摆放的位子,”玄烨薄唇轻启,双目落在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她神色平静,这份名册到手,居然没有她意料中的那么欣喜,男子原先僵起的嘴角轻勾起,如他所愿,映月表现自然,对她手中的东西,明显不知情,“夹在第三本书的里层,千万不要记错,一旦错拿,其余几本书册内均涂有剧毒,沾上后便无药可医。”
映月微惊,双手小心地将那宣纸展开,里头,包裹着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翻开一页,为首的,正是朝廷各官员的名字,食指在纸上轻抚过,她眉宇间划过释然,将那名册轻阖上,交回玄烨手中,“我记住了。”
男子点下头,将东西摆回去,映月依偎上前,两手落在他腰际,小脸随之紧贴于他背部,玄烨回头睨一眼,只见她眼皮微阖,覆在他胸口的两手不由紧环。
“映月。”他轻唤一声。
将身子拉开些许,她笑容明朗,眼中的复杂之色强压下,刚要开口,寂静的东宫外再度传来喧嚣。
“爷,有异样。”守卫匆匆赶来,声音中透着焦急。
玄烨大掌紧握住映月的柔荑,面色担虑,“你留在这,等不到我回来,千万不要跨出东宫一步。”
她郑重点头,目送玄烨大步走出去。
对方来势汹汹,不一会,园外便传出激烈的打斗声,刀光剑影,映月靠在书架前,望着已经恢复原位的书册怔神。
守在东宫外的人群展开厮杀,更多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聚拢而来,结实的殿门被砸的咣咣乱响,势如破竹。顶檐上,琉璃瓦轻移开,映月屏息抬头,只见一条长绳被放下,紧接着,几名黑衣人连贯而来,动作一气呵成。
她心头一惊,知道他们的意图,身子下意识自书架前侧开,“有刺客——”
“抓住她!”一名男子举起手中长剑,直指映月,边上诸人闻言,纷纷上前。
她机灵躲开,纸墨笔砚,只要是触手能及的东西均被一一扔了出去,为首男子紧逼上前,其余几人纷纷在殿内翻找。
“名册在哪?”寒光乍现,一把明亮的长剑抵在她颈间。
映月目光微侧,“什么名册?”
颈间的长剑压近,她皱下眉,些微疼痛繁衍而来,她作势求饶,一手指了指北边,“不要杀我,名册在我手中。”
黑衣人示意同伴停下动作,生怕女子耍心机,他一路押着映月走过去,殿门外,厮杀声逐渐虚弱,被震飞的身子砰一声剧烈撞在门口,那人下意识回头瞅一眼,趁着间隙,映月将袖口在宫灯边沿掠过,只听得一阵支离破碎,宫灯摔在了地面上,逸出的火苗迅速窜至悬挂在半空中的白纱,火势蔓延。
“快,名册就藏在书架里头——”映月声音焦急,一手推开那把长剑,扑上前去以衣袖扑打着火苗。
身后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将原先平整的书册全部翻弄下来。
火势,快速地朝着另一边而去,映月眉头拧起,趁此时机,身形蹿向殿门外。
小手刚用力将紧掩的门打开,上半身便被一双健臂揽了回去,玄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俊脸上,溅满血渍。
映月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握起,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她时时刻刻,不得不受制于人。
“没有找到名册。”一名黑衣男子上前,在为首之人耳畔轻语道。
“啊——”
映月顿觉喉间窒息,对方下手丝毫不留情,横在脖颈间的长剑一用力,血流如注,“没时间和你们耗着,将名册交出来。”
鲜血汩汩而下,稍一用力,就要割断咽喉。
玄烨双目染痛,知道对方手段狠辣,拖延一刻,映月就有可能危险重重。
“将名册给他。”
映月眼眸因吃惊而圆睁,只因这句话,是从玄烨嘴里说出来的。
见她愣着不动,男子再度重复,“映月,将东西给他们。”
她小嘴微张,身子被强硬地拖向后头,目光扫过另一排书架,双手小心翼翼将机关打开。
倾斜出来的书册让几名黑衣男子目露精光,其中一人想要上前,却被为首之人制止住,他一手推了推映月,“你去。”
颈间的鲜血不断流溢,大朵大朵,妖娆地滴落在地面。
映月杵在跟前,想起了男子先前的话语,她战栗地伸出双手,颤颤巍巍,欲要将第一本书册抽出。
玄烨望着她手中的动作,分明,是要保护名册,不惜赔上她自己……
冰冷的心头,突然一暖,常久的郁结,因为女子的一举一动而豁然开朗,在映月即将取过那本书册时,男子急促开口道,“第三本!”
双手顿住,敛下的双目溢出氤氲,玄烨说出的几个字,无异于,比任何话语都要动听,映月心头泛上莫名的酸楚,夹带着,还有甜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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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的几人对视片刻,为首之人见映月杵着不动,一手将她推开,抽出了那本书册。
“将她放了。”玄烨声音清冷,双目被那鲜红色给灼痛。
蒙面男子翻来覆去,最终在夹层将那名册找出来,他面色微喜,一手将它塞入袖口后重新挟持映月,“等我们出了五月盟,自然会将她放了。”
迫不得已,映月只得被再度推向前,玄烨俊脸阴鸷,坚毅的步子不得已侧开,让他们走出寝殿,院外,守卫纷纷围堵上前,却均在望见被胁迫的映月后不敢轻举妄动,“让他们离开。”身后,紧随出来的玄烨沉声命令,高大的身影隐在月辉下,更显卓越。
诸人面面相觑,最终,放下手中利器。
为首男子擒住映月手臂,将她拽向身后,双目朝着同伴示意,一掌击在映月身后,将她猛地推出,几人快速地跃上廊檐,朝着夜色中逃窜。
玄烨随手接住,怀中的女子孱弱无力,映月双目染痛,声音干涩说道,“对不起,三番两次,我将你陷入这种两难的地步,若不是因为我,名册也不会……”
修长的手指点住她轻阖的菱唇,大掌扯下一块袍角,紧张地按在她颈间,男子声音低醇,拇指指腹轻抚过映月颊侧,“我只要你,记清楚了么?”温热的液体顺着拢起的指缝流溢出来,蜿蜒的鲜红在玄烨手背上开出一团团图纹,如火如荼,惊蛰眼球。
映月微仰起脑袋,明净的月色衬着清冷的面容,原先微阖的眸子随着一道突来的强光而圆睁,不远处,逃窜的黑衣人刚要离开五月盟,便被身后一支利箭给射中,百步穿杨的气势一下定格在男子背后,随着砰一声剧烈的摔落,黑色的身影不断在琉璃瓦上翻滚,瓦砾相击,声音刺耳,边上守卫在男子跌落之际,纷纷围上前,将手中长剑架在那人脖颈。
一手扯开男子袖口,为首之人毫不费力的搜出名册,几步来到玄烨跟前,“爷——”
一把白玉弓雕刻的惟妙惟肖,指尖轻弹,顷刻间却能取人性命,润泽身披月色长袍,慵懒的将弓箭交到身侧人手中,徒步行向前。他神态朦胧,脸上犹带几许床气,应该是被人声给吵醒的,“她怎么了?”
映月刚要说没事,却发现颈间被大掌用力按着,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玄烨并未回答,守卫将名册双手奉上,却见他目不斜视,拦腰将映月抱起后大步朝着寝殿内走去,视同生命的东西,却连正眼都不瞧一眼。
润泽睨着他越渐走远的背影,凉薄的唇角划过疑虑,眼眸内随之幽深,边上守卫连唤几声,均不见他反应。
“少主,少主——”
皱起的眉宇间,越收越紧,他恍惚回神,俊脸阴暗,“吵什么,将这清理干净,仔细查下他身上可有留下线索,这点事还用我教你不成?”
守卫闻言,噤若寒蝉,哪敢再开口。
屋内的狼藉已被收拾妥当,映月背靠床架,脖子上被一圈纱布给紧缠着,视线只能顺向前方,一动,伤口就疼的厉害。
“爷,您不该让他们拿走名册。”
玄烨掀开锦被,微凉的身子跟着钻进去,他将女子搂在胸前,似乎对方才一事,并不想提。脖子上,虽然包扎妥当,可还是有殷红稀透出来,女子并未在意,可那点点滴滴收入玄烨眼底,却是根深蒂固,挥之不去。
若是再用上一分力……他阖上凤目,不敢想,心中,陡然有些害怕。
男子轻呼出口气,呼吸变得粗重,揽在映月肩头的大掌忍不住紧收,让她躺在自己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抨击在耳畔,映月咽下一口气,伤口就像要撕裂般的疼。
天际,泛起鱼肚白,玄烨小心翼翼起身,望着安睡中的女子,不忍惊动。
殿门轻阖,映月原先闭上的双目睁开,间隙而来的凉风让她蜷在锦被中的身子微缩下,确定玄烨走远后,她这才撑起上半身,玉足踩在柔软的毛毯上,纤弱的身子徘徊在殿内。
双手将机关打开,完好无损的书册倾斜出来,第三本已被放回去,她凝神屏息,取来一把小剪子,顺着腰带缝合处细细剪开后,抽出一包白色粉末。单手轻扬,些微洒在每一本书册上,果然有毒,封面上,逐一有暗红的印记出现。
映月抽出一本,翻开夹层,并未见到想要的东西,随手放回去,如此反复,终于在最后一本书的内层查找到些许异样。她焦急地抽出,眼眸中咻然点亮,最后一页,有龙纹印章,果真是名册!
封面上,暗红色在逐渐隐退,映月忙将名册放回去,这种药粉的药效只能维持一会,在印记消失后,原先的毒性均会发散出来,如今已经找到名册的下落,只待找准时机逃出五月盟时,将它一并带出。
将东西归为原位,映月双腿盘起,窝靠在床角的身子动也不动。
就在玄烨将名册交到她手中时,她就已经知道,那是假的。当时,自己以指尖探过,而上头笔墨呈新,干涸的痕迹才不过多久。映月双手环膝,玄烨已间接将藏放的地点告诉了自己,虽然仍留有一手,可从他方才的种种反应来看,显然,他已经准备对她卸下所有防备。一丝一毫,都不打算再保留……
本可以松一口气,可映月的心头却像是压着一座山,每每喘息一口,就疼的揪紧。
举目而望,这座东宫内,一寸一息都是那么熟悉,她微眯上眼睛,身子缓缓倒下,静躺在没有他的一侧。余温尚在,却怎么都温暖不了此时的心,映月深知,一旦自己动手,他和她之间,可能……就永远交错了那一步。
眼睛微微有些酸涩,透过一层朦胧,她转身窝向里侧,这才发现,眼角的地方有些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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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7 PM
又是一个月圆。
余晖折射在平整光洁的地面,惨淡稀疏,错开的隙缝被层层光晕填补满实,庭院花开,偏有那么一抹阴暗的身影站在树荫低下,脚步轻声上前,随之,手中的披风环住男子双肩。
玄烨一怔,半边俊脸别过去,映月脑袋枕上他肩膀,身子窝在他胸前,“看什么呢?”
“映月。”男子低声轻唤,嗓音略带沙哑。
女子闻言,不经意螓首,玄烨伸出大掌折下一株海棠花,将它斜插.入女子发间,素面朝天,却是别样美丽。沾落的花瓣点缀在墨黑的发丝上,玄烨随手将她额前碎发拨到一边,指尖留香,令人流连忘返。映月不由自主握住他的大掌,面颊微凉紧贴上去,她安静地闭起两眼,享受这最后一夜的留恋。
粗重的喘息声压在头顶,来不及睁目,凉薄的唇便印在她眼帘上。面颊,整个都燃烧起来,下巴被扣起,男子的吻迫切而急促,利齿扫过舌尖,带着窒息的疼痛。映月双手在他背后交扣,狠狠的,似乎都想将对方揉进自己身躯。
“映月——”前额相抵,玄烨胸膛处剧烈起伏,他执起她双手,“明夜,我便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她目露酸涩,忙将眼帘垂下,生怕泄出心中情愫。
宽厚的胸膛将她包裹其中,玄烨薄唇轻勾,漾起的笑意并未持续多久,便化作几许无奈,“我,等下要在东宫过夜。”
她轻点下头,望着映月垂下的小脸,玄烨眸光随之黯淡,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回到东苑,映月并未耽搁,及时将这边信息送出去给路易。
下半夜,她辗转反复,却始终无法入睡,锦被高盖过头顶,烦躁不安。
手上一阵拉扯,映月猛然惊神,刚要呼喊出声,却见玄烨整个人已经窝了进来,手臂横掼在胸前,将她正起的上半身压下,“你……”
“好累。”他面容倦怠,冰凉的身体朝着映月窝靠过去,头一枕,便睡着了。
将锦被拉至双肩,映月睨着男子的睡颜,伸出的食指轻抚上他眉梢,勾勒的动作,将他面容切记下来,长臂一收,男子无意识皱了皱眉头,将映月更用力地拉向自己。
翌日,惜春不知是什么日子,只看见贾官家站在东宫正厅,而身后,数不尽的丫鬟将赏赐的东西一一摆在台面上,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应有尽有。
“贾官家,这是……”
“爷下的命令,”贾官家似乎对映月仍有不善,他语气僵硬,挥退身后那些丫鬟,“月主子,望你能珍惜。”
双目被那些赏赐之物刺痛,她勉强勾唇,启音,“多谢贾官家提醒。”
待到一干众人退下后,映月几步来到桌前,手指抚过那些首饰,随意抽了几支交到惜春手中。
“映月?”女子目露不解,吃惊抬眸。
“嘴巴张那么大,”映月微笑,双手将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中,“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用不了,你收着,今后啊,兴许能当嫁妆呢。”
“没个正经。”惜春小嘴轻撅,对那首饰倒真是爱不释手。映月担忧地面朝大殿,自己一旦逃跑,必有可能会连累到她和雅芳,身子倚在殿门口,她处心积虑,不得不抛开这些后顾之忧。
一室清香,暖炉中的温暖呲呲作响,映月有一拨没一拨地烫着那壶上好的酒,酒香凛冽,余香袅绕。
玄烨踏入大殿,只见她正出神,托起的下颔听闻脚步声,抬起几分,“爷——”
男子自顾落座,从炉中取出酒壶,满上两杯,白玉剔透的杯沿将美酒衬得尤为晶莹,他举起一杯,递到映月唇边,她眸光轻阖,那里头,已事先被自己下了药。
启开菱唇,映月就着浅尝一口,控制精神的药粉,三次过后方有效,她睨向玄烨,眼见他丝毫没有防备地一饮而尽。
嘴角想要挽起,却怎么都勉强不了,下一刻,身子已被拦腰抱起。
背部刚抵上床榻,颀长的身子便覆上来,拢起的前襟被扯开,细碎潮湿的吻顺着白皙的颈间一路滑落,映月视线定格在红床上,感觉到男子已挤进自己双腿间,两手,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想要解开她腰间带子。
颤抖的以双臂环在玄烨身后,她知道,自己若再不动手,就极有可能陷进这蛊惑中,难以自拔。掌心亲昵地抵在他颈后,映月手指轻用力,按住的穴位正好激发他体内药性,身上陡的一沉,玄烨昏迷了过去。
一手将他推开,映月确定他不会醒来后,这才蹑手蹑脚来到书架前,取出名册。
脚步,朝着殿门口走去,双手在覆上门把之际,映月犹豫地回了头,周遭的空气,仿佛冷了许多,先前的温暖全部被驱逐的干干净净。
屏息,她双手陡然用力,拉开殿门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晚风犀利,她身子一跃,足尖轻点在屋檐上,小心地避开守卫,一路潜出五月盟。
郊外,路易等候多时,映月步履急促地赶来,男子跨在骏马上的身子微微倾下,“东西到手了?”
她静默点下头,柔荑放到男子伸出的手掌中,一用力,整个人已经跃上马背,跨坐在路易身前。
“驾——”马鞭肆意,身下骏马犹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说不定,五月盟的人随后便会追来。”
映月并未说话,寂静的夜空中,只有马蹄狂乱的踩踏声,细小的枝条不断抽打在脸上,她并不闪躲,完全忘记了疼痛。
月色当空,路易扬起马鞭指向前方,“出了这,五月盟的人就算追来,也于事无补了。”
映月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刚要松下一口气,身后却传来一阵喧闹的马蹄声,火光瞬间明亮,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而前方,便是万丈悬崖,其上,只有一条简易破旧的竹木桥,横贯两边。几块缺失的木板让整座桥看上去危险重重,一旦涉足,极有可能坠下悬崖,万劫不复。
“映月——”
犹豫万分间,身后却传来一道男音,邪魅张扬,却又充满了勃然怒意,墨黑的眸子在夜风中染为赤红,凸显暴戾杀戮。
“冲过去——”映月头也不回,两手紧紧抓着路易的袖子,十指因紧张而用力掐入男子手臂,唯今,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落在玄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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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前仰,意识到前方危机,就连马都不肯上前。
玄烨策马追来,紧随降至的杀气让映月一个寒战,她双腿夹起马肚,“驾——”
马儿嘶鸣,来来回回的前蹄却怎么都不肯迈出去,火光亮彻边际,那份灼热仿佛已经烧到跟前,深陷大火中一样。映月想也不想的自腰间掏出短匕,手起刀落,尖寒的刀身没入马肚,路易见状,忙扬起马鞭啪一声,将畏缩的骏马送向前。
“啪啪啪——”
气势如虹,身后,残缺的木板因巨大的冲击力而纷纷跌入山谷,万丈深渊,望不到尽头,水雾氤氲,迷失了前方道路。映月双手紧抓马鬃,小脸上满是冷汗,双目向下瞅一眼,整个人如坠云间,晕眩的厉害。
“停下来!”玄烨疾步追去,黑色的斗篷犹如一双强健的翅膀向两侧撑开,上头,金线绣制的龙鹰栩栩如生,尖锐的利爪徒弯勾起,振翅翱翔。
映月再次夹紧马肚,眼见即将上岸,却不料马蹄竟一下踩在了空缺的桥栏上,陡然下沉的力道让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朝着深渊跌去。
玄烨大惊,双手急忙勒住马缰,心头剧痛。
“小心!”路易右手扣住栏杆,长臂一捞将她锁在自己怀里,他提起内力,足尖乘机一蹬,凌空而起的身形险然落于陡峭的山路上。
映月两手紧揪着他前襟,一张小脸吓得苍白无血色,脚步刚落定,身子便瘫软在路易怀中,难以动弹。
玄烨目光阴狠,拽住马缰的五指用力紧收,蛰伏在手中的长鞭呼啸而出,映月见状,一手推开路易,大步来到断崖边,“站住!”
尾随赶来的润泽策马追上玄烨,大掌用力拽住男子坐骑的马缰,突来的阻力,让骏马突然使力,将他手中勒成破碎,鲜血直流,“危险!”
映月面露慌张,一手从路易手中抽出长剑,欲要将桥绳砍断。
“映月——”玄烨眼见她这般绝情,原先存有希翼的眸子瞬时黯淡,他强忍住满腔怒意,声音极力平和,“回来。”
她将长剑高举过头顶,回去?还回得去么?
“只要你回来,我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男子站在悬崖边上,高大颀长的身影一半投射在崖底,他单手伸出,放下最后底线。
路易面具下的嘴角轻扬起,肆意的笑声从银质边沿透出来,他几步走到映月身侧,并肩而立,姿态亲昵。
“可是,我不能当它没有发生过,”映月高声吼出口,她目光凄哀,握着剑的十指战栗不已,“我为了什么而来,你已经很清楚,难道,你还能放过我么?”
“你说过,”玄烨厉声打断她的话,女子那庄重认真的神情,历历在目,“为了我,你会拼死相护!”
如果是爷的性命,我定会拼死相护。余音不断盘旋在自己脑中,映月面露痛苦,复杂的神色在脸上矛盾呈现,她用力摇了摇头,像要将玄烨的逼问甩开,“那只是一本名册,可是我得到了它,却能救一人性命,我是逼不得已……”
“呵,”玄烨轻哼,冷笑,寒凉的尾音在他嘴中拉长,变为一串讽刺,“那你可曾想过,丢了它,我亦会没命?”
映月不敢想,她双目紧闭,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不会,那只是一本名册……”
“爷——”悬崖对面,守卫的声音惊呼出口。
映月慌忙睁眼,只见玄烨挣开润泽的束缚,身跨骏马正想冲过断桥,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反应,等到回神时,自己竟已挥刀而下,砍断了桥绳。那座断桥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朝着山崖坠去,原先绑在一起的圆木因绳索的断裂而纷纷挣脱出来,一声剧烈,破损的桥面砸上残垣断壁,木屑悉数飞散,只留下几根拴在断崖上的绳索,来来回回,犹如孤魂。
断崖对面,骏马跃出半个身子,若不是身后的润泽及时抓住,如今的玄烨,只怕已是粉身碎骨。
映月两手紧掩住嘴中惊呼,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完全惊怔于自己方才的动作,隔着一道悬崖,二人遥遥相望。
她挥下的动作,是如此决绝,哪怕将他置于死地,亦是在所不惜。泛起的黄叶零落在对视间,和着冷风,飘到了脚边,玄烨俊目朦胧,胸腔处压抑的窒闷,他一直以为,她会是不一样的。
我想要活,那我的命,就不贱!当初,就是女子的一句话,震撼了轿中的他。
留在你身边,就是永远……
说这句话时,寥寥才不过数日,永远?何来的永远……
如今听来是那般讽刺,可当初,自己却真的信了,玄烨不由倒退一大步,身后的润泽赶忙上前,一手落在他肩头,这一握,才发现男子竟是浑身无力,差点瘫软下去。
目露惊诧,这样的他,润泽从未见过。
“动身。”路易见映月眉目不忍,大掌随之擒上她腰间,用力握下去。
映月收回视线,却见他面色不悦,眸子里面透出些许阴鸷,“再不走,当心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猿臂轻收,映月脚步趔趄,随着他向前走去,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漠然。
“不准走,不准走!”玄烨咆哮出口,声音,震彻山谷,悲怆而凄哀,望着映月逐渐远去的身影,润泽大掌紧握,眼露愤怒。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他转过头去,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突然惊兀,面容拧起。
原先披在玄烨肩头的墨发,已有一半转为银色,侧对润泽的右侧瞳仁惊变成紫晶色,发丝轻抚,不出半刻,居然已是满头银发。周遭的守卫一个个面面相觑,突遇这般变故,均是瞠目结舌。
“衅!”润泽一手拽住男子手臂,用力将他扯回去,“你想成魔么?挣扎了这么久,你难道准备放弃吗”
紫晶色的眼眸冰彻剔透,目光始终落在映月远去的方向,“我没得选择,我也想做个正常人,可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
脚步渐行渐远,映月形同枯木,脑袋忍不住想向后张望,却被路易单手止住,“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再次追上,所以,你现在不要惹恼我。”
断崖边上,一身黑色长袍犹如鬼魅,齐腰银丝束缚在身后,不羁张狂,周身的气势更如暗夜修罗,玄烨睨着脚下的万张深渊,缓缓退后去一步,阴魅的眸子落在原处的一点上,他话语森冷,“映月,终有一日你会落在我手上,到时候,我定将你,虐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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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洞天,陡峭的石壁外,阳光明媚,秋水共长天一色。
冰冻三尺,寒气逐渐逼入体内,仿佛多呆一刻便有可能冻僵,这边的山洞,隐在群山中,若不细寻,很难发现。
偌大的地方躺着一口石棺,外头,以千年寒冰束裹,映月身着厚实,双手用力推开冰棺棺面。
小脸被冻得通红,不断溢出的寒气让她忍不住瑟缩下双肩,她俯身而下,里头,一名男子双目紧闭,虽然昏迷,可面色却同常人无异,平稳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缓缓逸出,映月探出一手,柔荑轻覆在男子胸口,“要是你醒来的话,我也就不必这么,处处受制于人。”
掬起的掌心内,心跳有力,她伸出食指在男子眉梢上轻点,俊脸安详,他这么一睡,倒真能躲去所有烦恼。映月将小脸枕在边沿,男子全身赤.裸,腰际,一条锦毯勉强盖住身下,双目染痛,她怎么都想不到,当初如此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竟会落得这般下场。
“我没有骗你吧,他没事。”路易肩头环着披风走了进来。
映月双手握紧石棺,他现在这样,已同活死人无异,敛下眸中情绪,似乎不想被他看到,两手将棺面阖上,“我要带他离开。”
“离开?”路易视线斜睨向四侧,语气平稳,满是把握,“你比谁都清楚,一旦离开这个冰洞,没有万年寒冰护体,他活不了几日。”
映月忍不住环起双肩,冷的直哆嗦,“我想带他去找云邪医师,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天真,”路易讥诮出声,大步绕着那座冰棺走上一圈,“你以为云邪医师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你一路带着他,离开冰洞,十有**他会死在半路上,与其这样,何必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赏死来个痛快。”
“九哥,”映月小手握成拳,在意识到人在屋檐下后,不得不低头,“我只想唤他醒来,不能让他这样躺着,什么都不知道。”
“映月,”男子站在石棺前,修长十指点了点里头躺着的人,“他,究竟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掌心覆在寒冰上,映月双目聚成一点,落在那座棺面上,路易见她抿唇不说话,也不强求,放缓了语气,“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毫无预兆,突然就成了这样,一路,我带着他遍访名医,却终究未果。”映月将披风扣在十指间,拢紧后慢慢朝着洞外走去,对于他的事,她不想多说,路易多知道一分,对她的控制,自然也会深一分。
双足站定在山洞外,这儿望去,群山叠嶂,包揽万象,满山开遍了不知名的野花,幽香萦绕在鼻翼间,挥之不去。映月微仰起小脸,细碎的阳光点点沾在面上,举目而望,眸子突逸几许复杂,在山的对面,仿佛再度回到了当初的可望而不可及,他们之间,拉出的一步竟有这么远了,映月轻吸口气,顿觉,茫然无措。
五月盟。
急促的脚步声贯穿庭院,润泽大步跑在前头,双手推开殿门,东宫内,景瑟正准备歇息,掀起绸被的动作顿住,惊愕回头。
“快,将他放到榻上。”润泽话语刚落定,几人便搀扶着玄烨来到榻前,小心翼翼让他平躺下来。
“爷——”景瑟看见玄烨这幅模样,慌忙上前。
“这儿就交给你了。”润泽退后一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望着他旋身背对的身影,景瑟犹豫唤出口,“映月她……怎样了?”
男子一顿,脚步缓下些许,“记住,今后不要再提起这两字,尤其,是在他面前。”
景瑟乖乖闭上嘴,润泽行出东宫后随手将殿门掩上,她绞了块湿帕子几步来到榻前,动作轻柔地在他额前擦拭,男子双眼紧闭,面色极为痛苦,一头银丝垂在榻前,不断忙碌的柔荑被紧抓住,景瑟微惊,见他眼皮慢慢抬起,“爷——”她声音欣喜,人也随之凑上去。
睁开的眼眸呈现一种妖冶的紫晶色,片刻朦胧后,逐渐恢复了清明,男子薄唇微启,“月……”
景瑟面容一怔,却见玄烨俊目轻阖,再次睁开时,瞳仁内竟爆发出一种摄人的阴寒,这样的眼神,并不像是常人该有的。男子单手撑起,魅惑的双目紧紧攫住景瑟,上半身犹如猛兽袭击般,用力将她按在了榻上。
“啊——”
一声惊裂穿过殿门传递出去,贾官家满面担忧,不安地瞅向身侧男子,“少主,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让人准备一匹快马,”润泽负手在身后,跨下一级长阶,“明日启程,我去请云邪医师过来一趟。”
熙熙攘攘的人群附和着叫卖声,分外热闹。
大街上,一人一马驻足,站在一个包子铺前,“大娘,给我两包子。”
忙着做生意的老大娘乐呵呵抬头,随手捡起两个包子递过去,“给你,小哥。”
映月接过后轻咬一口,一袭贴身男装更衬其几分秀气,她边吃边擦着汗,小脸上更因风尘仆仆而沾落些许灰土,“大娘,我想同你打听个事,您知道这儿有位云邪医师么?”
“小哥,你是外村人吧,”老大娘面容慈祥,双手在围兜上轻轻擦拭,“我们这啊,没有人不知道云邪医师的,你一直朝前走,拐过一个弯就能看见了。不过,大娘可提醒你,他脾性怪的很,轻易是不见人的。”
映月扬起浅笑,点下头,“谢谢大娘。”
她一手牵起马缰,既然不能将他带到这边来,那她就只能想法子,将云邪医师请到九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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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8 PM
到一座小苑前,地方虽不宽敞,可却是精致非常,别具一格。
三层的空中楼阁昭显气势,独具江南韵味。
“叩叩叩——”映月将马缰系上一边的梧桐树,轻敲几下院门。
过了许久,里头才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探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来,女童眨着眼,双眼骨碌,“你找谁?”
“请问,云邪医师在吗?”
“不在,师傅出远门了。”
映月心头咯噔一下,眼见她想要阖上院门,忙伸出一手挡住,“那,他何时回来?”
“师傅没说,你走吧,即使他回来了也不会见客的。”女童毫不犹豫挥挥手,想要再度关门。
“那个……”映月双手挡住院门,用尽全力,“云邪医师去了哪你总能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找。”
话语落定,那名女童却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你好烦喏,都说不见你了。”
“那我就守在院门外,一直等到他回来。”
“哎呦,”毕竟是孩子,禁不住几番折腾,女童用力一跺脚,语气不快,“师傅被五月盟的少主请去了,十万火急,也不知道何时归来,你以后再来吧。”
映月蓦地一惊,心头的那根弦被狠狠抽了一下,她使劲抵着院门,语气透出连自己都吃惊的焦急,“五月盟,是谁出了事?”
女童疑惑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不知道呢,反正挺着急的。”
映月怔忡不已,整个人被挡在门外,望向阖起的院门,她退后的脚步踉跄下,单手扶住墙壁。能让云邪医师这般匆匆赶往,五月盟定是出了大事,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玄烨。
映月牵过马缰,唯有在边上的客栈暂住下来。
睡眼惺忪,景瑟单手抬了抬,才发现四肢无力,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样,她脑袋别向一边,只见身侧男子朦胧睁眼,瞳仁中少了些许魔性,只剩倦怠。玄烨唇舌干燥,目光从她小脸上移下,落在景瑟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白皙的肌肤上,烙满淤痕及细碎的伤口,数之不清,触目惊心。
女子两眼平和,在触及到他眼中的深邃后,只是温润而笑,勾起的唇角虽然无力,却分外令人感觉到温暖。
玄烨撑起双臂,慢慢起身,冷峻的双目从她身上别开,拾起寝衣披上,“呆会,我会让贾管家将打赏之物送到这来。”
景瑟眸子黯淡,纤弱的手指犹豫再三后,抓住他欲翩然离去的袖口,“爷,妾身什么都不要。”
沉寂的俊目陡然转冷,玄烨忽然一甩手,将女子的两手甩开,“什么都不要?怕是别有企图吧,口口声声不争,才是最贪婪的。”
话语残酷,男子丢下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东宫。
上好的厢房内,火烛摇曳,绵软的毛毯依附在地面上,更添几许暖意。
而屋内,气氛却紧张阴冷的厉害。
一张藤木椅上,男子手指修长,轻轻扣着桌面,墨发束在脑后,侧面,温和俊朗,白色长袍更衬几分脱俗气质,他五指轻收后,摇了摇头,“这事,有些棘手。”
“连你都不行么?”润泽眉头蹙了起来,上半身靠回椅背。
“你应该很清楚,他这不单单是病,若不是因为靠特殊体质的少夫人撑着,前几天的急火攻心,恐怕早就撑不住了。”宿琅单膝屈起,因为他性子奇怪,故外人都唤他云邪。
“那他现在这样……”
看出润泽眼中的担虑,宿琅轻笑,拿起茶杯轻啜一口,“放心吧,不是说三次痛彻心扉后方会成魔么?现在只是魔性初发,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罢了,再说,成魔也不是坏事,无欲无痛,岂不更好?”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润泽沉声打断,捡起桌上的水果扔过去,“说正经的。”
宿琅随手把玩,语气恢复认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体内的魔性应该能依靠少夫人慢慢除去,只要心不再痛,自然就会痊愈。”
“心不痛?”润泽轻声呢喃,神色却是越显凝重。
玄烨徒步走在长廊间,没有丝毫方向,一头银发显得另类而寂寥,缓缓的脚步完全遵着下意识,一路走向前。不知不觉,他抬起头来,只见顶上赫然呈现‘东苑’二字,驻足的脚步停歇了许久,直到凉风乍来,这才迈步离开。
东苑门口,两盏巨大的宫灯依旧明亮,将男子的背影拉出长长一条,挽留不住。
映月在这个镇上已经逗留好几日,她特意挑了一间上房,能将门前往来看的一清二楚。单手推开窗子,探出的视线中,一辆马车停靠在了对门口,她心中一喜,立马冲下客栈。
“云邪医师——”眼见他即将走进庭院,女子飞奔而去。
宿琅顿住脚步,转过身,温和的面容扬起浅笑,“姑娘,有何事?”
映月一怔,既然他已看清自己的身份,就不必隐瞒,“我想请云邪医师赴一趟远门,诊费的事……”
男子将目光收回,旋身准备踏进院子,“你回去吧,搬座金山银山过来,我也不会随你去的。”
映月闻言,忙张开双手挡在宿琅跟前,“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与我何干?”男子睨一眼,想要从她侧身经过,“女人真麻烦。”
映月见状,连忙跟在他身后,“我那位朋友突然昏迷,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大夫均没有用,云邪医师,就当我求求你……”
“突然昏迷?”男子面露几许兴趣,挑高眉头,“有何症状?”
映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顿住脚步,整个身子差点撞上去,“除了昏迷外,就是得用千年寒冰雪封,护住心脉。”
宿琅眉头拧起,大步再度迈向前。
“云邪医师……”
“回去吧,说不准他现在已经醒了,”宿琅望着女子脸上的焦急,“初醒的状态,会比较虚弱,要好生照料。”
映月一头雾水,心生疑窦,“你这话是何意?”
“回去后,你自然就知道,”宿琅单腿迈入园子,身子在经过映月身侧时,有神的两眼不经意垂落,他急刹住脚步,俊目微睁。
女子白皙的脖颈上,有一处细小的红点,像是被虫蚁咬过,俊脸凝起,宿琅指尖自袖内探出些药粉后,趁着映月不备,将食指轻点在她颈间。
一阵刺痛,女子痛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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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9 PM
映月不设防,一手忙按住颈后。
“为自己准备后事吧。”宿琅掸掸手中药粉,漫不经心说道。
映月不明所以,只觉颈后的疼像是要破体而出,眼见他朝着院内而去,她急忙跟上,单手揪住男子袖口,“把话说清楚。”
男子转过身来,双目睨向映月,“这样的东西,本该是阴寒之地才会有,在这潮湿的南方,怎会有寄生体?”
“东西?”
“知道什么是蛊么?”
映月眼眸陡的一惊,懵懂摇下头。
宿琅双手环胸,温润的俊脸在望见她的疑惑后,喜逐颜开,他双手张开,环城一个圆状,“将一百只幼虫放入一个器皿,这一百只虫,大的吃小的,最后活下来的两只,一只就成为公蛊,另外一只便是母蛊。”
映月胸口顿觉窒闷,心头更是直泛恶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懂么?”男子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手指修长,指了指她颈后,“你这边,就是被这只母蛊给咬伤了,而且,从遗留下的痕迹来看,虫蛊已经钻入体内,存活下来。”
映月惊怔,目瞪口呆,她单手覆住颈后,实在想不出他口中的母蛊是何时进入自己体内的,“你说要我准备后事?”
“过不了三年……不,”男子坚决地摇下脑袋,“活不过一年,现在可以准备起来了。”
映月怔在原地,院内女童见云邪回来,忙一手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进去,双手用力将院门阖上,砰一下,将她阻在外头。
映月兀自摇下脑袋,心中万分不安,更多的担虑却落在了他身上,如果他真在这个时候醒来的话,女子来不及细想,牵过马缰一跃而上,绝尘飞去。
日落西山,残阳映射着半边山头,像鲜血一样彤红。
“映月——”路易见她风尘仆仆归来,几步迎上去,“见到云邪医师人了么?”
“快,带我去见他。”映月将马交给边上人后,直奔山洞而去。
路易紧跟其后,眼见她急迫的身影闪入冰洞内,边上诸人面面相觑,纷纷围了进去。冰封的棺面被推开,整个瘫倒在地上,映月面容一紧,待到近身一看,冰棺内果然空无一人。
“人呢?”她单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冰棺上,砰然有力的劲道震得手掌发麻,愤怒的双目直射向路易。
“怎么回事?”男子眼一扫,尾角犀利。
“回九哥的话,”负责看管的两名守卫吓出一身冷汗来,“属下片刻不离守在这,并未听到过有何异动,更没有看见有什么人跑出去……”
“那人呢?”映月陡然拔高声音,“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不成,人呢?”她绕过石棺,双手用力揪住路易的前襟,“你将他带哪去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交到你手上,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更令众人奇怪的是,九哥并未发怒,甚至任凭她这样捶打。
长臂轻揽,他将映月小心纳入怀中,“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找,你怎么找?”映月用力将他推开,步子趔趄地朝着冰洞外走去,她茫然不知所措,上半身歪歪斜斜一下跌撞在石壁上,整个人犹如被抽空般,“九哥,你还想怎样?”
路易面容转冷,几步上前,颀长的身子蹲下来,“你以为是我故意将他藏起来的?”
“这儿是你掌权的地方,他,还能逃到哪去,山峰陡峭,连个正常人都不一定能自己下山,你让我如何信你?”映月声音激动,跌倒的身子想要爬起来,却惊觉脖子后头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前栽去。
“映月——”路易面露紧张,想也不想地扣住她腰肢抱了起来。
“苏大夫,怎样?”
映月幽幽醒来,耳边传来一阵朦胧的对话,年迈的叹息夹带无奈,苏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姑娘得的并不是病,而是蛊。”
路易俊目微眯下,“蛊?”
“所中的时间应该不长,”苏大夫走到榻前,指了指映月颈后的小红点,“此乃母蛊,能随着人体而存活,却只能有一个寄生体,而所谓的公蛊,应该在另一人体内,而且就在这姑娘被咬伤时所居住的地方,公蛊能自由选择不同的寄生体,却不能离开它生存的地方。”
“那她体内的母蛊,要怎样才能除去?”
“找到另一只公蛊,就是让这位姑娘回到被咬伤的地方。”
“什么?”路易沉声,榻上女子眼皮微微阖动,脑中忽的忆起,在五月盟内,自己好像是被虫蚁类的东西蛰过,只是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这蛊毒若不除……”
“那就只能等死。”苏大夫说的坚决,榻上,映月睁开双目,撑起身来。
见她醒来,路易一怔,忙挥挥手示意苏大夫退下,“既然并无大碍,你下去吧。”
“慢着,”映月掀开锦被,两手撑在身侧,“还有别的法子么?”
苏大夫同路易对望一眼,摇了摇头。
映月顿觉无力,后背抵在坚硬的床架上,路易挥退旁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遮去仅有的光亮。映月下颔轻扬,唇角生出几许涩然,“这,就是报应吧?”
当初,她以为他们会再不相见,可就是那么讽刺,兜兜转转,却要自己重新再折回去?
“不!”在路易启音之前,映月便失口否决,“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话语说完,她单手掀起锦被,将整个人藏了进去。
男子倚在榻前,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他万般计算,又怎能算得过天?算得过命?
一匹骏马,一袭白净男装,映月素面朝天,徒步走在喧嚣的市集,她唇畔若有若无勾起,知道身后有九哥派来的人一路跟着。踢踏的脚步隐入人声鼎沸,不管怎样,她是定要将他找回来的。
城楼的最高处,站着一名男子,面容阴魅,银丝披肩,双目邪肆地巡向下方。
而城楼下,女子则牵着骏马款款而来,寻觅间,只是未曾见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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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09 PM
斑驳的城楼已有历史,一张皇榜悬贴在路人经过的地方,分外显眼。
守卫将欲要进城的百姓一一拦下,比对后才放行,映月探过人群望去,脚步随之被推搡向前。
“又是谁得罪了朝廷?”前面,两三个百姓暗声嘀咕。
映月不住张望,只见皇榜上的画像栩栩如生,眉如远黛,明眸有神,再一看,她惊得小嘴轻呼,可不就是自己么?
她慌忙将脑袋压下去,惊慌的两眼不由瞅向四侧,寻找退路。
“你,进去。”一名守卫将排在前头的女子推向城内,身后,几名莽汉轻松的被放行,挑着担子走了进去。
映月睨着自己身上的打扮,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挺直腰板,自己如今已是男儿身,这么想着,底气也足了。人群排成长队向前,望着画像上的女子,她再度蹙眉,自己一介布衣,就算五月盟的人真想抓她,也不会惊动朝廷吧?
“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景瑟将一件外袍披上男子肩头,望向城楼下络绎不绝的人群。
玄烨薄唇轻抿,恢复成墨色的瞳仁睨着方圆之地,这儿是出城的必经之路,他已悬下皇榜,她若不想出城,在五月盟的范围内,那便更能手到擒来。
景瑟陪在他的身侧,爷似乎不再爱说话了,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这样呆着。
映月强捺下不安,已经来到城楼脚下。
明朗蔚蓝的天空,像是随手泼墨而成的自然景象,云彩绚烂,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映月不由将目光压下,而城楼上的男子,则极目远眺,独独忽略了城下。站了许久,玄烨收回视线,折身后慢慢向前走去。
映月心头闪过异样,下意识一抬头,只看见一长排守卫,她走到宽敞的城洞下,头顶,有沉稳的脚步声隐隐走过,却只是一再错过罢了。
“抬起头来。”随着粗野的说话声,映月原先埋在胸前的下巴被抬起来,小脸转向城楼上的画像。
目光相视,她仍有些心虚,两手紧张地握成了拳。
守卫将她的脸左右在掌心翻转,眉眼清秀,似是有些神似。映月见他目露怀疑,又盯着自己瞅了那么久,忙扯开嘴角说道,“守卫大哥,给小的行行方便吧?”
身后,百姓早就开始不耐烦,都赶着出城做买卖去,排在映月身后的一名壮汉推着车,原本以为会很快,没想到却耽搁了这么久。他将手推车往地上一放,摆在上头的几个笼子不小心全部倾倒下来,笼门撞开,几十只母鸡一哄而散。
“我的鸡——”壮汉一看,不得了,忙捋起袖子不住追赶。
“吵什么吵?”守卫将钳制住映月的手收回去,才要发火,却正好一只母鸡振翅扑过来,一下子,城楼门口乱了套。那守卫伸出两手去挡,边上一人见状,没好气地推了下映月,“还不快进去,站在这碍事。”
她心头一喜,借故挡开混乱,走出城外。
身后诸人均被草草放行,出了城。
城里城外,映月走了几步后扭过头去,城楼尽头,一抹银丝只在眸中被捕捉到一眼便消失不见,她摇下头,并未细想,背身离开。
跟着人群出城,这儿临近边界,虽然危险,却经常有百姓为了生计而挑担子讨生活,如若太平,日子也能过的相当可观。
“今天天气不错,不要遇上那些蛮夷才好。”一人挑着担子,刚采摘的蔬果还泛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瞧你这乌鸦嘴,”一行人边走边侃,时不时和映月搭上句话,“小哥,你这是去哪?”
“噢,我是去找人的。”
“找人?这乱世里啊,找个人可是不易呢。”
映月面容微笑,和煦的阳光细碎洒下来,奇暖融融。
“看,那是什么!”走在最前头的一名壮汉率先停下脚步,只见不远处,扬起的粉尘漫天飞舞,耳畔内,尽是那些回荡起的苍茫之音,由远及近,铺天盖地袭来。明亮的天空,被那些尘砾遮盖住,如黑幕一样降临。
“是蛮夷!”众人齐呼,反应快的立马扔下手中担子往回跑,“救命,救命啊——”
映月被突然折回的人群连撞好几下,她想也不想地随着众人跑向那座才离开的城楼。
急迫的马蹄声隆隆而来,震耳欲聋,脚下的大地被撼动,颤动不已。
“不要,救救我们——”
城楼,在她们触手可及之时被缓缓阖上,百姓们连滚带爬,使劲冲向城门,不惜以血肉之躯相撞,仅仅为了,躲开这些凶残暴虐的蛮夷。
玄烨杵立在石阶上,听到突然传来的惊恐呼救以及撞击声,“出了何事?”
“回爷的话,蛮夷来袭。”
男子冷眉轻挑,落在胸前的银丝安然熨帖,“去看看。”他重新步上石阶,站在城楼正中央,居高望下去。
映月背对城楼,那些蛮夷将百姓逼到死角后,逐一放慢下速度,呈半圆形,将她们团团围住。
“爷,是否要打开城门?”一名侍卫手握长矛,上前请示。
景瑟小脸凝重,不安地瞅向身侧男子,这么多条性命,他应该会出手相救。
玄烨大掌轻扬,只是摆了摆,迎面而来的凉风托起身后斗篷,那双墨黑色的瞳仁轻眯,在望见城楼下即将展开的厮杀时,惊现出色泽很淡的紫晶色。
景瑟眼见他的变化,忙用双手拉住他一条手臂,“爷。”
玄烨眸内,兴奋的杀气一闪而过,瞳仁转为墨色。
守卫等着他下令,可男子却是两手环胸,迟迟不曾开口。屹立的身影高大挺拔,嘴角轻勾起魅惑,两眼瞅向下方。
蛮夷手中的大刀明晃晃地灼人双眼,百姓见里头没有开门的意思,一个个神情悲戚地缩到一起,害怕的盯着那些不住逼上前的蛮夷。
映月单手抚向腰间,还好那柄软剑还藏在身上。
为首的几人骑在高大的马匹上,粗犷的脸上扬起猥亵的笑,随着马缰紧勒的动作,来人一一高举起手中大刀,意欲攻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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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12:10 PM
突然前行的马儿飞扑过来,映月一个闪身躲过致命一击,却见身后的一名妇人被对方拦腰抱起,压在了马背上。
屈辱挣扎的四肢,粗鲁的蛮夷将马鞭随手放在妇人臀上,轻挑猥亵的笑声,无一不灌入人们耳中,“救命——救命——”
“哈哈哈——”
马队顺着围起的众人打转,妇人清楚地知道,落在蛮夷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她双手抓着马鬃,乘其不备,张开小嘴用力咬在了男子腿上。
“妈的!”一声低咒,他用力抓着妇人的长发,拽起后将她扔到地上。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疼,妇人拼命想要挣扎起身,却见那马儿突地扬起前蹄,力压千斤的足蹄一下挥过来。
“当心!”映月惊呼出声,却听得一阵沉闷,妇人早已当场毙命。
“爷。”景瑟不忍见这残忍,忙别过头去,“她们都是盛王国的百姓,这儿是她们的家,我们不能这样将她们拒之门外。”
玄烨俊颜冷峻,双目犀利扫了她一眼,眸中,魔性隐动。
“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压在身下一定很爽。”为首的蛮夷将手中大刀举向映月,同时,也将一干众人的目光聚了过来。
“将他抓起来。”
响亮的哨声随之逼近,先前的那名男子想以同样的方式将映月掼在马背上,上半身弯下,动作触手可及,女子单手抚向腰间,脚步急急退去。
一丈远的距离,映月突然旋身,单手绕起软剑后向后猛地一劈,男子惊觉危险,刚勒住马缰,却见一道寒光迎面扑来,来不及收回的整条手臂被砍了下来。
气喘吁吁地抹下汗,映月站立在人群中央,锋利的长剑尾端沾满鲜血,汩汩而下。
“娘的,活不耐烦了!”凶悍的首领听到那名男子鬼哭狼嚎般的痛呼声,双腿一夹马肚,冲上前来。
衣袂飞绝,扬起的发丝轻蹭着洁白的小脸,面颊上沾着几许血腥,她右手执剑,背影修长纤弱,独对那些凶残蛮夷,更是丝毫不畏惧。身后百姓逐一相望,像是落水的人攀附到一丝悬浮物,眼中均露出希翼。
玄烨居高临下,阴柔的双目攫住那抹背影,狭长的眸子轻眯起。
大刀挥下,映月原地向后倒去,单手在地上一撑,借以内力起身,缠在一起的刀剑将她身子带出去好几步,映月灵巧旋身,避开杀机。
“拿箭来。”玄烨大掌摊开,头也不回下令。
“有那么三两下,”为首蛮夷掳起袖子,泛出阴寒的阔刀指向映月,“现在力气都用完了,呆会,我看你是要哭着求饶了,哈哈哈——”
周遭蛮夷纷纷附和而笑,映月小脸凝重,眼锋轻扫,五指紧握剑柄。
“爷,弓箭。”城楼上方,守卫将取来的东西交到玄烨手上。景瑟始终放不下心头的担忧,她双手把着城墙,不住向下张望,视线自然随着战势落在映月身上,由于她是背对城楼,故,景瑟并未将她认出来。
玄烨双手拉开弓箭,俊目轻眯,控制住箭羽后,寻找目标。尖锐的利箭慢慢对上城下之人,拉开的动作随着双脚的摆动而对准了映月肩头。男子凤目狭长,睨视间,手中猛然一松!只听得咻的一声,稀薄的空气被扯开,就在映月准备迎战之时,却觉右肩一阵生疼,飞射而来的利箭刺开肩头衣衫,连带半个后背的衣料都被扯去,这般冲击之下,那支箭却并未有丝毫落差,不偏不倚刺进了蛮夷的胸膛。
脊背一阵发凉,只听得有人说道,“原来是个女的。”
映月下意识望后背探去,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光泽,惹人遐想,系住肚兜的带子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她一手用力将掉落在地的软剑拾起,愤怒旋身。
城楼上,男子高高在上。
一袭黑色长袍裹住其修长精壮的身子,满头银丝披在身后,随风轻漾,他两手环在胸前,阴魅邪肆的俊颜上,神情,晦涩不明。
男子勾起一抹笑,背后,大团云彩相衬,在那修长的身影上打出细碎金黄,绚烂无比。
果然是她!
玄烨笑意渐浓,狭长的凤目内却闪现出阴鸷,在映月来不及反应之时,周身已聚满戾气。
她脚步不由后退,杏目圆睁,迟迟不肯相信。
“映月——”上方,景瑟惊呼,在脱口而出之际,忙用双手捂住菱唇,目光担忧地别向玄烨。
他只字未说,只是勾着笑。
城楼下,百姓见玄烨肯出援手,纷纷拍打起城门,“救命啊,救命啊——”
男子双目并未从映月身上移开,冲着边上守卫下令,“开城门。”
随着城门的打开,一干人群悉数涌进来,那些蛮夷见状,只是驻足在原地,不敢肆意上前。
城楼上,弓箭手纷纷准备,转眼间,下方就只剩下映月同那些蛮夷。
她举目而望,如此近的距离,却让她备感窒闷,男子眼中的漠然,像是一根针,刺在她心头,难以去除。
搭弓上箭,守卫们纷纷开始备战,那些蛮夷见状,赶忙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一地血腥,和着黄沙,飘散出浓郁的味道。
颀长的身子忽然一跃,肩头斗篷随着下落的动作而张开,银发飞扬,男子直直从城楼上跃下。
双足轻点,身轻如燕,稳当站定在宽敞的城楼外。
映月望着他不断逼上前的身影,两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男子单手伸出,修长五指当着映月的面紧拢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呈现泛白。玄烨俊目染痛,声音低沉有力,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略去的哀戚,“映月,这回,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音如鬼魅,映月感觉到全身一怔,冷意,从脚底直窜至头顶。
作者:
joycewen1120
时间:
2012-10-22 02:36 PM
期待~~
加加~~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2:39 PM
被冷箭刮落的碎衣料垂挂在映月腰间,寒风侵袭,她冻得直哆嗦。
玄烨步步紧逼,单手解开肩头披风,环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长臂刚要揽过去,却被映月用力一推,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怎么,怕我?”男子剑眉轻蹙,邪魅启音。
“我……”她干涩地开口,“名册不在我身上。”
“我要你!”修长手臂陡然伸出去,五指精准地卡住映月脖颈,一把将她拉近,墨色的瞳仁赫然转为紫晶色,手指用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映月双目圆睁,两手抓住玄烨手腕,使劲想要挣开。
“爷——”随之赶来的景瑟大惊失色,双手拉住玄烨的另一条手臂,“她是映月,她是映月啊,爷,你醒醒!”
泪眼朦胧,映月难受的喘不上一口气,咫尺的距离,她这才发现玄烨眼眸中的异色,手指越收越紧,稍一用力,就能将她脖颈折断。景瑟在边上不住求饶,可男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紫色的瞳仁内溢满杀气,单手将她甩出去。
映月禁不住吃惊,她想不到,玄烨竟会变成这样,那个在夜色下陪着她赏月,那个偶有温柔的男子,怎会成了这样?
“啊……”她难受地蹬动双腿,眼眶内酸涩,一滴眼泪,带着颤抖的余温落在玄烨手背上。
‘啪——’一声,泪水漾开,顺着手背滑落下去,男子双目紧阖,再次睁开时,已然恢复成正常的墨色。面容有片刻的怔愣,在看清楚手中女子后,他陡然收手,神色略带惶恐。落在身侧的右手狠狠紧握后,藏在了袖内。
映月跌坐在地,两手握住脖子,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样了?”景瑟大步来到映月身侧,将玄烨替她披上的披风拢好,遮起后背风光,“快起来。”
映月踉跄起身,黑亮的眸子望向男子侧脸,脚步刚一动,手臂却被他用力钳制拉了过去,“还想逃么?”
身子被整个架起来,胃部抵在玄烨肩头,墨发贴着他后背,“放开我。”
脚下生风,玄烨将她带入城内,景瑟紧跟其后,满面焦急。
“放开我,放开我,”映月拼命挣扎,下一刻,顿觉头昏目眩,整个人被直接扔进了马轿内,玄烨单腿跨上去,朝着身后的景瑟说道,“你坐另一辆。”
映月倚靠在软榻上,后背划过窗角,疼的分外厉害。她两手撑在身侧,望着掀开轿帘的男子,双腿不由蹬向后。
玄烨随意坐下,高大的身影挡住唯一出路,他不急不缓地斟上一杯酒,轻啜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宁谧,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是那么显而易见。
“名册,确实不在我身上。”映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发抖。
男子抿酒的动作分外优雅,他顿了下,原先波澜不惊的眸子再度暗起汹涌,大掌紧扣住酒樽,他凤目斜睨,阴鸷说道,“映月,在你心中,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马车内,映月对上他的双目,艰难吞咽下口水,“我……”单薄的话语,一开口,才知道连自己都不清楚要说些什么。
男子哑然失笑,性感薄唇勾勒出些许苦涩,外面,明亮的阳光折射在轿帘上,画出点点光晕,玄烨一挑眉,“说不出来了?因为,你从未在乎过什么!”
映月下意识想反驳,却被突如其来的烈酒扑在了半面脸上,居然,会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抽了一嘴巴。她拾起袖子轻拭,酒香醇浓,同时,又狼狈不堪。
玄烨欺身上前,大掌擒住她脚踝将她压在身下,映月大惊,单腿抬起向他踢去,那点功夫,在他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玄烨单手握住她脚踝,将映月翻个身后,长腿压在了她后膝盖,一手猛的将她腿折起,“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这条腿废了?”
从腿弯传来的痛蔓延至全身,而男子压在上头的身子,还在慢慢往下用力,映月双手揪紧身下锦被,“好痛。”
“你也知道什么是痛?”毫无感情的话,阴鸷在她耳边说出,“我说过,若有一日你重新落回我手中,我定将你,虐死为止!”
映月难以置信地侧目,面颊相贴,曾经是他们之间多么亲昵的动作,可如今,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眼中的冰凉,寒彻心骨。
“我没有想骗你。”映月闭上眼,这样的话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已经显得单薄。
玄烨居高睨视,银色发丝拂过女子面庞,冰凉的掌心将那件披风扯开,食指绕开她系在颈后的肚兜。
指腹毫不犹豫自她腰间探进去,映月惊怔,小腹猛然收紧,男子的大掌肆意握上她一侧丰盈,将她身子再度翻转过来。
另一手,顺着前襟将她上半身衣衫撕碎,一抹降龙印记,在映月胸口妖娆呈现,男子眼眸赫然沉下去,墨色的瞳仁直盯着她胸口。
映月倍觉羞辱,慌忙想要遮掩,双手却被他钳住,动弹不得。压下的胸膛覆在身上,让她难以呼吸,眼前一道阴影,映月垂目,便见玄烨埋在了她胸前。
“啊——”
突来的刺痛令她拧起眉头,玄烨薄唇轻启,用力咬在她胸口,尖利的牙齿一下刺入体内,猩红的鲜血霎时染遍那抹降龙印记。
她疼的四肢蜷起,冷汗涔涔,仰起的视线中,男子嘴角鲜艳,面容阴鸷,字字随着说出的话而滴出血来,“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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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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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2:40 PM
映月吐不出一个字来,哽在喉间,更多的是难过。
薄唇覆上,唇齿间的纠缠说不清,道不明,浓郁的腥味自齿间繁衍,她脑袋欲要别开,却被男手双手扳住,“不准躲,不准逃。”
“你放了我吧。”映月上半身仰起,望入男子眼眸深处。
“痴心妄想!”玄烨咬牙启音,随着马车的不断颠簸,二人就那么相峙。离五月盟越是接近,映月就越发紧张,她知道,玄烨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过了许久,车轱辘才停止撵动,外头守卫隔着轿帘禀报,“爷,到了。”
马车停下,女子乘隙将铺在身下的锦被裹在身上,趁其不备,身子猛地跃向马车外,她阖上双目,全然不顾是否会摔伤,不料,脚踝处,却被一双冰冷的大掌擒住,用力拽回来,映月面露绝望,下一刻,整个身子已被他抱在臂弯中,走出马车。
夜幕将歇,迂回的长廊内,人群三两而过,丫鬟们见到玄烨,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东苑门口,萧索冷清,他将映月抱入内殿,绕过锦绣屏风后,用力将她丢掷在榻上。
“这身武功是谁教你的?”玄烨欺身压上,扣住她胡乱挣扎的手掌。
映月不知他话中何意,眼眸内陡然升起戒备,“你想怎样?”
“我想......”玄烨突然摊开她右手手掌,俯下身的动作阴魅而张狂,“断了你逃出去的念想,只要是你所希冀的,我全部都要将它废弃。”
他一凝神,体内阴寒的内力透过映月手掌压了进去,她目露惶恐,五指拼命想要收拢,“不可以,不要.......”
“当初,我也是这样叫你不要离开,”玄烨同她十指交扣,拉直的手臂感觉到那股内力正云集而来,映月躲不开,避不及,只能轻声哀求,“不要废了我的武功。”
赫然呈现的紫晶色眼眸内闪过阴戾,玄烨加重力道一举将她内力封存,映月气虚体弱,片刻后,趴在榻上动也不动。
无神的双目盯着一点,内力全失,今后的她,同废人又有何异?
脸上,传来一阵粗糙,她凝神望去,同他四目相接,略带厚茧的大掌细微摩挲着她的小脸,指尖随之滑入她颈内。映月瞳仁微沉,屏息,生怕他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大掌一路下移,最终,落定在她腰间后,停留下来。
紫色的瞳仁内,升腾起灼热**,大掌将她最后的遮羞扯去。
身子一冷,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双肩却被玄烨压着,再以身子撑开她两腿,袒裎相见,映月惊觉他的动作,忙伸出两手挡在他胸前,“衅.....”
“闭嘴。”男子弯腰,以薄唇封住她的嘴,细碎的吻一一刻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嘴角滑过眉梢,眼帘,以及小巧的鼻梁,最终启开女子的菱唇,辗转求欢。突来的温柔,让映月心头漾起些许涟漪,也许,他们可以试着回到先前那样,玄烨的心中,也许可以没有对她的恨...
“啊一一”美目轻阖,映月蓦然回神,被咬破的嘴角泛出点点猩红,男子邪肆勾唇,“今夜,我要让你只记得痛。”男子话语落定,高大的身体便随之压下去,映月疼的眉头紧皱,十指深掐入他肩头。
“好痛......”
玄烨面色阴晴不定,每深入一寸,就仿佛将她推入无尽深渊,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前额渗透出来,女子全身僵直,生怕一动,就会将某一点撕裂。
痛么?
却不知,谁比谁更痛。
“你.....”映月咬下唇,面色苍白却夹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她两手落下,抓着玄烨的手臂,“你索性,快一些。”她从来不知,男女之事,竟会如此痛苦。
“等不了,还是受不了?”还未进去,却已经疼得令人窒息。
映月原本挣扎的两手垂在身侧,她分不清楚,自己是放弃了反抗,还是,不想反抗。
疼,像凌迟一样,一寸寸推进,眉眼渐渐模糊,在最后一个用力间,她差点晕厥过去,鼻翼间,繁衍出一股浓郁的血渍。
玄烨并未再有所动作,而是退开身,下了榻。
径自披上外袍,他头也不回向外走出,只丢下一句话来,“今后,你的生活中只能有痛苦,没有欢愉。”
他破了她的身,却并没有要她。
双手毫不迟疑地打开殿门,决绝的背影,在她眼中豁然消失。
阖上的殿门撞击在一起,砰的,将她望向外头的视线阻隔。凉风起,映月侧过身子,却一个不当心,整个人栽了下去。纤弱的身子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全身,犹如散了架。她木然爬起来,拥起边上锦被,双目瞥向外头。
脚步声,透着些许茫然,玄烨站在一株海棠树下,寂寥的背影一半投射在树干上,他面朝那扇紧闭的殿门,昏暗的烛火透过隙缝一一冒出来,里头,静谧无声,乍起的风,极像是女子的哭声,凄婉哀凉。
他心一疼,自己体内的魔性只有他清楚,有时候,他一点都控制不住。
背影黯然,玄烨走出了东苑。
翌日,雕栏玉砌,曲回的廊檐上方,布满一层厚重的大雾,些许,还从窗隙间漏进来,化为颗颗露珠。
一名丫鬟推开殿门,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进来,她一看,只见映月已经更衣坐到了铜镜前,“月主子。”
女子扭头望去,神色清冷,“惜春呢?”
“惜春......”丫鬟一怔,目光有些闪躲。
映月梳着发丝的手顿住,自凳子上站起来,连连追问,“惜春人呢?”
“回主子的话,惜春被爷下令关在了大牢里,爷说,她是外头混进来的刺客,还要严惩。”丫鬟战战兢兢回话,将手中托盘放到桌上。
映月还想追问,殿门却在此时再度被打开,她抬眼望去,只见贾管家站在三步开外,单手轻摆,自身后走出一名丫鬟来。
“月主子,”贾管家脸上带着掩饰不止的鄙夷,从一开始,他便认定了映月是别有所图,“这是爷吩咐让你喝的。”
丫鬟将浓黑的药汁放到桌上,贾管家适时补上一句,“爷说,虽然他没有.....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让医善堂准备了,月主子,趁热喝下吧。”
“这是什么药?”映月明知故问,却依然开口。
“月主子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是爷下的令,你又何苦自寻不痛快。”贾管家话里有话,映月望着那碗药汁,想也不想,便端了起来。只是凑到嘴边,却还是忍不住犹豫。
“爷吩咐了,这药,只是为您一人准备。”
映月咽下几许苦涩,脖子一仰,将药汁全部灌入嘴中。呛人的味道,催人欲呕,边上丫鬟忙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月主子,奴婢去取些梅子过来去去苦。”
映月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渍,摇下头,这种苦,她应该记着。
“月主子,老奴在五月盟几十年了,别的不求,只求别人也能和我一样,对爷同少主,能够全心全意。”贾管家话语中透着警告,映月知他一心为了五月盟好,并无恶意,“多谢贾管家提醒。”
浓雾渐渐散去,可隐在心头的阴霾,却始终不减。
地牢门口,映月以为会受到守卫的阻拦,却没有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在最为阴暗的牢内总算见到了惜春。
“映月——”女子双手激动地抓住栏杆,小脸脏污不堪,面上喜色还未漾开,复又露出担忧,“你怎么回来了?”
“是我连累了你,”映月将她沾在面颊上的发丝抚开,“这段日子来,你定吃了不少苦。”
“爷他,没有为难你吧?”惜春抓住女子的柔荑,说话间,哽塞道,“院内的那些主子丫鬟都说你和人跑了,可我不信,爷一再逼问我,让我说出你的下落,可我真的不知道.....”
“惜春,对不起。”她回握住女子的双手,见她身上伤痕累累,定是吃了不少苦。
“映月,我一点也不疼,真的,”惜春见她难受,忙安慰道,“那些狱卒大哥可好了,我一喊疼,轻点,他们果真就下不了手了......”
映月心头百感交集,走出地牢,刺眼的阳光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拾起裙摆,才上去两步,便见玄烨站在地牢门口。她凝神细望,最终,屈膝行礼,“爷。”
“见到她了?”
她抬起小脸,刚要开口,却被抢了先,玄烨知道她想说什么,“记住,她所受的苦,是你害的。”
“你何需让我背上这等负担。”映月语调提高,她亦想为自己而活,为何却给了她那么多重荷,让她承担不过来。
“才这样,就受不了了?”玄烨欣长的身子站定在女子跟前,浓密狭长的羽睫在眼帘下打出浅浅暗影。
“你干脆将我一起关起来吧。”映月螓首,语气坚定。
“想得美,”男子厉声打断,“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受尽折磨。”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映月想要紧随跟上,可抬起的脚步却觉分外吃力,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中。
回到园内,远远的,便见一抹俏丽的身影端坐在殿内,映月走近一看,女子忙起身相迎,“妹妹。”
榕善嘴抿娇笑,款款上前,却并未如以前那般亲昵,“妹妹你当日去哪了?让我担心了这么久。”
映月知道她这趟回来,每个人的态度都变了,她扬起浅笑,随口回茶,“多谢姐姐关心,我只是离开五月盟一段日子,出了趟远门。”
榕善点下头,含笑的眼眸直瞅向映月,“园子里那些人真是长舌,还说妹妹你跟野男人跑了,将爷给惹恼了。”
映月笑意不减,她旋过身,走到正中央的红木桌前,睨向榕善的眸子,已然冷下几分,“这样的闲话若是让我听见,我定拔了她们舌头不可,我若真是跟人跑了,今日,又怎能继续站在这?住在这东苑呢?”
“说的也是,”榕善尴尬启音,美目瞥向身侧,瞪了边上的丫鬟一眼,“杵着做什么,倒杯茶过来。”
映月径自落座,只看见一双纤细的柔荑提起茶壶,将茶送了过来,“月主子,用茶。”
她一抬头,面客微怔,“雅芳?”
榕善将二人的神色悉数收入眼中,她坐在映月身侧,指了指雅芳,“这丫鬟手拙的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看着就心烦。”
“她不是爷的寝婢么?”映月敛下吃惊,淡然问道。
“以前是,后来我同爷开口,爷就将她赏给我做丫鬟了。”榕善端起茶杯,菱唇凑近后轻抿一口,映月望向雅芳,只见她低眉顺眼,眸中的不服却还是未能完全掩盖。榕善嘴角暗勾起狠戾,手腕一抖,忽的将那杯茶洒在地上。
“你想烫死我不戍?”掌心重击于桌面,就连边上的映月亦是一愣,“没有眼力劲,还不将东西拾起来。”
“是。!”雅芳忙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刚触及那些摔碎的瓷片,整个手背便被榕善踩在了脚下,尖利的碎片刺入手掌,她挣扎下,却徒劳无力。
映月望着雅芳那只几欲被废的手掌,她深知,她也是被自己所累,“姐姐,你何必同一名丫鬟动真格。”
榕善慢慢收回动作,雅芳咬着疼,五指因疼痛而微颤抖,洁白尖锐的瓷器上,溢满猩红点点,“看在妹妹的面上,就饶她这回。”女子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雅芳一眼,几句客套后,毅然走出东苑。
映月睨向跪着的雅芳,并未出手将她搀扶起来,女子以另一手紧握手掌,波澜不惊的眼眸,在榕善走远后对上映月,“既然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
“雅芳......”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映月,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不成?”雅芳站起身,目光扫向这座东苑,“同样是北荒营出来的,我就不信,我的命会比别人差,我争不过别人。”
“雅芳,我不希望我们变成敌人,”映月正起身,站在她跟前,四目相接,昔日的情谊,仿若再也找不回来,“生存之道,我亦懂,我只想告诉你,上次替你的隐瞒,是最后一次。”
“对,你是帮了我,”雅芳小脸轻抬,晶亮的眼眸内装满愤怒,“可同样也是你,将我的生活打回原位,甚至,比跟在玥姬身边时还要惨。”
面对如此质问,映月无言以对,她单手撑住桌沿,“主子之位,比什么都重要吗?”
“对!”雅芳话语响亮,口中,却明显带着哭腔,“我不想再这样活着,同样是人,为什么我要活的比狗还低贱?
这儿就是五月盟,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雅芳的话兜兜转转在她脑中,始终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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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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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2:42 PM
映月两手打开殿门,不知不觉,已然是晚间。
清风徐徐而来,绣着百合的裙摆在粗糙的石阶上旖旎而过,仿佛失了神一般,映月只是下意识朝前走去。海棠花瓣落满地,很多沾在鞋底,随着一步一步的碾压而散发出自然香味。
映月觉得累了,先前有计划的进入五月盟,只是为了名册。而如今,她已经别无所求,却还要被囚在这高苑内,尝尽人情冷暖。
双足不知该去住何处,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印刻了下来。
如若可以,她希望可以留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没有烦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样想着,女子禁不住挽唇,暂时却下了重负,原来她也只是凡人罢了。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映月探出小手,还未触及,便见一朵梅花调零垂落,躺在她掌心内。
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她竟走入了东宫,映月慌忙回神,刚要离开,余光不小心扫向窗格。
交缠的身影,在窗棱上打出一道极致的诱惑,她呆住脚步,竟是不由自主踏入了正院。
灯火明亮,只听得里头一声厉喝,“谁?”
弹指间,屋内一片漆黑,映月回过神刚要抽身离开,却见殿门砰的一声从里侧被打开,紧接着,月色长袍在空中击出一道绚烂,她刚要细看,肩头却被对方一掌,整个人猝不及防朝着花丛中摔去。
方才那一掌,并不重,以她先前的功大,完全可以避开。
映月擦拭下嘴角,莫不是,自己真成了废人?
玄烨睨着狠狈的女子,身后,景瑟披上件寝衣,急匆匆紧随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
男子声音冷然,映月想起她方才的恍惚,不知不觉,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怎么会来到的东宫,“妾身只是随意走走,我这就离开。”
“随意走走?”玄烨一声冷哼,眸中惊现暴戾,“我看,你是又觊觎上了这东宫内的东西吧?!”
映月羞愤地睁大双目,却只能以平稳的语气开口,“妾身没有。”
“你不知道没有我的命令,旁人是不得擅进东宫的么,谁给你的胆子!”玄烨俊脸阴霾,陡然狠戾的口气让身后的景瑟吓得一个哆嗦,担忧地望向映月。
“既然是规矩,爷想怎么处罚妾身,妾身都甘愿接受。”再望这座东宫,原来,当初她选择了离开,就再也不能回去了。这儿,已经不是她的了。
小脸平静,似乎事不关己,玄烨负在身后的大掌紧握,冷声唤道,“来人!”
话语落定,外头便大步走进来两名侍卫,“爷。
“不遵守盟规,将她拖下去,实以鞭刑。”
“爷,”边上的景瑟听闻,忙开口求情,“映月她以前也是东宫的人,今日一事,算不得违反了规矩.....”
玄烨听闻,脸色越发冷俊,他手臂一挥,将景瑟扔出去好远,“用不着你多嘴,再烦一句,连你一块罚。”
映月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边上守卫闻言,不敢多作犹豫,忙上前擒住她双肩。
“就在这吧。”她面色淡然,两眼望向玄烨。
守卫面面相觑,纷纷将视线落向玄烨。
“哼。”男子一甩袖,径自朝着内殿走去。
两名侍卫将长凳准备妥当,映月并不让他们为难,安静地趴上去。
景瑟焦急万分,十指绞动着衣角,“爷一一”
一声鞭苔,火辣辣的将映月背上衣衫撕裂,伤口纵贯呈现,从颈后一直蔓延至腰间。菱唇紧咬,却还是有痛苦难耐自嘴间逸出。倔强如她,纵然一击差点令她昏厥,映月却始终强忍着,不肯服软。
疼,只是疼在她一人身上,她的伤,没有人会心疼。
眼皮轻抬,这儿,曾经有她认为最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她却连一步都不能踏入。
眼睛微微有些酸涩,狠戾的鞭子再度抽下之际,映月将面颊安静地枕在长凳上,无神的眸子内,一滴冰凉顺着眼眶滑落,“娘.....”她轻声低哺,记忆中,只剩下那一点点残缺的美。
殿外,鞭子声再度落下,而殿内,男子则显得有几分心浮气躁。
月色长袍不断随着脚步声摆动,景瑟时不时向外张望,满面担忧挥之不去。
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赫然停住,玄烨面露焦躁,墨色的眸子幽暗暴戾,他大步来到殿门口,语气几近漠然,“吵死了,再有一点声音,我将你们全部丢进大牢。”
两名守卫收住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景瑟闻言,面色一喜,忙挥挥手道,“爷的意思还不明白么,将月主子送回东苑,以免扰了这的清闲。”
“是。”二人对望一眼,忙点头行礼,将映月从长凳上搀扶起来。
身子虚弱,她整个人犹如挂在身侧之人的臂弯上一般,背对寝殿的后背交错着几道血痕,玄烨并未多看一眼,而是折身回到内殿。
景瑟不得已跟上,忐忑地来到榻前,见玄烨已自顾安寝。她轻摆下脑袋,轻声叹息,“这样下去,折磨的究竟是谁?”
原先紧阖的凤目咻然睁开,男子阴鸷启音,“景瑟,不要试图激怒我。”
她慌忙闭上嘴,知道他的脾性,以免惹祸上身。
“月主子,月主子——”耳畔,不时传来焦虑的叫唤,映月听得分外模糊,背上那种钻心的疼,仿若将她带回了那场大火。
“娘.....”干涩的声音,伴着唇角的颤抖,热泪盈眶。
指尖微凉,将她滑落至面颊上的眼泪轻拭去,少刻,手指轻挑开她的腰带,清凉的药膏随之涂抹在她伤痕累累的背部。
一声嘤咛,疼痛缓解了大半,映月软下原先僵硬的双肩,沉沉睡去。
床榻边沿,来人将未用完的药膏放在显眼的位子,嘴角在阴暗的烛火下勾出几许笑意,身子悄然退出东宫。
黑暗逐渐散去,晨曦透过凉梢微透进来,飞散的阳光在屋内形成一束,折射在寝殿中央那张偌大的床榻上。光阳在女子背上呈现出几许圣洁,墨发披肩,些许还漾在榻沿。小脸安详无比,面颊上,却犹带着几许泪渍。
东苑外,玄烨身着墨色长袍,袖口上,一只巴掌大的雄鹰栩栩如生,早起伺候的丫鬟端着托盘经过,见到是他,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爷。”
“怎么现在才起身。”
丫鬟一听,额上直冒出冷汗,“回爷的话,奴婢方才来过.只是月主子一直睡着,奴婢不敢打扰.....”
“现在,她醒了么?”
“爷要见月主子,奴婢这就去唤她起身。”丫鬟话语欣喜,噌地站起身来,欲要往园内赶去。
“站住,”玄烨适时将她唤住,“多事!”
望着男子擦身而过的背影,丫鬟杵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玄烨单手推开殿门,细碎的声音梢纵即逝,从袖中取出药膏后,他徒步上前。沉稳的脚步声踩在绵软的毛毯上,被一一吸附干净。目光放柔,玄烨穿过内殿,站在榻前。
映月睡得正熟,一条手臂垂下床榻,玄烨视线下移,落在她已经上过药的背部,身侧,还有一瓶未用完的药膏。狭长的凤目微眯,大掌将手中的瓷瓶一下捏碎,随手丢掷于映月背上。
一阵疼,女子闷哼一声,幽然醒来。
朦胧的睁开眸子,却见玄烨满脸盛怒站在榻前,她微有怔楞,赶忙行礼,“爷。”
凤目落在榻上,男子弯腰将药瓶拾在手中,“这是谁的?”
映月不明所以,视线顺着望去,“妾身不知。”
玄烨冷下眼睨向四侧,将瓷瓶凑至鼻翼前,清亮芬芳,带着些许药味,“来人,将大夫请过来。”
守在外头的丫鬟听闻,小脸扬笑,轻快地向外跑去,这下好了,爷对月主子定是又上心了。
映月趴在榻上不能动弹,而玄烨则背靠着床架,若有所思,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这才正起身,随手扯过藤架上的衣衫扔在映月背上,“丢人现眼。”
大夫进来的时候,映月光裸的背部已经遮起,玄烨将手中药瓶递到大大跟前,“这是何药?”
男子接过手,以指尖取出一点凑至鼻翼前轻嗅,神色明朗,“回爷的话,这是去安药,是治疗跌打损伤最好的良药。”
玄烨点下头,将药瓶收回手,“是谁支出的,医善堂内可有记录?”
“回爷的话,由于此药配制起来异常麻烦,五月盟内并没有这种药。”
映月盯着瓷瓶的双目转向玄烨,见到他眼底的盛怒,女子暗自吃惊,背上的伤口已然上过药,若是......她眉心紧蹙,若是九哥所为,他定会将药瓶子取走,不会将这么明显的把柄留下来。
前思后想,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而如今,她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出去。”许久之后,玄烨才吐出这二字来。
大夫弓腰退下,窒闷的空气却并未随之疏散,相反,越发诡异。
“我已经,一再对你容忍。”男子弯腰坐在榻前,清晰吐出的话语间,夹杂着隐忍的怒意。
映月深知,这次被抓回来,玄烨却依旧让她留在东苑,这已是他最大的退步,“昨夜我回来之后便昏昏沉沉,什么人来过,我一点都不知道。”
“别人的背叛,我都不在乎,从我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有怎样的命,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
面对如此质问,映月只能侧趴着望向男子,他眼底的孤独寂寥,仿佛利芒一样,扎在了她心底,“如若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没有遇上你。”
玄烨阴冷的细长眸子别开,她伤他,他亦没有想过后悔遇上,而如今,她竟然说希望从未遇上?
玄烨不由冷笑,留在那段回忆中的,原来,只有他而已。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可以好好的、全心全意的将一颗心交给别人,可..
映月眼角掩起几许凄哀,如若,他们从未相遇,也许她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哪怕是一辈子都只是为了他的病而不辞劳苦,她也心甘情愿,至少,她可以不用这么累,原来,感情不只伤人,还累人。
苍凉的寒风,透过窗隙,卷起男子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心,骤然冷的厉害,“你,是否有过爱?”
映月面颊枕在手臂上,脑中,忆起昨夜在东宫内的缠绵,人的爱,究竟有多重?从她被九哥选上,有目的地送入五月盟那日起,爱这个字,她还有资格么?她紧咬下唇,将原先面对玄烨的小脸别向里侧,不看他一眼。声音.极力抑制住颤抖,她泪流满面,“让我离开这,放了我。”
如今,他音讯全无,她必须要找到他。
玄烨轻吐出一口气,高大挺拔的身子站起来,缎墨般黑色的瞳仁逐渐转为妖冶的紫晶色,他单手扶在床架上,眼眸,在墨色同紫晶色之间不断挣扎。
成魔吧,成了魔,心就永远不会痛......
还要挣扎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留你,你从小便是被遗弃的,成魔吧.....
玄烨迈步向外走去,脚步有些僵硬,挺拔的背影顿在了殿门口,映月强忍着扭头的冲动,单手扯过锦被,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清冷的俊颜犹豫片刻,旋身后望向榻上女子,玄烨的眼中溢上几许失望,再次转身之时,双手毫不迟疑地打开殿门迈出去。
“奴婢见过爷——”守在外头的丫鬟忙弯腰行礼。
不经意的抬眸,却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惊悚的叫声,映月忙将小脸从锦被中钻出来,“出了何事?”
身子被掌风重击,撞向才阖上的殿门,先前的那名丫鬟栽入寝殿,两手胡乱的在半空中挥舞,在不小心触及到身侧的桌腿后,忙用力抱住,“眼睛,眼睛......啊一一妖怪啊——
”
映月用力撑起身子,不想再度撕裂伤口,她步履蹒跚地来到丫鬟身侧,“你说什么妖怪,眼睛怎么了?”
他......”丫鬟两手捂住眼睛,身子团起朝着桌子底下钻去。
映月面露不安,单手撑住桌沿,慢慢站起身来。
景瑟不安地承受着男子无尽的怒意,全身精力,仿佛被榨干了一样,玄烨翻身躺在榻上,蜜色的胸膛布满汗珠。并未久留,待到呼吸平稳后,他自顾拾起衣衫向外走去。景瑟面容苍白,这般欲所欲求,早就让她禁受不住。
双手打开殿门,玄烨走入园子,眼中的妖冶仍未散去,贾官家面带担忧,几步跟上去,“爷。”
“这样下去,我怕景瑟活不了多久,想办法再帮我找个人来。”他头也不回吩咐道,冷俊的面容望向贾官家,深邃的潭底,寒彻透骨,不留情愫。
贾官家不免犯难,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万中都难以挑一,一时又该去哪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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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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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2:45 PM
雅芳单手藏在袖中,她战战兢兢来到医善堂,“王大夫。”
正在里头忙碌的一名男子放下手中药材,转过身来,玄青色长袍轻快无比,“姑娘,你来了。”
年轻的面容在看见眉眼后露出几许不自然的笑意,他两手在袍角上轻拭,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快坐。”
“谢谢,”雅芳将受伤的小手放在脉枕上,“又要麻烦你了。”
“这是哪的话,”王煜将缠在她手掌心上的纱布小心拆下,取来药膏后,小心翼翼将它涂抹上去,“这榕善主子,下手也太狠了。”
女子浅笑,嘴角微带苦涩,“谁让我们都是丫鬟命呢。”
男子将药膏均匀涂抹开,“当上主子,有时候还真是要靠命。”
雅芳禁不住展颜,“之前,你不是一直不信命么?”
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绕过她纤细的手掌,王煜压低声音,指了指边上的那些药材,“方才贾官家下令,要找一位同夫人有着相同体质的女子,也不知这园内有没有。”
雅芳听闻,眼眸渐亮,“相同体质?同这些药材有何关联?”
“这种药汁熬制后的茶水,常人服用后当场便会抵御不住药性而呕吐不止,可对有特殊体质的人而言,它只是一杯茶水罢了。”男子将纱布小心的绑扎好,打上一个结。
“谢谢。”雅芳双目从药材上收回,眸中在片刻的沉寂后闪过精光,她嘴角勾笑,自顾轻点了下头。
“对了,”雅芳抚着包扎好的手掌,“爷他..为何一夜间头发都白了?”
王煜惊怔,忙摆了摆手,示意她压低声音,“今后,这样的话烂在肚子里都不要说出来,你还嫌被罚的不够重?”
雅芳慌忙敛眉垂目,只是心中的疑惑不吐不快,“那这次,也是爷的意思?”
“自然是了,”男子见她靠的如此近,白皙的脸上竟染上红晕,他梢梢退开些,“若能拥有此种体质,便能和夫人一般,荣华共享。”
几日后,鞭伤已经好了大半,映月特地让丫鬟选了件白色带小碎绞的罗衫换上,跨出园子,屏息,鼻翼间,淡淡的阴霾扫去,带着冷列的清新。
映月只身走向花园,低下头,似乎在数着步子,不用承担九哥给予的重担,不用为了算计而时刻担心,好轻松。
清莹的眸子隐隐含笑,眉眼如墨,素净的小脸未施粉黛,映月走至一片绿茵的草地,盘膝而坐,两手舒适地撑在身侧。只是还未独自清闲上一会,后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收起脸上的惬意,她回头一看,见是润泽,“妾身见过少主。”
见她欲要起身,润泽席地而坐,靠在映月身侧,“你怎么又回来了?”
纯净的眼眸,有些时候,看着极像是一个孩子,润泽的身上,有一种令人飘逸的心安,即使在北荒营内他的残忍显露无疑,也遮掩不去他身上的这份干净。
“看着我,就这么令你心烦么?”映月唇角一勾,侧目扬笑。
微微眯起的眼眸内透出几许暖意,她挽唇望向润泽,男子薄唇紧抿起,身处脂粉的他,也不由被这自然中透出的美吸引了去,“你心可真够狠的啊。”
映月扬起的笑黯然下去,她屈起双膝,两手抱住膝盖,“你,定也恨死我了吧。”
润泽双手枕于脑后,舒适地躺下身子,俊朗的面容沐浴在初暖的阳光下,有些令人睁不开眼,“你惹恼了衅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你进入五月盟的目的也是为了名册。”
映月菱唇轻咬下,不想多作解释,脑袋不由转向一边。
润泽阖起的眼眸在听不到女子的回应后缓缓睁开,修长的上半身支起,俊脸陡然凑近映月耳畔,细致的眉眼放大呈现,“脸皮怎会生的这么薄,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
映月转过小脸,突然对上的俊颜让她猛地杏目圆睁,“我……我没说你说的不是实话,照理说,你该分外讨厌我才是。”
“我没说不讨厌你,”润泽凤目含笑,学着她的话,“可是,我好像对你讨厌不起来。”
她面露疑惑,扬起眉梢,只是瞅着他。
“虽然在北荒营内,你很不识抬举,到了五月盟,又三番五次惹事,不过,我倒不是真的很讨厌你。”至于为什么,就连润泽自己都分不清,而这些话听在映月耳中,倒像是受了万般荣幸,她毫不掩饰地勾唇,巧笑倩兮。
润泽睨着她的侧脸,在映月转过头时,他不自然的将视线别开,方才,差点就跌入她的笑涡中,难以自拔。
女子单手拂开发丝,微笑说道,“谢谢你的,不讨厌。”
笑意所柔,润泽不由展颜,纯净剔透的眸子幽深黑亮,“你知道么,世上有一种女子,偏偏令人不想自私的独占,只想将她拥在杯里。”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细腻的话,他的感情,就同他的双眼一样,定是分外纯净的吧,“那,是怎样的女子呢?”
就同你这般。
这句话,润泽藏在了心头没有说出口,凉薄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再度躺在革地上,单腿屈起,狭长的双目斜睨着映月的侧脸,这个早晨,冷冽散去,真正是温暖的很。
直到午后,太阳照射在头顶有些刺眼,映月顿觉饥肠辘辘,这才起身回到东苑。
白虎厅。
苍劲的三字印刻在红木上,悬挂在大厅中央,正位,一张虎皮平铺在椅把上,成严肃聘。另一侧,则是摆放着兵器架,更显厅内几分杀气肃然。
“你说什么?”一道声音,突兀而来。
厅中央,男子一身墨色长袍,粗狂的脸上略带勘黑,“回爷的话,昨夜,中书令遇刺身亡,全家被灭口,无一幸免,中书令府,被一把火烧尽,尸骨无存。”
玄烨修长的指腹击过落在唇畔的杯沿,眸内,讳莫如深,男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皮微微垂下,只见他随手将上好的紫砂杯放置于一边,“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伴着满腹开杯,玄烨右手一声重击,落于桌面上,杯盏轻颤,“总算除了这心腹大患。”
“爷,可是,最近这些时日,很多官员都被秘密杀害,朝中,已经人心惶惶。”
名册丢失,玄烨早便料到会有这一日,“还请李将军多费心,能护的,尽量保住他们性命。”
“爷,这次暗杀,定是三王爷派人干的,您要处处当心。”李将军面有担忧,挺拔魁梧的身子站的笔直。
“名册是从我手中丢的,”玄烨双膝轻弯,站起身来,“当初若不是我留有一手,只怕,真的是得不偿失。”
“爷的意思是?”
“丢失的名册的确是真的,里头记录的,均是我们秘密联络的官员,只不过,在名册丢失之前,我在里头加上了一个人的名字。”玄烨面朝白虎厅外,晦涩不明的俊脸上,神秘莫测。
“爷是说,中书令!”李将军面露吃惊,音调激动的不自觉提高。
“对,据派出去的人回报,中书令乃是太子身侧的人,平日里,掌管一些机要事件,如今中书令被害,那本名册,定然是落在了三王爷手中。”玄烨笃定,满是把握。
“可是,觊觎名册的,不止三王爷,爷怎能料定?”
“名册若是落在太子手中,他看见中书令的名字,定会怀疑名册真假,当初,觊觎最甚的,便是太子同三王爷,他们四处高悬赏金,为的,便是第一个除去我身后的势力。”玄烨倚在殿门上的背影修长有力,早在认识映月前,他便已在名册上添上了一笔,防的,是所有人,而非她。如今,中书令遇刺身亡,便也间接说明,映月是三王爷的人。
食指抚上眉宇间的愁思,蹙起的眉心,点起浓浓化不开的惆怅。
“爷,”李将军望向他萧索的背影,上前,“爷不必担心,太子一旦知晓中书令遇刺,定会彻查此事,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三王爷怕是难逃嫌疑,名册真假一事,也很难说清楚。”
玄烨缓下肩头,指尖在环起的手臂轻轻敲打几下,状似漫不经心开口问道,“他的身体怎样?”
李将军面容暗下,微叹口气,“据御医所说,皇上身体并不好,如今,宫中由太子主事,臣想见皇上一面,实属困难,三王爷那边,也在趁势而动。”
“宫中汇集名医,怎会有治不好的命?”玄烨将问题纠缠在皇帝的身体上,低缓的声音,更像喃喃自语。
“六皇子......”
“这儿没有六皇子!”玄烨冷声打断,步子,变得坚毅无情,旋身在边上落座,“你先回去吧,当心行踪,不要被发现。”
“是。”李将军躬身向外退去。
玄烨五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晚风渐凉,午后那许暖阳早已隐退,大空阴沉沉的,压下来,令人心口好像要喘不上气一样。
“变天了。”玄烨薄唇间,轻逸出这几字,既然是被遗弃的,为何还要有所惦记,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
用过晚膳,映月单手托腮,双目盯着那樽不断飘逸出熏香的貔貅熏炉,她若有所思,指尖在面颊上轻抚,氤氲的淡淡轻雾,在室内挥散开。
殿门忽然被一道掌风震开,映月慌忙起身,下意识中想要避开,却被迎面而来的掌风波及,整个人扑倒在桌面上,点燃的明火连带水晶灯盏被摔掼在地上,支离破碎。
“九,九哥——”映月满面怔忡,双手撑起身,“你怎会...”
“说,名册在哪?”路易随手一甩,将殿门重重阖上,大掌猛地攫住她肩膀。
“名册?”映月眸中带着迷茫,双肩试着挣扎,“名册不是在你手中么,九哥,你这话何意?”
“名册是假的,”路易狠狠将她甩开,“就是因为你的失手,我们杀错人了。”
映月满面怔仲,久久反应不过来,她强自平复内心的悸动,“名册是假的?”
“最好,不是你在骗我,”路易单手撑在前额,暴怒的气息已经敛下大半,语气恢复平静,“看来,他对你还是没有放下心,最终留了一手。”
映月惊怔,身形一崴,重重坐了下来,呆滞的小脸久久反应不过来,心痛的感觉,顺着僵硬的四肢不断蔓延向心房。她扬起嘴角,一声声笑,从最初的压抑转为肆意。背叛?这样的罪名压在她身上已经够重了,玄烨,他连最初的信任都没有给她,又何来背叛之说?
更甚者,他是借她之手,除掉了心腹大患。
映月将纤细的手掌遮住面部,隐忍的情绪,透过不断颤抖的十指传递出来,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他的斥责,他的愤怒,都是因为她的背叛,他所谓的背叛。
“真正的名册,尽快找出来。”路易别开视线,刻意忽略她眼中的失落。
“我不会再答应你的要求,”映月冷然拒绝,先前,她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想再被扯进去,你们的事,同我何干?”
“硬气了不少,”路易起身,脚步逼上去.“难道能左右你心的,只有他吗?”
映月缓缓站起身,面露警惕。
“不要露出那样的眼神.”路易单手抚在映月脑后,将他拉向自己,“别以为你现在已是自由身,就在你离开的那日,守卫在后山上头发现了他的身影,人已醒来,只不过分外虚弱……”
“此话当真?”波澜不惊的眸子,总算泛起点点涟漪,映月忍不住伸出双手紧揪住路易的衣袖,“他现在怎样?”
男子俊目垂下,落在她焦急的双手上,面色闪过梢纵即逝的不悦,“你若听话,他自然能安然无恙。”
“你威胁我?”
“映月,这并不是第一次,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出做得到。”毫不留情的话语,随着清冷的气息,一下下扑打在映月小脸上。
眸子里头,那琉璃一般温暖的光泽突然黯下去,本以为,她可以躲在这,贪恋的享受这一份不属于她的宁静,就算是逃避也好。
“我怎知名册是否真假,”映月别开小脸,说出的话,不带情绪,恢复成清冷,“就算是再次得手,亦不能保证它不会出错。”
路易环起双臂,精锐的眸子时不时瞅向外头,生怕泄露行踪,他知道映月已经松了口,“真正的名册,只有玄烨知道。”
“他对我,不会再有信任,”映月摇下头,“我们这样,太冒险。”
“我知道,这却是唯一的法子,”路易旋身,一手轻落在映月颈后,却不小心碰触到她的伤口,女子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了?”
“没什么。”她别开身,并未在意。
路易将掌心贴上映月后背,“你受伤了?”
“回到这,我还能奢望有怎样的待遇?”映月不自然的想要将他手掌掷开,却被男子一个用力,将她压在怀中。
“终有一日,我定能将你留在我身边,好好呵护。”
温柔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出自九哥口中,这名男子,她始终看不透,挣扎下,却被更用力的拥住。
气息,虽然犹带冷列,却不失温暖。
鼻翼间,女子淡淡的体香味比世上最好闻的花儿还要芬芳,路易不免失神,这似乎太不像自己,一碰上她,他就会失控。若不是因为名册,他多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为了他想要的,却不得不,将她给推出去。
映月不知他此时的万般复杂,只是沉寂下一颗心,人累,心累。
“九哥,这个地方你不该再来,”片刻过后,映月将身子退开,“五月盟不是善堂,说进便能进的。”
“放你一人在这,我始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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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唇角若有若无抿起,“有何不放心,我在这很好。”
“映月,在你心里,是恨我的吧?”
女子走向墙壁上那扇紧阖起的窗子,双目透过隙缝,能看见一点月光,“不恨。”她清然启音,要恨,也只是恨自己,恨她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她不喜欢,这种常常受制于人的感觉。
“爷,您尝口糕点,可是妾身亲手做的呢。
”榕善见玄烨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原先阴郁地心情一下豁然开朗,指尖拈起一块梅花糕凑至男子薄唇前。
雅芳站在身侧伺候,见榕善已整个人窝到玄烨怀里,忙故作乖巧说道,“主子,奴婢去沏壶茶来。”
榕善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柔荑绕过玄烨颈后,“爷,您都好久没来了。”
低眉,望着女子不满嘟起的红唇,映月将双臂缠上她腰间,榕善虽然会恃宠而骄,可心肠并不坏,而且生性直率,嘴上经常会得罪人。睨着她面露期盼的小脸,玄烨的眸底,不由自主折射出另一张面容,清净淡泊,却是有目的而来。
雅芳站在殿门口,望着二人的亲昵,嘴角勾出些许嘲讽,她双手握紧托盘,步子轻盈上前,“爷,这是榕善主子特地令奴婢准备的,上好的清茶。”
见她乖巧会说话,躺在玄烨怀里的榕善挽唇,忙端起一杯凑到男子嘴边,“爷,您尝一口。”
淡郁的茶香一下溢满寝殿,温和不失雅致,玄烨以食指将茶杯轻推至榕善嘴边,女子了然,面露娇羞。她浅尝一口,见味道正好,这才将杯沿靠向玄烨。
雅芳一瞬不瞬地睨着她手里的动作,略显紧张的双手藏入袖内,紧握成拳。玄烨薄唇轻启,刚要喝上一口,却见那茶杯猛地倾斜,茶水全部洒在了男子健硕的胸前。榕善面色发白,双手慌忙掩住小嘴,却依旧始料不及,吐出的秽物脏了男子一身。
“爷一一”榕善忙起身,一句话说不完整,立马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玄烨愤怒凛冽的目光直射向雅芳,“你给她喝了什么?”
“爷饶命,奴婢的茶水是从外堂端来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雅芳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求爷饶命。”
榕善五指紧握着绣帕,面色痛苦,玄烨正起身,目光扫过那壶清茶,“既然你没有动过手脚,那你喝了它!”
雅芳双目露出惊恐,前额一下下砸在地面上,“求爷饶命。”
“来人!”玄烨全无耐性,声音犀利。
“不.....奴婢喝。”雅芳蹭地起身,在男子的逼视下,不敢犹豫,端起茶壶将剩余的茶水悉数灌入嘴中,半壶茶下肚,她已是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将茶壶放回去,拾起袖手在嘴角轻拭几下。前额因紧张而不断渗出冷汗,雅芳缩到边上,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生同榕善一样的反应。
“爷——”远远的,一阵焦急之音传来。
王煌提步赶来,一眼便瞅见呕吐不止的榕善,他自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放到女子鼻翼间。催人欲呕的臭味驱散茶的清香,玄烨不由皱下眉头,“这是什么?”
“回爷的话,榕善主子是误食了贾管家令属下准备的海槽汁,方才,属下想在园内找人试用,却不想转眼间,那壶水竟被沏了茶,属下一追问,才知是舞善阁的丫鬟取错,幸好海槽汁并无毒性,是属下一时失职,望爷恕罪。”王煌朝着雅芳使个眼色,女子见状,忙点下头,将榕善搀扶至床榻。
“那她怎会没事?”玄烨利眸一扫,望向雅芳。
“她也喝了?”王煜面露吃惊,不可思议地摇下头,“除非,她拥有特殊体质,不然不会有这种可能。”
雅芳将榕善放在榻上,女子吐的全无生气,一张小脸惨白。原先轻柔的动作在挡住外头的白纱身后变得粗鲁,雅芳将锦被随意搁在她身上,退开一步,面对寝殿外时,脸上已然恢复乖顺。
逼近的脚步仿佛擂击在她心口,这个时候,说不出的紧张感压抑而来。
玄烨在女子跟前站定,食指将她下巴轻勾起,雅芳屏息抬眸,在四目相接之时,一下跌入那双幽暗深邃的潭底。
男子眯起长长的凤目,慵懒的眼神扫过她眉眼清秀,她蹙息,小手握了又紧,紧了又握,冷汗从脊背直窜上来。她生怕,自己的那些小伎俩会被他全部看穿了去,这双眼眸,实在太过于危险,太犀利,仿若能洞察一切。
“爷.....”白纱帐内,榕善悠悠醒来,不断呼唤。
雅芳将下巴轻压下,毕竟现在还是下人,她不敢有丝毫惹恼了榕善,玄烨收回手,只是转过头朝那王煜吩咐一句,“榕善当真无事?”
“回爷的话,休息一会便能痊愈。”
玄烨听闻,坚毅的下巴轻点,并未逗留片刻,便大步走了出去。擦身而过,雅芳禁不住抬起脑袋,她轻张下小嘴,事后发生的一切,已经出乎她意料。
二人在服侍完榕善后便退下,走至一处隐蔽,雅芳焦虑问道,“我明明当着爷的面将那茶水饮下,爷难道并不起疑吗?”
“爷已经认定你拥有特殊体质。”王煜眉心微蹙,对于玄烨的反应,亦是始料不及。
“那爷怎会无动于衷?”雅芳面色微变,事情完全不在她掌握中,“贾管家明明是火急火燎,怎会.....”
王煜睇着她的侧脸,将她的焦急一一收入眼中,他面有失落,两眼瞅向前方。雅芳不经意望见他黯下的神色,她思忖片刻,从袖中掏出样东西,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它偷偷塞入王煜手中,“这是我自己绣的,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希望,你不要嫌弃。”
王煜诚惶诚恐,掌心里头全是汗,他将绣帕塞入怀中,顿觉舒心,“谢,谢谢.....”
连着半月,映月被拦在东宫门外,连玄烨的面都见不上。
背靠木栏,望着惜春狼吞虎咽的样子,映月不忍伸出手去,将沾在她嘴边的碎屑拭去,“馋猫,没人和你抢。”
“映月......”女子被一口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咽下一口水,她使劲拍拍胸口,让噎住的感觉散去些,“我都快饿死了,好像又回到北荒营一样。”
映月不免疼惜,举起一个鸡腿放到她嘴边,“本以为,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望见她眼中的歉疚,惜春咽下嘴中咀嚼的动作,“映月,你不要这样说,自从你回来之后,他们已经不再对我用刑了。”
惜春的要求何其简单,吃得饱,穿得暖,她就已经心满意足。映月挽唇轻笑,她多么想活的和她一样,简简单单。
回到园子,明朗暖和的阳光同地牢内的阴暗潮湿形成鲜明对比,映月站在一树红梅下,偶尔几片花瓣飘落,粘附在如绸的墨发上。她随手拨去,将片片瑰丽藏于指尖,一一碾碎。
脚步声,起伏来到她身侧,映月敛下漠然,以为是润泽,刚要开口,却在触及到那抹耀眼的银丝后咬住了下唇。
隔着枝头,二人咫尺相望,含苞待放的红梅高洁傲然。映月贝齿松开,原先淡泊的小脸上勾起一抹浅笑,“妾身见过爷。”
“映月,”玄烨对上她扬起的眼角,“何时,你才能以最真的一面来面对我?”
她一怔,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玄烨已经知晓九哥昨夜夜探东苑一事,她微微螓首,清莹的眼眸覆盖防备,“爷这话,是何意?”
“既然想将她救出地牢,为何不开口?”
映月稍松口气,试探道,“若是妾身开口,爷可否成全?”
玄烨别开视线,阴柔的俊脸侧对着映月,日光落在涟漪阵阵的湖面上,“不会。”
她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站着,二人靠的如此之近,却陡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横亘了太多东西。玄烨稍作逗留,便要迈步离开。映月再三犹豫,最终,在男子走出老远后追了上去,“爷,惜春是无辜的,妾身......”
转眼间,玄烨竟已走出她的视线,根本不听她将话讲完,映月杵在原地,顿觉无力。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毫无预兆的灰暗下来。
蒙蒙细雨,虽然不猛,却让映月两眼睁不开,她双手环肩,朝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吼道,“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只有她——”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便形成瓢泼雨势。映月回到湖畔前,看着一个个雨点砸入湖内,她单腿迈出去,半边悬空的身子摇摇欲坠。
双肩,被猛地扳回去,坚硬的胸膛,隐隐带着颤抖。
映月被朦胧的雨点迷住,睁不开眼,全身的衣衫湿透,身前的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沾湿的发蹭在她颈间,顺着锁骨,雨滴不断滑落进去。还未痊愈的伤口沾到水,疼的再度像是撕裂一样,映月冷的浑身直打颤,身子一软,瘫倒在男子怀里。
一路回到东苑,身子触及到温暖的床榻,殿内,火炉不断烧着炭火,将暖意洒遍每个角落。
映月缩下肩头,闭上的两眼轻轻睁开。
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俊颜,她吃了一惊,小手揉下眼睛。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麝香味。
黑色的眸子,剔透幽深,并没有丫鬟所说的那般骇人。她张下小嘴,想要轻唤出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生怕,这只是个梦。
一切仿若回到从前,她安静地枕在他胸口,耳边回荡的,是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映月将一手绕过他的腰,身子近一步贴上前去。面颊枕在男子颈间,柔软的肌肤触碰在一起,她安心地阖上双目,两手紧了又紧,不肯松开。
浑身酸痛,一整夜维持着相同的动作,映月再次醒来时,一条手臂犹枕在边上,五指还紧紧握起。脑中慢慢清醒,映月撑起身,手掌抚过身侧的床单,冰凉一片。果然,只是一场梦而已。
“映月,你醒了?”听到里头的声音,守在外面的女子吱呀一声推开殿门,才走两步,却又懊恼说道,“是月主子,看我这嘴巴,老是忘记。”
“惜春!”她掀开锦被下榻,“你怎么会在这?”
望着映月脸上的欣喜,女子将托盘随手摆到边上,“今儿一大早,我就被放出来了,还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呢。”
“那......”映月望着身上焕然一新的寝衣,“你来的时候,可有见到何人?”
“没有啊,”惜春左思右想,认真地摇下头,“你怎么了?”
她兀自将寝衣拢紧,碎步走到窗前后,双手将窗子打开。
一抹身影,早一步消失在东苑之外,男子的脚步声轻而柔,脑中久久回荡的,便是女子那句,“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只有她——”
“爷一一”
回到白虎堂,等候多时的李将军赶忙上前,玄畔面色一冷,“可是宫内出了何事?”
“回爷的估,据我们安排在皇上身边的嬷嬷带回的消息,皇上已是弥留之际,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望着玄烨面上拢起的浓愁,李将军不忍再住下说。
须臾之后,玄烨重重吐出口气来,“三皇子同太子那边可有动静?”
“蓄势待发,尤其三皇子更甚,一旦皇上驾崩,太子便能顺利登基,属下认为,三皇子会趁势而动。”
玄烨拧起的剑眉久未松开,心头,方才在东苑的那份悸动已经平复,既然映月是三王爷的人,那他们之间,也就注定了再次会互相伤害。
三王爷能借她之手,同样,他也能借映月之手。
只是从这一刻起,好不容易跳动的心,却要再次让它冰封,也同样注定了,今后,他们之间,难以靠近。
李将军走后,玄烨在白虎厅内逗留许久,守在外头的贾管家不放心,走了进来。
男子单手枕着脑袋,似有无尽心事,俊目微微阖起,听到脚步声,只是抬了下眼皮。
“贾管家。”
“老奴在。”
他等着玄烨开口,却迟迟不见他说话,贾管家上前两步,试探着轻唤,“爷?”
撑起脑袋的手被收回,他将上半身窝入椅背,“舞善阁内有名丫鬟,你让她准备下,今夜到东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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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知道,这就去准备。
雅芳走出园子时,两个袖子高高的挽在臂弯上,好不容易才将里头的脏污清洗干净,幸亏榕善身子还有虚弱,来不及追问昨日茶水一事。
两眼不住瞅向园外,她不信,玄烨会无动于衷,既然如此迫切的在找寻拥有特殊体质之人,他怎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双手搓洗着手中衣物,听到园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急忙回头。
贾管家一眼就认出她来,正是从北荒营被带回来的丫头,“你就是雅芳?”
蹲在地上的女子心头暗喜,她两手在衣裙上轻拭,强捺下激动,慢慢站了起来,“奴婢便是,贾管家有何吩咐?”
想起她们三人情同姐妹,再一想到映月,贾管家当即便没有好脸色,“爷吩咐了,让你今夜去东宫。”
雅芳喜出望外,却不敢将太多神色表现在脸上,“爷可还有其它交待?”
贾管家鄙夷的睨了女子一眼,眉目不屑,“莫不是,还能让你做夫人不成?今儿晚宴之后,会有人过来安排,进了东宫,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更不能多言,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雅芳眼波流转,极为乖巧,“奴婢谢贾管家。”
脸上的笑直到贾管家走远后方敛下,脚踝不小心踢到边上的水桶,她弯下腰,将那些华贵精致的绫罗绸缎全部掼在地上,再跺上几脚,这么久以来所受的气悉数发泄出来,她终于等到这一日,当上了主子。
“惜春。”
不停忙活的女子扭过头,随口答应,“你肚子饿了么?”
“不是,”映月望向园外,络绎不绝的人群来来往往,像在张罗着什么,“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园内热闹的紧。”
“二十四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惜春忙完手中的活,走到女子跟前,“刚才嬷嬷关照过。晚上,园内有晚宴。都要参加。”
“晚宴,好玩么?”
“映月,”女子一手将她的手拉过去,“可热闹了,主子们都会参加,定是争奇斗艳,好玩的紧。”
花园内,彩灯齐挂,将每一棵树枝均点缀的灼灼其华,铺着红毯的地面一路延伸至一个高台,拾阶而上,两盆金丝菊彰显富贵,以无色丝线绣制的牡丹毛毯开设在露台中央,绿意盎然的枝叶繁衍向每一张矮桌,最大最炫的一朵花瓣。则正对首位。
侍妾们费劲心思打扮,平日里压箱的装束全部罗列出来。只为在今夜博得君宠。
老太君一向喜静,并未出席。坐在首位的玄烨正同边上的润泽耳语,神色肃穆。
榕善两手压在腹部,脑袋仍觉不适,粉黛艳抹,却依旧遮不住面容苍白。她满面不悦地瞪向雅芳,虚弱的发不出火来。
映月到来的时候,步子踩得极轻。犹如置身云端般的轻盈,满头墨发并未按着规矩那般盘起,而是在脑后束成极为简单的一束。前鬓处,顺着发丝插上一枝才摘下的海棠花。明眸皓齿,眸子黑亮,人面桃花两相宜。旖旎在后的白色雪纺纱绣出一圈精致花边,顺着层层迭起的石阶而上,映月的穿着并未同其她侍妾那般,极为妖冶,而是选择了最为素净的颜色。裙摆边沿,像是衍生的水墨画,开出一朵朵极为细碎的小花。
“砰一一砰——”天空中,烟花四射,炸开的一点,朝向无尽的暗夜燃烧。
映月走到露台中央,只听得边上丫鬟一声惊呼,“哗——”
玄烨墨色的眼眸内染上惊奇,只见那些点缀在映月裙摆上的碎花随着突然亮彻的天际而逐一起舞,莹亮的沿摆,每一朵花的颜色大相径庭,再望之时,女子整个人犹如置身于花海。
惜春怯弱地缩在她身后,望着全场瞩目,她心里不由为映月而高兴。榕善半眯着眼睛,眸子里头充满愤恨,可这身子也实在不争气,只能自己干着急。雅芳拧高了眉头,笑容慈善的景瑟在边上招呼,“映月,坐这来.....”
“妾身见过爷,少主。”映月躬身行礼,还未等玄烨开口,女子便已经自起身,朝着景瑟走去。
“站住!”声音不悦,男子盯向她的背影。
映月顿住脚步,转过身去,面带疑惑地望向首位上男子,“爷,有何吩咐?”
“我让你起身了?让你退下了?”
映月杵在露台中央,望着诸人探来的视线,她面容从容,拧起眉心乖乖站在那。修长的食指拈起杯盏,润泽双目睨向映月,凉薄的唇角微勾下,并未说话。
“爷一一”见二人僵持不下,景瑟忙起身。“映月她.....”
“闭嘴,”玄烨长长的凤目瞪了她一眼,“闪边上去。”
映月不懂他究竟是何意,只得弯下双膝继续行礼。男子见状,心头却不由逸上无名火,“谁让你跪着?”
女子闻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身后的惜春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而边上已经落座的侍妾们则还一交头接耳起来,指指点点。映月知晓他成心为难,这种站在中央被人围观的滋味实在不好,想也不想,她却是轻甩下袖子,大步来到景瑟身边径自坐下。
众人哗然,一个个压下脑袋,生怕即将而来的暴怒波及到自己身上,玄烨举目斜睨向映月,却是,不怒反笑。嘴角勾勒的弧度豁然启开,这才应该是她,才应该是一个鲜活的人,会喜会怒,而不是一味隐忍。
映月有些吃不准,拂袖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忧,可一触及到男子那含笑的目光,便蹙起秀眉,不知他打得是何主意。
歌舞升平,曼妙舞姿精彩呈现,丝竹之乐,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觥筹交错,群舞毕,为首的女子身段玲珑,只见她上前一步,素手掀开面上白纱,映月抬眼一看,原来是亦蔷。
“赏。”简单的一字,润泽随手摆了摆,舞姿虽然好看,却提不起他丝毫兴致。玄烨抿着酒,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某一点,自始至终,心就不在这场表演上。
亦蔷握紧手心,裙摆开出莲花褶皱,平铺在露台上,她眉眼轻弯,朝着边上的榕善拉开嘴角,“听说妹妹舞跳得非常好,园内的人常常夸,不知今日,妹妹可有心露一手?”
榕善身子虚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莫说是起舞了,她冷下小脸,避开全场注视,“我身子不适,改日吧。”
身后,雅芳眼见亦蔷得意,便行上前一步说道,“主子平日里也教我们一些,若主子不介意,奴婢愿意一试。”
映月放下手中酒樽,望向雅芳,女子垂目,面色谦和。榕善抬起双目,见那亦蔷一人抢了风头,心里本就不好受,“你行么?”
“主子放心。”雅芳递了个放心的眼色。说话间,人已走上露台中央。亦蔷见她一袭粗麻布的丫鬟衣平庸粗糙,当即笑露鄙夷,朝着自己的位子上走去。
丝乐起,悠然的舞姿翩翩而起,独有一人,并没有旁人伴舞,映月单手撑起下巴。手肘抵在桌面上,雅芳的舞姿并未有何特殊,相较于亦蔷方才那一舞,必是逊色不少。榕善面色铁青。望向玄烨的目光中充满忐忑。这丫鬟,不是成心捣乱又是什么?琴瑟萧萧,陡然一个斜音,雅芳面目含笑,双手叠在身前,将整个身子环抱起来,全身,以足尖的力道支撑起,一个旋身,只见那裙摆随风张扬,随着越来越快的旋转,形成一个圆形的旖旎,浅褐色的粗麻布下,竟藏着层层洁白的丝纱,轻盈柔和,像极了怒放的鲜花。
“好香......”不知是雅,喊出了这么一句。
清淡的花香味随着女子的舞动不断飘散,映月深吸一口,却说不上是什么花香,馥郁留香,仿佛越来越浓了。
媚眼如丝,墨黑的发丝贴在女子颊侧,丝乐声声,循序渐进。正在众人瞠目之时。那乐声逐渐缓和,软了下来。雅芳足尖一点,身形轻盈,稳稳落定于首位正前方,藏在袖内的双手随着最后一个动作抛向上方,映月抬眸,只见原先暗下的星空内缀满花红,女子双膝屈地,跪在玄烨面前。
亦蔷暗咬下唇,气得直瞪眼,对面的榕善嘴角轻勾起,得意满满。
“这是你主子教你的?”玄烨居高而望,随口问道。
榕善正起上半身,虽然她并未教过雅芳一个动作,可自己是主子,她只是丫鬟,料她也不敢胡言乱语。
“回爷的话,正是,”雅芳抬起小脸,在榕善笑意渐柔之时,遂又开口说道,“只不过后面半段,是奴婢一时兴起想出来后,加上去的。”
玄烨深邃的眸子眯起,这段舞姿,前面半段平仄寻常,后面半段,才是**迭起。雅芳的用心布置,也绝不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男子探探手,依旧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赏。”
“爷一一”雅芳清脆启音,余光扫过一侧的映月,“贾管家说,让奴婢晚宴过后去东宫伺候,奴婢斗胆想问,这可是爷的意思?”
怔愕的,不只是映月一人,榕善杏目圆睁,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台下侍妾均傻了眼,做不出反应来。
映月执起酒樽。目不斜视,可指尖握起的力度,却已泄露心头情绪。润泽咽下嘴中醇浓,眼睛眯了眯,“你?东宫?”
玄烨并未正面回茶,只是凝目问道,“你不后悔?”
脑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映月所说的后悔遇上,他眉心轻蹙,苍凉的晚风,拂不开他眉头打起的结。雅芳抬眸,脸上的神色认真而赤诚,“奴婢打小便没有亲人,只怕爷会嫌弃,今日有爷的一句话,奴婢至死不悔!”
最后落定的四字,还是让玄烨的心头不免一颤,为了掩饰,他冷下声音问道,“至死不悔?你想要什么?”
雅芳顿了顿,余光扫过台上诸人,她屏息,提起勇气说道,“奴婢想要在爷的身侧,留有一席之地”
话语落定,众人均屏住了呼吸,映月亦是一怔。只看见眼前一闪,砰的,酒壶被摔在地上。差点砸在雅芳身上。“不知好歹!”
“爷一一”她双肩瑟缩,两眼露出害怕。
“你算什么东西!”玄烨豁然起身。一手直指地上跪着的女子,“还敢痴心妄想。”
“奴婢别无它求,奴婢只想要个名份,能保护奴婢在园内不受欺负。”雅芳说完,便将前额重重磕在地上,她深知,依照榕善的脾性,她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没有庇佑。到头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生命的卑微。掌握在别人手中,就是这么可悲。映月了然于目。面上没有太多的波动,雅芳总算走到了这一步,她一心想当主子,今日,也总算能如愿。
玄烨望向映月。见她只是同边上的景瑟说着话,神色冷淡,仿若事不关己。男子当即坐回首位。“既然这样。我便封你为东宫侍妾。”
“多谢爷!”雅芳双手摆在身前,重重一个响头,弯下的双肩激动不已,至此,她就不用再受凌辱,能够堂堂正正做人。
“爷一一”边上,榕善已是梨花带雨,“她是妾身的丫鬟。”
雅芳弯下嘴角,起身后,朝着台下走去。
新一轮的歌舞再次响起,映月并未久留。这样的热闹。她还是融不进去。惜春想要跟着离开,女子见状。摆了摆手。“你留着吧。等到晚宴结束后再一起回来也不迟。”
惜春欢欣点下头。这样的热闹,是她最喜欢的。
悄然退出,孑然一身。
星空黯淡,乌云蔽月,裙摆上细碎的花朵已经枯萎,美丽,也只是一瞬而已。
“映月——”
她不用回头,也能认出这声音。
雅芳碎步上前,站在女子身后,“刚才晚宴上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映月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枝梅花,清脆的断裂声。让她蓦然回神。“雅芳,恭喜你。”
“映月,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你无须和我解释。你的事。我更加管不着,”映月转过身。望着昔日那张熟悉的面容。“雅芳,你总算能如愿以偿。”
“映月,爷对你的不一样我都看在眼中,”雅芳别过小脸,透过隐晦的凉梢望向被乌云遮起的明月,“我们姐妹何不联手,当时候,定能独宠东宫。”
“雅芳,你有这样的心思……”心映月顿了顿,复又摇下头,“既然是独宠,终有一日,我们之间肯定会成为敌人。”将手中的梅枝丢在地上,艳丽的花朵齐声开放,宫鞋踩过那片绚烂,伴着吱呀一声,女子毅然向前走去。
雅芳站在原地。望着映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是将小手握了握紧。
走在拼接整齐的大理石地面上,映月步子越渐放慢下来。这个时候玄烨还在参加晚宴,那东宫之内……
她第一个念头便想到名册。身子刚要折回去,却见迎面而来的惜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近身后。两手用力抓着她的手臂。
“好,好不容易找到你…”
“怎么了?”映月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惜春一个劲摇头,就是喘的说不出话来。“你先歇会。”
“方才我不放心,出来找你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夫人身侧的丫鬟,那人说,夫人在北宫等你,让你过去一趟。”好不容易说完,惜春一手不断拍着胸口。
“北宫?”映月旋身。朝向正北方向,“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夫人要见面,大可约在东宫,映月想起东宫二字,心头的疑虑便豁然开朗,景瑟定是有要事要说,约在东宫又怕玄烨怪罪,才让自己去人烟稀少的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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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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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2 02:48 PM
相较于其它寝殿,北宫要冷清的多。平日里,就连进出的丫鬟嬷嬷均不见一个。提步迈去,阴寒阵阵,惜春不自觉抓住女子的衣袖,“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好怕。”
“怕什么,怕鬼啊?”
“哎呀,”惜春闻言,吓得面色越发苍白,“呸呸呸,乱说话。”
映月挽唇浅笑,双手试着推了下殿门,门只是随意地掩上,轻轻用力,便向两边敞开。
“吱呀——”
“哇!”惜春忍不住叫出来,“好冷啊。”
的确。走入北宫,竟像是置身于阴寒之地一般,寒彻心骨的冷冽刺透进骨子里面。小脸一下就被冻得通红。
映月将她的手攥紧后,小心翼翼走向前,这个地方,一下就让她想到九哥安置他的那个冰洞,步上石阶,进入正殿,里头的摆设奢华中却透着简朴,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好美!”惜春眯着两眼,视线不肯别开。
古色古香,隐约间,还有一种笔墨的香味,映月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画中的女子。
那人也不过才二十。忧郁的双眼尤为出神。像是溢满了眼泪。一身白衣胜雪,肤如凝脂,画的惟妙惟肖,仿若真有那么一名绝色站在你跟前。艳丽而不妖冶,小脸上,更多的则是令人舒适的素雅。
映月环顾四周。她拉着惜春的手。越过那面画像朝向里头走去。每进去一步,心竟跟着忐忑,跳个不听。
内殿中,还点着昏暗的烛火,映月驻足,只见殿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床榻,榻上,一名女子睡得安详,呼吸均匀。其头顶上方,悬挂着一颗婴孩拳头那么大的珠子。室内。插在花瓶中的梅花上结着一层冰霜。这寒意,就是从那珠子里头透出来的。
“啊!这不是……”惜春一声惊呼,指了指外头。
映月点下头,这人,就是外头画像上的女子。
“她睡着了吗?”
“不像。”若只是熟睡,这么大的动静也该醒来了。
“映月,”惜春不安地瞅向榻上女子,“好可怕。我们走吧。”
逼人的寒意不断渗透过来。映月双目紧盯着女子顶上那颗珠子。她移步上前,这应该就是海明珠了。相传,在世上。海明珠只有一颗,其珠子通体发亮,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能护住尸体,使其不腐烂,映月凑至榻前,弯腰瞅着那名女子。
面色红润,娇兰吐息。她抚上女子静脉。对方却是手脚冰凉。此种症状,和他竟是一模一样。映月目光望向那颗珠子。剔透的表面。折射出自己眼中的希冀。她小手轻探出去,逼近的五指,在海明珠内愈见清晰。
“住手!”一阵暴怒,随着掌风的凛冽招呼过来,映月赶忙闪开,可来不及躲避的肩头还是被掌风波及。身子撞向床沿,边上的惜春忙将她小心搀扶住。
玄烨紧张地坐在榻前,双手将女子上半身捞起,让她靠在自己健硕的胸膛前,食指颤抖地放到女子鼻翼下,在确定到还有呼吸后,残冷的俊脸这才稍稍缓和下,阴柔的视线撇向上方的海明珠。对上映月时。潭底。已然聚起汹涌。“你是不是又看上这珠子了?”
她正起身,才发觉他的话在自己听来,竟是这般不堪入目。
望见她眼中的失落,玄烨动作轻柔的让女子平躺在榻上,修长的手指,将她前额碎发拨开。深邃幽暗的眸底。是难得一见的柔情。垂下的睫毛覆盖住他心头所有情绪。映月瞅着男子的侧脸,那张桀骜的面容。在此时,竟溢满了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是心爱之人即将逝去一样。
“你不知道这是禁地吗?还敢闯!”玄烨忽然起身,周身积满暴戾。
望着男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惜春想也不想地挡在映月跟前,“爷,这不能怪主子。是奴婢带主子……”
一句话未说完,脸上便已火辣妹的疼,惜春惊恐地捂住半边面颊,下一刻,人已被踹到一旁。
男子不断逼近。映月杵在原地,望着他脸上的勃怒,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禁地。”
“你是怎么进来的?”
惜春生怕玄烨会以同样的法子对付映月。她双膝跪地。两手毫不犹豫地
抱住了男子的腿。“爷。是夫人的丫鬟传令。让奴婢带主子过来的。”
“景瑟?”玄烨一脚将她踢开,“滚出去,这儿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伤人的话丝毫不吝啬。映月越过身侧,小心翼翼将惜春搀扶起来,脚踝像是崴到,女子疼的双手捂住肚子,看也不敢看玄烨一眼,半弓着身子向外退去。
相互扶持,瘦弱的身子跌跌撞撞。玄烨大掌紧攥。只因这个地方,不是她们能踏进的,就连一步都不行。坐回榻沿。男子取过边上的干巾。轻柔的在她额前擦拭,一侧的锦被叠成四方,规规矩矩。
“是不是昨日没来看你,生气了?”玄烨半弯下腰,取来眉笔后顺着她细致的柳叶眉轻画。修长的五指握成认真,一笔,一画,脸上呈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以及心头最为舒适的安静。
差一点,若是他迟来一步的话。玄烨握着眉笔的手轻轻颤抖着,胸口,翻滚出浓浓的惧意,不敢想象下去。
东宫
景瑟在丫鬟的搀扶下跨入正殿,抬起的小脸在望见众人后略显吃惊。“妾身见过爷。”
“景瑟。你将映月约至北宫。是为了何事?”玄烨声音平淡。抿上一口茶时,问道。
盈盈起身。女子面露怔忡,北宫,那不是五月盟的禁地么,映月怎会去了那?而玄烨开口便说是自己将她约过去的,景瑟不敢乱语,细细揣测。
“夫人。是她让我将主子叫去北宫的。”惜春一急,从映月身后钻出来,也不顾玄烨的面色有多难看。一手指了指景瑟身边的丫鬟。“就是她。”
“我?”那丫鬟大惊失色,满面怔愕,“我怎会让你去北宫。你休要…...”
“绿衣。”边上的景瑟听闻。已知事有蹊跷,她更明白擅闯北宫是怎样的死罪,一手扣住丫鬟的手腕,用力将她扯回来,“回爷的话,是妾身让绿衣传话的。”
“景瑟。你知道这句话的份量!”玄烨冷着声音。“你不知道北宫是禁地吗?”
“妾身……”女子声如蚊细,眉目温顺地敛下去。“妾身一时忘记了。”
“你吃饭怎会不忘记?”玄烨睨向诸人。景瑟的身边的丫鬟欲言又止。在主子一个瞪视下,只得退回去,“既然什么都能忘记,明日便饿上一天,全部给我出去,一个个看着心烦。”
走到园外,绿衣心里堵得慌。趁着再无旁人,她痛声质问惜春。“今儿我一直留在主子身边,半刻不离左右,你这丫头怎么净说瞎话,无端污蔑夫人。”
“我没有,”惜春气的两眼通红。冲上去护在映月身前。“明明就是你亲口和我说的,你怎能耍赖不承认呢!”
“你——”绿衣恼羞成怒。“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让你冤枉人!”
“谁怕谁啊。我和你拼了——”惜春丝毫不却让。只是将映月不断向后推。生怕伤了她。
“好了。”景瑟和映月同时将欲要拼命的二人拦住,映月小手落在惜春肩上轻拍,“今日的端倪我早就看出来了,谢谢夫人,只是无辜连累了你。”
“映月。”边上女子满面委屈,眼眶里面溢出眼泪来。“我没有骗你。真的是绿衣传话让我喊你过去的……”
“映月,”景瑟面容难得的严肃,“绿衣没有说假话,再说,她是打小便跟着我的。断不会骗我。今日一事。对方明显是冲着你去的,若真是惜春所为的话。我们第一反应便会怀疑到她身上。再说她同样进入了禁地,若只是想将你牵连其中,她断会明哲保身,可是她没有,”景瑟顿了顿,好看的眉头拢的越发紧,“总之,你自己当心点……”
映月点下头。似乎双方都无疑,可这件事偏偏是这么诡异的发生了。
“映月——”待到几人走后。惜春不安地拉下她衣角。“莫不是我看到鬼了不成,我真的没有撒谎。”
“你呀……”映月笑意顿露。一只手掌轻轻在她脑后轻敲,“你要是真的骗我,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恨不能在上面刻上,我对不起你几个大字。”
惜春破涕为笑,两手胡乱擦了几把眼泪,“那绿衣为什么不承认?”
“你呀……”映月挽住她胳膊,望着半边红肿的面颊忍不住疼惜,“走吧。回去用冷水敷下。”
绿衣的话。真假难辨,就连景瑟,她也并不全信,此景此情,当真有拱手相让,全意不争之人么?
回到东苑,让惜春先行歇息后,映月便自行洗漱。躺在了榻上。辗转反复。今日是雅芳走入东宫的日子。她转个身。强迫将眼睛闭上,须臾后。又转向里侧,可心头非但没有宁静下来,反而越发急躁。
将锦被扔在边上,她蹬着小腿舒展四肢。双目阖起,强迫自己不去想。
睡眼朦胧,恍惚间,感觉到身上一重,紧接着,好像有个微凉的物体靠了过来,映月咻的全身紧绷。强烈的敏锐使得她迅速反应。一个旋身。虽然没有内力,甩出去的力道却丝毫不弱。
“啪——”脆生生的巴掌声。连带着将映月满身睡意给惊醒。
玄烨亦是满面震惊,银丝披肩,几缕碎发性感地落在胸前,墨黑色的眼眸内满是怒意。趁他还未发怒。映月立马反应。小手覆上男子面颊轻揉几下,“爷,是妾身的错,没有看清楚你就,就……”
“就怎样?”玄烨一把握住她的手。并未甩开。而是用力贴在自己面颊上。
映月再度懵懂。以为是做梦。她望向窗外。月影西斜。温暖的亮光真实地打在脸上。她语峰一转。呐呐开口。“您怎会在这?”
“这是我的地,我为什么不能来?”玄烨将她的手拉下,攥在手心中,并没有松开,映月抬眼一看,男子半边脸颊还微微泛红,这一巴掌打得并不轻。
“你居然还能睡得着?”玄烨见她睡眼惺松,缓下的眉头再度拧起,这女人是不是天生缺根筋?
“夜深了,妾身困了。”何时睡着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知道睡觉。”玄烨手臂一压。将映月困在胸前,她不敢乱动,只是任他搂着,好不容易聚起的睡意更是一哄而散。清醒无比。
面颊相贴,他的呼吸声轻微舒适。柔和的打在映月颈间。
一只大掌,顺着腰际的寝衣钻进去。覆住她半边丰盈。映月一惊,全身僵直。
“手冷,给我暖暖。”玄烨说的理所当然,清冷的语气,甚至听不出半分**。仿佛,他手中握住的就是个暖手炉。
慢慢的,身体在贴过来,将映月挤在床榻里侧,她缩着两肩,那一晚疼痛的记忆忍的窜上来,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你冷?”
“妾身不冷。”映月平躺着。双手双脚规规矩矩摆放。
“可是我冷。”
无语凝噎,身子已被紧紧抱过去,外头带来的清新让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玄烨睨着女子的侧脸,单手将她颊侧碎发拨开,“映月,为何,我就是对你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吗?”她转过小脸,前额同他紧紧相贴,“爷这样。还不算狠心吗?”
柔软的薄唇不经意相触,玄烨拧高眉头。“我如何狠心?”
她菱唇轻启。还未开口,便见男子已翻身而起。双手撑在自己两侧。压下的气息封住她小嘴,并不让她开口。
并没有要她。而是静静地躺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缺的就是一份安心。曾经,他以为自己找到了…
映月看不懂他。暴怒的,残忍的。冷酷的…哀伤悲寂。到底哪个才是他?
大掌贴在她腹部,摸遍全身后,他说那个地方是最暖和的。
红了脸,她呼吸紊乱,幸好他乖乖的只是放着,并没有乱动。
“映月,能不能好好爱我,不要再背叛我?”
耳边突然响起的话,让映月难以回神,她扭过头去,望着那双琉璃般静默的眸子。心里不免涌上酸涩。“不会。不会再背叛你。”
伴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定。眼泪便决堤而下。深深无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底气不足,却也是脱口而出的。她想要一口答应,又难以应承。总之。是分外矛盾。
听着她毫不犹豫说出的话,玄烨眼眸内溢出些许柔情,修长的手指拭着女子眼角,感觉到眼泪的余温,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抽回去。
爱,这个字。原来是这么沉重的。
它不是甜蜜,它是累累重荷,能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如果可以的话。映月愿自己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互相伤害,她的爱,能给的纯粹,温暖,这样的一切,才是她想要的。
玄烨将她轻轻压入怀中,骗不了自己,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动容了……
哪怕自己此次最初的目的。是要她交出真心,他亦想要利用她…………
抛开一切。他,真的动容了………………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2:49 PM
东宫。
臂粗的红烛烧得正艳。红色的烛泪滴滴滚落,倒影中。雅芳低垂着脑袋坐在榻沿。双手拧成结。
左等右盼均不见玄烨的身影。她忍不住起身,走到寝殿门口张望,“爷去哪了?”
外头守夜的丫鬟只是摇下头。“回主子。奴婢不知。”
雅芳心中虽有不快,却在听到那二字后喜逐颜开,主子,她细细重复,举目望向这座东宫。目光一寸寸抚过,绣而云楣,巨大的顶梁大柱撑起整个东宫命脉,一朝一夕,她抛开了丫鬟命,终于换得一声主子。
映月醒来之时。脑袋紧抵在玄烨胸口,她动一下。细微的窸窣声一下就让男子睁开双目。他手臂动下。顿觉酸麻无比。
映月将脑袋微微抬起来,将他的手臂自脖颈下抽出,床气未散,玄烨才躺回去的身子又压上来。将她困在双臂间难以动弹。一手轻抚着他的发丝。银质的剔透顺着掌心蹭磨,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遍遍重复那动作。
记忆中,也是那么一头银发,待要细想,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视线出现短暂的模糊,映月眯下眼睛,不以为然,“天不早了,爷该起了。”
“你就不会挑些好话说么?”玄烨将锦被提了提。“一大早就赶人。”
“我不是那意思,”映月半坐起身,猛地使劲让她眼前又是一阵晕眩。她两手撑在身侧。脑袋轻轻甩了一下。
“你怎么了?”玄烨跟着起身,长臂将她揽过去。
“没事,起得太急。”
男子闻言,手臂用力将她推开,径自拾起边上的衣衫起身,映月不明所以。披上寝衣后想要替他更衣。
眼前,光晕阵阵,她身体栽下去,整个人撞上玄烨肩头。
“映月——”双手来不及扣上腰带。男子旋身接住她的身子。“快。传大夫。”
她很快意识清醒。两手紧了紧,伴着晕眩。颈后有细微的疼痛传来。“妾身只是头有点晕,没有大碍,不用叫大夫过来了。”映月拧着眉头。应该是母蛊在体内发作了,她尽力相瞒,不能让玄烨知道。
“不行。”男子断然将她抱上床榻。殿外的丫鬟闻言。急急忙忙冲向医善堂。
把完脉。王煜面色凝重,退开身后摇了下头,“回爷的话,月主子这不是病,她脉象紊乱。极像是中了何种毒。”
“毒?“玄烨俊颜咻的冷下,面上的阴霾越发沉重,“是什么毒?”
“属下一时……还诊断不出。”男子压下眼角。并将挡在榻前的身子让开。
“妾身没事。”映月撑起上半身,将后背靠在床架上,“王大夫多虑了,我饮食一向注意,怎会这么轻易中毒。”
玄烨探手示意旁人退下,“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单手将她压入怀中,映月面颊枕在他肩头。竟尝到了几分别离的味道。
“衅,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原谅我了?”提起勇气,她轻声问道。
“如果我原谅。你会不会。抛开一切,只愿呆在我身边?”他双手捧住映月的小脸。凑近说道。
望着他眼中的亮炽,她唇舌干涩,两手覆上男子手掌轻轻摩挲,“衅,让我们试着,回到从前。”
柔软的唇畔紧紧贴在一起。爱若可以倒回去,她希望。所有的苦涩都能倒回去。
睡过一觉。晕眩的感觉慢慢散去,映月醒来时,只见玄烨端坐在床沿,睁目望去,看到一个背影杵在榻前,修长有力。
“这人我上次便见过。不是告诉她活不过一年了么,你还操心做什么?”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什么,你再说一遍?”玄烨豁然起身。大掌将背对的男子扯过来一大步。
映月撑起上半身,仔细一看,原来是云邪医师。她面容惊愕。忙躺回去,翻身面朝里侧。
“不用躲,我已经替你把过脉了。这只是母蛊初发而已。还不算痛苦。”云邪背靠边上的床架。双手悠闲环于胸前。“我同你说的没错吧。你要救的人,是不是已经醒了?”
“你们认识?”
“就在上次五月盟回去,她………”
映月双手紧掀身前锦被,她半坐起身,双目瞪向云邪,“我并不认识你,公子认错人了。”
玄烨目露怀疑。却并未追问。而是坐下身后,单手将她揽过去。微微颤抖的肩膀靠在他胸前,映月回眸望去。男子双目柔和。单手在她肩头轻拍下,“你方才说的活不过一年,是什么意思?”
“她体内有一只母蛊。必须找到另外一只公盎。她方能活下去。而公蛊存活之地。就是在她被咬伤的地方,不会转移。”云邪见她满脸防备,生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嘴角浅勾。便住了嘴。省得吃力不讨好。
“映月,你是在哪被咬伤的?”玄烨声音急迫。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
她凝眉细想。单手抚向颈后。“兴许是在东苑。我只记得当时以为是被虫蚁咬了一口,并没有在意。”
“既然是在五月盟内,那,公蛊要如何才能找到?”玄烨冷声,望向云邪。
“没有办法。”薄唇间轻吐出这几字,他眼角的凝重跟着聚起。“只有等对方发作,才能得知公蛊附身于何人。”
“那样。我们岂不是过于被动?”玄烨将她冰冷的柔荑握在自己手掌中,“倘若那公蛊始终不发作呢?”
坚毅的下巴抵在她头顶,焦急的气息迎面而来。却让映月觉得万分心安,她小手从他掌心中挣脱出来,十指同他交扣。
“不用那么担心,母蛊发作。公蛊也坚持不了多久,要不,就趁着一年时间,好吃的吃。好喝的喝,省得到了下面……”
“出去!”头顶。男子的语气阴沉可怕的骇人。
云邪对他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他耸耸双肩,径自走出东苑。
外头。惜春端着托盘一直不敢进去。在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后。这才迈进去一步,“爷,月主子,用早膳…”
“滚。统统给我滚出去。”迎面。一个茶杯飞射而来。惜春吓得赶忙缩回去,殿门还未来得及阖上,就听得杯盏撞击在门口的声音狼狈传来。她小手轻拍几下胸口。心有余悸。
映月小心地抓着玄烨一只袖口。“爷,您的脾气真臭。”
身子被扳过去。用力的压入怀中。那样的力道。恨不能将她嵌入他体内,“不够。你欠我的,一年还不够,我不会让你离开。”
映月两手在他背后交扣,“那,多久才能还清?”
玄烨想也不想。轻缓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一辈子,都还不清。”
眼眸轻阖,面颊在他颈间轻轻磨蹭。映月叹息,这般感性的话。竟是从他嘴中说出来。徒增了几分伤感。书包网txt全
“惜春。”女子刚跨出东苑。便听到有人叫唤。她旋身望去。见是雅芳。
双目警惕,惜春两手紧握住托盘,人也随之向后退去。“见到我,你躲什么?”雅芳微笑上前,双目落在托盘上,“爷,他在东苑?”
“你问这做什么?”惜春旋身,准备离开。
“站住,”雅芳几步追上,挡在她跟前,“惜春,这儿是五月盟。有些规矩你都不懂么?”
惜春抬目瞅了瞅她。在见到雅芳身上的一袭衣束后,这才陡然反应。她小嘴轻撇下。语气不甘愿地请安道,“奴婢见过…主子。”
“惜春,我们是北荒营一起出来的姐妹。我希望你,不要时时防着我。”雅芳走上前,单手落在惜春肩膀上,“有时想想,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
“怀念?”惜春轻退开身。避开她的碰触。“如果让你现在回去,你还愿意吗,雅芳…你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再伤害映月,你别又打什么歪主意。”
“惜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女子抿着唇不说话。见雅芳神色哀戚,又觉不忍。“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就成。”
惜春避开她的视线,端着还未来得及用的早膳,退出园子,望着她越渐走远的背影,雅芳垂在身侧的两手用力攥起,她旋身走至东苑殿门口,望向那扇再度阖起的殿门,女子面色阴戾,动也不动地杵立在那。
映月醒来之时。已是午后。玄烨已经离开。她拾起衣衫起身。用过午膳后便想出去透透气。
不知不觉,竟已走过深苑,抬头一看,白虎厅三个大字微风凛冽,挂在正殿门口。
拾阶而上,远远的。只见玄烨坐在内殿。顾长的身影斜靠在躺椅上。面容严肃,似在和什么人讲着话,映月放轻脚步上前,刚要踏进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男声,“月主子——”
她身形顿住。直到身后男子来到自己跟前。方开口,“贾官家。”
“月主子。爷正在议事,不便有人打扰。”
她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自阴暗的角落处闪身而出,站定在玄烨面前,一袭黑色的斗篷罩住整个身子。但从身形来看,仍能清晰辨出是名女子。
“贾官家,何人在里面?”
“月主子,您请回吧。
”贾官家挡在映月跟前。不让她踏进去一步。
堂内。女子背对殿外。黑色的斗篷将瘦削的身子整个包裹起来。玄烨的面色越渐沉重,俊目睨向身前之人,“你同我说这些,有何目的?”
“六皇子,如今皇上危在旦夕,连后宫娘娘都不能靠近他的寝殿一步,外面,全部包围了太子的人,六皇子。救救皇上………”女子上前一步,双膝用力磕在地面上。
“茹妃,”玄烨低眸睬一眼,面上极为冷漠,“当初。仅仅是因为一句妖言,他不问生死,将我丢弃于此,如今,我已不再是六皇子。”
“不。”茹妃双膝跪地上前。“皇上时刻不忘六皇子。经常在我面前挂念你过的好不好。也分外后悔当年所做的一切。如今。皇上的寝殿内,只见有人进,不见有人出,就连御医都被拒之门外,六皇子,难道您忍心让皇上这么等死吗?”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2:49 PM
“贾官家,送客。”玄烨端起边上的紫砂杯,轻啜一口。
“是。”贾官家挥挥手,示意映月退下。她向后退了几步。茹妃面色焦急,双手不顾一切地扯住玄烨袍角,“衅,他是你父皇,难道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吗。我冒死出宫,只因皇上昏迷前说想见你,我不想他临走了,还留有遗憾。”
“茹妃娘娘,请。”贾官家半弯下腰,单手将她搀扶起来。
“六皇子!”茹妃软下声音。几近哀求。却见男子低头只顾着饮茶。漠然的神情。似乎方才所讲的事。同他没有一点关系。女子无奈地摇下头。不再说半个字。转身毅然离去。
斗篷下的小脸,细致美艳,在擦身而过之时,映月清晰望见女子的满面泪痕,贾官家将她送出五月盟外。这身装束。显然是不想被发现。
跨入白虎厅。半边阴影落在男子的俊脸上。他头也不抬。似乎并未发现有人进来。映月轻声上前。柔荑不着痕迹地落上他左肩,男子一怔。嘴中的茶水这才下咽,他长臂轻收,让映月坐到自己腿上。
两手将她的身子紧紧缩在怀中。下巴轻抵在她肩头,“映月,你知道亲情是什么吗?”
她两眼穿过庭院,落在那一捧细碎的阳光上头,“我早已忘却,属于我的亲情,可我知道,那是一种割舍不去的东西,不论走得多远,家,应该是我们最牵挂的地方,没有了亲人,再大的房子都是空的。”
“空的?”玄烨举目望去。借大的庭院内。寒风萧瑟。就像是空寂的心头一样。
“爷,方才的那人,是谁?”
玄烨收回视线。目光睨着映月的半边小脸。他双手将她从腿上放下去。
“一名故人罢了。”径自起身。男子几步走到庭院内。映月深知他不说的原因,两手拾起裙摆跟出去,玄烨满面心事,却压在心里,不肯吐露一字。
“映月。”
身后女子轻应一声。上前。同他并肩而立。
“如果,你父亲即将离世,你会不会去见他最后一面。”
“会。”想也不想的。映月脱口而去。
“可是。你不想原谅他,”玄烨俊脸微侧。话语落寞。“或者。他丢弃过你呢?”
“那也会。”映月的回答。依旧毫不犹豫。语气坚定。
“为什么?”男子转过身来。同她正面相视,“既然已经丢弃。他还配吗?”玄烨的声音不觉提高,面上露出不解,他以为自己的视而不见。应该是正确的。
“就因为,他是我爹,”映月望向上空。暖暖的光阳有些灼人。她眯了下眼睛,瞳仁深处。顿觉酸楚无比,“若我有这样的爹,我只要能看一眼就好,我想看看。爹爹长的是何模样,是不是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眼角处,微微湿润,若不是玄烨提及。父亲这个词,她就连想都不敢想,只要是有关于家的,她都深深掩埋。不敢想。
双臂在她身前环起。健硕的胸膛靠上她略微颤抖的后背。男子拧起剑眉,紧紧抱着映月,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有埋怨,甚至怨恨。但对于那边的牵挂。却连自己都骗不了。皇帝虽将他丢弃于此,却仍有牵记,除了不相往来。其余的,都会照顾周全。可心中的那份恨。是从小就种下的。那座皇宫,是他发誓。不再踏入一步的。
接连三日,玄烨甚少说话,满腹心事。
一件外袍,轻落于男子肩头。亮炽的明火下,玄烨双目从书册上别开。墨黑色的眸子望向映月。将新沏好的茶放在他跟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映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男子一手揽在她腰间。俊脸埋入她颈间,“他重病在身,我若不去,恐怕真难见上最后一面。”
“若他在你心中还有一席之地,那就去看看吧。以免今后会后悔。”回想起三日前的话。映月已能猜出些眉目。这样的男子。对亲情。竟也这般渴望。
男子薄唇紧抿,再度缄默不语。
天还未放亮。玄烨便已起身。女子睡眼惺忪,揉了下眼睛,“爷,何事起得这么早?”
“映月,快起身,随我去宫里一趟。”男子动作很急。映月见状。忙起身更衣,二人走出东苑时。天色漆黑。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贾官家掀开轿帘。见她跟在身侧。忙不放心说道,“爷,还是多派些人一起吧。”
“不用。”话未说完。玄烨已钻入马车内。坐在男子身侧,映月单手覆住他的大掌,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一路颠簸,悬起的心也始终落不下。九哥将她安排进五月盟时。并未言明玄烨的身份,皇帝赐婚。虽知五月盟同朝廷有关系。映月却并没有往深处细想。
车轱辘碾过心头重重疑虑。再次落定时。只见一只手掀开了轿帘。映月正起身,望向玄烨。
一名身着太监服的公公观望四侧。见无人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六皇子,快随老奴进宫。”
映月惊怔,下一刻。柔荑已被玄烨紧握在手中。拉着她下了车。步履匆匆。踩过林荫小道。寒风刺骨。握住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偶有几步。映月追不上,只能一路小跑。
避开御林军,三人交相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杂乱,映月放眼望去,高墙内苑。九重宫朗,这儿就是皇宫?抬眸。明亮的月光在这片宽敞的高苑内。仿佛越加皎洁。素面朝天。她脚下一个趔趄,撞上身前的男子。
玄烨已经站住脚,俊脸上的阴霾,逐渐转为骇人。握住她的大掌紧紧用力。
四面八方,不断涌现出的御林军将三人逼至龙銮殿外。月色残照,再望之时,隐约有血光渗透出来。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公公声音尖利。“还不快让开!”
“三公公,皇上有令,谁若敢踏讲龙銮殿一步,格杀勿论。”御林军首领单手抽出长剑。“什么人,竟敢来此放肆!”
“一个个瞎了眼睛不成?连六皇子都不认得?”三公公厉声开口,望着明晃晃拨出来的剑刃,语气明显软下去不少。
“六皇子?哈哈哈……”首领肆意大笑,“宫里可没有什么六皇子,二十几年前。扔出去的妖孽倒有一个!”
边上,御林军纷纷面面相觑。那首领跨下石阶。双目睨向玄烨。“当初。谁能想到最得宠的李妃银娘,所生下的皇子竟然是妖孽呢?”
映月只见眼前一阵寒光乍现。只听得凄厉的惨叫声划过夜空。她侧目望去,玄烨单手执剑,凛冽的剑锋竟削下了对方一条手臂。黑色的斗篷下,满头银丝随着他的动作而张扬起舞,墨黑色的眸子,再度转为诡异的紫晶色,“妖怪!”
众人纷纷扬起长剑。蓄势待发。
“何人在此喧哗?”剑拔弩张之时,原本紧阖的殿门被打开,走出一名鹤发的太监。
玄烨余怒未消。映月紧拽着的一只手被男子掌心的汗水浸湿。她将另一只手覆上玄烨手掌。人也随之贴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男子心也随之一暖,指尖更用力地交扣。
“王公公。”玄烨冷声开口。以往进五月盟宣旨。都是他亲自前往。
王公公将身后殿门阖上,他面色为难地转身,望向玄烨时,欲言又止。
阴寒的月光打在脸上,映月凝神,已经感觉到不祥。
“六皇子。”王公公步履维艰。
走下石阶,他面容憔悴,在对上玄烨那双犀利的眸子时,双目忍不住别开。“皇上有令...”
利目扫过那些围上前的御林军,男子的声音在这一片宁谧中。尤为清冷,“他说什么?”
“据巫师所言,六皇子生来命中带刹,皇上如今大病不起。是因为您羽翼渐丰,唯今…”
映月侧目望向玄烨。只见他喉间明显地哽动下。嘴角抿起,半晌后方开口,“唯今怎样?”落定的尾音。阴寒至冷。周身,肃然的杀气齐聚起来。
王公公退后一步,缩到御林军的身后,“来…来人…皇上有令,将,将这妖孽就地正法。谁若将他处死,有重赏!”
映月怔忡,想也不想。几乎是怒吼出口。“他不是妖孽!”
五指被握的生疼,仿佛每一根手指都会被拧断。映月感觉到他心中的痛,忙用一手搀扶住男子手肘,“衅。”
冰冷的紫晶色眼眸内。布满杀戮。边上的三公公见状,忙连滚带爬地逃离玄烨身边,王公公见人多势众,心也定下几许,“还杵着做什么,全部给我上。”
身后的殿门。在这时再度被打开。走出来的女子。赫然便是茹妃。
映月了然于目。自己错了。她不该劝说玄烨,为了他心中仅存有的亲情。
“想不到,冷血如你。却还是来了。”茹妃身着一袭淡蓝色宫装,随着双腿的迈出。斜插在发髻上的金步摇迎光闪烁。熠熠生辉。腰间。用流苏点缀的香囊内。散发出清新淡雅。闻在鼻翼间。却已然被皇宫的气息所浊。不免可惜。
“原来。连你也是假的。”玄烨勾了下嘴角,眼中尽显阴鸷。
“不然。你还当真以为皇上要见你么?”茹妃掩唇而笑。锦帕下,露出的嘴角溢满讽刺,“当初的弃儿,竟也相信这种谎话,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原本不抱希望的,却没想到,你竟上门来送死,为了龙体,皇上也是不得已。”
映月胸口窒闷。忘记了呼吸。这一声不得已。让她的心再度绞了起来。虎毒尚且不食子,玄烨拉着的手后退几步,原先包围的御林军见状,纷纷自四面包拢,将他们圈困在中央。廊檐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窸窣而来,转眼间,数不清的弓箭手准备就位,阴冷的弓箭齐齐对准二人。
“这不关你的事,你走。”玄烨握着映月的手将她推出去一步。指尖交错。最后的温暖。是男子眼中留有的眷恋。
映月反手握住她的手不放开,“不,我要同你在一起。”
“你想送死吗?”玄烨一掌将她送出去。“这同她无关。放她走。”
“无关?”茹妃站在高处。一双美目睨向映月。“她知道了今日的事。就得死,”狠辣的语气自嘴中一字一语说出。“只不过。我现在还不会杀你。来人,皇上有令,将这妖孽碎尸万段!”
一道剑气迎面扑来。拼接完整的青石板面层出破裂,茹妃只见眼前一亮,她想也不想地拉过边上一人,下一瞬,滚烫的液体溅满全身。催人欲呕的腥味渗透进内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
映月折身想要退回去,一只手腕却被身侧的三公公紧握住,她使劲挣扎,无奈内力被封。只能一步步被拖离。两名守卫打开边上的一处殿门,钳住她双肩后。用力将她推进去。身子猝不及防向前扑去,火辣辣的疼从手掌心直窜至全身。
殿门重重阖上。映月慌忙起身,双手用力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外面,刀剑碰撞声透过门隙不断传来,亲人间的背叛。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一刀一用力,将玄烨心中仅存的希翼剑去。怒吼之声。犹如困兽之斗,伴着侍卫的惨叫,夜色的浓重,无一,不像是奏出的哀鸣。
“放我出去——”映月手肘砸在殿门上。整个身子冲撞。双臂已经红肿。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响,头顶上。蓄势待发的守卫被逐一砍伤。纷纷自廊檐上滚落下来,茹妃大惊失色。一手指向玄烨。身子不断后退,倚在龙銮殿门口。“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映月双目透过隙缝向外望去。只见几名暗卫围在玄烨身侧,誓死相护。
“来人。去将那女人带出来。”茹妃抽出袖间锦帕,将面上血渍擦拭干净。指尖拧出狰狞。一手指了指关押映月的寝殿。
她慌忙将身子从殿门口退开。回头望去。这儿只是个书房。就连躲得地方都没有,映月上前几步,背靠着兵器架,从最左侧抽出一把长剑。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2 02:53 PM
本帖最后由 Dolphin_0916 于 2012-10-23 08:27 AM 编辑
侍卫推开殿门。忽觉迎面被撒上了什么东西,他手掌轻拭,被白色的粉末迷住双眼。映月躲在殿门后。长剑在半空中快速划出,支撑着顶端宫灯的支架从中间被削断,朝着门口的守卫砸去。
“啊一一”凄厉的惨叫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脸上的粉末随之燃烧,火苗,迅速窜至全身。侍卫跌跌撞撞冲向殿外,茹妃吓得面色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内,突然黑漆漆的一片。玄烨冲开重围。声音焦急中带着嘶哑。“映月,映月——”
女子屏息不敢应答,她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不拖累他。
黑色的斗篷飞旋在半空中。里头。白净的长袍上残满鲜血,玄烨杀红了眼。身子跌起,下手之恨。一招一式。无一不是令对方当场致命。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爷。”边上的暗卫因保护他而被射杀,玄烨的眼中,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映月内力被封。身陷危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护在自己羽翼下。哪怕是死,也要在他闭眼之时,看她活着。
茹妃面露愤怒,朝着三公公递个眼色,“你去,将她带出来。”
“娘娘。”三公公吓得双腿直打颤。两眼望向那具烧成灰烬的尸首。“娘娘饶命。饶命啊。”
“没用的东西。”茹妃低声咒骂。自行上前一步。单手将三公公拽到跟前,一把推了进去,“本宫不信,她有多大能耐。”
三公公不敢违命,只得战战兢兢将双腿探向前。伸手不见五指。一脚才跨出去,便哐当一声,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吓得当场怔住。不敢再往前。茹妃跟在他身后,见他止步。心头不觉七上八下。“怎。怎么了?”
“娘娘,奴才让外头的侍卫进来,将这儿的灯点上吧。”
茹妃细一想。忙旋身准备跨出去。“你留在这。本宫出去唤人过来。”
才走出一步,身子却被猛地扑倒在地,茹妃吓得一声尖叫。“啊,狗奴才,滚开!”脖子间,熟悉的液体再度流淌下来,从余热转为冰冷,不过一刻时间。粘稠的血液汩汩而下。压在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她急忙想要爬起身。衣领却被身后的柔荑紧掀住。“起来!”
“不。不要杀我…”茹妃被拽起身,眼前,寒光乍现。尖锐的刀锋已经架上她脖子。“出去!”
走出大殿时。已经没有了王公公的身影。茹妃脑袋微扬。走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映月没有时间同她耗着。一把抓住她头发。几乎是拖着走了出去。心有牵挂。直到望见玄烨安然无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让他们住手。”
“放了我,”茹妃冷静下来。身形狼狈。“你逃不出去的,何必同一个妖孽陪葬……”
“啊……”
话未说完,却见映月一把掀起她头发,将女子光洁饱满的前额用力砸在边上的赤金鎏铜柱上,顿时,鲜血如注。她凑近茹妃耳畔。切齿咬着的字。一个个吐出来,“再让我听到一声妖孽,我就将你舌头连根拔出来!”
血渍溅落在浓密的睫毛上。茹妃两眼睁不开,尝到了痛。语气立马软下,“快,快住手。”
剑锋,还是划开了女子白皙的脖子,映月两手轻抖,差点便抑制不住情绪,妖孽二字。深深扎入她心口,玄烨触及到她眼中的哀痛,心房处顿觉奇暖融融,她是第一个。为自己拼死相护的人。
妖孽这二字。听得太多,就在他麻木,甚至想要放弃之时,映月的出现,又让他再度不甘,即便是垂死挣扎也好。
双手押着茹妃,映月走到内苑中央,站在玄烨身侧,举目望去,她一手指向皓月之下,“让他们全部退下,谁若敢轻举妄动,我第一个让你变成马蜂窝。”
“退下,全部退下,”茹妃声音沙哑。身子瑟瑟发抖,“不要杀我。”
御林军收回攻势,却并没有就此退下,茹妃见状。软下的眼神再度犀利,“今日本宫若有半点差他,明日,皇上定要你们全部陪葬!”
为首的侍卫,第一个收回长剑,潜伏在廊檐上的弓箭手也逐一退出去。跟来的几名暗卫来到玄烨身侧,“爷,事不宜迟,赶快离开这里。”
墨色的瞳仁睬过地上横陈的尸体。玄烨单腿跨过去,一手抓住映月的手腕。她动也不动。茹妃连呼吸都放得很小心。生怕会被利剑所伤。
“映月,”玄烨轻唤,大掌将她僵硬的柔荑握在掌心中,轻轻搓*揉,“没事了,我们回去。”
“衅。我不喜欢这里。”映月回过神,小脸上沾着干涸的血渍。“我们快离开。”
步子僵硬,茹妃指了指她手中的剑。“能不能。先,先将我放开?”
屋檐上。一轮明月当空悬挂。乌云拥挤。在吞掉半边皓洁时。冷不丁。从暗处飞射出一支冷箭。玄烨单手将映月用力一推。身子来不及避开,手臂被撕裂穿透,沉闷的声音听在映月耳中,却如惊雷。
“衅!”她踉跄地站稳脚跟,扶持住茹妃的手不曾松开。“快。将爷送出宫去。”
几人飞快顺着长廊退离,映月将茹妃押在身前。御林军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宫外的马车早已守候,见到几人,马夫忙将轿帘掀开。“快上车。”
“啊……你们已经出宫,快将我放了。”茹妃面色痛苦。跟着的脚步踉跄无力,映月将她押上马车,横在她脖子上的剑依旧没有移开半寸。
道向而行,映月坐到玄烨身侧,小脸上满是汗渍。“你怎样?”
“映月,放心,回到五月盟的地盘,没人能拿我们怎样。”玄烨挽起衣袖,马车肆意飞扬,离那座皇宫越来越远。映月单手掀开轿帘。确定安全之后,将横在茹妃颈上的长剑收回,“这人如何处置,干脆杀了。”
茹妃大惊,两眼惊恐地望向玄烨。
玄烨正起身,只是冷冷地睨一眼,“杀了这种人。脏了自己。滚!”他伸出一腿将茹妃踹出轿外,牵连的伤口一阵撕裂,映月忙双手扣住他的手臂,“不要乱动。”
用力撕开袖口。那支箭横穿手臂。触目惊心,映月焦虑万分。一时半刻还回不到五月盟,若是这样下去,怕整只手臂就有可能这么废了。
“怎么办?”她声音急迫。
“拔出来。”玄烨剑眉紧拧。映月将马车内的烛火点亮。双目凑近。“不行,这伤口有毒。”
浓黑的血渍将白色的袖口浸湿了一大片。玄烨低眸一看。“果真是。不将我置于死地,寝食难安。”
映月察觉出他话中的苦涩,颠簸的车轮碾过细碎的石块,她惊出一身冷汗,“爷,我们在前面找个地方歇下,将毒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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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液顺着手臂的伤口蔓延,古铜色的肌肤,好大一块成了乌黑。
映月掀开轿帘。半个身子探出去。“在前面找个地方歇下,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
马夫轻扬起马鞭,啪的一声,伴着响亮的应答声,“是。”
荒无人烟,马车驶过一片绿原,方圆均没有见到一家农户,马夫观望再三。只得将马车驾入一片茂感的林子。却不料才靠近森林。马儿便不肯再上前。
“吁——”
男子下马,一手牵起马僵。用力扣住套着马儿脖子的缰绳,倾倒在地的残枝断木阻扰了前行的脚步,氤氲的水雾萦绕在半空。湿气。粘人。
“爷,这儿没有别处歇脚的地,只有这片林子还算安全。”马夫将绳子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身侧,几名暗卫如影随形。
映月掀开轿帘瞅了瞅,“就这吧。你去找些干架禾过来。”
车内的烛火已经燃尽,映月不得已。只能将玄烨搀扶下马。让他躺在铺着柴禾的地面上,乌云掩月,她不敢有太大动静,只在身前燃起一小簇火苗,以供取暖。
取出一把玲珑匕首。映月割下玄烨的一侧袖口。再以撕碎的布条绑住他伤口上端,刺穿男子手臂的利箭隐约泛着冷光,在血渍的浸染下,越发显得尖锐。箭端同箭羽均呈现一个倒三角形状,无论从哪一边拔出,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还未动手,自己却手软了。
伤口的地方。拇指粗的血洞犹在孜孜不断地冒出鲜血。玄烨背靠在树干上,服帖在胸前的银丝亦沾上些许瑰丽。他利眸半睁。紧阖的唇角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映月颤抖的以五指握住那支箭,还未有所动作。便见玄烨额前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顺着俊脸落下来。她美目染痛,不敢动一丝一毫。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拔出来。”玄烨薄唇轻启。微弱的语音伴着皱起的眉头传入映月耳中。
她深吸口气,微微使劲后,手上猛地一用力,又狠又快。伴着男子的一声闷哼,温热的液体溅满小脸。映月忙将撕成布条的裙角包扎住他的伤口。以免失血过多。忙完这一切,待到想要坐下时。才发现因蹲的时间过长。双腿都已经麻木。
玄烨半躺着闭目养神,映月揉了下发麻的脚踝。团坐在男子身侧。拾起袖子将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那种腥味,她再熟悉不过,却也是她最排斥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双如利鹰般的眸子便再度睁开。映月见他醒来。忙探上去,“好些了么?”.
玄烨嘴角勾了下。唇舌有些干燥,“疼。”
她一怔。担忧的神色在对视间瞬间转为欣喜,“知道疼便是好事,虽然毒未解。但手臂有知觉,应该能撑得到回去。“
“可还是疼。“男子侧目睨着她,暗沉的瞳仁深邃无比。
映月摸了摸腰间,空无一物。“出门太急。身上没有带止疼的药。”
“手臂疼。”
男人纠缠起来。原来真可以不罢休。映月将从马车上带下来的毛毯盖在玄烨身上。寒冷的晚风刺骨冷冽。直剑的身上钻心的疼,“你现在身子太虚,休息一会。我们立马启程。”
映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窝着一块很小的地方将身子蜷缩起来。玄烨一条手臂压过来,横在她颈间,人也随之紧贴过来,“疼。”
他如此的执拗。喊着一个字。映月转过头去。望向他垂下的双目。“爷,你究竟哪里疼?”
玄烨闻言,眼眸深处的黑色,明显暗下去,映月了然,这个男人嘴中喊着的疼,原来并不是身体上的伤。茹妃的一字一语。怕是已经在他心里划下了伤痕,满目疼病。难以修复。
夜风,穿林透叶。呼啸的音色。尤为悲悔。
小手抚上他的脸庞。男子长相俊美。剑眉入鬓。虽然一头银丝胜如雪。可她绝不容许,别人林他为妖。他是人。是凡人,是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身子被紧拥着,玄烨仿佛已经睡着了,眼眸轻阖,呼吸声沉稳匀称。映月不敢睡,星眸圆睁,生怕有所异动。
俊脸安详,头顶上。水珠顺着宽敞尖细的叶脉慢慢滑落。映月双手环膝,垂目睨着玄烨,若他,能一直这样多好,这样的男子,是不该喊疼的。
“眼睛都定住了,”玄烨睁开眼,见她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睡会吧。”
“我不累,”她小脸别过去。眼眶却因疲劳而微微泛红。玄烨见状。手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你睡会,待到天明。我们再启程。”
枕在他臂弯,虽然心安,她却始终不能入睡,生怕那些追兵会赶来。细雨蒙蒙,雨水透过云层,被枝叶茂盛给层层渗透,落到他们身上时,只剩单薄的水雾。轻轻燎拨在面上,没有寒冷。分外舒适。再动将熄的火苗中。映衬出映月那张脏污不堪的小脸。玄烨垂目,这时的她。却比那些身处脂粉的女子,要美得多。
轻吻,落在她鼻翼间,映月望着他滚动的喉头,心里一急,双手用力抵在他胸膛。用力推了出去。玄烨本就体弱,这一用力。让他整个身子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爷……”她大惊。忙上前搀扶。
“你想让我死啊?”男子拧起眉头。语气不悦。才不过碰了一下,怎知她反应这么大。
“对不起,”映月拽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搀扶起来,“我习惯了,不让别人靠近。”
“这个习惯不好,”玄烨趁机将她压在身下,“我和别人不一样,知道么?”
映月不敢再动,任由他压着,男子将全身重量交付在她身上,见她点了点头。遂又开口问道,“怎么不一样?”
她小脸因胸口的窒闷而憋得通红。半晌。方吐出几字来。“因为你是爷……”
作者:
SweEt^mInD
时间:
2012-10-23 01:31 AM
谢谢LZ分享!!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3 08:29 AM
“啊……”一语未说完,脖子处就传来一阵剧痛,白皙的肌肤被吸吮成枚红色,压在她上面的身子仿佛越来越重,快要透不过气。颈间一凉,下一瞬。菱唇被封住。温热的感觉顺势钻入她嘴中。舌尖火一样想要缩回去。却被男子轻咬住,不肯松开。
解开衣衫,脑子在空白后,第一反应过来,映月好不容易挣开。气喘吁吁,“爷,有人看见。”
毛毯下的身子纠缠在一起。俯下身时。精壮的胸膛上未着寸缕。映月两眼向下望,只见他腹肌分明,纠结的小腹处**激昂。“映月。男女之事。应该是快乐的。”
她想起初次的疼痛。脑中的记忆像撕裂了一样再度拼凑起来。映月双膝并拢,并不相信。
“我们试试,”他凑下身,嘴中的话蛊惑在她耳边,“把腿打开。”
触及到他眼中的隐忍,映月将毛毯盖住二人的身子,她别开脸。双膝慢慢打开。玄烨单手撑在她身侧。手掌将她的小脸扳回来,望着自己。“再打开些。”
进入时,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还是疼,疼的她全身僵硬,两腿下意识并拢。玄烨额上满是冷汗,身子俯下去,在她耳边低语。“轻松点,马上就好。”
随着律动,映月初尝**,她想,玄烨并没有骗她,虽然有不适,快乐却是极致的。娇喘声声,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云端。抿起的小嘴不知何时已然轻启,两眼迷离,声音破碎,娇媚的面颊柔上酡红。玄烨动作凶猛,全然不受控制,他不想。让她的生活中只记得痛。
同样的阴雨蒙蒙,他突然想起那晚的放纵。若不是身体不受控制,他也不会去碰那名送药的丫鬟。而就在搂儿打开殿门走出去时,他清晰望见,女子发丝转为苍白,更甚至,连整个人都变了,老态龙钟,形同枯槁。
腰间的动作咻然止住。他望向身下的女子。只见她美目半睁。贴在颊侧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映月。到了吗?”
她自知他话中的含义,羞涩点下头。
玄烨退出身子。侧躺在映月身边。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撩拨在她耳侧。他并未释然。反而更加难受。“我还没有………”
她小嘴轻张,不知他为何会止住,玄烨将她的柔荑握在手掌中,轻轻搓*揉下后,探向身下。她大惊,面色潮红,就连两个眼睛都是红红的,双臂将她再度压在身下。腰间的动作。在她手中摆动。男子的喘息声越发粗重。手臂越收越紧。将瘦弱的她狠狠禁锢在怀里。
他想要她,却不能真正的要她。他的身体,注定不能让她们得到真正的契合。巫山**,他们能让彼此些刻快乐,却最终不能共赴极乐。
空谷回音,再度恢复了宁谧。雨水顺着枝叶飞落,一颗颗,轻落在映月额头上。面上的燥热已经褪却。她转身望去。见玄烨眼神幽邃,潭底的热情还未完全褪去。
“映月,”他大掌贴在她耳边,想要坦诚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睡会吧。”
映月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心里始终不放心。“爷。回到五月盟。我们会没事吗?”
“如今国势动荡,三皇子同太子均觊觎着这片江山,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出兵的。”玄烨食指将她的发丝绕起来。“这次不将我除去。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今后的日子。恐怕难以太平。”
“我没有想到,爷会是皇子。”映月抬起小脸。心头的吃惊还未来得及消化。
他单手将她额前的墨发拨至脑后。“却是一个。人人都想处之而后快的皇子。”
“爷,我们走得远远的可好?”映月望着男子那双如墨的眼眸。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如果玄烨答应的话,她绝不怀疑,自己真会拉起他的手,一了百了,走的干干净净。
她睨着他,莫名的惊慌差点就窜出喉头。她看到玄烨双目垂下。身子躺了回去,“映月,我不会这么放过他们。”
“谁?”她屏息问道。
“所有想除去我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杀气,这名男子,终究是满怀暴戾,四目相接,在他眼中,她看见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野心。如果换成自己,她或许也会这样,血浓于水,却要为了权力纷争而自相残杀。
空气中。**的味道慢慢散去,脑中清醒后,便回到现实。
“皇上他,为何要将你弃之宫外?”
玄烨俊脸阴鸷。翻身躺下。周围。被碾踏过的草儿芬芳清香。“如果不是觅娘,我早就死了。”
“老太君?”映月想起那名庄重严肃的女子,原来,她叫觅娘。
“觅娘,是我的乳娘,当年,母妃身怀六甲,帝释王朝来了一名巫师,他说金銮殿上方有异象。从乌云涌动的情形看。母妃肚中怀的。是妖孽。”玄烨眼望明月,长长的凤目内。溢满孤寂,“巫师说。肚中的胎儿。是一双,先出生的,长大后会成魔,而小的那个…”男子顿了下。并未将话说下去,而是语锋一转,“小的那个,便是润泽。”
映月吃了一惊。她咽下嘴中惊呼。将原先躺着的身子转向玄烨。
“不久之后。母妃果真生下一对双胞胎。而我出生之时。据觅娘讲。眼睛是紫色的。他认定我是妖孽。欲要斩草除根。多亏觅娘不顾生死。同几名心腹一起,连夜将我与润泽送出宫去,辗转奔波。找到了我外公,也就是五月盟,上一任盟主。”玄烨的声音,清冷而淡泊。在夜空中想起之时,像是拨奏的琴瑟般动听。“直到我长大后。他才知道我们原来一直留在五月盟内,如今,五月盟统领了整个武林。他想处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三皇子同太子的明争暗斗,我以为,他早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映月不免叹息,由衷的,对老太君有了几分钦佩之意。
“皇帝如此糊涂,竟会相信一名巫师的鬼话。”映月气愤不已。小手紧紧握成拳。
“那不是鬼话,”玄烨望见她的动作,薄唇轻勾下。“我,就是妖孽。”
一口气像是梗在胸口。映月眼眶有些酸涩。突地凑上前。双手去拉扯他的嘴巴。“你做什么?”玄烨不解,俊脸别开。
“我说过,谁若再敢说妖孽二字。我就拔了他的舌头。”她双手捧住男子的俊颜。“将舌头伸出来,我要将它拔了去。”
面上,原先的寂寥之色拂去,只见男子压上来,舌尖启开她菱唇。探进去,“拔的不如咬的,你咬了它吧。”
映月满面通红。模糊的语音从嘴角逸出来。逗弄些刻。她怕他身子承受不住,终于将玄烨劝服。乖乖躺下休息。唇齿留香。舌尖被咬得有些疼。映月见天色尚早,便小心翼翼起身,准备去找些食物,让他醒来之后可以充饥。
马夫同几名暗卫识相的在远处休息。她裹起外衫,悄然隐入林子。
还好跟在九哥身边时她学到很多。摘了些无毒的果子。以衣裙兜起后。准备折返。却不料才走出几步,迎面一道掌风袭来,不偏不倚,打在她半边小脸上。
身子踉跄好几步,两手一松。新鲜的果子全部贯到地上。滚落几步后。沾上碎屑。“九。九哥?”映月慌忙扶着树干。勉强站起身。“你怎会在这?”
“我让你偷名册。不是让你陪睡的。”路易欺步上前。望着她颈间的那抹玫红。面具下的两眼阴鸷眯起。
“你都看见了?”映月正起身。面色凝重。并未显得羞涩。
“如此随便!”路易咬牙。双目赤红。能燃起火来。
映月蹲下身。想要将摔落的果子拾起来。路易见状。上前一步,将未来得及拾起的果子踩在脚底,当着她的面碾碎。“在野地里便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映月,早知你这样,我就该先要了你。”
“九哥!”她放弃地收回手。起身。“名册一事我答应了你。自当竭力,你不用逼我。”
“等你?”男子拧高眉头,“我一路从五月盟跟出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将玄烨抓起来,我就不信,他不乖乖将名册交出来。”
“你想做什么?”映月蹙率秀眉。灵秀的双眸。提起防备。
“不要露出那种眼神,该担忧的,不是你,”路易逼上前一步,大掌咻地扣住她手腕,将她推向前,“今日,我势在必得。”
“不行。这样的话。我先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了。”映月一心想拖延。“玄烨性子烈。他不会交出来的。”
“映月,不要再逼我,”路易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我将你送到他身边,不是让你临时倒戈的。”
身子。被用力向前推去。映月冷下小脸。敛眉垂目,从身后的痕迹来看。九哥不止是一人。
“名册拿不到手。一旦你暴露的话……”
身后。路易只是逼着她不断向玄烨栖身的地方走去。男子的眼中。因嫉恨而丧失些许理性,他深知映月的犹豫,唯今,玄烨孤身在外。是将他擒拿的最好时机。
碎步踩在斑驳的残枝上,裙角被盘根错节的树梢给勾住。
随着映月的迈步而撕成片状,路易紧随在后。楠木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却越发令人心神紧绷。
映月凝眉细想。这么短的时间,迫在眉睫。而路易又清楚玄烨的落脚之处,一时间,她找不到应急之策。
“别想玩什么花招,映月。”男子见她不自觉慢下脚步。伸手在她背后轻推下。
步履维艰。伴着残枝被踩断的声音,尤为刺耳,她双手落在身侧。紧握成拳,小脸因紧张而拧成一团,不远处的地方。玄烨安然沉睡,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在逼近。映月望向另一侧。几名暗卫正闭目养神。就算自己现在叫出声来,也已经来不及。
“九哥。不要意气用事。”她顿住脚步,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肩头,轻落上男子的一手。路易欺身上前,“映月。我改变主意了。哪怕暴露也罢,名册同你。我会一并要过来。”
握住的五指。在慢慢收拢。映月左肩轻挣开,“他怎样了?”
路易面具下的嘴角轻微勾起,他两手环在胸前,语气却阴鸷黯然,“还算好,没有忘记他。”
映月站稳脚步。清冷的小脸上。万分为难。她握着的拳头紧了紧,似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眉目轻垂,她深呼出一口气,“这样吧。你在这等着,玄烨虽然受伤,可功力尚在,唯一能近他身的只有我,我会将他擒住,但是你要答应我,名册到手后,便将他放了。”
路易面露犹疑,似乎并不相信。
映月一颗心跟着男子眼中的怀疑而悬起。她面色微恨。“他在你手中。九哥还怕我耍什么心思吗?”
路易睨向玄烨歇脚的地方。须臾后,拢起的眉头微微展开。这才点下头。“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记住,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要不然的话…………”
映月秀眉紧蹙,转过身去,她声音干涩,头也不回说道。“你知道。我不敢的。”
路易站在原地,望着映月一步步离自己而去,他们总是背对而望,而每一次,又都是自己亲手将她推出去。
玄烨睡得正沉。露在毛毯外的手臂上,黑郁的血渍透过包扎的白纱渗透出来,映月放轻了脚步。不忍打扰。碎步上前。刚蹲下身。便见男子睁开一双敏锐的眸子,犀利的眼锋,已经知晓有人。映月两手落在他手臂上,四目相接,无声的轻启下菱唇,“爷,我们遇上麻烦了。”
玄烨并未有丝毫惊慌,他半坐起身。见映月从袖间抽出一条绸带,搭在手腕上后。作势要绑起来。他凑上前。在她耳畔轻语。“有多少人?”
她蹙着眉头,脸上溢满紧张,“不少。我们怎么办?”
“不要怕。”玄烨将她的柔荑捏在掌中,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湿腻。“我们先避开这里,今日起雾。对我们是有利的。”
听着他口中的笃定,映月双目不着痕迹地瞅向四侧,果真。浓密的大雾蔓延在林中,十步开外,都难以看清。她定下心来,作势将绸带缠上男子的手腕。趁着手臂沉下去时,一甩手。那把尖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不远处的路易。男子并未想到她会临时倒戈。心一急,脑袋侧过慌忙避开。
“走!”映月用力搀扶起玄烨的手臂。在他起身之时。二人快速朝着一侧的灌木跌去。利用大雾,躲匿起来。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暗卫豁然起身。随手捞起长剑,向这边走来,
二人朝着林子深处隐去,一人多高的灌木层出不穷,遮挡了尾随而来的视线。映月蹲下身,两手紧张地掀住玄烨的衣袖。她大气不敢出,两眼透过稀疏的枝叶瞅向外头。
玄青色的袍子停在眼前,身侧,闪出几名黑衣男子,“九哥。现下怎么办?”
“给我搜。他们走不出这林子。派几人到外面守着,决不能让他们跑出去。”路易的声音就在耳畔。只要他们出一点响动。就会被发现。攥在一起的两手用力紧握。映月转过头去。心头的焦躁在瞥见男子沉稳的俊脸后。安定下来。她紧咬下唇。脚步轻轻移动。朝着玄烨靠近而去。肩头轻触。男子一回头,长臂将她小心地揽在怀中。
“去前面。”路易尖锐的两眼扫向前方。率先带路。
映月呼出一口气,整颗心跳到嗓子眼,差点就蹦出来。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3 08:47 AM
林子,在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恢复静谧,偶尔几声鸦雀之音,划破在头顶上空。
她单手轻拍下胸口。吓出一身冷汗。松缓下的两眼在瞅见他手臂上的伤口后转为凝重,“他们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你手臂上的毒,拖不了那么久。”
“不碍事,”玄烨将她压入怀中。隐在一棵巨大的樟木后,“我已经让随行的暗卫发出消息,天亮之后。自会有人赶来将我们带出去。”
男子倚着树木,锁骨,若隐若现,豆大的汗珠衬在前额,他将映月拉到自己身边,结实的肩膀将她环过去,“方才那人,你可认识?”
映月知他是故意这样问,上次在悬崖。他早已看得个一清二楚。“是九哥。”她丝毫不隐瞒,面色坦荡。
“九哥?”果然是他。自己没有猜错。
“对,”映月点下头。浮在水面上的事。不用隐瞒,“将我送入五月盟的,便是九哥。”
玄烨垂在身侧的大掌在袖中紧握起。面上不动声色,他一手按在受伤的手臂上,“那他。是谁的人?”
映月双腿弯曲。两手环起。“我只管按照九哥的吩咐。其他的事。九哥一律不让我过问,我一直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为别人做事?”
“那你。又怎会受制于人?”玄烨凤目轻眯,“莫不是。你有何把柄在他手中?”
她侧目望去。贝齿轻咬着下唇,他同自己。是一体的。若是让玄烨知道他的事.....映月双眼别开,视线。明显地闪躲。“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跟在九哥的身边。于我而言。他算是亲人。”
“亲人?”眉头拧成不悦,玄烨抿起的嘴角在触及到映月的双眼后微勾起,“亲人,也有背叛的时候。”
她一怔。以为玄烨是为了方才在皇宫的事。她单手穿过男子臂弯,将脑袋轻抵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映月,”玄烨将俊脸紧贴在她头顶,“将我交出去,你就能走出去。”
她抬起脑袋。斜睨的视线定在玄烨的双眼上,小手握成拳,抡起后轻轻地砸在他伤口上,男子吃痛,好看的剑眉拧成一道线,“你做什么?”
“我现在就将你交出去。”映月小嘴轻撇下。双手却紧揪着玄烨的臂弯不放。男子垂目。眼角在无言中慢慢笑开,将她揽入怀中。
晚风犀利地刮过来,可却怎么都拂不开这份温暖,好窝心。
”不远处,暗卫拨开浓雾。一路找寻过来。映月将脑袋抬起。刚要起身,便被玄烨单手按住肩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几阵窸窣声,急促的脚步从另一侧传来,不消片刻。身后不远处便展开了激烈的打斗。刀剑无眼,宁静安详的气氛一下被打破。林郁葱葱。枝叶残留满地。玄烨将映月压在自己胸口,隐在林子深处。
许久之后,外头恢复宁谧。安静的过于吓人。映月将脑袋自他臂弯间探出。小心翼翼透过灌木瞅向外侧。
“九哥,还要继续找吗?”等了片刻,才听到有人开口问道。
“找。马上天明,这该死的雾也要散了。”路易恼怒地挥着手中长剑,一道剑气飞射而来,差点打在映月脸上。她侧身避开,杏目圆睁。咬着下唇将惊呼咽回嘴中。
急促的脚步声越渐走远,悬在喉咙口的心总算掉了下去,映月两手拨开灌木,只见身前不远处,躺着先前那几名暗卫的尸体,“五月盟的人。天明前会赶来吗?”
玄烨并没有回答。映月坐回去。刚触及到他便感觉到不对劲,“爷,你怎么了?”
“轰隆隆——”
上头。一声惊雷,紧接着。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天空中便下起瓢泼大雨。虽然有叶子的阻挡。可雨水打在人身上。还是砸的生疼。
玄烨面色苍白。薄唇上溢出一层不正常的乌黑色。时间拖延了这么久。准是毒性又扩散了。映月吃力地将他拖到一棵古木下。再找来一人多长的芭蕉叶盖在他身上。缩在这片避无可避的地方。才发现世界之大。想要找个容身之所是那么难。
玄烨闭着眉头,已经陷入昏迷。映月靠在树干上,让他躺在自己怀中,以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寒冷的身子。
瑟缩的双肩微微颤抖,突然,一手重重落下来。映月大惊,慌忙别过头去,却见一张阴冷的面具凑近自己跟前。她小嘴惊呼。心头。仿若堆叠起的高墙般,瞬间崩塌,“九……”
细嫩的脖子被路易卡在手掌中。他一用力,将她自地上拖起。“你敢背叛我!”
身前就只有男子一人,其余几人定是分头去找他们的踪影,映月两手拉住他的手腕。双脚踮起。“我没有。”
“还敢嘴硬。”路易一甩手,将她仍倒在玄烨身边。“有了他,不管是死是活,我就不信五月盟不将名册交出来。”男子上前一步。将映月先前扔出的匕首丢在她脚边,“杀了他。”
“九哥。”她两眼落在那把锋利的匕首上。“我们的目的只是名册。犯不着害人性命。”
“对,”路易闻言,半蹲下身,欣长高大的身影压在映月头顶,宽阔的背部,挡住身后雨势,“我本不想取他性命,可是,映月.....你动了情,我就不得不下手。”
“我......”她逸出一字,半晌,方再度开口,“我只是为了名册而已。”
“我宁可信你,”路易将脚边的匕首踢过去,“既然无情,就杀了他。”
她还想争辩。回过头去,却见男子双目阴鸷地盯向玄烨。地上的匕首被他拾起举到映月跟前,“你若舍不得动手,我亲自来。”
“你杀了他。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映月语气狠绝。声音不免提高,“九哥,你是聪明人。”
“五月盟若不将名册交出来。我便将他悬在城楼门口。曝尸三日,即使得不到,我也不过是少了一笔买卖而已。”路易主意已定。杀心大起。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尖利的尾端,对上昏迷中的男子。
“住手。”映月紧张的双目赤红。“我来。”
路易面露笑意,将匕首交到映月手中。压迫的气息紧逼在身后,望着玄烨熟睡中的面容,她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紧握的五指,因用力而并拢在一起。却,始终落不下去。这一刀。若真下去。他和她。也就全部断了。名册到不到手,已经无所谓,了解后。她能跟着九哥回去。找到他。将他的病彻底治愈后.....
视线,朦胧了.....
她想不下去,一想,心就疼地紧掀起来。
玄烨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散去,那样熟悉。心安。
她挣扎彷徨,握住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尖的利端,狠狠刺入手掌心,月牙形的血口子,一道道深入。
“映月。”身后,路易不耐催促。仿佛这一刀下去。就能让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倒回去。
氤氲的朦胧。颊侧。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如今她内力被封。玄烨又陷入昏迷。想要对付路易。是万万不可能的,映月阖上双目。认命的咬着贝齿,既然这样。就只能.....
她狠下决心。脑中。突然变得空白。尖利的刀锋。在一个毫不犹豫间。猛地刺下去!完全没有章法,却已用尽全力。
路圣爵俊目双眯,半蹲下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直直而下的剑锋。在玄烨心口一寸处猛的停顿下来。映月想也不想地扭转手腕,抡起胳膊朝着路圣爵挥去。
犀利的剑刃泛出阴狠冷光,刺开他的双目,男子伸出一手将刺过来的匕首握在掌心中,剑,是双面刃,且锋利无比,指缝间,血渍滴答滴答流淌下来,再怎样的切肤之痛,怕是都比不上路圣爵此时的心痛,他并未将手松开,而是越握越紧。任由鲜血直流。映月面色惊愕。那一刀。完全是她下意识所为,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男子额前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唯一露在面具外的情绪,便是那双染成血红的双目,“你居然....”
他喉间梗住,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映月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她只知道。对玄烨,她下不了手。
身子,连带着匕首被甩开,她头晕目眩地栽倒在地,大片大片的血将路圣爵玄青色的长袍氤成团团血雾。
“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成全你。”男子目露阴鸷,垂在身侧的大掌聚起掌风,准备随时劈下去。
伤痕累累的掌心握起,他来不及思索,便要挥下,映月双手撑地。忙擒住他的臂弯,并将身子挡在他跟前,“九哥,你冷静下来!”
他随手想将她甩开。女子却更用力地使力。“九哥,你好好想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册,你一直同我说的,便是不能轻易动感情,我不敢忘,”映月将右手举到路圣爵面前,“他废了我的武功,我们之间,有的只是相互算计,怎会有真正的感情,九哥你忍不了一时,难道想将所有的努力,真的就这么白费吗?”
深邃的眼眸内。那抹幽暗汹涌些微平复。食指探上映月的静脉。目光闪过惊异,内力果然被封住,幸好,没有完全废去。路圣爵面色阴鸷,五指收回力,伤口的地方,感觉到了疼痛,映月紧张地咽下口水。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我也是没有办法,伤你,只是不想让你失了理智。我所认识的九哥。不该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要他性命。只会得不偿失。”
映月小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令人难以捉摸。雨水。透过叶脉滑落。穿林透叶,颗颗砸在脑门上,清晰的视线逐渐被模糊,路圣爵语气有些软下来,“映月,就算是别人都背叛了我,你也不行。”
她菱唇轻启。尝到了雨水的甘甜。映月点下头,身子却仍然紧绷地挡在玄烨跟前,而浑身的力气,已然被抽空。
路圣爵视线瞥过去,落在玄烨身上,“我暂时留着他的性命,但名册的事他最清楚。这次是最好的机会。我不会放过。”
万籁俱寂,映月心急如焚。“你....”
身子被拨开,路圣爵大掌落在玄烨肩头,想要将他带回去。受伤的掌心触及到男子衣上的毒液,他稍有分神。却在来不及回神之时。猛地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胸口。被一掌击中。随着玄烨的起身,路圣爵只看见对方满头银丝披肩,湿哒哒地拢在胸前,欣长的身子弯下,将边上的映月搀在手中,睨视的尊贵,虽然狼狈。却仍有傲视苍穹的霸气。
“走!”简单吐出一字。这幅身子。也拖不了多久,映月慌忙回神。趁着路圣爵受伤之际。同玄烨快速离开。
沾落在灌木上的雨水将裙角打湿,脚底,湿漉漉的一片,映月搀扶着玄烨跌跌撞撞跑去。毫不犹豫的脚步在一个转身时。稍顿住。路圣爵单手撑在树木上勉强起身,面具下,殷红的血渍顺着嘴角流淌在白净的衣领上,他想要追上前。胸口处却溢上一阵剧痛,腥甜的味道冲出喉咙口。喷溅在雨水淡漠的绿叶上。
映月………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3 08:49 AM
他看着她的背影逐渐离去。伸出手去,步子因急促而显得趔趄。双膝无力的软下。单腿跪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眼中。她已走远,路圣爵宁肯相信。映月那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匕首。只是为了阻止他。怕坏了她的事。而不是因为……情字。
“你怎样?”映月搀扶在玄烨臂弯的手已经被污黑的毒血沾湿。她面色焦急,二人沿着踩出来的小路向前逃去。过了许久,才见到前面隐约透进来的亮光。
“好像有人。”玄烨将她的柔荑紧攥在手中。脚步也慢下来。
“爷……”另一侧。只见手拿火把的守卫满面喜色。“总算找到您了。爷。我们的人已经在外面。快随属下出去。”
映月闻言,整颗心总算完全放了下去,边上的守卫将二人带出林子,上了马车后,急急朝着五月盟驶去。
马车里头,温暖的炭火早已备好。先前并不觉得,如今湿漉漉的身子一触及到暖意。便感觉到衣衫都贴在了身上,难受的紧。玄烨背靠在马车上。幽深的眸子半眯,雨水顺着坚毅的下巴不断淌落。映月取来一块干巾。窝在他身侧后,先将那满头银丝包在干巾中,小心翼翼擦拭。
薄唇轻阖,他抬起眼皮,任由那温暖的气息包裹住自己。映月想起玄烨先前那一掌。擦拭的动作。在怔忡时慢慢缓了下来。“爷,方才真将我吓死了,我以为我们逃不出去,会落在九哥的手中。”
“你放心,我不可能,这样任人摆布的。”玄烨单手揽过映月的腰,将脑袋轻靠在她胸前。
映月拧起的秀眉并未展开。她接着轻拭的动作。试探开口,“那,爷是何时醒来的?”
玄烨俊目轻垂。眼眸中,晦涩不清。他薄唇轻勾下,“我睁眼时,就是我打他一掌之时。”
映月小手将他衣衫褪去,取过边上的干衣换上,释然的眼角,并未察觉到玄烨眼中的阴鸷,当初她说这些话时,也只是想拖延一会时间,既然玄烨并未听见,那便最好。
湿衣褪去,身上也觉清爽许多,男子单手撑起脑袋,斜睨着径自换衣的映月,狭长的凤目间,原先燃起的余温淡淡散去,眼底。一片清冷。
她说,她只是为了名册而来。
昔日断崖上的一幕再度涌上来,玄烨掌心扶起前额,好看的剑眉拢在一处。映月见状,以为是毒性发作。“爷。你怎么了?”
他摆下手,“无碍。”
马车隆隆声,甩开身后的危险,总算冲开血路,朝着五月盟而去。
滴答的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圈,潮湿的气息,更加令人心头浮躁,惶惑不已。
天还未放亮,一处寝殿内,女子徐徐而出。身侧跟着的丫鬟面色着急。似有何急事。
“爷还未回吗?”雅芳拢了拢前襟。双目探过雨势望向外头。
身侧的丫鬟摇摇头,低声回话,“奴婢先前问过贾官家,还没回。”
她跨出寝殿。来到走廊上。绣花鞋面沾水便湿,自从她封了主子身份后,便没有见过玄烨一面。就连第一夜。他都留在了东苑。
拳头紧攥起,身侧的丫鬟见她站了一宿,始终没有歇息的意思,心头不免焦急,“主子,您去歇会吧,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这儿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说话。”雅芳轻拂下袖子。转身望向她。
那名丫鬟不断瞅着外头,见她动怒,也不管地上是否潮湿,直接便跪了下去。“主子息怒,奴婢的姐姐身染怪病,这会时间,我不在她身边是不行的。求主子发发慈悲,让奴婢先行回去一趟。求求主子.....”
“怎么。就连你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我头上不成?”雅芳恼羞成怒。想起自己先前的丫鬟命,更觉对方不将她放在眼里。
“主子。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奴婢的姐姐。她那病时好时坏,奴婢得时时牵挂。求求主子。奴婢就回去望一眼.....”丫鬟不断的磕头。溅起的雨水将整张小脸弄得脏污不堪。雅芳见状,心头微微有些动容,“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丫鬟抬起小脸,战战兢兢的神色写在眼中,“回主子,叫楼儿。”
雅芳微怔,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捋下发丝,“她得了什么病?”
丫鬟听闻,整个眼眶都泛红。
她不住抽泣。以袖子擦拭着小脸。“回主子。就连园中的大夫都不知她这是何病。奴婢只记得。她去东宫送了一趟药,回来整个人就都变了。姐姐她远不到双十。可如今。却已是一副皮相色衰的样子………”
雅芳拢在宽袖中的小手紧张握起,望着园外珠线般串联的雨势,她贝齿轻咬起下唇。依稀见得映月曾经提醒过她和惜春,说有一名丫鬟进了东宫。出来时,整个人都老了一大截……
“既然这样。你快回去照顾她。”雅芳摆摆手。跪在地上的丫鬟闻言。忙地面露欣喜,连连磕头,“奴婢谢过主子,谢主子。”
“慢着。”她一颗心悬着怎么都放不下。“我同你一道去。”
“主子,那是下人呆的地方,您……”丫鬟顿住脚步,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啰嗦,时辰不早了。”雅芳率先跨出园子,那丫鬟见状,只得碎步跟上。
下人房内,一角,因经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越发潮湿阴暗。丫鬟轻推下门,熟稔地找来火折子将烛火点上,雅芳巡视一圈,目光落定在墙角处那抹蜷起的身影上。丫鬟几步上前,在榻前坐定后。拉了拉裹在女子身上的锦被。“姐姐,吃药了。”
枕于双臂中的小脸轻抬起,雅芳屏息,虽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楼儿目光清亮,却是满脸褶皱,一头白发蓬乱地披在腰际,听到脚步声,她侧目望去,在看见雅芳后。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缩进墙角,“出去。她是谁。出去……”
霜儿摇下头,直起身来,“主子,您别介意,姐姐她……”
见她满脸害怕。雅芳一语未发,只是近身上前。霜儿取过摆在边上的药丸。再度坐下来。“姐姐你别怕。这是我服侍的主子。她知晓了你的事情。非但放我回来,还同我一道来看你,时辰不早了,你快将药先吃了。”
楼儿神色忐忑,雅芳将药丸从霜儿手中接过去,“你先出去,我来喂她。”
“这……”霜儿满面怔忡,“主子,您干万别折煞了我们,万万使不得。”
雅芳将汤匙在碗中搅动几下,药已经凉却,她轻舀起一勺,递到楼儿嘴边。“我也是丫鬟出身。你们喊我一声主子。却不知我这心中,曾有多苦。”
楼儿安静地睨着她,霜儿见她不再闹,便乖乖退下身去,站在了屋外。雅芳将一匙汤药送入她嘴中,看着她咽下,“霜儿跟着我,我定会好好照顾她。拿她当妹妹看待。”
楼儿轻抿一口。脸上,唯独剩下一双眼睛依旧清明,她双目轻阖,热泪滚烫,“主子,您是好人。”声音清脆,犹如林中翠鸟之音。
雅芳将汤药一匙匙送入楼儿嘴中,她强抑住不让手腕发抖,“也只有你们才真正拿我当主子看。”她轻叹一声。幽然启音。“爷虽然封了我做侍妾,可这么久以来。并未让我侍寝。迟早有一日。我终会被遗忘,这主子之位,并不长久。”
一口苦涩咽在嘴中,楼儿热泪盈眶。她双手紧握住雅芳的手腕。颤抖的五指拢在一处,“主子,您是爷的侍妾?”
雅芳凝神,点下头。
楼儿原先清亮的双目突然逸上层层惧意,干燥的双唇令她嘴巴动一下就痛的厉害。十指。尖细的指甲根根刺入雅芳皓腕,“主子。千万不要侍寝。莫要害苦了您自己。”
“你这话何意?”雅芳隐约感觉到不安。反握住她双手急切问道。
楼儿一急,眼泪流的越急,“主子,您看看奴婢这幅模样……”凄哀的声音,哽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雅芳赫然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惊得更是目瞪口呆。“你是说……爷碰过你?”
楼儿紧咬下唇,殷红血渍顺着齿痕渗透,她泪流满目,点了点头。
静谧的空气。越发显得诡异。雅芳将药碗捧在手心里。浓黑的液体在碗沿处不断浸染倾斜。楼儿禁不住啜泣。脸上。沟壑分明,“主子。您千万不要侍寝,爷他,是有病的。”
“什么病?”她一抬头,落定不了的心再度悬起。
“奴婢不能明确,可是,爷若是正常人。奴婢又怎会这样?东宫里头。这件事不让外传。可陆陆续续的。总能知道些眉目。”楼儿唯一清亮的便只有这声音,她话语恳切,抓住雅芳的双手。“奴婢打小命苦,只求主子能善待霜儿,那样。奴婢就算哪一日死了,也能走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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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2 AM
走出小屋,雨水沾湿了鞋。可她却丝毫不知,单手撑住墙壁。雅芳这才清楚,这贾官家所要找的特殊体质,原来是这样的。浑身。一个寒战,她全身发抖。冷的厉害。
“爷,到了。”马车最后一声颠簸,稳稳在五月盟外停住。
赶上前来的侍卫将轿帘掀开。映月小心翼翼搀扶着玄烨下车。一早便守候的润泽几步上前。“怎么这么狼狈。他们果然没安好心。”
“放心,我命大得很。”玄烨单手按住受伤的手臂,斑驳血渍染得到处都是,映月搀扶着他走入五月盟。举目望去。原先阴暗的天空,这才在东际撕开一个口子,温暖的朝阳迤逦而来。
大夫早就在东宫候着,景瑟令人架起四个暖炉,将整个寝殿映衬得奇暖融融。她站在殿门口张望,在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后,忙迎上前,“爷,您总算回来了。”
玄烨在桌前坐定,手臂上的布条被撕开。王煜简单察看。将伤口用匕首划开后涂上药粉,再以纱布用力包扎起来,他眉头微皱,见映月杵在边上,“映月。你来。”
王煌退开身。她碎步上前。玄烨执起她一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今后,我的伤口。都要你亲自包扎。”轻柔的语气。自他阴魅的嘴角逸出,溢满宠溜,边上忙于收拾的景瑟闻言,行细的手腕顿住,双目出神,只一刻,便低下头去,动作,手忙脚乱起来。
映月将纱布圈住他的手臂。眉眼轻弯,只见玄烨正毫不避讳地睨着自己,模样出神。“疼吗?”
坐在边上久未开口的润泽抿了口茶,望着擦拭完血渍的白纱出神,“他,真的对我们赶尽杀绝?”
“泽。”玄烨将手臂抽回去。“在他的眼里,我是妖。再怎么都不会改变。”
王煌将桌上的药粉收拾起来,整个东宫内只留下几人。景瑟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站在一侧,润泽听闻玄烨的话,也没有久留,起身后静默地走了出去。
“爷,我先回去了。”映月瞅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么久没有好好歇息。人已困倦的厉害。玄烨没有留她,点了下头。
须臾后。在她的身影走出东宫老远。景瑟这才几步来到玄烨身侧,“爷,您歇息吧。”
“你命人去贾官家那跑一趟,让他安排下,今晚,让雅芳侍寝。”玄烨丢下一句话,径自朝着屏风走去,准备沐浴。景瑟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宽阔的背部。在屏风上打出一道好看的轮廓。“是。”
王煜背着药箱回到医善堂。还未走进去。就看见雅芳正焦急的在堂前不住徘徊。一张小脸因紧张而略显苍白。他加快脚步。嘴角不由自主微勾起。“眉……主子。”他适时改口。白皙的脸部有些涨红。
“王大夫,”雅芳见他回来。忙地顿住脚步,也不管什么礼节。两手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带到边上,“爷回来了?”
“对,带了满身的伤。”王煜将手缩回去。掌心里头全是汗。
雅芳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四下张望,见没有旁人,她这才火急火燎说道。“王大夫,你知道爷得的是什么病吗?”
王煌微皱起眉头,摇了下头。“爷他,并没有病。”
“不。”雅芳声音一下拔高。又生怕有人听见,只得硬生生将话语压低,“我不是特殊体质的事。总有一日会被戳穿。一旦侍寝的话,我怕连自己的命都会丢了。”
王煌面露吃惊,先一步跨入堂内,在雅芳跟进来后。反手将殿门掩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有个丫鬟在**给爷后。一朝墨发成雪,如今竟已至晚年。好可怕。万一哪天轮到我侍寝的话,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你先不要怕,”王煜见她满面惊恐,便将双手轻落在雅芳肩上,“我们想想法子。我不会让你这样等死的。”
雅芳两手紧揪住他的袖口。王煌几次犹豫。张开的双臂费了半天劲。这才将她轻轻朝着自己揽过去。他心中坚定。不能让她有事,一定会有办法。
东苑。惜春见映月歇息后。才悄悄退出去。这一觉,睡得分外不踏实。噩梦缠身。
梦中的大火,仿佛一路燃烧过来,迅速蔓延至床帏,白纱。几成残烬,纸糊的窗子见火便烧起来,伴着磁磁的声音,化为黑炭。琉璃的灯罩随风摇曳,啪啪作响,丝绣的锦被,无一幸免。映月艰难地翻个身,眼皮才睁开一点。便见头顶一团大火迎面砸来。亏得她及时闪开,才躲过一劫。
狼狈地摔下床榻,她放眼望去,惊得目瞪口呆,来不及细想,急忙起身朝着大门跑去。“救命,来人——”
殿门紧闭,任她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打开。好像是从外头被紧扣起。映月以小手砸了几下。见无果,只能转身朝着还未起火的角落躲去。僻啪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到处都是。她抬头望去。不经意间。在屋顶发现一处被卸去瓦的空隙,这场火,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拉长的身影。在火势中愈发显得修长,映月收回视线。只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逼近而来。月色的长袍。已经站到自己跟前。
满面惊愕。她将环在胸前的两手垂下,慢慢起身,双唇间,好不容易吐出一字来,“棕……”
男子身形挺拔。双目睨着蹲在地上的映月。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神情。随着微微弯下的动作,单手将她拉了起来,“我醒了。”
醇厚的嗓音,在他一个用力间,吹入映月耳畔,她怔忡抬头,双目仔细地扫过他每一寸唇。他俊目睇着她。在映月的脸上,并未发现过多的惊喜。“你怎么了?”
火星烧灼,弹在了手背上。疼的她惊忙回神,“你怎会来到这?”
“名册在哪?”男子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冷声问道。
映月眉角轻扬,双手一下挣开,“是九哥让你来的?”
“拿到名册。我昏迷时被喂下的毒才能有解药。映月。我们要一起离开这。到时候。所有利用你的人。我统统不会放过。”暴戾的眸子。在火光灼灼中烧成赤红,映月深知他残暴的性子。淡漠的两眼失落垂下,映月冷然开口,“利用?我没有想到,你也会为了名册而这样逼我!”
男子用力将她压入胸膛,坚毅的下巴,枕在映月肩头。“你是我的。为我做的事。天经地父。”
“我以为,你醒来之后第一件做的事,还是带我离开。”映月望着满屋子燃起的大火,将身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映月——”男子见她刻意拉开距离,语气已然不悦。
“我会想法子离开五月盟。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快点离开九哥身边。你身上的毒,我定会找人医治好,”映月几步来到殿门口,见他站着不动,忙高声呼道,“等下若是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让你拿个东西就那么难?”男子近身而来,压迫的气息抵在他胸前。
“还是他说的对。你动了情?”
烟雾袅绕。朦胧中,她看不透他的视线。
男子眯起两眼。灼热的火源袭来。他将映月困在双臂间。“我不许!”
“因为你,我受制于人,因为我自己,我受制于你,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可以自由自在。”映月一手将他拦在她跟前的手推开,试着,还想打开那扇殿门。
隙开的空间被双手推回去,男子抵在她后背,“你不是受制于我,你同我,本就是一体的。
“咳咳——”呛人的烟味浓重弥慢,映月两手擂上殿门,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惜春刚踏入园子,就见那火势乘着冬风越来越急。她将手中托盘一扔,张开嗓子大声呼喊,“救命啊,起火了……”
“你快离开。”映月以手肘抵向男子胸前。“等会守卫便会过来,你想让人撞见不成?”
“映月,等我回来带你离开。”他丢下一句话。单手将映月搂在身前后,退后一大步,一脚提起内力将殿门踹开,抱着她大步飞跌出去。身后的火势迎风袭来,惜春一扭头,就见二人已经出了大殿。
“映月。”她满面喜色,男子见她朝这边走来。便将映月向前一推。自己则跌至顶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惜春将她拉到身前,目光犹定在男子消失的方向,“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映月旋身。面朝大火。脸上神色不明。“多亏他出手相救,不然我早就葬身于火海。”
院落外,守卫纷纷赶来,将二人带出东苑,没走出两步,映月便见贾管家急匆匆而来,“出了何事?”
边上的守卫欲要回话。被映月抢先一步开口,“东苑着了火。殿门从外侧被扣起来。若不是我的丫鬟机灵,你们现在都在替我收尸了。”
贾管家半边脸颊被火光映衬得尤为惨白。“是老奴的过错,让汐主子受惊了。”
映月径自向外走去,明澄的天空。亮如白昼,“贾管家。可否为我准备一把琴?”
萧瑟的庭院,在一片竹林前,三两片竹叶飘了下来,尖细的身子融入大地。原本的翠绿被洗去。呈现斑驳。一根琴弦拨动。悠扬之音。顺着无边无际的苍茫漂浮而去。敛下月的光辉,抚平大火纷扬后的焦躁。犹如溪涧泉水,伶仃作响。
雅芳仰躺在榻上,两手紧张地拢着前襟,一声琴音刺入掩实的寝殿,让身上的玄烨赫然一怔。
衣衫未解,眸中的混浊突然变为几分清明。那琴音,犹若清风拂过心头。竟将他原先几许燥热的**给抚平。他双手撑在雅芳身侧。慢慢直起身。
“爷?”她疑惑地撑起手肘,两眼穿过男子耳侧望向那盏才燃起不久的烛火,嘴里残留的药味依旧甘苦。那摇曳的火烛,已经燃去一半。她牢记王煜的话,在灯灭之前,必须要让玄烨触碰过自己的身子。顾不得羞。她双手勾住男子脖子,将整个人送过去。“爷。您怎么了?”
香腻的味道扑面而来,玄烨兴致全无,两手将她的手臂拉开,“你先歇息吧。”
自顾穿上寝衣。雅芳见他动作利索。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毛毯上,才走上去几步,玄烨却已拉开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琴声悠扬,穿林透叶。在每一处地方安然落脚。
“来人!”雅芳两手捂住耳朵。单脚将一侧的凳子踢到边上,被愤怒灼烧的双目望向外头。“去看看。何人在弹琴!”
“是。”殿门外,一名丫鬟生怕这把火波及到自己,忙缩起双肩朝着琴声的地方跑去。
石桌前,惜春双手托腮。两眼有神地瞅着映月,她不忍打搅,时不时,微微点下头。明亮的余晖突然被一道背影挡去。惜春睁开眼睛。在望见站在正前方的男子后。急忙起身。玄烨示意她坐下。脚步轻稳上前,站在了映月身侧。
她并未察觉,行细的指尖拂过琴弦,在望见惜春脸上的不自然后,她嘴角莞尔,“好久没弹。手生了。”
惜春两眼定向后头,映月刚要将手抽回。便听得琴声一阵躁动。手背被按在琴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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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3 AM
“爷。”她侧目。在望见玄烨后欲要起身行礼。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弹琴?”玄烨倚在边上坐下,大掌揽在她腰际。将映月拉向自己。
庭院外,三三两两的人群急匆匆而过,数不清的水桶装满清水。因为跑得急,很多都洒在地上,玄烨凤目轻眯,在瞅见贾管家的身影后,肃然开口,“出了何事?”
“起火了。”映月语气平静。空气中,犹带着焦灼的味道。
“何处?”
“东苑。”
贾管家踏入园子,虽然对映月并没有好脸色,却仍旧据实禀报,“回爷的话,汐主子说的不错。门是从外头被扣起的。这场火,是有人蓄意而为。”
玄烨将映月的手裹在掌心中。手指的余温。淡淡划过她眉梢。“你是怎么出来的?”
边上的惜春低下头去,映月不急不忙,转向身侧女子。“多亏了妾身的丫鬟,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玄烨浅笑,笑意,渐渐深入眸子。他大掌一挥。“赏!”
惜春大惊,一下站起身,她压着脑袋,并没有映月的那般从容,“谢,谢爷赏赐。”
“这丫鬟好像很怕我。”玄烨随口说道。贾管家抬起头来,东苑起火一事。他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时至天明时分,那苟延残喘的火势才被扑灭干净,映月同他站在已经被烧成灰烬的东苑前,昨日繁华,今朝凋零,皆被毁于一旦。
原来。人的一世也不过那么短暂。
昙花一现后,剩余的,更多则是茫然。
映月不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到底是什么,如今,他已经醒了,可自己的整颗心。却也随之空却。
她的命,始终不属于自己。
眼角,流泄出落寞。玄烨垂目望过来,眼眸内的深邃逐渐转为精锐,他知道,时机在慢慢成熟。
没有再阖上眼,天一放亮,二人便一道来至前厅用膳。
景瑟端坐在边上,面容倦怠,行过礼后便让丫鬟将早膳端上来,“妹妹,人没有伤着就是万幸。来,喝口茶先压压惊。”
映月将茶杯接过手。边上的榕善也假意慰问几句。丫鬟将一盘松花糕端上桌,才放下。就见景瑟突然扭过头去,不住干呕起来。
“夫人——”那丫鬟一急。惊吓出声。
“怎么了?”玄烨神色淡漠。冷冷问道。
“没事,这几日胃口不好,估计是气候不适应。”景瑟强抑住胸口的窒闷,刚要喝口水,却在望见满桌子的菜青后,剧烈干呕。
“夫人。还是让大夫看下吧。”丫鬟焦急万分,“您这几日一直如此。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是啊,你脸色也很差。”映月见她眼眶微红。模样憔悴。心头也不免担忧。
“让医善堂的人过来。”玄烨放下银筷。下令道。
“爷,不用了,妾身真的……”景瑟生怕麻烦,嘴里的话刚说出口,便吐了一地。
“既然怕麻烦。就给我忍着。不要让我看见你这幅模样。”玄烨话语阴鸷,抿了口茶后,睇向她。
景瑟不敢再多言。映月挪到她身侧,将一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打几下,不多时,就见王煜从外头赶来。
“夫人,请。”男子将脉枕放在桌上,景瑟不得已,只得将右手枕上去。
指尖轻探,几下后,玄烨开了口。“有何异样?”
王煜拧起的眉头慢慢舒缓。中指在落定后。眼角也随之展开。他欢快起身,“回爷的话,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
二字。犹如巨石当空砸下。掀起千层浪。
映月小嘴轻呼。边上的景瑟完全怔住,惊愕过后。玄烨突然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阴戾的语气。寒彻心骨,在他的俊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王煜拧起精神,变得极为小心,“夫人,有喜了。”
“砰——”
用力的一掌。几欲将桌面打穿。
景瑟吓得浑身哆嗦。来不及洋溢的欣喜。被全数熄灭。
玄烨豁然起身。挺拔的身子压抑在诸人头顶上方。他睨视而望。目光落在景瑟平坦的小腹上。
“打掉。”冰冰冷冷的二字,从玄烨薄唇间轻吐出。
映月咽下嘴中的吃惊。站起身来。“爷?”
景瑟双目圆睁,似乎并不相信这话是从玄烨嘴里说出来的,“爷,这是你的孩子。”
“我不需要什么孩子,”他撇开视线,睨向外头,“景瑟,我同你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夫人之位给你还不够么?不要妄想学那些无聊的把戏。令人生厌。”
一语说完。景瑟已是泪流满面,她双手护住小腹,语气卑微,“爷,妾身从来不求什么,如今,这孩子是老天爷眷顾,爷,求求您让妾身留下他……”
映月不解,玄烨为何有如此的反应。他一甩袖。人已朝着厅外走去。王煌敛下震惊,奈何那喜讯让他这般勃怒?
“谁敢将我的孙儿打掉?”细想间。就听得一阵晴朗有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映月抬起头。只见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正朝着这边走来。玄烨才走出去的脚步顿下。脸上阴霾不散,诸人纷纷行礼。
“见过老太君。”
“方才是谁说要将我的孙儿打掉?”老太君拔高声音重复道。
玄烨虽然桀骜,可对于她的话。一向都是听得,老太君走入大厅,两眼依旧敏锐,直直落定在映月身上,“定是你这狐媚女子又说了什么。现在,居然将注意打到孩子身上,真正是心肠歹毒!”
映月百口难辩。玄烨见状,兀自开口。“是我自己不要的。”
“为何不要?”老太君将手中杖拐在地上重重一击。“莫非我不是你亲娘,便管不了你的事了?”
“觅娘。”玄烨语气软下几分,随后赶来的润泽及时将她带到首位处。搀扶她坐下。“觅娘,您怎又生气,还嫌自己不够老吗?”
老太君半晌没有说话,润泽将桌上的茶递到她跟前,“你就是我们的亲娘。”
自顾生气的老太君闻言,眼眶一下泛红。一手放在润泽手背上。沧桑的眼角略微滋润。一下说不出话来。玄烨心里堵得难受。映月知道。润泽说的没有错,对于他们兄弟二人来说,老太君就是他们的亲娘。
“什么时候有的?”情绪稍稍安定后,老太君开口问道。
景瑟上前几步,心里,原先的绝望因她几句话而产生希冀,“是王大夫方才诊出来的。”
“好好将身子养好,以后的饮食,要格外小心。”
喜悦,悄然拢上她心头,玄烨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默走了出去。晨曦。在他肩头上洒出淡淡光晕。衬托出一片清冷o
“快,抬进来,这,摆在这——”映月走出前厅。刚踏入园子。就见一名守卫令人将十几个木箱抬了进来。
“里头是什么东西?”她步下石阶,不解问道。
“回汐主子的话。这是方才在五月盟外发现的。定是哪个庄送来的礼。只是没有留下字条。”先前指挥的守卫令人将木箱一字排开。箱子外头。均已麻绳捆扎结实。看不出里面是何模样。
“来人,打开。”
几名守卫上前。扬起长剑后。利落的将木箱外的绳索砍断,随着木板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传出,映月下意识将手臂挡在眼前。拂开那些迎面而来的粉尘。还未细看,就听得阵阵惊呼传入耳中。
“看,好多银子——”其中一名守卫指着第一个便下的木箱惊异开口。那带头之人见状,双目放光,扔下手里的剑,“快,将银子装进箱内……”
“砰——”
边上,另一个绑在木箱上的麻绳被砍断,木板摔向四侧。几人纷纷围上前,脚步刚接近,却见一只手横出来,倒在了其中一人的脚背上。
“什么东西!”那人一脚踢开那些木板。鞋子上已经脏污不堪。映月上前。守卫凑下身仔细望去。声音粗暴。“妈的。这儿怎么会有死人?”
“这几个箱子也是。”
地上。躺满尸体,破旧的衣裳裹在身上。隐隐,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守卫们咒骂连连,其中一人弯下腰。手指触摸到死者颈部,“才断气不久。快去通知爷。”
藏匿于箱内的虫子趁机逃窜出来。映月见那些死尸各个面目全非。死相狰狞,她心中顿感不妙,忙出手制止,“不要靠近他们。快回来。”
长廊外。脚步匆匆而来,跟在玄烨身后的王煜在瞅见满地死尸后,面色大变,他急切上前。让守卫们退到边上。不顾恶臭。王煜蹲下身。将死者的一只袖口褪到手肘,脏污的手臂上,布满疮毒。他面容凝重,站起身来,“这些尸体是怎么进入五月盟的?”
“是装在这些木箱中,属下以为是别庄送的礼....”先前那名守卫咬着声音,不敢说的太大声。
“这些人。是染上瘟疫而死的,”王煌退开几步,从袖中取出一块纱布将右手裹起来。“这些尸体。你们可曾动过?”
几名守卫面面相觑。映月怔忡不已。这样的死状。居然是被瘟疫所害。
玄烨面色难看,一名守卫吞吐开口,“属下碰过。”
“爷,”王煜近身上前,视线定在半空中那些盘旋不去的小虫子身上。“即使将他们全部陪葬也已经来不及。唯今之计,只有等到明天。看这瘟疫是否会传染。”
“等?”玄烨目光疏离。“若是被传染呢?”
“后果。不堪设想。”王煜面露担忧,“自古。瘟疫便是最难对付的一种疾病,其传染速度,也不是人所能预料的。”
“将这些尸体抬出去。”玄烨望着天际压下的云朵,声音阴暗。
“找个空地。焚烧之后埋入土中。”王煜吩咐守卫将那些死尸一一抬出去。再令人传话至医善堂,准备好草药。先将准备之计完成周全。
担架上,那些尸首被白布裹着送往五月盟外,在转角处,却与润泽撞了个满怀,守卫腕部一松,担架掉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润泽弯下腰。大掌已将那白布掀开。
“少主,不要………”边上的守卫急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见男子面露厌恶地将身子退回去,“怎么会有死人?”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死尸重新放回担架上。玄烨示意他们快速离开,“不知是谁,居然将带有瘟疫的死尸送入了五月盟。”
“什么?”润泽一个吃惊,尔后,面上神色愤怒,“如此卑鄙。”
“少主。臣已令人准备好了草药。您方才碰过这些尸体。要多加小心。”
“我的身子,还没有这么不堪一击。”润泽挥下手。不屑一顾。“若让我查出这是何人所为。定要拔了他的皮!”
“还是防一下的好。”玄烨面色凝重,这次,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一旦得逞的话......
回到东宫。映月知他心中忧虑,她悄然上前,在玄烨身后站稳脚步,“不要担心,兴许,不会有事。”
“映月。”男子头也不回说道,“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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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5 AM
她上前,将面颊枕在玄烨背上。“过了明天。一定会好的。”
“映月。三王爷他们已经动手了。”男子转过身,将她压入怀中,“他们想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将五月盟一网打尽。”
轻枕在他胸前,映月亦是担忧万分,权利纷争,却要搭上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退开身。望着他的满面愁容。映月本想开口问起景瑟一事,却在瞅见他眼中的焦虑后不忍开口。她轻踮起脚尖。嘴角点在玄烨唇畔。轻轻一吻后。稍抚平他心头躁动。
整夜未眠,翌日。阴沉沉的雾霭洒落下来,令人惶恐不安。
映月同玄烨一道走出东宫。一路走向医善堂的路上。并未见到有何异样。
她轻握住玄烨的大掌,微微用力,脚步飞快的跟上。
跨入庭院,只见王煜正忙碌地令人将草药放入药炉内。院中。一阵浓郁的味道随之迎来。令映月不免皱眉。
王煜挽起袖口,单手轻拭去满头大汗,见二人进来,忙走了过去。他面色铁青,低声说道。“爷。不好了。”
医善堂的大厅里面人满为患,不断的咳嗽声久久重复,几人的脸上,手上,已经明显的出现水泡。
“王大夫…”
“爷,汐主子,瘟疫已经蔓延。”王煌无可奈何地轻摇下头。他亦没有料到,这次的速度竟这般猖獗。
玄烨蹙起眉头并没有说话,望着满院子痛苦拥挤在一起的人群,映月肃然启音,“有什么办法吗?”
空气中,满满充斥着那甘苦的味道,王煜只是摆下头,“如今,只能准备大量的结环草,虽不能治愈,却能控制病情发展。”
“好难受,好热…”
“让我死了吧…………”
阵阵哀戚传入三人耳中,映月转过头去。不忍相看。
冬天的花,开了,又谢了。再也无力开出第二季。鞋底。处处妖娆被竞相踩踏,染得红花更娇艳。映月无心欣赏。只是沿着渐起绿意的长廊向前走去。
“滚出去!”一声怒喝,她站住脚。只见那殿门忽然被打开。从里头连滚带爬地走出一名丫鬟。紧接着。一团黑影砸来。映月忙地侧过脑袋,见是一只瓷碗撞在了身边的柱子上,支离破碎。
那丫鬟狼狈地直起身,眼中的惊恐来不及挥去,见到映月。忙行礼,“奴婢见过汐主子。”
这儿是润泽的寝殿。对于他的乱发脾气。映月也早已见怪不怪。“出了什么事?”
丫鬟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眼中一半畏惧一半害怕,她扭过头瞅了下殿内。见里头并未异响,这才示意映月走到边上。压低声音说道,“少主他…被感染了瘟疫。”
她张着小嘴,半晌后,方收起眼中怔忡,“瘟疫?”
“汐主子,您赶快离开,这瘟疫可怕的很。据说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的。都有可能被感染到。”丫鬟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眶泛红,抽泣说道。“奴婢还不想死………”
“休要胡说,”映月赶忙厉声打断。润泽心高气傲。若真染上瘟疫的话…
“这话。到了外面对谁都不能讲。你现在去找爷。让王大夫也过来一趟。”望着满地碎屑。她心里顿时流溢出说不尽的惆怅。绣鞋踩在瓷片上。毫不犹豫,便要走进去。
“汐主子——”丫鬟见状。忙小声制止。“少主他…”
映月知她心中所想。回眸。她莞尔摆下手。示意丫鬟先行离开。
走入正殿。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就连原先被摆放整齐的书柜案几都被整个掀倒在地,映月小心避开,就着外头洒进来的阳光,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榻上的润泽。
“滚出去!”男子侧躺着。背对来人。
横在锦被外的手臂上,几个水泡格外明显,映月在他三步外站定,轻唤一声。“少主。”
听到她的声音。润泽背部一僵,突然将那锦被高盖过头顶,沉闷的声音由内透出。“出去。出去!”
外头,几阵脚步声纷至香来,玄烨率先踏入,急促的步子有力踩在毛毯上。摔倒的桌凳碰着了他的腿。却已感觉不到痛,“怎么了。泽。”
“我没事,”他两手抓着被子不撒开,“你们都出去。”
王煌望向殿内。原先清爽的空气。如今变得阴暗潮湿。而这。便是瘟疫滋生的首要条件。他面色凝重上前。“少主,请让属下为您把上一脉。”
“用不着。”润泽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语气强硬。
玄烨俊脸阴霾,更多的,则是担忧,“泽,不要胡闹。”
“我自己的身子用不着别人啰嗦。出去。”他执意不肯露面。更别说是诊断。
映月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攥起,她腾一下冲上前,使劲全力拽着那锦被,“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瘟疫,你这样躲在西宫。会害死多少人?你不想活,你自己的命不值钱,可站在这的,哪个不想好好活着,真要寻死。你大可出了五月盟。不过也是,这样的身子。到了哪里都是害人!”映月语气不由加重,更多的,则是因为润泽对自己的不珍惜。
“映月!”玄烨明知她出言相激。却仍出声制止。
锦被猛地掀开,映月向后退了一大步。只见润泽半坐而起,俊脸上。两三个水泡冒出来,王煌趁机把上男子静脉。严肃的神色。随之转冷。
润泽大掌握起。在察觉到王煜的面色后。用力一甩手。“你心里早已确诊了吧?”
玄烨扭头望向男子。他面有难色。不敢隐瞒,点了点头。
玄烨一口气堵上心头,郁结不安。他手掌不着痕迹地撑住桌沿。俊目轻阖。浑身。像是被抽空般喃喃开口,“怎么……会。”
润泽抿起薄唇,没有开口,映月片刻怔愣后,大步来到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透透风,才能尽快恢复。“
殿门大开,寒风犀利而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她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几乎被那风势给掩住。本是腊月之际,可女子偏生开口说,“春快来了,就连风,都暖和。”
润泽半坐起的身体靠在床柱上,经她这么一说。落在脸上的风。真能感觉到几许暖意。玄烨将王煜带至殿外。映月站了片刻。想要给润泽倒杯水。却发现桌子已经倾倒在地。滴水不剩。他睨向映月。墨发虚弱地垂在腰际。
“你不用可怜我。”
她莞尔,晶眸微勾,“我不喜欢可怜人,与其可怜别人,还不如同情自己。”
“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润泽冷声反问。
“我不可怜你,但你自己应该可怜自己。”映月弯腰,收拾起地上的残骸。润泽望着她身影缩成一团。随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册。照着映月扔去。
肩膀受痛。她一手按在肩肘,润泽正起身,理直气壮,“出去。”
她抿下嘴,怒意隐忍。两手将拾起的东西丢掷于一边。“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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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6 AM
“站住!”润泽望着她旋身的背影。一拳砸在锦被上。沉闷的声音被甩在后头。映月头也不回。
“我让你站住!”他重复,声音越来越大,想要掀开被子追上去,却发现全身无力。他恼羞成怒。从未被人这么忽视。手中扔出去的东西触及不到映月分毫。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走出大殿。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润泽视眼中。
医善堂内忙的热火朝天。王煜一边拭汗一边指挥他人熬制草药。映月挽起袖子,从丫鬟手中接过蒲扇后帮忙。
“汐主子,”王煜快步走来。“这些事。让丫鬟去做吧。”
“人命攸关,我也只能帮到这些忙,”映月坐在矮凳上,小脸被炭火熏得脏污不堪。“王大夫,倒是你。辛苦了。”
王煌将一把草药放入药罐内。望着映月认真专注的侧脸。“汐主子。您是个好人。”
她随口而笑,被烟火熏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一双眼眸,晶亮闪耀。
“对了。”须臾后,映月不安开口。“爷可曾提起过。怎么处理这些感染到瘟疫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已经感染的人送出五月盟。”王煜在映月身侧的石阶上坐下。一身长衫,因忙碌而显得皱皱巴巴,“不管是否还有命,一律用火焚烧。”
“太残忍了。”映月顿下手中动作。紧攥着那把蒲扇。
“我这样提议过,可爷不许。他说。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死。也不能抛弃。”
眼眶内,没来由的一热,映月掩饰地转过身,轻试下眼角。“对,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病情稳定下来。”
端着药碗,手还是有些抖。玄烨这样的人。她没有想到。他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西宫殿门口。亦蔷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映月端着托盘上前。见到她。便将那药碗递至女子跟前。“既然你是来看望少主的。端进去吧。”
亦蔷并未接手,站在殿外,犹豫再三,“少主他……”
瘟疫二字,无异比那虎狼之药还要毒,就算是昔日的枕边人听闻,都不免害怕,“你怕了?”
亦蔷面色难看,如今的自己只是不得宠而已,瘟疫一病,实难痊愈,若是为此而丢了自己命的话…
殿外,门可罗雀。就连一名丫鬟都没有。映月嘴角泛起冷笑。一个擦身。径自走进去。亦蔷怔在原地,踌躇片刻。小步追上映月,“呆会见到少主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我来过?”
“怕他知道你来了又走?”映月走向殿内。双目黯然。“放心。我不会说的。”
走入内殿,她以白纱蒙面,润泽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倚在床架上,听到脚步声,眼皮只是轻抬下,“你怎么又来了?”
映月来到榻前,坐下来。“吃药。”
他下巴轻抬,在望见映月脸上的白纱后。嗤笑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进来?”
“我若不病倒。还能多照顾几个人。”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映月并未放在心中。手上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药汁。“喝药。”
“有用吗?”乌黑的眸子睨着同样浓黑的药汁。
“有用。”她舀起一勺,递到润泽嘴边。
“我怕喝死……”趁着空隙,映月将一口药汁灌入他嘴中,望着润泽拧起的眉头,她轻勾下唇角,“你不会是怕苦吧?”
他瞪了一眼。强忍着吞咽下肚。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映月心中涌上担忧。“等会多准备几个暖炉,夜间,我怕你会发烧。”
润泽将那些药全部抿入嘴中,一语不发地靠回去。凡是有瘟疫的地方,都成了禁地。映月站起身。他视线随之落在女子后背上,“喂。”
将空碗放于边上的矮凳,映月转过身,四目相接。润泽俊脸苍白,轻阖起的薄唇启音。“我会死吗?”
她一怔。不假思索。“不会。”
“那就好,”润泽撑起身子。慢慢躺下去。将身体朝着里面窝去,“我不想死了,映月。”最后的二字,落得极轻,他说的清晰,不知映月是否有听到。
对于他的怪异。她早已见怪不怪。映月小心退出去,忙碌的身影不断穿梭于殿内外。摆上几个暖炉后。才安心走出西宫。
夕阳西下。本是灰蒙的天,居然在傍晚时分,风景无限好。
小手在肩上轻锤几下。无人。她伸了伸懒腰。“好累。”
“你还没死?”正在惬意时。传来一阵扫兴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倚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云邪医师。”她略有尴尬地缩回两手。态度严谨。
“看来。你体内的母蛊很乖。”
映月微微一体。用力吸口气。这些天。她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而要找出公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的瘟疫,就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结环草虽然不能治愈,但要抑制病情。已经足够,”云邪将环在胸前的两手垂下,“后来的恢复,就要看他们自身的体质,本气充满,邪不易入,本气适逢亏欠,呼吸之间,外邪因而来之。”
映月适时安下心,云邪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你我本就相识。为何要在他面前装作不认识?”
她秀眉微蹙,晶眸内惊现暗芒,犀利无比,“云邪医师认错人了吧?”
“我眼睛清明。并没有瞎。”云邪指了指她,语气肯定。“上次你匆忙找来,若不是至关重要的人,不会急成这样。怎样。他醒了吧?”
映月望着他逼近的俊颜,转过身,大步离开。男子并未追上去,而是悠闲得将上半身抵在墙壁上,“你不想知道,你要救的人,为何会昏迷不醒么,而我。又是怎么知道他已经醒了?”
被踩住痛处。映月硬生生将脚步停下,“为何?”
身后的步子,朗朗而来。男子站定在她身侧,一声爽朗的笑意自他喉间逸出,“哈哈哈,这样就承认了?”
映月盯着他的侧脸。连连追问,“究竟是为何?”
云邪压下身,对视的瞳仁内,能将双方的虚实,一探究竟。映月螓首,面色急切,而男子却是神情悠哉,最后,在她满怀希冀中吐出几字,“天机,不可泄露。”话一说完。便转身大步而去。
映月气极。刚要追上去。就见迎面三三两两的丫鬟陆续而来。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地慢下脚步,敛下情绪。
转过一个弯。云邪早已没了身影。映月咬下贝齿。刚要离开。就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哀呼。
心头,紧一阵,她飞奔而去。
前院的空地上。压跪着几名男子。玄烨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气势凌人。其中一人的双手鲜血淋漓。已被挑断手筋。
“说!”玄烨一掌劈在椅把上。人已起身。
“我。我们真的不知道…”另一人害怕地蜷起身。望着不断逼近而来的守卫,瑟瑟发抖。
“挑!”玄烨目光阴狠。薄唇间迸出一字。
来不及闪躲。快如闪电,钻心的疼痛袭来之时。双手已经被废。“啊一一啊一一”下手之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饶命,饶命——”
如此血腥。近乎残暴,终于有人抵御不住。
玄烨不急不忙。坐下身后。不经意瞥到边上的映月,“你怎么来了。先退下吧。”
她上前,双目疑惑,“这些是什么人?”
玄烨并未打算告诉她,但在望见她眼中的坚持后,终是启音开口,“盟内。结环草已全部用完。我令人去外头药店收购,却不料。竟已被人蓄意购买,我令人追根溯源,昨日。将那些死尸抬到五月盟的。就是他们。”
映月冷眼相望。这般灭绝人性,再怎么对他们都不过分。
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放了我们。饶命啊——”后头几人不住求饶。连连磕头。
“受何人指使?”
“这………”一人犹豫下,“不,不认识。”
“啊——”守卫不给他时间,一刀直接削去他一条手臂。
“我说。我说。”一名身着褴褛的男子爬跪上前。不想下一刀落在自己身上,“那人我们真不认识。不过,他戴着面具,手上还有黑色的手套。听边上人喊他。好像是…”
九哥!映月秀眉紧拧起,脑中立刻浮现出男子的身影。
“九哥。对。就是九哥!”那人一下想起来,洗然大捂。
冷冽的空气转为宁谧。玄烨单手支起脑袋。嘴角阴鸷。隐忍的怒意从抑制不住的呼吸声中流溢而出。
他们等不及了。映月阖上双目,小手在宽袖中攥成拳。这样残忍,也符合九哥的作风。
睁开双目,瞳仁同玄烨正对而视,男子目光阴郁,萧索起身,在经过映月身边时,她明显地听到了一声叹息。
“爷。这些人作何处置?”
男子负手而立,迈起脚步后向前走去。没有回答。
映月望着他的背影。高大的身子在久未见的阳光底下。仿佛疲惫了不少。她大步追上去。紧随着回到东宫。
沉默以对,玄烨闭目躺在矮榻上,映月小声上前,见他睁开了双目。
“为何不问我,九哥在哪?”
“我若问你。你会说实话吗?”玄烨眯起俊目。一瞬不瞬睨着她。
是,她还没有放下足够的心,一旦同九哥对立,他的毒解不了,她也活不下去。
静默不语。玄烨大掌撑住前额,眉宇间。数不尽的愁思拢上来。“映月。我并不想为难你。就算知道他落脚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只要你好。我就不会倒下去。”
身子被他轻揽过去,玄烨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只不过,这次的瘟疫,只是个开头而已。接下来,会有更多可怕的事情纷至沓来。”
映月双手揽住他宽阔的肩膀,若有一日,兴许,她真的会背叛九哥……
面颊轻蹭在他肩头,不。不是背叛,而是为了他,不再受制于他人。
修长的五指顺着她墨黑绸亮的发丝轻梳。怀中的人儿沉默不已。玄烨侧过头,嘴角在她脸上轻啄。幽暗深邃的潭底。不着痕迹闪过一道锋芒,嘴角,也随之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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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7 AM
五月盟内,结环草已经全部用完,而外头的,也已被九哥蓄意收购,原先好不容易控制的病情在三日后急剧恶化,出现死亡现象。
映月虽已发出了暗号,却迟迟不见九哥到来,看来,他已经弃了自己这颗棋子,准备亲自动手。
徒步行走,医善堂内,摆着一张张简易的床铺,上头躺满了感染上瘟疫的人。王煜坐在石阶上,双手捧着脑袋,满腹担忧。
“王大夫,”映月在他身侧坐下,“爷已令人去更远的地方找寻结环草。你不用太着急。”
王煌摇了下头,疲惫的双眼中均是绝望,“这病,一刻都不能拖………”
映月比谁都清楚,或许接下来被感染上的,就会是他,或者她,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却只有呆在这等死。劝慰的话一句说不出口,她仰起脑袋,头顶上方,是暖洋洋的温暖,而身后,却是痛苦的呻冷,一阵紧。一阵缓,令人紧掀起心。
润泽的病所幸没有恶化,被及时控制住,映月两手环住膝盖,心中的矛盾,仍然未解开。
“王大夫,王大夫——”焦急的声音传来,映月不由地轻皱起眉,莫非,又有人染上恶疾?
王煌同样绷起神经,面色越发难看,“何事?”
“王大夫,您快随我去东宫一趟,我家主子她今日一早就开始咳嗽,奴婢生怕…”丫鬟眼角瞥见那些被柔中起来的病患,半晌后,剩余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王煌同映月闻言,急忙起身,“夫人她还有哪些症状?”
“今日一早,奴婢进去的时候就见主子她摔倒在地上,我上前细问,才知她想起身喝水,自己却全身无力,脑中混沌,且不断的咳嗽…”丫鬟仔细回想,生怕遗漏了什么。
“坏了。”王煜轻吐出二字,如此压力,让这七尺男儿几近崩渍。映月惊得后背直冒冷汗,“王大夫,夫人她……”
“我这就去东宫看看,”王煜跟在丫鬟身后走出两步,仿若,又想到了什么,折返来到映月身前,微弯下腰轻声说道,“堂内朝北的药柜中,第三格内还有一把结环草,是我准备了给主子们留下的,有劳汐主子将它取出来,若夫人真的染上瘟疫,必须在第一时间服下。”
映月点下头,“你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王煌急忙朝着东宫而去,映月丝毫不耽搁,在药柜中找到结环草后,兑了水,立刻煎熬。
燃起的火星在蒲扇煽动下,越烧越旺,清水也逐渐转为浓黑,药的味道甘苦清香,一下在这座死寂沉沉的庭院内挥散出去。唯一的一线生机,却被无止尽的死亡阴影掩埋,难以冲出去。
映月两眼酸涩,见那药罐的盖子不断起伏,便慢下手中动作,准备将汤药佑出来送去东宫。她望向左右,想找个瓷碗,却发现一双脚出现在视线中,睁开被烟熏住的两眼,她慢慢瞪大瞳仁,人也跟着站起来。
原先躺在铺上的病患,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围成一圈,将映月包围在中间。她下意识将身子挡在药罐前,“你们做什么?”
一名染病的守卫两眼直盯着药罐,“我不想死,把药给我。”
“我也不想死,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一张张凑近的脸开始扭曲变形,映月被圈围在诸人中央,看着他们紧逼而来。她张开双手,“这药你们不能动!”
涣散的眼神,全部射过来,有人的眼中,已经惊现狠戾。
“走开——”那名守卫擒住映月的胳膊,将她推到边上。力道不大,却还是让她趔趄好几步,摔了出去。有人将身子侧开,在映月离开药罐跟前后,重新恢复成一个包围的圈,一双双眼睛,全部盯在那一罐药上。
“不可以,住手——”映月急欲起身,景瑟怀有身孕,她若这个时候被瘟疫所害的话……
人群,像是疯了一般,开始扭打起来。昔日的同伴、朋友,甚至亲人,在死亡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身子,被撂倒,再爬起来,再摔倒。映月站在边上,眼看着他们变成疯子,几个守卫将不会武功的仆人打伤在地,先前的团结,在看到那罐近在咫尺的药后,开始瓦解。再次的扭打,互相伤害,映月小心翼翼上前,手还未来得及触到那瓷罐,就被一名守卫抢了先。
滚烫的瓷罐,对于救命的人来说,已经感觉不到。边上几人再度冲上前争抢,面红耳赤,也有人在那绝望的哭喊。
一时间,仿佛全都乱了。
映月杵在原地,直到那罐子砸上自己,才知道疼,药汁全部溅在手背上,火辣辣的,像是烫掉一层皮。
“我的药——”
“啊……”
惊呼声中,更多的则是悲戚的绝望,一阵阵,犹如困于囚笼中的野兽那般鲜明,看着那些药汁从支离破碎的药罐内争相涌出,映月仿若感觉不到,整个手背,鲜红鲜红。一线生机,趋于破灭,有人不甘心,爬跪着上前,想要找到残留的药汁。哪怕是一滴也好。
泪。如雨下。
滚烫的,冰凉的,就那么毫无克制地流淌下来,映月单手捂住嘴,脚步退后,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无力地倚在殿门上。
“药好了吗?”外头焦急而来的王煜刚踏进庭院,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慑,硬是顿住了脚步。
映月两眼通红,几步开外,跪在一处的人犹在争抢那些碎瓷片,明明无望,却还要拦住一线生机不放。王煌悄然上前,在她身侧蹲下身来,“汐主子,起来吧。”
“王大夫,”映月顾不上其它,双手拉住他的袖口,“夫人她……怎样?”
王煌并未开口,而是两手用力将她搀扶起来,拉着她走向外头。
“王大夫——”身后,听到动静的几人纷纷起身,“救命啊——”
医者仁心,这样的场面,是王煌最怕看到的,他将映月拉到身后,满面愧色,稍稍整理情绪后开口道,“五月盟内,结环草已全部用完,不过你们放心,爷已经在想办法。”
“骗人!”
“为何主子们能有药吃。我们就不能,他肯定把药藏起来了。”
“对,大家快找!肯定藏起来了——”
一份希冀,让原先绝望的人群再度爆发,整齐的药柜被翻得乱七八槽,案几木箱等被全部掀倒在地,任谁都阻止不了。
王煌将映月带出医善堂,站在殿门口,望着里头的景象,他轻叹一声,“怪不了他们,谁遇上这种等死的事,都会被逼疯的。”
酸涩的眼眶内,泪流不断,映月双手捂住了面容。
王煌望向里头,不忍相看,微微垂下视线,“是人的自私,为了成全自己,不顾他人性命,这样,同草菅人命有何两样?”
一语,令她如遭雷击,这一句话,仿佛是说给她听的。
“夫人,她怎样?”
“情况并不好。”王煜没有明说,可映月从他的脸上,早已得出答案。
“我没有保住那一碗救命的药。”她语气失落。
“这不能怪你,”王煜示意她离开医善堂,“在没用找到结环草之前,汐主子还是留在殿内不要出来,我生怕,五月盟接下来会没有太平日子。”
站在东宫门口,映月兀自怔愣,没有进去。
“汐主子,您可算来了,”先前的那名丫鬟小跑出来,“王大夫说夫人用了药就没有大碍,奴婢这就要过去取呢。”
映月听着她嘴中的欢快,声音,干涩,“不用了。”
丫鬟一时没有反应,恰在此时,景瑟走出寝殿来,“妹妹。”
她螓首,视线不敢与之相对,丫鬟见她手中空空如也,“汐主子,夫人的药呢?”
“药……”她怔忡,两眼落在景瑟的小腹上,“方才在医善堂,病患一哄而上,那药被打翻了。”
“什么!”丫鬟声音尖利,惊吓得哇一声啼哭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景瑟纤细的手掌贴在肚子上,眼眶微热,五指眷恋地摩挲着小腹,“天意如此,算了。”
“夫人,”丫鬟抹了把眼泪,声音抽抽搭搭。“一定是汐主子见您有孕。故意将碗打碎的,夫人,您不要信她。”
“住嘴!”景瑟一声厉喝,狠狠瞪她一眼,“下去。”
丫鬟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乖乖退下,映月埋下脑袋,“对不起。”
“这丫鬟就是嘴巴管不住,没有坏心,”景瑟步下石阶,执起映月的一手,不经意碰到她烫伤的地方,映月疼地皱起眉头。
“怎么烫成这样?”景瑟一惊,将她带到东宫。
映月望着她强装坚毅的背影,在踏入东宫内殿后,声音一软,“夫人,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景瑟站在窗前,两手一推,将窗子撑起来,“映月,我知道爷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唯一希翼的,只有这个孩子。”站在她身后,映月能感受到那种浓郁的忧伤,而恰是景瑟的这种宽容,令她更加不安。
她久久的站着,维持同一个姿势,仿佛石化般。映月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全部都被吞咽回去。景瑟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真的会这样就失去了么?
夜深,人静。
圆月高挂,映辉洒在身上,有些冷。
肩头,搭上一件披风,映月回过头去,见玄烨已经坐到自己身边,“爷?”
“睡不着?”
“嗯。”映月将披风拢紧,望向身边这张熟悉的俊脸,“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薄唇勾了下,无限苦涩。
映月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明知自己同九哥的关系,却迟迟没有逼问她九哥的下落,这就是他与九哥的不同,不会胁迫她。
“爷,可算找到您了——”贾管家顾不得行礼,急匆匆自东宫赶过来,映月从石凳上站起来,玄烨好不容易缓下的眉头在望见贾管家眼中的焦虑后,拢了起来,“何事?”
“这是方才送进来的信,那送信的叫花子说,要爷您亲自拆封。”贾管家将信递到玄烨跟前,泛黄的信封上,只字未写。
拆开信封,将纸页打开,上头也不过寥寥几字:今夜子时,西郊断枫林,名册同结环草相换。
“果然,又是冲著名册而来。”玄烨一把将书信捏在手掌内,额冒青筋,怒不可遏。
“上次,你已将名册交到九哥手上,看来,这次并不是他。”玄烨挥手示意贾管家退下。映月心如明镜,却吃不准他嘴里的话,“上次的名册,九哥怀疑是假的。”
玄烨眼眸微亮,将视线瞥开,“所以,他这次想得到真的名册?”
映月睨向男子侧脸,“真是假的?”
玄烨正对映月,眼神幽暗,“我能信你吗?”
她菱唇轻阖,松开拧起的眉梢,“就算你说是假的,也无妨,本就是我觊觎了你的东西,你即使骗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是真的,”玄烨出声打断她嘴中的话,“我不会骗你,名册是真的。唯一的不同,是我当时在名册中添加了一个人名,这才致使三王爷错杀了人。”他并没有瞒住映月,为了最大的权利,他不惜以名册上所有的人来冒险。
“想要名册的人,定是九哥,如今我们拿不出手,该怎样去换来结环草?”映月信他,知道玄烨从未骗过她,心头,酸甜参半。
“无人知晓名册真假,到时候我多带些人去,不怕他们不交出来。”玄烨将信撕成碎片,随手弃于一边,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
乌云弊月,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那些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积雪,从帘子的缝隙中透进来的凉风轻托起映月颊侧的墨发,玄烨放下轿帘,“你跟过来,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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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7 AM
“我不怕,”映月两手抱着他的手臂,“到了西郊,你自己当心。”
玄烨点下头,月光从轿帘外剔透而来,照射出男子脸上的晦涩不明,马车后面,暗卫悉数跟上,赶在子时之前来到西郊。
“爷,到了——”守卫一手掀开轿帘。马车适时停住。
玄烨起身,映月一手轻扯住他的袖口,欲要跟着起来。
“你留在这,不要让我担心。”玄烨扭头吩咐道,映月闻言,点下头,坐回到马车上。
轿帘被垂挂在两侧,一行人去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身影。映月放心不下,身子一跃跳下马车。
“主子——”留下的马夫赶忙阻止。
“里头并无打斗的声音,不会有事的。”映月丢下一句话,人已窜入林子。
拨开层层迷雾,地上积满厚实的落叶,空无一人,她心里焦急,脚步飞奔而去,好不容易来到一块空旷地,就见玄烨站在不远处,边上,围着那些跟来的暗卫。
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映月走上前,豁然开朗的视线,让她惊呼出口。
一大片空地上,躺着几十具尸首,全是因为染上瘟疫而死,玄烨负手在身后,胸口起伏,“这是怎么回事?”
边上一名守卫面色惊骇,“回爷的话,这些人,都是一早从五月盟送出去的,当时属下同另外几名弟兄挖完坑,准备用火焚烧时,那些尸首…居然都不见了。”
子时已过,九哥的人,一个都没有见到。
玄烨面色灰凉,望着满地死尸,“他不想要名册,他要的,是整个五月盟的命!”
一语惊醒,映月逐渐明了,除去了玄烨,还要那名册有多大的用?
“看,那是什么——”正在搜查的守卫突然指了指其中一名尸首,映月随之望去,只见那人前襟敞开,怀里,露出一棵结环草。
玄烨俊目微阖,诸人不敢上前,原地不动。
身侧的袖子,被擦身而过的男子带起,映月忙伸出一手,想要将玄烨拉回来,“衅,不要过去。”
他避开其余尸首,在那名男子身前蹲下。
映月想要过去,却见玄烨一个侧目,“站在那!”
大掌一下将那结环草握在手中,指关节,因用力而紧拧在一起,不止是愤怒,还有说不尽的耻辱。
“爷——”暗卫们逐一跪下身,望着那些惨死的同伴,痛心疾首。
玄烨回到映月身侧,“起身,将火把拿过来。”
火光连天,晦暗的天空,炽热的明亮织成一张网,将无数哀伤撒下去。
玄烨高举起火把,映月侧目,只见男子幽深的眼眸内,溢出一层晶莹,很淡,却也浓郁。火把丢出去的瞬间,一张张脸,在一双双眼睛中,眼看着化成灰烬。
回去的路上,玄烨只字未说,太多的忧伤,让他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映月紧挨过去,脑袋轻枕在他肩膀上,没有得到结环草,怎么回去面对那么多希翼的眼神?
“映月,我最怕你有事,”玄烨俊脸贴向她,“你若有事,我一定会惊惶无措,到时候,五月盟怎么办?”
她害怕不已,仿佛全身都在抖,九哥此番举动,让每个人心底都蓦的一沉,跌入深渊。
“我们都不会有事,一定能过得了这个坎。”映月笃定,挽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
玄烨靠在马车上,将她静静揽过去。
今天,给了映月太多的震越,那么多性命全都牵涉在自己一人身上,她不由想起医善堂的一幕,眼睛害怕地阖上,再睁开时,毅然坚定。
“衅,我带你去九哥藏身的地方。”
玄烨的双目,幽深不已,根本就看不透他心里所想。
映月即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
马车隆隆。风儿呼啸。齐声悲鸣。时不时的颠簸。让映月心头七上八下,总觉得即将发生的事,有些怪异。
柔荑被拉过去,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就被注入一道强劲的内力。她正起上半身,脸色慌张,“衅。”
“不要怕。”玄烨将她的手臂拉直,掌心相抵,猛地将她封在体内的内力打通,“有了武功。你才能保护好自己。不会让我担心。”
体内。那股热源顺着四肢百骸涌去。映月并未表现出太多欣喜。仿佛一身重担,又压了下来。
回到五月盟,来不及喝上一口水,映月便令人取来笔墨。以及一张结实的单皮。玄烨端坐在矮榻上,凝望着她细致认真的侧脸,女子高挽起袖口,沾起浓墨。熟稔地绘出一副秀丽江山。几缕发丝掉落下来。她随手拨开。晶眸眨也不眨。笔墨挥洒。
“这儿是入口,”映月打出一个标记。头也不抬。“九哥藏身之处极为**,正门三里外全是大大小小的机关,无人可入,我们需绕过整个龙岩山。从小路上去。天涯海阁外。设置了九九八十一道哨卡。那儿的气候我分外熟悉,我们要想攻入,必须等到天有大雾之时。到时候。群山叠峰。越是高处的地方。浓雾便越厉害。这样的地势。本对九哥有利。但所谓天时地利。我们只要能好好把握。就能让这天然屏障。变为他的死穴…………”
映月兀自讲下去。而自始至终。男子均拧着眉头没有说一句话,他心口窒闷,说不出的愁思繁芜集聚而来,大掌撑着额头。薄唇抿成一线。
“九哥手下擅用毒。这一点。我们要小心防范。还有。龙岩山的半山腰处,圈养着许多毒物,听到异动,便会攻击人。”她将所有可能感胁到他们的地方一一细画出来。“不过。那些毒物怕烟。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多准备些柴火,可以用火熏退……”
“映月——”玄烨放下手。开口唤道。
她顿一下,目光侧过去,“怎么了?”
那样的恶劣的环境。光是听说,就已经骇人听闻。玄烨不知她是怎么走出来的,映月面露犹疑地睨着他。见玄烨久不说话,遂又重复问道。“怎么了?”
一颗心,始终飘忽不定。很多话哽在喉间。犹犹豫豫。在对上映月那双晶眸之时。男子终是别开眼。食指轻拨下。“没事。”
映月不以为意。继续画着手中的地目。玄烨无声轻叹。就着昏暗的烛火,将脑袋枕在身后,仰望头顶。
“衅。”映月手中的动作慢慢顿下来,玄烨闻言,只是以鼻音轻声应答。
“取回结环草后。能否放过天涯海阁那些人的性命?”她直起身。今日。自己此番举动无疑已同九哥决裂,若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九哥兴许会放他一马……
玄烨睁开双目。声音晦涩。“他是三王爷的人。此时不除,天涯海阁将会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笔尖的墨水,顺着尖端滑落,一滴,掉落在单皮纸上,迅速漾开。
“你后悔了?”玄烨本可以一口答应,先行应付。
映月知他。这才是玄烨。于情于理,九哥对于他来说,不得不除。
手中的动作仍旧洋洋洒洒。她小脸凝重。身子半弯下。每一处所画的地方。都力求精准。如今。她既然下了这个决心。就绝不后悔。顶多。是他和自己同归于尽而已。
“这次,由我带你们去。”一笔落定。掷地有声。
“不行!”玄烨冷声打断。双腿叠起,“你想去送死不成?”
“我若不去,便是看着你去送死,”映月将狼毫笔搁置在一边,随手在边上的面盆中洗净双手,取过干巾擦拭,身前,一米多宽的案几上摆着绘好的地图,守攻利弊,赫然呈现在纸上,“无人带路,我怕你们连入口都找不到。衅,五月盟急需结环草,耽误不得。”
玄烨起身。几步来到映月身侧,望着那幅繁芜复杂的地图,“每一处。你竟能记得如此详细。”
“我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不管是训练还是歇息。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如何找到逃出去的捷径上,”映月食指点在其中一处山丘上。“火云寨,地狱一样的地方。”
玄烨将她拥入怀中,身子冰凉,“不要再去想,不准想。”
他抬起映月的下领。薄唇压下来。细碎地落在她嘴角。极尽温柔,拦腰将她抱在怀中,几步就来到榻前。映月两手紧掀着他的前襟。目光扫过那张地图,落回到玄烨俊脸上,“我……”
菱唇被封住,十指紧紧交扣,湿腻的**在幔纱深深中愈燃愈烈,明亮的眸,娇艳的唇,在声声娇喘中越发妩媚。
隐忍的律动。豆大的汗珠滴在映月胸前。漾开后,形成层层光晕,滑过锁骨下的降龙印记。男子眼眸一深,俯下身。薄唇亲吻在她胸前。映月双腿微屈,娇兰吐息,柔美的面容忽然一僵。晶眸微垂。见他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胸前。
感觉到他的变化。映月两手紧抓着身下的被单,嘴里,咬下呻吟。她双目微阖,却在最后一个点上,男子及时抽出了身。玄烨疲倦地伏在映月身上。浓郁的火热。喷射在她小腹上。
热情散去。说不出的空虚袭上心头。玄烨翻过身。单手将她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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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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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8 AM
映月取过边上的被单。旋身。朝向里侧。额前晶莹点点。她背对玄烨。眼神黯淡,“衅,你为何不要我?”
身后贴上来的胸膛明显僵住。玄烨伸出手臂横在她胸前。让二人越发贴近,“映月,你说什么?”
疲倦万分。她阖上眼,身上,火一样的温度散去,剩下的,只有晚风冰凉。
玄烨见她似是睡了。便取过锦被盖在二人身上。他转过身,一手枕于脑后,久久没有闭上眼睛。须臾后,晶莹的眸子在投射的暗淡下微微睁开,眼中,说不尽的,是落寞。
天刚蒙蒙亮。玄烨便已起身。五月盟外。守卫都已准备妥当。映月生怕会被天涯海阁的人认出来。她一身男装尾随在玄烨身后,走出大门。
天空中,血红色的朝晖涂染了半壁江山,望着人头攒动的队伍。映月两眼微微眯起,整齐的队形,初看之下,足有好几大千。玄烨这回,是非要拿下天涯海阁不成了。
赶至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避开山哨,一行人绕到后山。
“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过两个时辰,雾才能聚拢。”映月沉声凑近玄烨耳畔,满头秀发以一根玉簪箍在脑后。男子闻言,说道,“你怎知道?”
嘴角一扬,映月面露几分得意,指了指身前的一颗树木。“这是槐树。又称气候树,如今它叶茎发红,不出两个时辰,必然有雾。”
玄烨嘴角微勾起,点下头后。朝着身后一挥手。“原地休息。”
白净的袍子不顾脏污。席地而坐。映月自他怀中取出那张地图。平铺在身前。拾起边上的树枝敲打在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就处在这。”
月明星稀,稀琉的月光透过凉梢照射进来。
围在一起的守卫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有人坐的倦了。便起身原地走走。
“看,那有果子!”一名守卫指着一人多高的树枝惊喜说道,他们早已口干舌燥。真想解解渴。
“住手!”映月见状。手里握着树枝腾地起身。“果子有毒。不能吃。”
“可是我们口渴。”那名守卫一摸嘴巴。更觉口干舌燥。
映月随手从一棵树上取下几片叶子。上前交到他手中。“你们会觉得口渴,全是这片林子在作祟,千万记住,任何果子都不能吃,只有嚼这种树叶才能解渴。”守卫将信将疑。咀嚼几口后。果真解渴不少。
映月手里握着几片树叶。回到玄烨身侧后。放在他掌心中。男子慢慢咀嚼。姿态优雅,“想不到这片林子会如此怪异。”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映月收起地图,“前面就是毒物出现的地方。大家小心。”走入林子。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映月令人将蘸水后的面纱裹在脸上。她一脚踢开挡在跟前的枯木。带领诸人来到林中央。
“衅。小心。”走出几步。映月回头冲着玄烨说道。脚步踩在断枝上。众人神情紧绷起,举步维艰。
“啊……”突然,一声凄厉划破长空,另一阵声音惊惧而来。“那是什么东西!”映月扭头望去。只见落在后面的一名守卫已被撕成两半。毒物已经逃窜,众人纷纷惶恐,“快,大家聚在一起不能分散。”映月退回去几步。“如今大雾已起,快将火把点起来,只能烟熏,不得弄出火星。”
玄烨走上前。拉住她的一手继续向前,幽黑不明的前方。森冷的野兽泛出绿色的寒光。潜伏在深处,准备随时伏击。映月紧张地握住玄烨的大掌,身后,哀戚声阵阵,每每落下的,都送入了毒物口中。
“不出一会就能走出林子。”映月顺着熟悉的小路继续前行。她回头望向玄烨,手臂却被身后男子猛地一拽。护在身后。前方,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只毒物,眼睛如铜铃那般圆睁着。浑身黝黑。皮毛发亮,四肢在地上使劲一蹬,张牙扑过来。玄烨侧身,将映月推到一边,双腿轻弯,在毒物跃过他头顶之时,猛地从腰间抽出长剑,一刀劈了过去。
血淋淋的身子仰躺在地上。他面不改色收回剑。执起映月的柔荑。“走。”
走出龙岩山,远远可见天涯海阁悬空在天际,巨大的建筑,四角搭建在不同的岩石上。而下方,均是悬空。
跟上前的守卫以弩弓射杀哨卡,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即刻冲入天涯海阁。
厮杀,在这一刻迅速展开,玄烨令映月留在原地不得随意走动,吩咐完后。便带着守卫攻了进去。
……
那张地图上,她唯一没有画下的,就是那个山洞,生怕他今后再昏迷,只有里面的千年寒冰,才能保住他性命。
刀剑撞击声。厮杀声,惨叫声,以及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逐一传入映月耳中。站在山之巅,仰望苍穹,收入眼底的,全部都是渺茫。
过了许久,不知是几个时辰,原处的打斗声才慢慢减弱,映月手里握紧长剑。跟随过去。
大堂内。原先环绕整个厅堂的水池,全部被鲜血染红。尸横遍野,举步维艰,走到哪。都会踩到尸体。
死相惨状,有的被一剑刺穿喉咙,有的四肢不全,有的则趴在地上,尚有余息。
映月急切地寻找着玄烨的身影,急切的脚步被尸体挡着,只能慢慢掷步,越过大堂,在议事厅内,总算看见了男子的背影。
她心头一喜,刚要上前,却发现右腿突然被抱住,动弹不得。映月垂下脑袋,只见一双沾满鲜血的胳膊整个环住了她的脚踝,那人抬起头来,脸上、身上都是血。
“佩月——”
她一惊,认出对方。
“是你,是你——”唤作佩月的女子两手抱的更紧,“是你将他们………带上山的!”
她一阵语塞,天涯海阁内虽然没有朋友,但佩月也同她相处了几年,映月本想让玄烨放她一条生路,却不料——
“九哥不会放过你的,你背叛了九哥,你忘记当初我们发过的誓了吗,背叛者,死无葬身之地……”佩月受了重伤,边喘,边咒骂。
“九哥?”映月双目环向四侧,“九哥在哪?”
“哈哈哈——
”佩月尖声大笑,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映月鞋子上,“现在知道怕了?九哥不会放过你的,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天涯海阁所有的冤魂,都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仰起的面容布满狰狞,眼中狠毒犀利,她张开嘴,一口狠狠咬在映月腿上。
“啊——”
钻心的痛,牙齿没入皮内,带着同归于尽的力道,“佩月——”
映月眼见玄烨迅速赶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那尖锐的刀锋在空中扬起,伴着身后红烛熄灭的火星,他一刀挥下,刺入佩月后背。女子咬着的力道依旧没有松开,玄烨俊脸阴鸷,嘴角勾出暴戾,手上一个旋转使力,以剑刃剖开佩月的后背。
腿上的力道松开,映月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只见她两眼圆睁,面目恐怖,涣散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她。
身子,摇摇欲坠,鼻翼间,满满的均是血腥味,催人欲呕,玄烨大踏步上前,手臂绕过映月颈后,手指,不着痕迹在她颈下一寸处轻按下。映月只觉倦意袭来,身子便软软地瘫倒在玄烨怀里。
“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男子大掌在她头顶上轻拍下,温和的语气,软软送到她耳边。
“爷,已经全部歼灭干净。”带头的守卫在仔细拾查一遍后,上前复命。
“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玄烨沉声吩咐,“回去之后,将消息散布出去。”
“是,”守卫领命,压下的两眼巡过那些尸首,“爷,只是这么多人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玄烨面色不改,“毁了这天涯海阁,他,如同废人!”
话语落定,他抱起映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一觉,仿佛睡得特别长,醒来之时,她只觉头痛欲裂,难受的紧。睁开眸子,入目的,是熟悉的床架,再望向四周景物,这儿,俨然便是东宫。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去,清爽不已,淡淡的,还有清雅香味。
“映月,你醒了,”守在边上的惜春端着水过来,“快喝口水,润润喉咙。”
“惜春,”她撑起上半身,“我何时回来的。”
“用过午膳,爷说你一路操劳,令别人不要打搅你。让你好好休息。”
映月喝完几口水,果然人也舒服很多。她擦下嘴角。脑中猛地忆起。“对了,爷带回结环草了吗?”
“带回来了,”惜春兴奋的双手比划着,“好几车呢,这些人真过分,自己用不着还要恶意收购。害的五月盟平白无故死那么多人。良心被狗吃了。”
听着她愤愤不平的咒骂,映月忍不住轻笑出声。“拿回来了就好。”
“你醒了。”玄烨推开殿门。就见二人有说有笑。
惜春忙的从榻上站起身。退到一边。对于玄烨。她心里始终畏惧。
披了件外衫。映月走出东宫。午后的阳光暖和极了。打在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医善堂内。架起几十口药炉子,如今草药丰沛,再也不用愁了。
映月展颜,挨在玄烨身侧。这份笼罩在五月盟上空的死亡气息。总算在慢慢散去。
同时,外头一个流言迅速传开。
江湖上,谁人不知天涯海阁是专门收钱替人办事的地方。那里。齐聚了顶强的杀手。庞大的情报。而且那儿有个一成不变的规矩。只要收过谁的钱,今后,就绝不可能同他成为敌人。
而就在昨夜,这股极为庞大的阴暗势力,却全部被歼灭,死伤无数。
据悉。这桩血案,全是因一笔买卖而引起。江湖传言。九哥私下将名册调换,令买主错杀他人。引起麻烦不断。故而令人全面歼杀天涯海阁。
阳光下。她抬眸望向玄烨的眼一笔一画。如此好看。有着力挽狂澜的霸气。眸子内。是讳莫如深的幽暗。难以透析。
远处,景瑟的丫鬟正急匆匆跑来,小脸因焦急而涨得通红。映月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再度悬起,莫不是,又有何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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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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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8 AM
“爷——”丫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人身前,才猛地站住脚,“不好了,夫人刚服过药就呕吐不止,爷,您快过去看看吧——”
王煜闻言,从医善堂走出来,“用了什么药?”
“就是从这送去的药,说是能控制瘟疫。‘’丫鬟紧张的直抹汗,王煜一听,面色不由沉下去,“夫人的药早已准备好,可如今还留在医善堂内,并未送入东宫,那药是从哪来的?”
丫鬟听闻,整张小脸吓得煞白,“是,是榕善主子拿来的。”
映月秀眉微蹙,玄烨同王煜对望一眼,疾步朝着东宫而去,才踏入正殿,就见景瑟依旧呕吐不止,面色发白,而榕善则不安地站在殿中央,脸上,骄横中掩饰下几许惊慌,“你们一个个都看着我做什么,我只是端了碗药来,我......我又没有做什么......”
脚步声纷至沓来,榕善见玄烨面容阴鸷,不敢上前,只是将路让出来,王煜在他的示意下率先上前给景瑟把脉,边上的丫鬟压着她的双肩,另一人则以湿巾不断擦拭着她的嘴角。王煜把过脉后,自榻上慢慢起身,“回爷的话,夫人这是中毒了。”
景瑟一手按在胸前,眼眶泛红,下意识将锦被遮住自己的小腹,玄烨面上平静,并没有太多波澜,“谁送来的东西都吃,也不怕吃死自己!”
“我......不可能,我没有做什么......”榕善听到此番话,措手不及,几步来到玄烨跟前,“爷,您相信妾身的话,妾身真的没有......”
王煜吩咐边上的丫鬟将药碗送过来,食指轻沾起未用完的药汁,凑至鼻翼间轻嗅,“这碗药内,没有毒。”
榕善面色明显一松,“我就说嘛,这种下毒的事怎能扯到我身上。”
“你来这做什么?”玄烨双目睨着她,目光定在那只瓷碗上。
“夫人才有孕,我就令人煎熬了一副安胎药送来,谁曾料到居然遇上这种事。”榕善拧着衣角,神色略有沮丧。一侧,映月明了,定是她见景瑟怀有身孕,才想着过来有意拉拢。
“呕——”景瑟弯下腰,呼吸越发急促
“王大夫,夫人这是中了何毒?”映月来到榻前,一手落在景瑟背上轻拍。
“从脉相上来看,是解语花蕊的毒,夫人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回王大夫,就是一些寻常食物,”景瑟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上前,“夫人出现呕吐后,奴婢就将这些用过的膳食留在了这,没有撤下去,事先,奴婢以银针试过,并没有毒。”
王煜绕过几人来到不远处的红木桌前,银针一一探过,果然没毒,“还用过别的么?”
“没有了,都在这。”丫鬟认真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王煜将银针收回袖中,映月见状,忙开口说道,“王大夫.你快下药吧,夫人这样下去可该如何是好?”
王煜望着景瑟痛苦的小脸,取过案几上的笔墨随手写下一副药方交到丫鬟手里,“快送去医善堂,煎煮好后,你亲自送来。”
“是。”丫鬟闻言,见并无大恙,这才松下口气,接过药方后快步跑了出去。
“王大夫,”景瑟气喘吁吁,一手在胸口轻锤,“我的孩子,会怎样?”她抬起小脸,说不出的惊恐溢于言表,令人不免怜惜。王煜面色为难,映月见他久未开口,心里也随之陡的一落,“王大夫。”
“解语花毒性并不烈,”王煜接下来的话,令人来不及放下的心再度揪起,“只不过,对腹中胎儿会有害。”
久未开口的玄烨面色依旧不改,只是沉声问道,“有何害处?”
“服用过解语花,容易引起滑胎,孩子若能安然生下来,有五成的可能,会痴傻。”王煜垂下视线,不敢去看景瑟那赫然崩溃的眼神,玄烨胸口一窒,映月见他俊脸冷然,再也看不出其它神色,男子凤目睨着景瑟,瞳仁随之落在她小腹上,喉间,轻轻滚动一下,“这样也罢,我本就不想要他。”
清然的语气,几多残酷,几多无情,景瑟拼死以两手相护,就连映月亦为之动容,“我的孩子,他再怎样,我都要把他生下来。”
“景瑟,”玄烨冷声厉喝,“哪怕是痴傻,你也在所不惜?”
她明亮的眼神逐渐灰败下去,挂在眼角的泪水承载不住,簌簌而下,玄烨不想她怀上他的孩子,若腹中胎儿保不住,她深知,也许今后她再也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要将他生下来。”
“不行!”玄烨话语决绝,丝毫没有转寰余地,“王大夫,你立马准备一下。”
“不,”景瑟原先瘫倒在榻上的身子豁然正起,两腿蹬动着将自己蜷缩至床角,“你们谁也不要动我的孩子,要不然......”她双日无措地瞅向四侧,一手忽然自发髻上抽出根尖利的发簪,直指自己咽喉,“要不然,我便死在你们跟前!”
“夫人.....”映月不敢妄自上前,“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话可说!”玄烨逼上前一步,“景瑟,你居然敢威胁我。”
“爷,妾身不敢,只求爷能成全我,到时候,是生是死,妾身都认了。”景瑟握着发簪的手没有离开一寸。
“休想!”玄烨态度依旧,轻甩下袖子,“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为何会被送入五月盟?”
她双眸黯淡无光,发簪的尖端已经刺入脖颈,血痕显着,景瑟生性谦和,却为了保护自己腹中的孩子而不得不变得坚韧,“爷.....”她声音哽了一下,不敢望向玄烨的两眼,“妾身时刻谨记不敢忘,承蒙爷看得起,妾身只求爷一件事.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如今,雅芳亦有这种体质,妾身斗胆,请爷
...”
映月小嘴轻呼,她没有想到一向识大体的景瑟,竟会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而这般得罪玄烨,男手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景瑟,这可是你说的话?”
映月忙侧目望向景瑟,语气恳切,“夫人.....”
“是我说的,只要能让我留下这孩子,妾身绝不后悔!”晶莹剔透的眸子内,隐约可见熠熠生辉的坚定,映月咽回了嘴边的话,她不明白,孩子到底是多么勇敢的力量,能让向来温和的景瑟说出这般话来。
“好!”玄烨几乎是咬牙吐出这字来,景瑟知道他动怒,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发簪,目光扫向殿内几人,“有件事,我想拜托诸位。”
王煜微颔首,“夫人您请吩咐。”
“将来我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痴傻一事,我希望你们能保密,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还未出生前就已经饱受冷眼争议,我想他能快快乐乐的出生。”
走出东宫,映月心中的郁结越积越深,挥散不去。东苑正在重新修葺,目前,她暂居于东宫边上的灵苑。
深呼出一口气,始终有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心头,她同玄烨的每一次,虽有欢愉,却难达极致,映月比谁都明白,她不可能会有玄烨的孩子。如果,今日换作她是景瑟,或者自己也会和她一样,不顾一切,保住属于自己的骨肉。
踏入灵苑,远远就看见惜春弯着腰,正在摆弄着什么。她徒步上前,来到她身后方出声,“看什么呢?”
“哎呦,吓我一大跳。”惜春差点蹦跳起来,手掌心用力拍了拍胸口,映月见她这副模样,忍笑出声,“做何亏心事怕成这样?”
“才不是呢,”惜春皱下秀眉,将挡在跟前的身子让开,“我在看这盆花。”
月翎凑上去一看,只见是盆紫色的小花,几朵娇蕊齐相绽放,傲然挺立,“这是打哪来的?”园中,似乎并未见到过这种花。
“是今儿在园外发现的,”惜春跟着凑过去,“就放在灵苑门口,我看着模样好看,就想带进来放在屋内摆设一下,这样奇特的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园外?”映月蓦地一惊,随后,脸色陡然沉下去,“不明来历的东西你也敢往园子里头拿,瘟疫的事,还没让你吓怕吗?”
她突来的厉喝,让惜春一怔,欲要伸出去的两手忙缩到背后,“这.....我看它只是盆花
映月轻咬下唇角,呼出口气,缓下神来,灵苑的门口,怎会无缘无故多出盆花来,而恰巧,景瑟又身中解语花之毒,她想也不想她瞅向四侧,见无人,忙吩咐道,“快将这花拿进屋子,天黑后,找个地方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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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7 08:39 AM
反手将殿门掩上,惜春亦是满面紧张,小心翼翼将那盆花藏放起来,映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图集,坐下身后,一页页仔细翻看比对起来,须臾后,总算才一个靠后的角落处找到了这种花。食指轻点在页面褶皱处,她秀眉轻拧下,默默念出声,“解语花,又名思乡草,可以懂得话中风情的花朵......”
映月猛地将书册阖上,一阵冷汗,自后背涔涔冒上来,“惜春,你将这花带入园内,可还有谁看见?”
惜春猜出事情的严重性,她仔细回想后,慌忙摇下头,“没有,并没其他人看见。”
映月将书册放回书架上,泡上一壶浓茶,让惜春坐下来,女子急的满头大汗,哪还有心思喝茶,“映月,我是不是捡了麻烦回来?”
“不用担心,”映月将满上的茶杯递到她手边上,“我们并没有做过亏心事,不要怕。”惜春小手颤抖,端起茶杯后,猛地灌入几口清茶,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等那天暗下来,四周宁谧,园内悄然无声。
惜春将一块布兜在花盆上,刚要抱起来,却被映月出声阻止,“你放着,我来。”
“不行,若是被别人看见可就麻烦大了,再说,这花是我带入园子的。”惜春将花盆抱入怀中,欲要打开殿门走出去。映月自一边的藤架上取来件斗篷披在身上,从她怀里将花盆端过来,“你侯在这,若是爷找我,就说我出去走走。”
“可是.....”惜春并不放心,两个眼睛通红。
映月将花盆抱在身前,再以宽敝的斗篷遮掩,惜春没有武功,且天性胆小,这样,反而会坏事。
走出寝殿,天空中刮起阵阵冷风,才不过一会功夫,就电闪雷鸣。廊子上的下人三三两两已经跑了回去,空寂寂的,只留下映月一人。脚步频频加快,绣鞋在冰冷的地面上踩出一个个鲜明的脚印,前头就是一处废弃的园子,若将这解语花扔在那,想必也无关紧要了。
她张望四侧,一个闪身,人已走进园子。
脚下,被一块细小的石手给绊倒,映月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将花盆紧抱,两眼警惕眯起,却仍然不忘屈膝行礼,“见过少主。”
“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润泽一袭白色长袍,俊脸如初,神清气爽,俨然已经恢复。
“那,少主又为何在这?”映月借故侧身,掩饰地将花盆藏在袖口后。
“你鬼鬼祟祟藏着什么?”润泽眼尖,俊目微眯。
映月心头陡的一沉,却仍装作若无其事,“妾身不懂少主的意思,天就要下雨,妾身先告辞了。”退一步,刚旋身,却见润泽已抢先一步挡住去路,“你若不说,我便要喊所有人过来瞧瞧,一个不小心,会被说成是我们暗度陈仓也不一定。”
映月俏脸微红,见他双眼定在自己小腹处动也不动,“你莫不是同夫人一样有孕了吧,肚子挺这么大。”
“你——”映月强咽下一口气,她凝目,望着他嘴角的吸血,心想,不过是一盆花罢了,拿出来摆在他面前,他也不见得认识。
映月将斗篷掀开,摆在花盆上的布扯去后,递到润泽面前,“我不过是拿盆花罢了。
“那为何要躲躲藏藏,”润泽从她手中一下接过去,“这是什么花?”
映月双眸落在那紫色的花朵上,明艳动人,“我也不知道,这花怪异的很,方才我在灵苑外发现,就将它送往这了。”
“既然这样,我带回去养着。”润泽以食指轻拨着花瓣,薄唇轻勾下,准备离开。
映月随手将那块布塞入袖中,几步追上润泽的身影,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你这人真奇怪,这花是我不要了的。”
“你不要,还非让人家也不要?”润泽一个闪身,偏偏将花盆高举在手中,“我要定了。”
映月怕途生枝节,踮起脚尖,忽地伸出一手去抢夺,松开的袖口处,清新淡雅的解语花味拂向润泽鼻翼间,随着上扬的动作,袖口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大截如藕般嫩色的手臂,他眸色沉下去,映月乘其不备,反手将那盆花夺过去,两手抱在怀中。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润泽忍俊不禁,“你可真小气,小气鬼。”
映月转身便要走,如今被润泽发现,也只能再找个地方,见她旋身离去,他又追上一步,“你手里的东西,是解语花吧,”笃定的语气自背后传来,她脚步顿住,两手下意识将花盆抱的更紧。“这儿是弃院,若丢在别的地方,定会令人起疑。”
她转过身,面色不改,“我并不知这是什么花,夫人身中解语花毒,而我又在灵苑外发现这盆东西,不想惹祸上身,故而,只想找个地方将它处理干净。”
润泽从她手中接过去,映月手一松,便任由他将花盆放在眼前,端详片刻后,弯腰放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丢在这,没人会发现。”
二人一道走出园子,映月思忖片刻,开口问道,“我方才的那番话,你信么?”
“怎么不信,”润泽负手在身后,“我懂得读心术,你有没有骗我,我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
映月嘴角挽起笑,润泽睨着她的侧脸,这样的笑容,应该时常挂在她脸上才是,好看的很。
回到灵苑,刚踏入园子,就见惜春魂不守舍地在殿门口走来走去,见她进来,忙迎上前去,“映月,你没事吧?”
“没事。”她神态自若的将斗篷交到惜春手中,迈步朝着寝殿走去。
翌日,景瑟服过药后,人已见好,只是这一件事,却传入了老太君耳中。
东宫上下,一个个均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气,老太君坐在首位,气势凛冽地扫向众人。
景瑟在丫鬟的搀扶下小心起身,“妾身已无大碍,有劳老太君担心。”
“景瑟,如今你怀的可是五月盟将来的少盟主,”她面色庄严,头发悉数盘在脑后,“五月盟内,竟有人如此歹毒,妄想毒害我的孙儿,这事,我岂能坐视不管!”
景瑟坐在身侧的矮凳上,心中一阵剧痛,难以平复,她轻咬下唇,努力想要咽回嘴中的哽咽,却还是啜泣出声,老太君见状,一语轻叹,“王大夫,事情查得可有眉目?”
“回老夫人,”王煜上前,“已经确定是解语花毒,饭菜中属下彻查过,并没问题。”边上,被唤来的侍妾紧挨在一起,榕善闻言,脸色明显地缓下去,老太君眉头紧拧,“那是何故?莫不是这毒,并不是从嘴中食入?”
“不,这毒恰好正是通过食物才种下的,”王煜面色忐忑,“除了昨日所检查的饮食,夫人可还用过些什么?”
景瑟身侧的丫鬟坚决地摇了摇头,“夫人这几日胃口很差,几乎滴水不沾,吃了就吐,每次用膳前,奴婢都以银针试过,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那就奇怪了,这毒还能自己爬进去不成,”老太君声音冷冽,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上,“这毒是在院子里头中的,那下毒之人必然还留在这,王大夫,既然是解语花毒,是否就是通过花粉所下的?”
“回老夫人,正是,据属下所知,解语花的花粉呈现无色,一旦沾在人身上,会奇痒无比。”
半日,依旧没有丝毫结果,老太君吩咐王煜定要将下毒之人查出来,在劝慰了景瑟几句后,走出东宫。
废弃的院子内,一名女子正小心翼翼跨进去,在园里摆弄许久,这才找到那盆花。
昏暗的夜色下,她踌躇前行,悄然来到灵苑殿门前,将那盆花摆在地上后,迅速离开。
而恰在这时,惜春双手将殿门打开,一脚刚踏出去,便踩在了那盆花上,她收回视线,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一路小跑着回到内殿,“映月,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她才要歇下,声音清亮问道。
“那……那盆花又回来了。”惜春语无伦次,一个劲举着手指头指向外面,映月闻言,忙披上件寝衣,“在哪?”
“就在殿门口,我刚才一走出去就看见了。”
映月白皙的小脸上溢满凝重,大步朝着园外走去,那扇殿门依旧敞开,惜春小跑着跟在身后,她小心地探出身子,在张望四侧后,扭头说道,“在哪?”
“就在门口,”惜春碎步赶上,手一指,表情顿时傻住,“咦,方才明明在这的。”
映月退回身子,见园内并无异样,即刻将殿门掩上,“好好在院内找下,千万不要遗漏下什么。”
“是。”整夜未眠,惜春眼圈疲惫,只当是昨夜自己看错了,找了一宿,并没有看到那盆花的踪影,她单手在腰间轻锤几下,这才回到小院去歇息。
王煜在医善堂内出来,这几日,为了景瑟中毒一事,他睡眠很浅,几乎很难合眼。晨曦轻照,暖暖的投射在肩头,“王大夫,”刚跨出殿门,就见雅芳小心迈步而来,王煜面上疲惫顷刻而扫,“见过眉主子。”
雅芳两手藏在袖中,说话,小心翼翼,“王大夫,可否借一步讲话?”
王煜将她带至医善堂,并将殿门掩上,“眉主子有话请讲。”
她将两手自袖中伸出,手背上,布满一道道明显的抓痕,“不知道为什么,我手上痒的厉害。”
王煜凑近一看,瞬间脸色大变,“眉主子,你从何处沾上的解语花粉?”
雅芳一怔,忙将双手缩回去藏到背后,“我只要些止痒的药膏便可,什么解语花粉,我不懂。”
王煜不顾礼节,一把将她的小手攥过去,指着手背上那些红色的小点,“那花粉有毒,越是用水冲洗,就钻入皮肤越深,只有用培植那花的泥土涂抹在手背上,才能止痒,你老实同我说,你在哪碰上的?”
雅芳闻言,挣脱几下无果,语气也软下来,“如今夫人中毒,谁同解语花扯上干系都不会有好下场,我若承认碰过,被老太君知道的话,难保我不会成为替罪之身。”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王煜话语坚定,望着她鲜血淋漓的手背说道,“你只有同我说了实话,我才能帮你。”
“不管怎样,你都会帮我吗?”雅芳眸中一亮,希冀说道。
感受到掌中的冰凉,王煜轻放下她的手,“我会。”
雅芳将手背藏回宽袖内,斟酌再三后方开口,“那花,我是在五月盟后头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头发现的,当时,我见映月鬼鬼祟祟,就一路跟着她,才发现她是将一盆花丢在了那,起初,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做,后来才知道原来夫人中的毒,就是因为花粉引起的,我查了书册,知道那花就是解语花,夫人平常待人和善、温和,我不想她这么无缘无故白白吃尽苦头,连夜,就将那盆花偷了出来,放回到灵苑殿门口,手上的花粉,定是那时候沾上的。”
王煜抿起嘴角,久未开口,他深呼出一口气,在殿内走了一圈,“那盆花,现在何处?”
“在灵苑。”雅芳来医善堂之前,见灵苑殿门紧闭,定是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若真是这样的话,莫不是下毒的,是月主子?”王煜面色凝重,他顿住脚步,屹立在殿中央,如今景瑟有孕,每一个下毒的理由,似乎都说得过去,可从瘟疫一事对她的了解,映月似乎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沾上花粉的,都会奇痒无比?”雅芳走到王煜身侧,“只要看看她的手是否同我一样,就明了了。”
唯今,也只有这个办法,雅芳先前说的对,只要同解语花扯上关系的,都有可能是下毒之人。
景瑟的毒,慢慢已经去的差不多,只是隐藏在体内的,再也清除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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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0-27 08:40 AM
守卫在五月盟内彻查,大大小小的园子几乎都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解语花。
王煜同玄烨前后走在大理石拼接的地面上,“看来,下毒之人处理的很干净。”
王煜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向脚背,想起雅芳先前所说的话,他深思后,抬起头来,“爷,最不会怀疑的地方,兴许才是景有可能的,属下认为,五月盟内的每一个园子,都应该彻查。”
玄烨前行的脚步顿了下,他眉角轻扬起,“若单是为了景瑟的事,大可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只不过,有人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胆子比天还大。”
“爷,如今搜查均没有结果,属下斗胆认为,主子们的住处才更应该彻查.....”
玄烨捋起袖口,食指优雅地拂过烫金边沿,“既然如此,就从东宫先开始。”
灵苑内。
惜春坐在殿门口,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她埋着脑袋,两手已经抓的血渍斑斑,钻心的痒,渗透进骨子里面。
“快,进去搜!”殿门口,守卫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一起冲了进来。惜春吓得赶忙起身,“你,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男子一把将她推开,振臂一挥,“每个角落都不能忘记,搜!”
惜春见如此阵势,早就吓懵了,她小心翼翼挪步朝着殿门口而去,准备将映月找来,怎料才走出去一步,就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掌托着前额,她小脸痛楚地抬起头,“爷
...奴婢见过爷。”
“如此慌慌张张的,去哪?”玄烨一袭黑色长袍,随着修长的双腿跨了进来,身侧,跟着王煜。
“奴婢,奴婢——”惜春张着小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玄烨垂目睨了一眼,径自朝殿内走去。
守卫们翻箱倒柜地搜查,原先整齐的内殿被弄得满地狼藉,陶瓷玉器,也在翻动书架时而纷纷坠落,落地开花。须臾后,殿内逐渐恢复宁静,为首的守卫几步上前,“回爷的话,并没有发现。”
玄烨双手一撑,身子自躺椅内轻松起来,俊朗的面容带着几许释然,同意搜查东苑,本就是权宜之计,“去别的地方搜。”
“是。”守卫们逐一退了出去,王煜视线在殿内扫过一圈,最终,落定在惜春明显一松的小脸上,“慢着。”
女子一顿,豆大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玄烨侧过身,见王煜杵在原地,视线,便随之望向惜春,“有何发现?”
“你的手怎么了?”王煜眸子幽亮,大掌擒住她的皓腕,将她伤痕累累的手背高举至众人跟前。惜春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她不知自己的手为何会突然奇痒无比,而从他犀利的眼神中,她已隐约察觉到几许不详,“奴婢自己也不知道。”
“让我来告诉你,”王煜松开钳制,望向玄烨,“她手背上,沾的便是解语花粉,故而才会奇痒无比。”
惜春惊怔,就连边上的玄烨亦是面容凝重,她将双手藏在身后,若这真是解语花粉,那不就..
“不,不是的......”惜春摇着脑袋,眼神慌乱,脚步踉跄几许,转身便要朝殿外跑去。
“抓住她!”玄烨脸一冷,沉声命令。
“放开我,”惜春害怕地挣扎,无奈挣脱不过身侧二人,只得被押上前,“我什么都不知道,爷,饶命——”
“解语花藏在何处?”玄烨回到大厅,双手随意摆在椅把上,阴鸷落座。
“奴婢真的不知道,”惜春抬头,望见男子骇人的脸色,她双肩瑟瑟发抖,上半身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奴婢并未见过什么解语花。”
“既然不知,手上怎会沾上花粉?”玄烨声音低沉,隐隐的,有怒意在倾泄出来。
惜春哑口无言,更不知该如何辩解,嘴唇因害怕而哆嗦不已,利齿用力紧咬着,眼泪簌簌而下,久久等不到她开口,玄烨耐性全无,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说是不说?”
惜春手掌一下在冰冷的地面上刮过,划出几道血口子,“奴婢不知,求爷饶命..””
“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玄烨见她一个劲啼哭,心头不由烦躁,挥了挥手。身后侍卫闻言,几步上前将她按到在地,不出一会,便有人拿了板子过来。惜春满头是汗,面色苍白,在看见那粗壮的板子后,吓得瞠目结舌。
“这样下去几板子,怕是不死都要废了,”王煜在她身前蹲下,“你将那花藏在哪了,还是,在何处见过?”
她菱唇干燥,眼眶内溢满泪水,惜春害怕不已,在王煜的双眸中,她仿佛看见了映月从她手中夺过那盆解语花时的坚定。利齿一咬,她垂下两眼,“奴婢并未见过。”
“打!”玄烨一掌重击于桌面,王煜轻声叹息,目光复杂地起身。
板子,一下下打落,凄惨的叫喊声撕开喉咙,传出戒备森严的庭院,惜春侧着脑袋,沉重的声音穿透厚重的衣衫,直打得那一身瘦弱皮开肉绽,她两手用力抓着地面,玄烨单手撑起下颔,朝着边上的守卫摆摆手,“堵住她的嘴。”
“是。”伴着守卫的应答,一田布条撬开她的嘴,用力塞进去,惜春尝到喉间浓郁的血腥味,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再一板子下去,人已没了反应,只是顺着重击,四肢条件性地动一下。
映月推了推殿门,却发现纹丝不动,她心里咯噔一下,用力以手肘撞开。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栽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殿外排列整齐的守卫。心头不免有所疑惑,她碎步上前,双手拨开人群,这才发现被按在殿中央的惜春。嘴里,白色的布条殷红点点,双手双足被绑在长凳上,裤腿的地方,几抹血痕顺着流淌下来。
“惜.....”她嘴间轻逸出一字,在望见端坐于首位的玄烨后,心头哽塞,“住手,住手!”
杖刑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停下手,映月推开其中一人,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唤,“惜春,惜春......”
秀目轻阖,嘴巴微张开,血渍顺着唇角流溢出来,映月见状,心里一阵阵抽痛,她将布条自她嘴中取出,惜春嘴角才要勾起,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惜春有何过错,你要这么毒打她!”她愤然起身,目光直逼玄烨。
男子以食指撑着脑袋,悠然起身,“她手上沾有解语花粉,她自然知晓那花的下落。”
“解语花,”映月环顾四周,原来这般大动干戈,是为了景瑟,“手上沾有花粉,就一定非要知晓解语花的下落么,花粉随风而动,也不是谁能藏得住的,莫非,谁沾上了,谁就是下毒之人不成?”
“映月,”玄烨近身上前,“事关人命,我要给别人一个交代。”
“交代?”她冷然重复,忽地伸出一手,将手背举到玄烨面前,“现在,算是有交代了吧,说到底,是你不信我。”
白皙的手背上,布满交错的红点,几条抓痕清晰明显,玄烨吃了一惊,眼眸深沉,“这是从哪弄到的?”
“你心中不是已经认定了吗?”映月收回手,以袖口轻掩,“王大夫,这沾上花粉的,就一定是下毒之人么?”
王煜哑然无声,垂下的脑袋不得不抬起,直视映月,“回月主子,解语花一事,园内闹得人心惶惶,这丫鬟手上明显有花粉沾附过的痕迹,这就说明,她曾经接触过
...”
“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为我做事,若真要怀疑,也是我首当其冲,”映月并没有看王煜一眼,晶莹的眸子,直落在玄烨身上,“你不闻不问,既然认定,可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彻查五月盟,什么线索都没有,唯独在灵苑发现她手上的花粉,映月,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我可以不再追究。”玄烨已经放至底线,俊目睨向她。
女子面容清冷,耳边,传来惜春无意识的呢喃,不再追究.....只这四个字,便让她心里凉透,这,算是赦免么?
“实话?”映月旋身,望着殿外围成一圈的守卫,“爷看我,像是做下毒之事的人吗?”
“告诉我,她手上的花粉从何而来,只要你说,我就信。”
映月唇畔暗勾起讽刺,若真信,也不会将惜春打成这样,若真信,也不会追问花粉的来历,若真信,更不会说出不再追究四字。平日里他对景瑟再冷漠,说到底,她还是他的人,“这花粉是我不小心沾上的,前日,惜春走出园子见一盆花放在灵苑殿门口,就将它搬了进来,我事后得知这是解语花,生怕牵扯上身,便将那盆花连夜带出去扔了,花粉,兴许就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久久没有散去,玄烨俊脸紧绷起,在听完映月的话后,并没有松出一口气,“你明知这两日园内到处都在找这花,既然看见,为何不告诉我?”
映月一怔,直到他这般问起,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告诉他,因为,她下意识的认为他会不信,“我怕惹祸上身。”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么?”玄烨语气转冷,映月的眼中,藏了太深的东西,让他看不透。
星期1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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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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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09:38 AM
牵强?
明明是实话,竟也成了牵强的理由。
映月挽唇而笑,几近讽刺,“那要怎样的理由,才能令你信服?”
“何事这么热闹,”殿外,一阵声音传来,适时打消这窒闷,润泽徒步而来,望着满院子阵势,“有热闹看,也不叫上我。”
“参见少主。”齐声声的一片跪下行礼,润泽目光扫向大殿,看见趴在矮凳上的惜春,“好端端的模样,打成了这样。”
映月抿起嘴角并没有搭理,阴沉的小脸别向一侧,她碎步来到惜春身边,蹲下身,准备将她搀扶起来,“惜春,你醒醒…”
“这儿究竟出了何事?”
玄烨微吐出口气,眉头拢起无限烦躁,“在这丫鬟的手上,发现了解语花粉。”
“花粉?”润泽侧目而望,见惜春的手背上果然血肉模糊,他眸光渐沉,“碰过花的,哪有不沾花粉的?”
“可那丫鬟嘴硬的很,”王煜已经认定,望向映月的眼眸多了几许漠然,“故而,爷才想逼她认罪。”
“你们这般架势,就算真遇上下毒之人,对方也不会松口的,”润泽双目不经意落定于映月藏在袖中的双手上,“再说,她手上沾有花粉,并不奇怪。”
“少主,”王煜犹豫下,还是开口道,“证据确凿,守卫们却并未在灵苑找出解语花。”
润泽薄唇轻勾下,清然的脚步踩在柔软的毛毯上,黑色长靴在王煜身前站定,狭长的凤目,在望向周侧时,多了几许朝讽,“是谁告诉你,解语花在这的?”
王煜一怔,边上,玄烨冷然开口,“泽,你可是有话要说?”
“不过是一盆花罢了,你们想要找,我知道它在哪。”润泽悠然落座,单手勾起白色的袍角,随意地从桌上端起茶杯。
映月目光望过去,等着他开口,玄烨并未有太多神色,落向院外的视线,在耀眼的阳光中,缓缓收回,轻然落于她身上。润泽轻啜口茶,修长的双腿叠起,“因为,那盆花在西宫。”
一语,掷地有声,更如平地惊雷,玄烨目光冷凝,“你说什么?”
映月秀眉微蹙,这润泽,在搞什么鬼。
“解语花,香味馥郁,花瓣泛紫色,这么好看的花,怎么会是毒花呢?”润泽抿了口茶,晶莹纯净的眸子,在逐渐拉开时,泛出些许笑意,“那花就摆在西宫正殿的窗沿上,我并没有藏着掖着。”
“既然是在你那,为何她手上会有花粉?”玄烨睇向惜春,眉头自然皱起。
“这就要问她了。”润泽语锋一转,忽然将目光定在映月身上,她满口惊愕,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慌张,润泽这人,阴晴不定,有时候纯净的如孩子一样,有时候,又令你防不胜防,“同我有何干系?”
“你忘了?”他扬起的眉角在叹息中紧拢,“我染上瘟疫的时候,你照顾了我几日,后来,衅从天涯海阁内带回结环草,我的病才慢慢好起来。那时候,出入西宫的只有你,就连一个丫鬟都不肯踏进来半步,生怕传染,”润泽的语气,有些阴晦,言语中,几许落寞透出来,玄烨深邃的潭底逐渐幽暗,被牵绊的情绪,随着润泽的话而慢慢低落,“你忘记了,那日你见西宫窗子始终紧闭,就过去将窗户打开,你还说,那是什么花,摆在窗沿,好看得很。”
他的话,轻柔中带着一种安抚,映月蓦地忆起,莫不是,那日并非惜春的错觉,而是那盆花真的在灵苑殿门口出现过,只不过,被人挪了地方?
玄烨见她兀自垂着脑袋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可有这事?”
映月螓首,目光避开他,同润泽不期而遇,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要帮她,虽然润泽身为少主,可这毕竟关乎人命,“我记起来了,”她不笨,既然润泽给了人情,她就顺水推舟,懂得适时收场,“手上的花粉,定也是那个时候沾上的,惜春是我的贴身丫鬟,擦拭收拾的,也就避免不了。”
她面容冷静,仿佛诉说的便是事实,让人难起疑心。
玄烨讳莫如深的眸子在二人间巡视,双手撑起,带着众守卫朝西宫而去。映月令人将惜春带至内殿,找来大夫安顿后,跟在了诸人身后。
走到西宫的时候,就看见先前被丢弃的那盆花好端端摆在窗沿,花朵齐相绽放,妖娆多姿。映月悬起的心落定些许,沉稳上前。润泽侧着身子靠在墙壁上,“这盆花是我无意间捡来的,世上一样的东西何其多,王大夫,是否就能单单凭一盆花,而认定谁是下毒之人?”
王煜垂下眼帘,面有愧色,“属下不敢。”
自始至终,玄烨都凝着眉头没有说话,太过巧合的事,往往令人生疑。
花是在润泽屋内被发现的,而他这样一句话,也将整件事情推了个干干净净,玄烨并未久留,冷眼望了映月一眼后,带着守卫走出西宫。
待到他的背影走出老远后,映月才旋身问道,“这花为何会在你这?”
“这样的语气,”润泽不满摇下头,凑近身说道,“方才可是我替你解了围,不好好谢谢,反而咄咄逼人。”
映月睨着他那双干净纯亮的眸子,余光落在那盆解语花上,她抿起唇角,声音放柔许多,“那日,我的丫鬟在灵苑外发现那盆花,待我出来看的时候,却已经不翼而飞,起先,我还当她心虚,看错了。”
润泽拉开嘴角,唇畔生出笑来,“是我拿走的。”
映月眯了眯眼睛,“为何?”
“那花还能自己长了脚回到灵苑不成?我是五月盟的少主,就算下毒之人认定是我,也没人能拿我怎样。”
映月深知,解语花一事,定是有人蓄意而为,“可是……”
,这件事,对方明摆着冲自己而来,可如今,也将润泽拉下了水,她小手轻握下,“对不起……”细想片刻,又半侧过身子,对上男子的两眼,“谢谢。”
“哈哈……”润泽闻言,却是爽朗而笑,晶亮的双眸灼灼其华,黑亮的令人难以直视,映月不明所以,只是睁着两眼望向他,“这一下对不起,一下谢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结巴呢。”
映月闻言,眼角轻弯,嘴里的笑并没有完全显露出来,润泽弯下腰,突然凑近,黑亮的眸子直逼她瞳仁,“我看到了,你眼睛在笑。”
她一怔,“你还能看得到眼睛会笑?”
“当然,”润泽退回身,几步来到长廊外,修长的身影靠在铜柱上,“有时候,你的眼睛里面没有泪水,可是,我却看到它在哭,就像方才在灵苑,我一踏入园子,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在哭。”
映月避开他的视线,慌忙的神色,多多少少带着些狼狈,“胡说什么。”
润泽没有再说话,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却像是一面铜镜般,能将她所有的不安反射出来,他一瞬不瞬地睨着她,明媚的阳光下,男子身形欣长,宛如一尊雕塑。她同玄烨一样,总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以至于,应该得到的温暖,都照射不进去。
回到灵苑,惜春的伤已经处理过,整个人趴在榻上动也不动。映月小心靠近,脚步尽量轻,却还是将她给吵醒了。
“映月——”她嘴巴干涩的厉害,“你没事吧,爷没将你怎样吧?”
“我没事,”她端过一边的茶水,扶着惜春喂了几口,“方才大夫说了,你要好好躺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我不疼,”惜春面露微笑,两手撑在身侧,映月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将她的手拉过去,“这是什么?”
“培植解语花的泥土,”映月取出些许涂抹在她手背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见好。”
“那花,找到了吗?”惜春面露不安,“是不是在我们园子找到的?”
“不是,”映月将她的手用纱布包裹起来,再以湿巾将她额上汗渍拭去,“你也真是的,不知道变故,若将事情推到我身上,爷定会找我前来,有我在你身边,至少,还能一起想法子应对。”
“花是我带进来的,”惜春小脸凝重,目光赤诚而坚定,“映月,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你和爷好不容易到了现在,我不想再拖累你,在北荒营,我出卖过你,可那是最后一次,真的。”
“惜春,别说了,”映月将锦被轻柔地盖在她双肩上,“那一次,我们都是为了生存,我懂。”
将殿门轻阖上,映月让她睡在自己的榻上好生休养,折身,刚迈出一步,便看见男子站在不远处。
她走下石阶,款款来到玄烨跟前,“妾身见过爷。”
“手上的伤好了么?”玄烨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只见她整个手背用白纱裹着,似是涂了药膏。
“没有大碍了。”映月将两手垂在身侧,螓首,望向男子。
“今日的事,我看得出来,同润泽没有关系。”
映月不动声色,蹙频秀眉,“你就认定,同我有关?”
“我信你,但对你身边的人,我不信,”玄烨居高而望,坚毅的薄唇微抿起,“任何时候,都不应该相信别人。”
男子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映月瞅着他的背影,这个别人,也包括他么?玄烨才出去几步,忽的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今后,不要再去靠近润泽,我不希望他将太多的感情放在你身上。”
一语,令人找不着北,映月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杵在原地见他渐行渐远。
解语花一事,不了了之,老太君没有再追究,只是责备了润泽几声,自此,此事便销声匿迹,无人再敢说起。
夜已深,涂在惜春身上的药性已过,她不能翻身,只得痛苦的呻吟出声,
“惜春,你怎么了?”边上,女子忙披上件寝衣起身,凑到她跟前,“是不是很疼?”
“好疼,映月,好疼——”
“你忍一下,我去趟医善堂。”映月焦急地掌灯,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晚风,刮在身上冰凉无比,凛冽的,犹如一把把尖利的小刀,映月环紧双臂上前,穿过层层长廊,准备去往医善堂。
“吱呀——”一阵殿门开启的声音,小心翼翼,她忙的顿住脚步,只见不远处,贾管家环顾四周,她慌忙闪身在一片假山后,探出头去。殿门被迅速拉开,这儿应该是通往五月盟的后山处,平日里,严禁有人进出,贾管家在五月盟这么些年,怎会连这规矩都不懂?
一袭黑色的斗篷遮盖住整个身子,见四周无人,贾管家忙将殿门阖上,带着来人一路向前走去。同样的装束,相同的身形,和她上次见到的茹妃一模一样,可…映月忍不住悄然跟上前,茹妃设计欲要除去玄烨,如今,又怎会来到五月盟?
急促的脚步踢踏淹没在夜间,映月小心跟上,拾起的裙角依旧旖旎在地,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想一探究竟。
到了白虎厅门口,贾管家警惕地望向四周,在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打开殿门示意女子进去。一个侧身,就着皎洁的月光,映月正好瞅见她半边小脸,明眸皓齿,美艳动人,那般熟悉,是茹妃没有错。
她心里吃惊不小,在贾管家掩上殿门口后,快步走了过去,透过紧掩的门隙望向殿内,里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足尖轻点,跃上廊檐后,进入了园子。白虎厅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映月徒步上前,就在即将靠近之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月主子。”
映月顿住脚步,转过身。
“天色已晚,月主子怎会来到白虎厅?”贾管家面容冷静地上前,行礼。
“我想找爷商量件事,去了东宫见他不在,我寻思着,爷应该会来这,”映月嘴角轻勾,转身望向白虎厅三字,“看来,我猜的没有错。”
“爷今夜有要事处理,吩咐了老奴守在这,不能让任何人踏进一步。”
“贾管家,从方才便守在这了么?”映月上前一步,来到他身前,视线敏锐地紧睨着他。
“是,一步都未曾离开。”贾管家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映月两手握了握,更加确定,玄烨有什么事瞒着她。
“什么事这么吵?”里头,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贾管家望了映月一眼后,上前回话,“是月主子有要事想找爷。”
屋内,久久没有声音,须臾后,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投射而来,殿门也在此时被打开,玄烨站在门口,并未踏出一步,“什么事?”
映月目光穿过他颊侧,望向昏暗的殿内,“爷,妾身方才见一人鬼鬼祟祟往这儿来,妾身一路跟踪,可到了白虎厅外,那人就不见了。”
“是何人?”玄烨正视而望,跨出来一大步。
“太黑,妾身并未看清楚,不过贾管家说他一直守在这,不知,贾管家可曾见过?”
“老奴并未见过有谁进来。”贾管家依旧面不改色。
“是不是天黑,你看错了,”玄烨轻皱下眉头,“我这两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不要过来烦我。”
说着,便要将殿门阖上,映月见状,步上石阶,两手伸出去挡在殿门上,“爷,妾身最好是自己眼花,只不过,就怕是九哥的余孽未除尽,会肆机报复,为了安全,还是检查清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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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09:40 AM
玄烨双手松了下,侧开身子,“也罢,既然这样,小心一点为好。”
映月顺势走了进去,里头,一阵熏香扑面而来,顿感提神不少,率先入目的,便是一张案几,上头摆着一摞书册,边上,是休息用的软榻。
玉貔貅的熏炉内,烟雾袅袅,朦胧了视线,湿腻的香味沾在身上,挥之不去。映月来到一处屏风前,身子跨过去,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排书架,什么都没有。
满屋子,一览无遗,并没有方才那名女子的踪影。
“这下放心了么?”玄烨来到她身侧,轻声问道。
映月敛下双眸,“天太黑,是妾身看错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玄烨几步来到案几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册,“夜凉,晚上不要出来随意走动,以免受寒。”
“是。”映月轻声应答,慢慢退出去。
贾管家守在殿外,见她出来,便过来将殿门小心掩上,透过逐渐阖起的门缝,映月再度向里头探去,敝开的视线收拢,里面,依旧只有玄烨一人。
莫不是,那人并未来到白虎厅,还是,有人假扮了贾管家…可那女子的长相,分明就是茹妃。
见她望着自己,贾管家面色疑惑地开口,“月主子,月主子——”
她蓦地回神,见玄烨的背影投射在窗棱上,笔直有力,映月咽下疑惑,转过身,碎步朝着园外走去。
殿门,在身后紧阖,她蹙起的眉头难以舒缓,身影,渐行渐远,准备去给惜春取药。
与此同时,白虎厅内的烛火在凉风中轻摇曳下,玄烨放下手中的书册,身后,一双女人的手臂犹如毒蛇般缠上来,交扣在他胸前。
“烨。”女人的灼热蔓延在他耳边,娇兰吐息,茹妃双手挑逗地抚上男子精壮的胸膛,纤细手臂缠上男子脖颈,越收越紧。
“把手拿开。”低沉的声音,醇厚性感。
“烨——”女人不依不饶,菱唇轻撅起,睨着玄烨俊脸的两眼露出痴迷,“我知道你嫌我脏,不愿意我的碰触。”
“冒险来到五月盟,可是宫内出了何事?”玄烨并未将她双手拉开,邪魅启音。
“她,就是上次进宫的那名女子吧?”茹妃答非所问,指尖在他胸前轻点,“烨,方才的一幕你已经看见了,被她发现只会坏事,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如……”
“茹儿,”玄烨的声音骤然冷下,一手将她柔荑拨开,“宫里怎样?”
茹妃见他面色已变,漠然的态度,令她不敢再有所纠缠,微微退开身,“皇上今儿醒过一次,当时,除了我和王公公,边上都是太子的人,我令人去唤御医过来,趁机凑到皇上耳边,只听到他说…”
“说什么?”玄烨语气微急,犀利问道。
“皇上说,要下圣旨,”茹妃挨在玄烨身侧,斗篷下,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在一袭寻常的衣衫下,“我同王公公见状,忙准备了笔墨,心想这是个机会,只不过,他只苏醒一会,只字未说,就又昏迷了过去。”
“圣旨?”玄烨随意望向殿外的视线总算收回,正眼对上女子,“他可曾有意,要将皇位传与谁?”
“皇上身体安健之时,曾说过,三王爷野心太大,怕对太子不利,皇上的意思,是要将皇位传给太子,只不过,还未来得及立下圣旨,就病倒了。”
玄烨俊目轻眯,昏暗的纱灯下,橘黄色的柔和衬托出他眸子间的阴郁,“他想让太子做皇帝,我就偏偏,不遂他的愿。”
“烨,”茹妃闻言,声音娇滴,柔媚的两手再度缠上来,“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我会帮助你,如今能近得了皇上身的,只有我,上次在宫内的那场戏,不但骗过了她,还骗了太子,现在,他对我压根没有防范。”
“你好好的呆在他身边,这副模样,我想他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必定天下大乱。”
“乱了才好呢,”茹妃一双美目直盯着玄烨侧脸,浓密的羽睫下,意乱情迷,她菱唇轻启,凑至玄烨耳边,“有朝一日你登基为王,也不枉我这般牵记。”
冷毅的俊脸转过来,双唇轻触,茹妃十指紧张地掐入玄烨手臂,气息不稳,他眸底深邃,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情绪透露出来,一个起身,茹妃身子摔倒在地,狼狈不已。男子走出几步,挺拔的背影投射在西墙,“你为我做事,是你心甘情愿,我也不曾允诺过你什么。”
茹妃面色晦暗,他说话一向明朗,从没有骗过她一句话,可明知这般,她却还是趋之如鹜,为他生,为他死。
“我知道。”她渐渐垂下眼帘,磕在地面上的手臂疼痛不已,茹妃强撑起身子,小心翼翼来到玄烨面前,“烨,你一次成魔,可是为了她?”
堵在心口的话,好不容易说出来,却不料迎面而来的掌风犀利无比,直扑面门,茹妃面色惊骇,忙侧身避开,右手手臂躲闪不及,还是被击中,连带着身子撞向边上那堵坚硬的墙壁。玄烨踩着阴冷的步子上前,“茹儿,你话太多了。”
在她面前,他从未有过这般怒意,他一向冷静。茹妃一手按在肩头,颤颤巍巍起身,他的怒火,不懂得掩藏,那般明显地化为利剑,刺向了自己,“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你,三次之后,就再也回不了头,烨,我是为了你好。”
玄烨近身来到她面前,忽地伸出一手,将她搀扶起来,“若真为我好,就管住你的嘴。”
“我……”茹妃娇小的身躯轻颤,“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为何还要留着?”
玄烨握着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上次在皇宫的事,若是被她知道,我绝不会轻饶你。”
茹妃轻抬起下巴,望着男子墨黑幽深的眼眸,她总算明白,他对那个人,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玄烨松开钳制住她的手,他的失控,源自那股莫名而来的害怕,他只知道,皇宫内的那件事,不能让映月知道,那一日的同生共死,他不想让她认为,只是一场利用而已。
“贾管家。”玄烨冷静下来,外头守候之人将殿门打开,“爷。”
“护送茹女娘娘回宫,记住,不要再留下痕迹。”
“是,”贾管家侧开身子,朝着茹妃做个手势,“娘娘请。”
女子杵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神在睨着玄烨的后背时,慢慢幽暗下去,他旋身,从地上拿起那件斗篷披在茹妃肩头,“走吧。”
轻轻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已令她颇感欣慰,她拢了拢前襟,将受伤的手臂藏在宽大的斗篷中,跟在贾管家身后,一路向外走去。
映月拿着取来的药回到灵苑,心头拧起的结,怎么都打不开。惜春服过药后便不再喊疼,没过多久,沉沉睡去。翻来覆去,茹妃那张脸却始终挥之不去,她跟了贾管家一路,明明见二人进了白虎厅……映月掀开锦被,披上件外袍,踏着冷风走出园子。
月光清冷皎洁,穿过枝叶洒落,墨发披肩,她碎步走向外头,冗长的廊子上,不见一个人影,脚步轻柔,她深呼出一口气,漫无目的走去。廊檐,忽然传来一阵瓦砾踩踏的声音,几不可闻,却还是传入了映月的耳中,她不动声色继续向前。头顶,轻微的窸窣顿下,她抬头一看,只见一根绳子半套在空中,映月眉头咻然皱起,身子及时闪开,一条手臂被对方的绳索给套进去,她侧身,抓住绳子的一端,将上头之人给拉了下来。
“快,抓住她!”屋檐的另一侧,几名黑衣男子蜂拥而上,套成圈的绳索纷纷扔下来,将映月圈困在中间,“你们是天涯海阁的人?”
“少废话,今日是来要你性命的。”为首男子一道掌风劈来,几人跃下屋檐。
映月深知九哥绝不会善罢甘休,可,玄烨做事如此小心,一点痕迹不剩,对方怎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不及细想,他们招招致命,气势愈发凛冽。反手推开一名男子的手刀,映月足尖轻点下,刚要退后,双肩却被绳索给套住,动弹不得。她越是挣扎,绳套便收的越紧,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收回手,“索性,一刀解决了她。”
“你懂什么,”边上,另一人露在黑纱外的两眼阴鸷狠戾,“想想我们的兄弟是怎么死的,我也要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不如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映月刚开口,便被身后男子封住哑穴,同时,双手双足被捆绑起来,身子被一人扛在肩头,“那现在如何处置。”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为首男子率先向前走去,道路僻静,拐过几个弯,映月只觉眼前景象有些熟悉。
“这儿不像有人居住,就扔在里面吧。”男子守在院门口,扛着映月的那人点下头,小心翼翼走进去,伸手打开殿门后,砰一声将她扔了进去。全身疼的犹如散架般,映月蜷缩着身体,环顾四周,这儿似乎是个偏门,她以手肘撑地,挪向前几步,不远处,是一张精致的床榻,顶上,一颗明珠熠熠生辉,闪耀华丽。
这儿,是北宫!就是玄烨三令五申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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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09:42 AM
“唔唔——唔——”她欲要呼喊,原先昏暗的殿内,竟逐渐亮堂起来,她双眼瞥向外头,只见那纸糊的窗子正由外开始燃烧,渐渐的,凉风一次,火势迅速蹿延。
“差不多了,走。”窗外,几人点头示意,跃上廊檐后,迅速消失在夜空。
灼热的火源袭来,映月不住向后退,却仍旧挣脱不了绳索的捆绑。
“咳咳——”呛人的烟味钻进来,她咳的胸口泛疼,眼见那雕刻精致的窗棱毁于一旦,破败不堪。
“来人啊,起火了——”途径北宫的守卫见浓烟滚滚,火势缭绕,立马惊呼起来。不出片刻,映月就听到园外脚步声纷至沓来,她心头稍有宽慰,身子挪爬着避开火势,尽量拖延等人来救援。
“怎么回事!”外头,男子的声音急促而来,玄烨望着熊熊燃烧的院子,急欲冲进去。
“爷,火太大,有危险。”边上守卫忙拽住他手臂,脚步齐声,有人拎着水桶赶来救火,玄烨见那大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振臂一挥,“让我进去!”
“爷一—”贾管家欲要阻拦,“火势如此之大……”
玄烨丝毫听不进去,人已冲入北宫内。
声音已经咳的哑了,只听得远处,殿门砰一下被撞开,零星的火光四处飞散,玄烨披着件浸过水的袍子,人已冲了进来。映月心头蓦地一喜,挺起上半身,“唔唔——”
烟雾袅绕,什么都看不清,玄烨大掌轻挥几下,迅速飞身来到床榻前,那颗挂在床顶的明珠依旧璀璨,外头,再多的纷拢都掩不去它纯净安定的本色,一如沉睡在榻上的,女子那张安静的面容。
“没事,我带你离开。”玄烨弯下腰,将身上那件袍子取下后披在女子肩头,他一手将她按在自己胸前,另一手,摘下那颗明珠后迅速放入了她的前襟。拦腰抱起,她睡容安详,玄烨将她紧抱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仅仅隔着一扇屏风,映月见他越走越远,她使劲全力,却仍旧喊不出一个字来。
玄烨弓腰,护着女子冲出大火,在闪开扑面的大火时,他侧身,视线中,仿佛出现了一双绝望而苍凉的眸子。
轰——被烧得支离破碎的窗子齐个掉落下来,哗啦啦,将里头同外面隔断。映月颓然倒在地上,将身子紧紧地缩成一团,地面上,冰凉无比,让她整个人瑟缩发抖。眼眸微阖,不远处,仿佛有一个人在向她招手,模样慈爱。朦胧的视线,她低唤,“娘——”
“你不能死,”娘亲站在不远处,没有再靠近,“找到姐姐,答应娘亲,一定要找到姐姐,和她相认。”
“姐姐……”映月无意识地呢喃,“姐姐在哪?”
“她就在你身边,就住在同你一样的宅子里头,找到姐姐,答应娘亲,一定要找到她…”
映月张开小嘴,嘶哑的声音喊不出来,她清楚地看到了娘的脸,同她想象中的一样,慈祥、安宁。
“映月,映月——”
她手指抬了抬,北宫,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几成残尽,到处都是翻飞的黑炭,视眼中,她看到一抹焦急的身影冲入殿内,焦急地四处寻找。玄烨将所有挡住去路的东西一律挥开,在找了许久后,总算在地上发现一抹蜷缩的身影。
他大步上前,大掌一捞,将她锁在怀中,“怎么真是你!”
隐隐颤抖的怀抱将她裹在胸前,他并未逗留,带她火速离开,扑面而来的大火带着焦灼之味,烫的整张脸生疼不已,玄烨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准备冲围出去。
“吱呀——”头顶,一阵松动的声音传来,映月抬眸望去,惊恐不已,两手用力去推着玄烨的胸膛。
顶染之柱压垮下来,他忙将映月的脑袋压在胸前,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那柱子整个压在了他背上。
脚步踉跄下,二人冲出火势,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玄烨的双手犹抱在她腰间,映月惊慌失措,抬起小脸,正好男子一口鲜血吐在她身上。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疼得面容苍白,玄烨见她不对劲,忙解开她身上绳索,并解了她的哑穴,“映月,怎么了?”
“好疼,我头好疼——”她说不清哪里疼,好像全身上下都疼的在抽搐,两手抱着脑袋,映月十指用力揪着墨发,狠狠用力。
“快,快去请云邪医师过来。”
“是。”
玄烨将她用力抱在怀中,将事先准备好的毛毯裹在她身上,将映月带回东宫。
“好疼——”满身冷汗,玄烨脚步越来越急,从另一侧赶来的云邪在半路遇上,望见映月这幅模样,“看来,她是蛊毒发作了。”
“蛊毒?”
“对,至阴至寒,若是遇上至热,也会容易发作。”
“有什么法子吗?”玄烨面露焦急,只能将她更为用力地按入怀中。
“没有。”云邪跟在二人身后,才走出几步,就见迎面一抹人影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几名神色慌张的丫鬟,“榕善主子——”
榕善赤足奔走在地面上,看见玄烨,忙飞扑上前,“爷,救救妾身,妾身头好疼——”
她两手捧着脑袋,痛苦的呜咽,同映月竟是如出一撤!
“主子,主子——”边上的丫鬟欲要上前,却见女子用力挣动,根本近不得身。
“云邪,她怎么了?”玄烨皱下眉头,脸色越发肃然。
男子紧抿的嘴角轻启,摇了摇头,“这样的症状,很像是蛊毒发作。”
“将她带至东宫。”玄烨抱着映月径自而去,身后,两名侍卫上前,不顾榕善的挣扎,一左一右钳制住她,将她带往东宫。
“爷——出了什么事?”见殿外喧嚣,景瑟慌慌张张披了件衣服出来,玄烨越过诸人,将映月放在一边的矮榻上。榕善面容痛苦,盘在脑后的发髻已经松散,脸上满是汗渍,“爷,救救妾身——”
云邪食指把上映月静脉,将她因疼痛而紧握起的小手好开,“是蛊毒发作。”
榕善挣开身侧二人,爬跪着来到玄烨跟前,“云邪医师,我头好疼,你快替我看看……”她将袖口褪至肘腕,将小手递到男子面前,云邪见状,在玄烨的示意下伸出手去。
“怎样?”须臾后,坐在榻前的玄烨开口问道。
云邪只是摇了下头,俊颜上,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从脉相上来看,并无异常,看不出她为何会头疼。”
玄烨眉宇间紧拢起,望向榻上的映月,“你方才说,她的症状,很像是蛊毒发作?”
榕善不明所以,杵在原地,云邪来到玄烨身侧,弯腰在他耳际轻语,“公蛊会随机选择母体,隐藏的极深,故而不像母蛊那般能通过脉相诊断出来,两位主子的症状几乎一样,而公蛊寄存的母体,定是在五月盟内,若要说榕善主子身上藏着那只公蛊,也不是不可能的。”
玄烨的脸色,愈来愈冷,映月蜷缩在榻上,挥身抽搐,原先的声嘶力竭已经弱下去不少,柔荑被他紧裹在掌心中,“我不要猜测,我要肯定。”
云邪没有丝毫考虑,“不可能,没有见到公蛊之前,谁都不能断定它藏在何人体内。”
十指交口,指缝间,被汗水浸湿的地方紧紧粘合在一起,玄烨阖上两眼,将前额抿在映月的手背上,过了许久,才开口,“蛊若不取出来,会怎样?”
“公蛊同母蛊相依相存,不取出来,它们所依附的母体都活不了多久,而且,取蛊,只有在蛊毒发作之时方能取,最重要的一点,母蛊生存时间比公蛊要来的短,若在月主子最后一次发病前不能将公蛊取出,那她,就只有等死。”
边上,景瑟面容惊骇,战战兢兢问道,“云邪医师,那这蛊,该如何取出?”
“放血。”云邪凤目睨向榕善,女子全身一怔,突然发疯似的冲着众人吼道,“看我做什么,她身上的病同我有何关系………”
“蛊,一旦进入体内,便要依附鲜血而活,取蛊时,要割开母体的静脉,血流流出,公蛊定会趁机逃出体外寻找下一个母体,我们只要在那时将它放入药盅内融尽,月主子体内的母蛊自然也就除了。”云邪不顾榕善愈发苍白的脸色,径自讲下去。
“既然要放血,那...”玄烨抬起俊脸,睨着榕善,“是否会有危险?”
“爷请放心,取蛊后,人会连着几日虚弱无比,只要好生休养便可,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云邪笃定,面容镇定。
玄烨点了下头,而边上的榕善,已然吓得面无血色,她强忍着头痛欲裂,“爷,您不会真的要将妾身......”
望着男子坚毅的侧脸,冰冷而无情,她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大步,在望向榻上的映月后,一股凉意,自脚底直窜至头顶,“既然是取蛊,为何不在她体内取,再者,谁能确信那蛊藏在我身上,爷,您真的要为了她这样对我么?”
“榕善,公蛊一日不取,你就有一日的危险,趁着现在发作,这是个机会。”景瑟在边上好言相劝,却不料她已听不进去一句,“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说的自然轻松,今儿,你们谁都别想动我一下,夫人,你虽是皇上赐婚,可我好歹亦是相爷千金,出了事,你们谁都同我父亲交代不了。”
榕善态度坚决,转身便要离开,玄烨松开握住映月的手,挺身而立,“站住!”
她脚步顿下,身后,步子声阵阵接近而来,榕善大可以任性地跑出去,可,当那熟悉的麝香味越来越靠近之时,她却万分贪婪,明知危险,却仍执迷不悟。玄烨在她身后站定,宽大的手掌,轻落在她瘦削的双肩,“不光是为了映月,若公蛊真在你体内,如今,是将它取出的最好时机。”
大掌内,双肩在瑟瑟发抖,榕善轻转过身,一双美目对上玄烨眸中的深邃,“可是,妾身怕.....”
“不会有事的,”男子声音低沉,醇厚而有力,带着令人莫名心安的安抚,“我不会让你出事。”
心里,还是害怕不已,握成拳头的掌心全是冷汗,榕善望着那双眼睛,最终,点了点头。他是她仰望了一辈子的男人,他说的话,她都信,哪怕再多的害怕,在他喊住她的那一刻,都已经被悄悄掩藏。
云邪令人取来药盅,以及一把尖利的匕首,案几上,摆着一盏明亮的纱灯,榕善手臂轻搁于脉枕上,身子靠于床架。边上,映月朦胧地睁着双目,疼痛已经散了大半,慢慢平复。
景瑟担忧地站在几人身后,眼见云邪拿起匕首,在火烛上方掠过,将寒冷的刀锋烧炙成尖利,通体泛红,“有点疼,稍微忍下。”伴着话语落定,一刀,已经趁机划开榕善的静脉,鲜艳的血喷射出来,残落在玄烨赤黄色的袍角上,串串,汇集成血珠,犹如妖娆开放的红花。
“唔——”榕善沉声低吟,“好痛。”
她抓着玄烨的一手不肯松开,皓腕处,鲜血汩汩而下,云邪将纱灯凑近她的伤口,准备以明火吸引公蛊出现。娇艳的面容逐渐失去血色,映月见不对劲,忙强撑起上半身,“她快不行了,住手。”
云邪抬眸一看,俊脸咻地冷下,“怎会这样?”
榕善面色惨白,双唇紧闭,抓着玄烨的那手使劲用力,“爷,我好冷,好冷……”整个身子抖个不停,鲜血犹在不断涌出,云邪忙取过边上的纱布,一圈圈缠上她腕部被割开的伤口,白色的纱布刚缠上,便被鲜血浸湿,绕了十几圈,却见那血流的愈发急促,地上,已经晕开一大片。
气若游丝,玄烨厉声怒喝,“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冷静的云邪亦变了脸色,榕善害怕的一手紧揪住玄烨的袖口,“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手臂拥着她,环紧,“没事,再坚持一会。”
云邪见那纱布一圈圈全被浸湿,便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递到榕善嘴边,女子毫不犹豫地吞咽下肚,她一点也不想死.....身子,越来越轻,她仰起脑袋,前额抿在玄烨坚毅的下巴处,“爷,你抱抱我。”
身子被紧紧环起来,血,依旧流个不停,云邪把上她脉相,却并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景瑟吓得瘫坐在边上,映月则瞪大了双目,眼见她呼吸越来越弱,浓腥的鲜血,顺着她手腕,流在玄烨的衣上,榻上...
“快点,快将她的血止住!”玄烨前额处青筋直绷,大掌握住榕善手腕,血,快速淌入他指缝间。
“爷,我真的不想死,”她害怕地靠在他胸前,眼眶内,晶莹的泪水止不住滑落,“我也好想..做你的女人,我怕我,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映月惊怔,榕善泪流满面,目光望向她同景瑟,“妾身好羡慕她们,妾身不明白,爷.....您为何一直不肯要我?还是觉得,我配不上您,爷,我好累,我怕,我真的是要走了,能不能求您给我一句实话?”
“你不会有事的,”玄烨握住她手腕的五指全都被染红,他避开她的视线,却见云邪已经起身,摇了摇头,他目光一冷,“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脉相均正常,只是......”云邪俊容晦暗,“血止不住。”
榕善闻言,面如死灰,胸腔内,一阵疼痛慢慢扩散,她想要开口,才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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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09:54 AM
“我之前不要你,是因为我不能要你。”玄烨垂下双目,睨着她逐渐阖上的眼眸。
榕善羽睫微微眨动下,“那……后来呢,有了夫人同映月之后...”
濒临绝望的眼神中,唯一透出一点希翼,玄烨单手将她额前碎发拨开,有了映月之后......“我更不能要你。”
她眼睛轻闭上,泪如雨下,血已流尽,却并没有见到公蛊,眼皮沉重的连抬一下都分外吃力,榕善虚弱地睁开两眼,望着玄烨近在咫尺的俊颜,“告诉爹爹,我得了病,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能怪任何人,还有.....爱.....”
一语,终究没有说出口,榕善轻拉开嘴角,至少,她听到了玄烨的一句实话,能满足地闭上眼.....
唯一的遗憾,便是.....她不想死。
景瑟双手掩面,咬着哭声,东宫内,瞬间充斥着浓重的哀戚。
“怎会这样?”映月身子僵住,这一幕,来的太快,令人难以有反应的时间。
浓郁的血腥味,经久挥散不去,她脑袋轻靠在玄烨肩头,两眼,紧紧闭上。
榕善以这样的方式,一辈子,等了一句话,她的骄纵,她的高傲,都只为了掩饰心中那份得不到爱的寂寞,映月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她,至少,在这个院子内,她是真性情之人。
她的爱,最后,也是成全,不想牵扯到任何人。
玄烨双目染痛,他对她,没有爱,却每每在她身上能看到一种令他放松的东西,榕善会撤娇,亦会恃宠而骄,可她的一颦一笑,比之她人,至少是真实的。
云邪转过身,面色阴暗,他几步走到玄烨跟前,“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以他的医术,从未像今日这般,束手无策过。
玄烨将榕善抱起身,让她平躺在一边的软榻上,“我亦,没有想到。”
云邪近身上前,单手托着她的脑袋让她慢慢躺下去,大掌刚触及到榕善的后脑,便咻地皱起剑眉,“慢着。”
玄烨止住动作,只见他将榕善的上半身搀扶起,一手,拨开她浓密的墨发。
顺着耳侧,云邪细致的察看她脑后每一寸,玄烨坐下身,“有何发现?”
“方才,我触及到了一样东西。”云邪头也不抬说道,他两眼仔细地盯着用手拨开的地方,拇指指腹试探上去,“有了。”
随着小心翼翼的动作,他两指自榕善脑后抽出样东西,冷静的目光昭显怒意,“原来是这样。”
就着明亮的烛火,玄烨只见他指尖拈着一根食指长的银针,云邪将榕善放在榻上,“对方很狡猾,将这根银针齐根没入她的脑后,看来,公蛊并不在她体内,之所以会有头疼的症状,也是因为这根银针,”他颓然起身,神色复杂地睨向榕善,“那人心狠手辣,定是想置她于死地,就算没有取蛊,她也会被头疼折磨致死,一旦银针被发现,若是取出,便会当场毙命。
”
考虑如此周全,根本就没有想过给她一条活路。
映月周身如坠冰窟,如今,榕善的死,她难辞其咎,又偏偏是那般巧合,在她蛊发之时,有了那样的症状.....
怕只怕,对方想要对付的,并不是榕善……
半个时辰后,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散去,丫鬟嬷嬷们手脚利落的将地面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人已散尽,整个寝殿,就只剩下玄烨同映月。
毛毯,整个卷起后已经换上崭新,熏炉内芳香四溢,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浓郁的血腥味。映月坐在床榻边沿,慢慢起身后,赤足走向玄烨。
身上,布满潮腻的汗水,她静默地站在男子身侧,视线,随他望向窗外。月色惨淡,灰蒙蒙的,总像是沾上了浓愁般,令人心神俱疲。玄烨侧过身,大掌一捞,将她带入怀中,俊脸轻凑至映月面前,他只字未说,以前额轻轻抵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
微凉的呼吸,有些沉重,玄烨让她枕在自己肩头后,双臂在她腰际紧收,“映月,你为何会在北宫出现?”
她心有余悸,两眼中,炽热的,依旧是那场大火,“是九哥的人找来报复,将我捆起来后丢在了北宫,他们说,要我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九哥?”玄烨凉漠的眸子沉了沉,“当日歼灭天涯海阁,我已经断了全部线索,怎还会找到你头上?”
他这么一说,映月倒也恍然大悟,当日她带五月盟的人上山,又以男装示人,再加上玄烨的诸多保护,九哥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是她带的路,除非…映月微退开身,目光敏锐眯起,“我记得他当日说过,放在你身边的人,不止我一个,这样看来,五月盟内还有接应九哥的人,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玄烨闻言,墨色的瞳仁转冷,目光扫向窗外,“是不是只要带有降龙印记,便是天涯海阁的人?”
映月小脸凝重,倚靠在窗前,“怕就怕,没有这么容易,九哥安插进来的人过于明显,我一直不懂他的做法,我身带降龙印记,可他依旧将我送入五月盟,如今,另一人藏得极深,想要将她找出来,决不可能只靠降龙印记这么简单。”
事情,似乎越发棘手,映月的脑中,挥之不去的,便是茹妃的身影,“烨,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玄烨利眸微睁,视线收回,睨向她,“这话何意?”
“你是六皇子,如今,皇上奄奄一息,朝中势力定也纷纷准备伺机而动,三王爷同太子,趁机大肆拉拢诸臣,烨,你呢?你想要的,是不是也是皇位?”映月螓首,黑眸,直逼入玄烨潭底。
他眼神幽暗,阴冷魅惑的细长眸子一瞬不瞬睨着映月,“你是见到茹妃了吧。”
如此笃定的语气,倒令映月一怔,“进入白虎厅的女子,是茹妃?”
玄烨丝毫不避讳,修长的手指拂开她颊侧碎发,“上次没将我置于死地,他心里自然不安,茹妃说,皇帝已是弥留之际,口谕了一份圣旨,要将皇位传于我,可宫中如今都是太子的势力,她生怕这份圣旨会落到他手中,故而,夜入五月盟,想让我同她一道进宫。”
“皇上,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映月言语中透露出满满的愤怒,虎毒尚且不食子,贵为九五之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自己亲生骨血于死地。
“一命换一命,当遇上生与死时,谁能做到不离不弃?”玄烨嘴角勾起几许嘲弄,在他眼中,他始终脱离不了妖孽一词。
“上次,茹妃施计将你骗入宫内,这次,我们不能再相信。”
“亲情,能利用几次?”玄烨抿唇睨向窗外,柔和的月光淡撒在他眉宇间,“我要的东西,只会自己争取,不会靠别人的给予。”
映月闻言,再度侧目,“烨,你想要的,也是皇位吗?”
男子的俊脸,晦暗不明,深邃的眸子对上她两眼,“属于我的,以及我失去的,都要拿回来。”
他目光幽深,势在必得,映月并未再开口,她早该料到玄烨有这样的打算,月上凉稍,曾几何时,她想过那种安静的田野生活,无拘无束,可这样的日子,离她,总是太远。
一夜无眠,榕善的灵柩停放在大厅内,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园外传来一阵喧嚣。
沉重的大门打开,率先踏入的男子身着一袭红枫色朝服,身后,蜂拥而来几十名侍卫,一下闯入五月盟内。
“你们这是做什么?”闻讯赶来的贾管家厉声制止,上前几步,在看见为首的男子后,面容一怔,“见过榕相爷。”
侍卫们纷纷涌入殿内,男子疾步匆匆,刚踏入正园,就看见大厅内摆着的灵柩。
刚毅的面容染上悲戚,他快步上前,两手扶着棺木,里头躺着的,正是榕善。贾管家朝着边上一人使个眼色,他小心上前,“榕相爷,节哀顺变。”
“说!”男子忽的一声暴喝,旋身,两手紧揪起贾管家的前襟,“是谁将我女儿害成这样的?说啊!”
“榕相爷息怒,主子她昨夜突来大病,头痛欲裂,待到下人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回天乏术。”贾管家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榕相爷闻言,脸色越发难看,“我不信,善儿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自己寻死,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相爷若不信,可以找当时在场的丫鬟对峙。”
东宫内,一名守卫急匆匆闯进去,并未来得及通报,
玄烨拂开满脸倦容,不悦地拧起眉头,“何事?”
“不,不好了………榕相爷带了人,气势汹汹地冲到大厅,”守卫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贾管家在那先应付,爷,您快过去吧。”
映月自一边的藤架上取来外衫,披在玄烨肩头,欲要跟去。
“你留在这,”他头也不回,人已大步而去,身子刚跨出寝殿,便顿住脚步,低声嘱咐,“今日,就留在东宫,一步也不准离开。”
还未踏入大厅,就已听到前头传来的喧嚣,贾管家被推搡至殿门口,身子踉踉跄跄。
“住手!”玄烨适时在他肘弯处轻扶下,榕相爷气势凌人,满面凄哀,“你来的正好,善儿的事,就在这,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玄烨望着大厅中央被推开的棺木,“你们全都下去。”
诸人面面相觑,贾管家带着五月盟的守卫悉数退下去,大厅四周,榕相爷带来的侍卫并未听从,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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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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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09:54 AM
“当初,我将善儿交给你的时候,她满心喜悦,可如今………”榕相爷一语凝噎,步雇蹒跚地来到棺木前,“我没有想到,会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玄烨神色阴郁,脚步踩过冰冷的地面,在首位处坐了下来,“这次的事,我会负上责任。”
榕相爷伏起身,朝着边上众人示意,“你们先下去。”
殿内,悄然无声,只剩下二人,榕相爷望着棺木中的女儿,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希望六皇子可以给臣一句实话,臣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玄烨睨着榕善的棺木,“昨夜她身患恶疾,头疼欲裂,后来,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割开静脉……”玄烨娓娓道来,声音平和,“却不料,血流不止,最后,大夫在她脑后发现一根齐根没入的银针,怀疑,是有人蓄意陷害,这件事,我会严加彻查,必定给榕相爷一个交待。”
男子强忍着满腔悲哀,望着抬木中那张苍白的脸,他小心翼翼将棺面阖上,“六皇子,怒老臣方才无礼。”
玄烨起身,来到榕相爷面前,“榕善是昨夜出的事,相爷,为何今日一早便得到了消息?”
这件事,他刻意隐瞒,没有让一点消息传出去,从相爷府到五月盟的路程推算,榕相爷应该昨夜就接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男子听闻后,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这是昨夜有人送往府上的。”
玄烨随手接过去,展开,只见上头寥寥几字,“明日之前,速赶往五月盟,见令嫒最后一面。”
“榕相爷便是看了这封信后,才赶来的?”
“对,我当时一想不对劲,不料匆忙赶来,见到的,果真是最后一面。”男子满目凄哀,转过身去。
“按照时间推断,相爷收到这封信时,榕善还没有发病,这样看来,送信之人,早有预谋,你可曾看见是谁送来的?”
“没有,是有人放在门外,管家发现后匆匆交到我手上。”
“对方如此布局,不可能只是害她性命那么简单,”玄烨将书信捏揉在手心中,“除非,是想趁机抽出榕相爷的势力,最终目的,还是对付我。”
“六皇子的意思是……”男子难以置信地望向玄烨,“这事,是太子,或者三王爷的人干的?”
“若只是为了对付榕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懂了,”榕相爷身子一下虚弱,瘫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先前,三王爷同太子均拉拢过老臣,想以玉林关外三大城池作为我手中兵权的交换物,均被老臣一口回绝,”男子单手撑起前额,摇了摇头,“这样看来,害死善儿的,应该是我啊!”
“此事关乎朝故,若说要怪,我难辞其咎。”玄烨落座于相爷身侧,一时间,大厅内再度宁谧,鸦雀无声。
“相较于太子,三王爷更难对付,传言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榕相爷心有担忧,“到时候,皇上若是……唉,必定江山大乱,烽火狼烟。”
玄烨并未久留于他,令贾管家小心送榕相爷出了五月盟,放眼江山,仿佛已经岌岌可危。
榕善一事,被刻意隐瞒,却还是在园内不胫而走,一时间,引起无数恐慌。
映月漫无目的地走在廊子上,园内,迎面而来的侍妾一一避开,生怕同她扯上干系。
午后的阳光,暖的令人睁不开眼,细碎的穿林透叶,慵懒落在那浓密的羽睫上,景瑟放下手中的筷子,并没有什么胃口,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女子。
“映月——”她轻唤出口,招了招手。
映月走下石阶,一路来到庭院内的石桌前.“夫人。”
“看你,还是这么见外,”景瑟起身,拉着她的一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难得阳光这么好,不出来,倒是可惜了。”
耀眼的光晕,令她垂下眼来,落在那盆糕点上,“怎么才用了半块?”
“最近,胃口越来越差,”景瑟沉下小脸,面容带有阴郁,“兴许,是我的一意孤行错了,我已经慢慢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越来越无力了。”
“别这么说,”映月握着她的柔荑,“一定会没事的。”
“呕——”一阵干呕,景瑟小手按在胸前,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淌落下来,映月察觉到不对劲,忙开口问道,“有没有让大夫看过,这是害喜,还是…”
“榕善的事,已经让爷够操心了,”景瑟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呕……
”
“来人,去请王大夫过来,”映月一手在她背后轻拍,“你放心,只是让他过来把把脉,不会惊动到爷的。”
王煜赶来的时候,景瑟仍在干呕不止,他微弯下腰,目光避开映月,上次解语花一事,他始终深感愧疚。
食指把上静脉,没过多久,男子的眉头便越发拢起,“夫人……”
望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映月率先开口,“怎样?”
王煜面有犹疑地摇下头,“是解语花毒。”
“什么?”众人皆是一怔,“解语花毒,不是已经解了么?“
“夫人今日用过些什么?”
边上的丫鬟满面惊愕,指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就用了半块糕点,奴婢以银针试过,并没有毒。”
王煜自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试探后,果然无毒,映月半眯起两眼,同上次一模一样,明知中毒,却查不出这毒源来自何处。
一盘糕点,一双木筷,这次,景瑟用过的东西还要少。
目光,几经周转后落在那双筷子上,映月随手取过一只,檀木的香味,淡淡的流溢出来,她双目咻然圆睁,忧然大悟,“这是檀木所制的筷子。”
众人不解,王煜闻言,取过另一只,同样震惊,“竟是如此!”
“檀木筷怎么了?”边上,丫鬟小心翼翼问道。
映月将那只筷子凑至眼前,目露犀利,“解语花的毒并没有下在食物中,而是浸泡在这双筷子内,檀木,天生吸附能力强,如若不出我所料,这双筷子,是不是夫人经常用的?”
那丫鬟一个吃惊,怔怔点头,“正是,夫人不喜银筷,这是从来到五月盟那日起,便备下的。”
王煜面露懊恼,神色带着些沮丧,“我早该想到,能将毒放在木筷内,又知道夫人习惯的,应该没有几个。”
景瑟大为吃惊,边上的丫鬟闻言,一个个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不敢。”
映月将筷子放在边上,“若想有心加害,对方定是准备充足而来。”
景瑟将几人搀扶起身,她面色苍白如透明,“我不明白,为何有人会花尽心思这样对付我。”
王煜在映月的示意下退下身,将此事禀报于玄烨,她深呼出口气,一手按在景瑟的手背上,“毒,解去并不难,可留在腹内,伤害的,只有孩子。”
景瑟原先温和的两眼一下溢出防备,她紧张的将手抽回去,缩于宽袖内,“映月,你不用劝我,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留下。”
一语落定,她语气坚毅,两手下意识挡在小腹上,映月见状,抿下唇,点了点头。
她的坚持,她没有办法改变,或许,这正是作为母亲才会有的执着。
景瑟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走回东宫,映月并未久留,起身朝着另一处而去。
医善堂门口,雅芳小心的将双手藏于袖内,见王煜过来,忙迎上前去,“王大夫。”
他顿住脚步,“眉主子。”
雅芳瞅了瞅四侧,见无人,便将王煜拉到一边,“王大夫,既然解语花已经找到,那我手上的花粉,可有办法除去?”
王煜压低声音,见她手上伤痕累累,“那花一直放在西宫,我曾经想偷偷取出一把泥土,可…根本找不到机会。”
雅芳闻言,急的前额冒出涔涔冷汗来,“我的手这样,迟早会被识穿,现在,我只能藏着掖着,连手都不敢伸出来。”
王煜面有难色,“夫人再次中毒,也许,这次我能找个机会从西宫将培育解语花的泥土给你带出来些。
“夫人,中毒?”雅芳露出不解,“夫人的毒不是才解么?”
“下毒之人,心可真够狠的。”王煜面色愤狠,望向雅芳时,稍稍转为平静,“你先回去吧,这几日,最好留在殿内不要出来乱走。”
她轻点下头,旋身便要离开,望着她藏入袖中的两手,王煜犹豫下,在她步下石阶时开了口,“眉主子。”
雅芳站住脚步,玉足踩在庭院的地面上,“何事?”
他近身上前,双手负于身后,“上次的解语花,是你亲眼所见,月主子将它带至弃园的吗?那盆花兜兜转转,既然是在灵苑门口,怎会到了西宫?”
雅芳眯了下眼睛,站回石阶上,同王煜正面相视,“你是不信我的话吗?映月手上的花粉,亦是你亲眼所见,”只是她没有想到,润泽会横插一脚,“至于那花是如何去的西宫,就要问少主自己了。”她语气淡然,划过王煜的眼眸咻然轻眯起,既然他对映月如此袒护,那她,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好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男子摆了摆手,见她面有愠怒,“我若不信你,就不会问你。”
雅芳稍安下心,走上前一步,站定在王煜跟前,“我没有想过骗你,所以不管怎样,我对你说的,都会是实话。”
望着她的两眼,他嘴角微微拉开,点了点头。
映月徒步来到西宫,刚要进去,便被守在殿外的丫鬟挡在门口,“月主子,少主吩咐,谁都不见。”
“我有要紧事同少主说,”映月侧身避开那名丫鬟,刚踏入园子,就见润泽悠闲地躺在软椅上,双腿搁起,边上,跪着两名小丫鬟,满面通红的给他捶着腿。
听到脚步声,男子慵懒地抬了抬眼,见是映月,俊脸上掠过吃惊,上半身咻地挺起,将两腿缩了回去。丫鬟们措手不及,其中一人跌坐在地,吓得小脸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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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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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10:04 AM
见他这般动作,映月忍俊不禁,“让人瞅见捶腿又不丢脸,你躲什么?
润泽将袍角理顺,双腿叠在一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躲了?”一手,掩饰的在身侧轻挥,示意跌坐在地的丫鬟起身。
二人见状,忙利索地站起来,“少主,奴婢告退。”
映月掩起笑,在丫鬟走出西宫后,随意来到窗子前,一眼便瞅见那盆放在窗台的解语花。她背着身,将花盆搬到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仔细端详。
“还不怕么?”润泽悠然起身,轻声来到映月身后,“要是再被花粉沾上,这儿的泥土,可要花重金才能卖给你。”
她侧过小脸,明朗的嘴角微微拉开,展颜,“可真够小气的啊。”
润泽蹲下身,目光落在那盆花上,“这是我捡回来的,它只能认我。”
映月伸出一手,食指轻按于柔软的泥土,“这是解花毒的唯一法子,自从夫人中毒后,是否还有人来取过?”
“这盆花一直摆在西宫窗前,我这儿的东西,没人敢碰,”润泽笃定,顿了顿,扭头睨着映月的侧脸,“除了你,没人有这胆子。”
她明眸微阖,随口说道,“我好像从你的嘴中,不止一次听到这三字。”
“哪三字?”他俊脸逼近,凑过来问道。
“除了你,”映月明眸对上他那双纯亮的眼睛,“我同别人,有何不同么?还是因为…我是你的嫂子。”
近在咫尺的瞳仁咻然一沉,润泽大掌捞起那盆花后,快步朝园外走去,映月暗自惊愕,回过头时,男子已走出了转角,只在她眼底留下一瞥。映月站起身,紧跟上前,没走出多远,就见男子双手枕于脑后,躺在园外的一处草地上,边上,还摆着那盆解语花。
映月嘴角合笑,碎步来到他身侧,“现在倒好,走到哪,都不忘记带着了。”
润泽两眼眯起,细碎的阳光铺洒下来,沾落在他前额,他一手在身侧轻拍,示意映月坐下来,“你知道我和烨的关系了?”
她轻点下头,席地而坐,视线一下落在那盆花上,映月背对着润泽,将花盆拾起放在膝盖上,一手,自袖中不着痕迹地拿出一包药粉,均匀地洒在泥土上。
“你在做什么?”男子上半身挺起,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的将花盆摆回到地上,“你不要去乱动它就是了。”
“噢,”润泽恍然大悟,嘴角勾起几许玩味,“你在做坏事。”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映月将那盆花摆得远远的,“在西宫这几天,是该让它好好晒晒太阳了。”
双手交扣着枕于草地上,映月悠闲地躺下去,“难得这么好的阳光,从五月盟的头顶上方望去,能看得见澄亮的天空。”
“在哪不都是一样?”润泽在她身边躺下来,侧过头去,睨着她安静沉淀的小脸,那种安然的气息,总令他心有贪恋。
温暖的阳光染上发稍,双手枕于脑后,她一回眸,陷入男子那双干净无比的眸子。果然,他和他是不同的。
“你知道么?我这一辈子,只能碰一个女人。”润泽薄唇轻启,认真无比的眸子,显得更加清湛幽深。
她肆意而笑,刚要取笑他的不正经,却见头顶一片阴暗,男子已翻身撑在她两侧。
“让我碰一下吧,成了我的人后,就谁也抢不走了。”
垂在胸前的墨发一缕缕,撩拨在映月脸上,令她双眼睁不开,逼近的语气,让她不敢有所动作,只是双手摆在身侧,吃惊地瞅着他,“少主。”
“以前,我从来没有要过别人,因为我这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女人,”他认真地重复道,“我不会草率,我要的人,必定是唯一能陪我一生的人。”
映月醒目圆睁,直到此时方惊醒,他说的,并不是玩笑。
心头,犹如激起千层很,惊得,令她连该有的反应都忘记了,不远处,一行人顺着小路悠闲而来,走在前头的老太君一下望过来,“你们在做什么!”勃怒的语气,隐约带着颤抖,食指上,玉色板指透析出她面上愤怒。
映月慌忙回神,双手用力,将压在头顶的润泽推开,急于起身,“妾身见过老太君。”
小脸微抬,只见眼前迅速地挥过一道厉风,啪的,一掌重重落在映月半边面颊上,“反了,反了!”老太君气得不轻,边上,陪着出来的景瑟忙两手搀扶住她肘弯,“老太君…”
“觅娘,”润泽单手在地上撑起,白净的袍子,依旧不染纤尘,“不关她的事。”
“泽!”老太君恼羞成怒,拉着拐杖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犀利的双目,恨不能在映月身上打出一个个泪来,景瑟见此事不宜声张,便朝着身后相随的几名侍妾及丫鬟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的事,少主只是闹着玩玩罢了,谁都不许张扬,若是传到爷的耳中,有你们好看。”
“是。“几位侍妾交换下眼神,唯唯诺诺退下,身子刚旋过去,便听得润泽已接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闹着玩玩了?”
景瑟一时语塞,侍妾们带着丫鬟快速退下,人未走远,便已开始交头接耳。
“你——”老太君将拐杖在地上用力一锤,“不是闹着玩,你还能当真不成?”
映月抿下嘴角,淡淡的血腥味充斥而来,她眉目低顺,不想在这时候引火上身。
偏偏,润泽却像是打定了主意,“我便是认真的,我自己清楚。”
“泽,”老太君语气不由加重,斜睨向映月,“她是烨的女人,若是别人,我都不会阻挠,可偏偏就是她不行。”
“觅娘,你明知他不会要她,”润泽满口肯定,“她也不可能成为他的人。”
他的语气,几乎便是笃定,映月错愕地望向他,黯淡的小脸上,既有惊怔,又有被识破的尴尬,老太君久久没有说话,边上,景瑟面容冷静,似乎早就知晓,“即使他不要她,名义上,她也是你嫂子,泽,你应该明白,你只能碰一个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的决定,才不是草率而来,”润泽神色认真,“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一个女人,宽娘…”
“不要说了,”老太君头疼地摇了摇头,手掌按住前额,“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了,我会让人找一户好人家的姑娘,别的念头,你最好在刚开始时便打消。”
“谁要成亲谁自己去,”润泽俊脸稍沉,“我打定的主意,没人能改变。”
“好啊,”老太君声音突然暗下去,言语间,道不明的无奈夹杂着几许失落,“你们长大了,烨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再也管不了你们了…”话未说完,她已转过身去,苍凉的背影,仿佛已经不是那个将他们从鬼门关硬生生拉回来的觅娘,润泽双眸垂下去,眼见她跨开步子。
景瑟搀扶着老太君,回首,朝着映月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在走出老远后,她才轻声开口,“老太君,我扶您回去歇会吧,凡事,我们都应该长乐,别想得太多了。”
微微一声叹息,眼角处,竟有些潮湿,“景瑟,人和人过日子,哪需要那么多爱呢?真正相爱而相守的,能有多少?就像你和烨一样,也许,你不是他最爱的,却是唯一能陪在他身边的,得到了人,那就离他的心,也不远了。”
景瑟默然地数着脚下步子,她深知,他同她,隔着的,恰恰便是一颗心的距离。老太君侧过脸,顿下脚步后,一手抚上她的小腹,“我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我的孙儿能快些出来,健健康康的长大。”
景瑟垂下脑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如今,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健康,便是她对孩子最大的期望。
有风吹过,不再温暖如昔,阳光,敛去和煦,变得有些灰暗。
润泽转过身,琉璃般的眸子睨着映月不放,“是不是很惊讶?”
她牵动下嘴角,才发现有些不自然,刚要开口,男子便接口说道,“这件事,我会告诉他。”
映月怔了怔,蓦然回神,“不可以。”
“为什么?”润泽拧起眉头,俊目转为不解。
“因为毫无必要,”映月抬眸,目光直视向他,“今日的事,我只当你是玩笑。”
擦身,便要离开,相触的肘弯被用力擒住,拉了回来,“我说过,那不是玩笑。”
映月冷了小脸,螓首,“我是他的人,我不可能再有别的心思,少主,你要等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你不是我,你怎知,我要等的是谁?”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映月挥开他钳制的大掌,“就算我同你没有那层关系,也绝无可能。”
润泽凝目,将身子挡在她跟前,“你爱他?”
爱?
蓦的,犹如重重一击,映月避开视线,“我是他的人,你说呢?”
“你在躲什么?”润泽俊目轻眯下,她的眼中,闪过一种转瞬即逝的复杂,虽只是眼神间的避讳,却仍令他心生疑窦。
“我为何要躲?”映月轻抬起下巴,目光变得坦然。
“你来五月盟,究竟,是为了什么?”润泽俊颜逼近,黑亮的视线,想要闯入她眼底。
映月一口气息窒闷,须臾后,方勾了勾唇角,“之前,我是独步天涯的人,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润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原先的目光,转为犀利,从方才那转瞬即逝的一眼中,他仿佛看出了很多东西,“单单仅是独步天涯么?我好像,觉得你身上藏着更大的私密。”
她贝齿不着痕迹地在唇角处轻咬下,尝到了痛,方展颜,轻呼出口气,“如今的我,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哪还可能有什么秘密?爱,这个字应该我问少主才是,我同你并无过多的相处,你能肯定,你有的,便是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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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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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10:07 AM
琴音阵阵,似波涛汹涌,似泉水湍急,似行云流水,铮铮的撞击声仿若飞流直下的瀑布,在崖间砸出一道道乱世之音。
抚琴的手,纤细而瘦弱,却能弹出这九尺之力,乱了心神,掌心猛地在古琴上重重砸落,收场的尾音,刺耳尖锐!
映月大口喘着气息,胸腔处,剧烈起伏,抚琴之人,切忌心浮气躁,今日,她却完全乱了。
“我同你并无过多的相处,你能肯定,你有的,便是爱么?”
“那你呢,你能肯定,你对他的,便是爱吗?”
一句话,便将她问住了。
身后,脚步声悄然而来,一手搭上映月肩头,她想也不想地出手甩开,玄烨倒退一大步,“映月——”
收回神,努力平复下心绪,她放在古琴上的双手落在身侧,“爷。”
玄烨在她边上坐下,单手揽上她的腰,将映月带到怀中,“你心绪不宁,怎么了?”
她轻靠在他肩头,“好久没有抚琴,许是手生了吧。”
耳边,男子轻笑出声,“映月,心声,可以透过琴音表达出来,你的琴声矛盾而激扬,那就表明,你的心很乱。”
她小脸转过去,这名男子,一双眼睛是如此敏锐,自己不经意泄露的情绪,都逃不过他掌握,明明已经走得那么近,却还要举步维艰,刻意伪装。
“我在想,九哥一日不露面,我便一日,不能有个安稳觉睡。”映月伏在他肩头,语气飘忽不定,难辨真假。
玄烨大掌在他背上轻拍下,“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始终没有音讯,不用怕,有我在这。”
映月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对,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东苑在修葺,被烧毁的建筑原地拔起,比之先前,更有几分灵气,玄烨大掌握住映月的手,“等到那边完善后,东苑,便不再是东苑。”
映月不解,扬起小脑袋,“何意?”
“我给它改了个名字,叫月苑。”
怀中女子闻言,惊异抬眸,一下,小巧的鼻染撞在了男子坚毅的下巴上,“月苑?”
“对,是以你名字命名的,”玄烨见她摸着被撞疼的鼻染,忍俊不禁,“今后,月苑只属于你。”
映月心头一动,仿佛看到一座安静的宅子屹立在五月盟内,夕阳西下,“月苑”二字,残阳如血,而他和她,则并肩站在殿门口,举目含笑。
“一个人偷偷笑什么?”玄烨见她挽唇,凑近问道。
“没什么,”映月收回神,双手勾在他脑后,“不告诉你。”
“嘴巴是给你说话的,”玄烨环住她的腰际,将映月更近的拉向自己,“还有一个用处……”
“什么?”她睁大双眼,看着他突然压上前来,“接吻用的。”
她一怔,菱唇已被封住,躲闪不及,双手被禁锢在他怀中动弹不得,舌尖趁机窜入她嘴中,汲取每一处的香甜,映月在他舌尖轻咬一口,男子原先阖起的双目睁开,落在她腰际的手,猛地一握,恶意掌握住她一侧丰盈。
小嘴轻启,惊呼声被吞入唇间,映月扭着身子想要避开,却被男子更用力地拥住,从远处看,二人之间,便是极为亲昵的碰触。
映月娇笑连连,在他怀中不断挣动,踢起的小腿,在他小腹处轻蹭上,火热的**,瞬间勃发而来。她搂住玄烨宽阔的背部,目光落向远处。
明月,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在层峦叠嶂的廊檐间露出半张脸,屋顶的最高处,一名男子迎风而立,衣襟飞扬,视线,冷冷地穿过夜风,落在如胶似漆的二人身上,映月一抬头,目光与之接触,她背着玄烨的瞳仁吃惊圆睁,一时间,落在他怀中的整个身子僵硬。
墨发随风飘散,清冷的俊脸,在勾起的嘴角中,尽显诡异,映月忍不住环紧双手,将身体更紧的贴向玄烨。他的手,已经穿过内衣,直接熨帖在映月胸前,掌心的凉意,令她无所适从,“烨,不要在这里,我们回屋去。”
感觉到她的颤抖,玄烨以为是怕冷,便将大掌抽出来,横腰将映月抱起,“几月的天了,还是这样怕冷?”
她没有回话,目光穿过他耳侧,落向身后,廊檐上,已经空无一人,映月将小脸埋入玄烨胸膛,一手,紧揪着他前襟不松开。
旖旎的夜晚,在缠绵中渡过,永远,都是在最为**之时,戛然而止。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天,说变就变了。映月坐起身,单手拥着被子挡在胸前,望着从西窗划出的剪影,怔怔出神。玄烨手掌贴上女子光裸的后背,细碎的吻,随着起身的动作而一路上沿,逐一落在映月颈间。她有些吃痒,缩了缩双肩,“别闹。”
“我好想吃了你。”玄烨眯起笑,魅惑的眸子凑过去,抵在她潮红未退的侧脸上。
映月抡起粉拳,轻轻砸在他胸口,另一手,随意地撑在身侧,却触到了满手的湿腻,她转过头去一看,知道是玄烨留在体外的**,“烨,那药又苦又难喝,你并没有真正要过我,明日的药,我能不能不喝?”
“不行!”玄烨毫不犹豫出声打断,“我不想有万一。”
“万一,”映月揪着锦被的小手不由握起,“若真有万一,你是否会像对夫人那样,逼着我将孩子拿掉?”
玄烨俊脸阴霾,**的胸膛上,汗渍未褪,他单手将映月拉过去,“孩子,我不能要。”
“为什么?”她拧起眉头,偏要撕开疑虑,问个清楚。
玄烨凉薄的双唇紧紧抿起,毫无弧度,过了许久,他才正眼对上映月,“一个妖孽的孩子,也将是妖孽。”
她小嘴轻启,被那二字堵得说不出话来,窒闷的心口,微微泛出疼痛,“你不是妖孽!”短短几字,却是用力吼出来的,就连眼眶,都有些发酸。
玄烨将身下的锦被拉高于映月肩头,“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血液中,藏有魔性,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我不会要自己的孩子。”
“烨,”她转过身,“为何连你自己都要这样说,别人,我不在乎,可是,你不能。”
“映月,”玄烨将她轻拥在怀中,“我的体质,天生同别人不一样,我的魔性,一直以来都是靠景瑟在压制,很多时候,我居然发现,连我都控制不了自己,那样的我,是完全陌生的,兴许有一天,当我受控之时,我会真的成为一个妖孽……”
小手,忙不迭地捂上男子的嘴,“不可能,绝不会有那么一日。”
玄烨大掌覆住她的柔荑,映月心里虽有答案,却还是尝试开口,“夫人,便是那个有特殊体质的人?”
男子睨着她瞳仁内的闪烁,艰难地点了点头,映月捂住他嘴的五指微蜷起,眼神飘忽,“怎样才能有那样的体质,我也想要。”
玄烨大掌将她的手握紧后,拉了下来,“映月,那是天生的,没有办法。”
一句话,溢满无奈,更加令她沮丧万分,天生……也就是说,再怎么努力都是空的,“如果,我义无反顾,会有怎样的下场?”
玄烨指尖拨开她的碎发,双手捧住映月的面颊,“没有如果,我不会让这样的如果发生。”
“会变成和你一样吗?”女子双目放光,两手抓住玄烨的手腕,“我不怕。”
“可是我怕,”他将她压入怀中,避开她的双眼,“映月,听我的,有些痛苦,我不会分担给你一点一滴。”
下巴轻抵在他肩膀上,说不出的沉重,让这**未散的寝殿内越发压抑,映月环紧了手臂,阖上两眼。
睡梦中,一种被盯视的感觉令她辗转反复,咽喉处,像是被掐住了,呼吸急促,映月睁开两眼,惊醒之时,下意识地瞅向边上,用手一摸,尚有余温,看来玄烨才离开不久。
“睡得好么?”一道声音,不急不缓,自头顶传来。
映月凝目,扭过头去,只见男子站在床榻边上,高大的身影透过纱灯的照射,半遮住她的小脸,看到他的身影,她并未吃惊,只是将锦被紧环在身上,“九哥。”
路易单手掀起袍角,稳坐于榻沿,“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映月想要起身,刚撑起手肘,才发现身上不着寸缕,她缩在锦被中,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方才,我在外头看见了他,如今独步天涯被毁,你们栖身在何处?”
“这,我们早便有安排,”路易沉声打断她的话,“如今,太子的势力日积月累,三王爷的意思,想要和玄烨暂时联手,阻止太子登位。”
“他的意愿,我不能强行干涉,”映月别过小脸,“如今他正四处派人找寻你的下落,为了独步天涯残余的力量着想,你更加不应该出现在这。”
“映月,”路易压下上半身,“你想摆脱我?”
“我这是为你好,”她两眼对上男子露在面具外的俊目,“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同意我带着五月盟的人上山,以至于眼睁睁看着整个独步天涯被毁,但是我知道,能让你牺牲如此之大的,定是那个三王爷,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呵,”路易轻退开身,语带讥讽,“那你更应该知道,当初的瘟疫事件,是玄烨在你面前演的一场戏,到了如此地步,你居然还执迷不悟。”映月咬着唇没有说话,当日,她深知五月盟所发生的一切,均是玄烨为了让自己说出路易的藏身之处,虽然,事先便已知晓,可玄烨的作为,仍像是利芒一般,深扎在映月心头,留下了一道难以抹去的痕迹,“当初,他为了令你相信,不惜以那么多人的性命做赌注,他是怎样的人,你早该看清楚才是。”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路易正起身,转身面对着映月,“你只要劝说玄烨同三王爷合作即可。”
小手快速的将一边的寝衣拾起披在肩上。路易转回身时,一眼便看见她身上衣衫的褶皱,不悦皱下眉头,“映月,你要明白,你和他之间,只有相互利用,谁若失了真心,谁就输了。”
她没有再说话,她并无那种誓死效忠的贞烈,他和九哥之间,若不是夹杂着另一人的生死,恐怕早便是各走阳光道。
她的心思,路易岂会不懂,独步天涯那么多人中,映月一向便是最难控制的,“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映月,你和玄烨之间,除了互相利用,你好好想想,还剩下什么?”
“你这话何意?”她突然冷凝下声音,两眼睇向他。
“你不用瞪着我,”路易丝毫不以为意,“当初,你和他一道奉旨进宫,却遭到皇帝秘密诛杀,那一日,你们的情深意切,我看的清清楚楚,”男子勾起笑,双手抱在胸前,唇角的孤度,慢慢拉出几丝嘲讽,“可……
我若告诉你,那也是一场戏呢?”
砰的,如遭雷击,心头蓦地一沉,跌入谷底。
那一日,在逃出宫的途中,他那一声声喊的疼,难道也是假的么?
满目苍夷,茹妃那一声声妖孽,莫不是……也是假的?
他说,皇帝将他弃之宫外,皇城有异象,意寓着,有妖孽降生…
映月完全乱了心神,“你胡说!”
“那一切,只不过是他同那个妃子在你面前演的另一出戏而已,映月,聪明如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
她怔忡地坐在床沿,脑中,经久重复的,便是那抹踏入白虎厅的身影,玄烨说,茹妃来到五月盟是因为皇帝口谕了一份圣旨,她怕这圣旨落到太子手中,才会来此劝说。如今细细一想,这样的理由,竟是那般牵强。
一次,茹妃施计将他们骗入宫中,想要赶尽杀绝,而这一次,玄烨竟这么轻易便放她回宫,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仁慈,除非……
“据说,那名茹妃,同玄烨关系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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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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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10:1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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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映月双手紧握下,淡然而笑,“九哥,你管的可真宽,茹妃同玄烨的关系再不一般,她也是皇帝的妃子。
“你倒很能看得开,”路易双手环胸,倚靠在床架上,“映月,你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他这样对你,你真能毫不在乎?”
她拢起寝衣,“我不是不在乎,而是不信你说的话。”
映月自榻上站起身来,目光同路易平视而望,男子斜靠着身子,面具外的双眼,逐渐眯起来,“总有一日,你会亲眼所见,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候,你是信还是不信?”
背窗而立,她面容冷冽,侧首而笑,那种冷漠淡然的笑意,仿佛是置身事外,没有喜怒。
路易脚步踩着绵软的毛毯来到映月身侧,“只要你答应我,完成了这件事,我就放你自由,与其在这被人算计,还不如,出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映月目光澄清,抬起的眼帘瞥向窗外,那样的生活…
天空明净,马儿踢踏,绿茵茵的草地上,惬意生活。
映月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路易不敢久留,径自小心翼翼地离开。她垂下双手,肘腕轻撑在窗沿,虽然,方才那般肯定的说她相信玄烨,可是,在路易走后,她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推开窗子,已是春日气息,却有雪花簌簌而下,阴冷的,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天已开始放亮,映月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走出寝殿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的雪。
五月盟内很大.九曲十八弯,却偏偏,在同一个廊子的转角处,令她遇上了雅芳。
女子低垂着脑袋,凌乱的碎步焦虑而急促,同正面前来的映月撞了个满怀。
二人同时抬头,视线掠过她惊慌失措的脸,一下,落在她快速藏入袖中的双手上,映月眯了下眼睛,“你的手怎么了?”
雅芳强掩下情绪,将两手背在身后,“不小心弄伤的。”
映月闻言,一手擒住女子手腕,将她的手背举到自己眼前,“你碰过解语花的泥土?”
“什么解语花,你休要胡说,”雅芳将手从她掌心内挣开,“映月,那样的罪名我可受不起。”
女子冷眉而笑,双目紧盯着雅芳,“沾上解语花粉的人,会奇痒难耐,需以培植解语花的泥土才能去其毒性,而那泥土中,我掺入了苜蓿粉,一旦有人碰触到,便会同先前的花粉愈合,令接触过的地方……
痛入骨髓!”
雅芳杏目圆睁,冷汗,自后背涔涔冒出,她握紧手掌,手背上的痛,真正钻入心腑,“你说这话,同我有何干系?”
“你的手不疼么?”映月嘴角噙起笑,逼近雅芳身前,“那个将解语花放回灵苑门口的,是你吧?”
四目相接,映月嘴边的笑,连带着,仿佛有一种华彩从骨子里透出来,雅芳心虚的将视线避开,“我不懂你的意思。”
“难道,真的想惊动所有人么?”她的笑,逐渐转冷,“你可想而知,解语花一事差点害了夫人,若是让老太君知道的话……”
雅芳将双手藏在袖中,脸上,在片刻的惊慌后迅速转为平静,她越过映月身侧,背倚着寒风而立,“我不可能给你那样的机会,花粉遇上苜蓿粉,是会令接触过的地方疼痛不已,可是……”女子顿了顿,旋过身,“你忽略了另外一样至关重要的。”
映月秀眉微蹙,望着她的面色得意,雅芳将双手自袖中伸出,“看见没,当这两种花粉遇上,会引起短时间的痛楚,但是,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散去。”手背上,已经恢复如新,白皙的,没有一丝抓痕。
她目光疏离,“这么说,碰过这盆花的,果然是你。”
“对,”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雅芳轻笑,“就算现在你将全园子的人喊过来,也证明不了什么。”
“你说的不错,”映月随口接道,“只不过,我总算知道了是谁想害我。”
“你不也一样?”雅芳面露不屑,近身来到映月身前,“我们是同一日来到五月盟的,为了各自生存的目的,你怨不得我,当初,若不是你偷偷将那盆花丢至弃院,也不会被我发现,我若没有猜错的话,害夫人的那个,应该是你吧?”
映月吃了一惊,却仍旧面不改色,“当日,夫人身中解语花毒,惜春自灵苑门口发现了那盆花,带回园内后才发现闯了祸,我生怕牵累到自己,便将花丢弃在弃院,雅芳,明人不做暗事,那盆花,可是你放在我门口的?”
女子听闻,稍顿半刻,这才抿唇而笑,“映月,看来……你得罪的人很多。”
一语明朗,映月清楚雅芳的性子,如今,没人能拿抓住她的把柄,若一次真是她所为,她定会承认,看来,这园中想要害自己的,还不止一个。
“你说是惜春带回园内的,当时,你必定不在场吧?”雅芳走上前,单手,落在映月肩头,“我真是不懂,当初我们三人情同姐妹,可你对她,却同我截然不同,她说什么,你便都信了?”
嘲讽的语气,令她颇为反感,映月将肩头别开,“她和你不同,你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呵,”雅芳收回手,同映月擦身而过,“越是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越危险。”她扬长而去,独留下映月一人杵在原地。
天空中,明亮的旭日缓缓东升,照亮半边天际。
全身,没来由的一阵发寒,映月双手环肩,手掌在胳膊处反复摩挲,去掉几许寒意,她举步向前走去。庭院深深,万般寂寥,暖暖的阳光,从最上方照射下来。
五月盟外,突然传来一阵唢呐之音,由远及近,慢慢朝着这边而来。
这种声音,应该是哪家人家娶亲才是,映月抬头望了望天空,这个时候,迎亲之人怎会如此赶早?
热闹的声音,吹吹打打,在五月盟外停了下来。
映月越发疑惑,莫不是,五月盟有谁要娶亲?
声音,在门外歇了很久,在一阵万籁俱寂之后,突然再度奏起。
映月蓦地一惊,步子踌躇而去,远远地,便见贾官家令人将殿门打开,再一看,园内诸人穿着一新,似是早便知道有喜事。
天空放晴,丫鬟嬷嬷们像是讲好了一般,陆陆续续从长廊四处而来,张灯结彩,剪载好的大红喜字贴的满处都是,映月拾起裙摆上前几步,“园内,有何喜事?”
正在忙碌的一名丫鬟扭头,顿住手上动作,“奴婢见过月主子。”
映月随手将一张喜字接过去,那丫鬟屈起双膝,声音嗫嚅,“奴婢也不知是何喜事,方才贾管家吩咐,令奴婢们准备好这些,说有新主子要来。”红艳艳的喜字,在霞阳照射下,几乎能透出血来,映月被眯了下双眼,将它交还到丫鬟手中。
新主子?
“爷呢?”
站在边上的贾管家回头,这才看见映月,“回月主子,爷一早便出去了。”
她心头一松.既然玄烨已经出去,那要娶亲之人,究竟是谁?
“老太君。”正在她凝眉细想之时,贾管家已率先请安,映月思绪一恍,见景瑟已搀扶着老太君徐徐而来。
“都准备好了?”女子拉着的拐杖轻轻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腕响,见到站于一侧的映月,老太君目光漠然,别开之后巡向四侧。
“回老太君,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花轿,也已停在外头多时。”
“嗯。”她只是轻轻应一声,侧着身子,朝边上之人吩咐道,“既然如此,去请少主过来。”
丫鬟忙应答,映月只听得脚步声由近而远,老太君一身华服,头上盘的发髻更是花了不少时间,她目光不屑地睨向映月,“今天,是泽的大好日子。”
垂着脑袋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半晌后,方有了反应,“恭喜老太君。”
“少主娶亲?”景瑟望着满园的喜庆,“先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泽也老大不小了,这家女子,身世清白,不像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放在园子里头碍眼,”犀利的目光,不着痕迹撇向映月,她垂着脑袋,省的看她人眼色,“如今,泽他成了亲,我也就能安心等着抱孙子了。”
景瑟点下头,老太君的想法,也并没有错,到了这把年纪,谁不想过个安稳的日子?
“这园内又有何喜事?”润泽的声音,就这么不偏不倚闯了进来,映月一抬头,轻盈晶亮的眸子,撞上那抹潭底的纯净。
“泽,你来的正好,”老太君走到润泽身侧,指了指园外那顶停留已久的花轿,“这家姑娘是京城尚老板的千金,识大体,温柔娴淑…”
“觅娘,”润泽的声音,明显沉了下去,决然打断她,“你让我到这来,就是为了她?”
“对,”女子毅然开口,坚定的一字,落地有声,映月侧目瞅向她,这样的气势,年轻时候必也是说一不二之人,“反正早晚都是娶,还不如趁这机会。”
“今日,不论是谁站在这,我都不会娶她,”润泽铁了心,面色难看的吓人,“这样一个送上门的女人,哪配得上半点温柔娴淑?”
“泽,”老太君厉声打断,争执的矛头再度对上映月,“一个勾引小叔子的女人,更加配不上你。”边上,站于一侧的景瑟闻言,面色稍变,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还有旁人在场,映月抿下嘴角,实在不懂,就算她站在这半晌没有吱声,可那是非不断,总是能牵连到自己。
润泽的脸,布满阴霾,纯性干净的眸子凝成冰雾,冷冽不已,守在外头的喜娘见里头似有争执,便捏着一方绣帕,扭捏上前,“哎呦,少主啊,您可别错了大好时辰,如今天色……”
作者:
Dolphin_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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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 10:14 AM
第81章
“滚!”一阵怒吼,不只那喜娘吓得浑身打颤,就连边上的映月都禁不住瑟缩下双肩,“从哪来的,抬回哪去!”
喜娘一条腿想要跨过那高槛,被男子这样一喝,那腿便尴尬地顿在半空中,脸色,越发灰败,“少主,瞧少主和我开得这玩笑…”
男子眼锋一扫,薄唇间逸出的字语,越发冷冽,“谁有时间陪你玩笑,打哪来的滚哪去,还有,将外头那些人也带走,看着令人心烦!”
映月微抬起眼帘,见喜娘灰头土脸地收回脚,一时,气氛尴尬无比,就连外头的轿夫及行人均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够了,”老太君适时走出来,“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你若这样将人赶回去,想要丢谁的脸?今天,你不娶也得娶,我已令贾管家准备宴席,来人,将喜轿迎进来。”
“谁敢!”润泽高大的身影屹立于殿门口,无疑,将整个队伍都挡在了门外,“谁若敢踏进一步,我便打断谁的腿!”
“你——”老太君一手直指着润泽,“就这么不将我放在眼里?”
颤抖的尾音,令她瞬息苍老了许多,润泽抿起薄唇,觅娘,是他唯一敬畏的人,“别的事我都可以应承你,唯独这件事,我要的人,必须我自己选择。”
“你选,”老太君语气禁不住拔高,一股无名火,再度窜上心头,“你要是会选,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如今,喜轿就在外头,尚云就是你今后的妻子,执手一辈子的人!”
“休想!”润泽索性轻甩下袖子,“你们想要娶便娶,我可不会承认她。”话语落定,便拔开步子,大步想要离去。老太君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站住!”
男子头也不回,脚步越跨越大,身后,在他即将步下石阶之时,传来一阵惊呼,“老太君!”
尖锐的语音,令他迅速转身,“觅娘!”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颈间,两鬓苍白,老太君五指紧握住刀柄,“今日,办不成喜事,就直接办丧事好了。”
润泽顿在半途,而她赌的,便是他这份孝顺,“觅娘,你为何这般逼我?”
“泽,你要相信,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老太君握着的匕首越发逼近,“对于烨,我已经指望不上……”
景瑟在边上手足无措,就连贾管家都乱了神,“老太君,有时慢慢说,您先将刀子放下。”
“今天,谁劝都没有用,泽,你若不答应,就将那花轿退回去!”
润泽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女子背后,那顶大红色的喜轿刺痛人眼,他俊目阴暗,一口气像是梗在胸口,莫名的压抑,没来由的直窜而上,“难道,我连自己找个想要的人,都不行么?”
余光,同一侧的映月不期而遇,那样干净的眼眸,不该有这样的忧伤才是,映月菱唇紧抿,没有说话,同样的…心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觉着有些困难。
握着匕首的手一压,殷红血渍,顺着脖颈流入衣襟,老太君没有再说话,她不忍看到润泽这般为难,可是……她深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好。
“真的不行吗?”男子低语,轻轻重复一声,那样的话,仿佛只是说给映月听,唯有她一人能听见。
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带着几许希翼,润泽在等着她回答,温暖的朝阳旖旎而来,远处,化成水的雪花顺着叶脉逐一滑落,映月咽下一口堵塞的气息,张了张嘴,却不知在这样的场合下,如何开口。
“月主子,”窒闷间,一名丫鬟不合时宜地闯过来,“奴婢总算找到您了。”
她举目而望,那丫鬟手上挂着件披风,碎步跑到她身边,“早上一起来便发现您不在,爷外出的时候特意吩咐,您身子弱,走到哪都要多穿些,让奴婢随身伺候,让您不要冻着自己。”
本该瑟缩的双肩,如今被温暖包裹住,映月拢起前襟,淡然的嘴角,也在对上润泽之时,展颜拉开。
一笑,是令人窒息的美,顾盼之间,姿态婉柔。而这一笑,也给了润泽最好的答案。
“觅娘,”他声音干涩,清澈的潭底,看上去,黯淡了许多,“我并不喜欢她,娶进来,也不会善待。”
老太君双目微微放光,暂时先退让一步,“只要你先让她过门,别的事,我今后不再管。”
润泽深知她说到做到,以前,他和玄烨再怎么肆意而为,她都由着他们,从未和这次一般,以性命相逼,门外,喜娘一边抹着冷汗,一边瞅向里侧,神情更是焦虑不已。五月盟外.更多的人闻讯,聚集而来。
匕首,再度一压,景瑟吓得面色惨白,“老太君,不要……”
女子似是丝毫感觉不到疼,螓首,看着润泽眼中的坚持,在慢慢瓦解,好。”他薄唇间,只吐出一字,无奈的落定。
“好好好,正巧赶上吉时,大吉大利啊...”门外,喜娘听他这样一说,当即脸上笑开,脑门上的冷汗也来不及擦去,几个碎步回到喜轿前,“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哪有迎亲这般清冷的?”
一把暖阳洒下来,唢呐声声,将那静谧挥散的一干二净,景瑟忙上前将老太君手中的匕首接过去,干净的帕子,忙不迭地捂上她脖颈,润泽拾阶而上,高大的身影被拉出一长道,投射在映月瘦削的肩头。
“少主,射轿门吧。”喜娘从随行而来的队伍中找出把小巧的弓箭,递到润泽面前,“射开轿门,万事大吉。”
箭,并无箭头,轻轻拉开,便能将那道大红色的轿帘射开。
男子握着弓箭,却迟迟没有拉开,唢呐,吹了一遍又一遍,经久,毫不停歇,非要将这份热闹洋洋洒洒的给传出去。润泽的心,却接收不到丝毫喜悦,心门关闭,便与世隔绝了。
“泽。”老太君生怕有变,出声提醒。
映月一直以为,润泽这样的人,是应该和阳光靠在一起的,这样阴郁的神色,不该在他身上出现,不知是基于何种复杂的心绪,她咬了下唇,便开口,“少主.....”
话还未吐出口,只见眼前咻的一亮,润泽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虽然没有箭头,却势如破竹,一下,直中轿门!轿帘霍的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摆在地上的喜轿,只听得几阵剧烈摇晃,边上的轿夫见状,忙上前压制住。
短小的弓,被弃之与地,那样的震动,足见用了多大的内力,老太君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润泽心中堵着一口气,需要发泄。
带着一道冷冽的风经过,待到映月回过头时,润泽已经折身朝着园内而去。
门外的一切,不需要再费神,只要交给喜娘便可,八抬大轿,将另一名女人送了这深苑。景瑟望着那顶喜轿从面前经过,她面容失落,当初,自己也是同现在一样,满怀希冀被抬入五月盟内,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娶的,却都是自己不爱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她视线轻落于小腹,在感觉到些微欣慰后,搀扶着老太君跟了进去。
旋过身,方才的热闹,仿佛过往云烟,如今,连一点令人留恋的气息都抓不住。
“爷去哪了?”站了许久,映月才开口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出去谈笔买卖,月主子,门口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喜轿被抬入西宫,同时,也将热闹隔成两半,灵苑这边,依旧静谧无声。
玄烨走入殿内,见映月正撑起下颔,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前那盆兰花,肩头,被轻落上的双掌给压下几分,她侧过脑袋,抵上玄烨逼近的俊颜,“回来了。”
“想什么?对着一盆花发呆。”男子半弯下腰,单手揽上映月腰际。
她嘴角噙笑,还未勾起,便又收了回去,“园内出事了。”
“你说是润泽的事?”
“你已经知道了?”映月撑起双手,玄烨近身坐下来,“很多事,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到了今天,泽该尝试着如何面对。”
“可是.....”
“没有可是,”玄烨出声打断她的话,“好好打扮下,今晚有喜宴,就设在五月盟后园。”
“我不想去。”映月双手在桌上一趴,将脑袋磕上去。
“为何?”玄烨将铜镜前的首饰一一挑选过,取了其中一株金步摇,插入映月随意盘起的发髻上。
“那样的场面,可会有喜庆所言?烨,也许,少主他根本不想娶。”映月侧首,目光朦胧。
“当初,我也不想娶,”玄烨端详着那支熠熠生辉的金步摇,“可,我还是娶了。”
她不再说话,枕着自己的手臂出神,紧阖的殿门,在吱呀一声后,走进来一名丫鬟,“爷,东西取来了。”
“搁在边上,出去吧。”
“是。”丫鬟将手中托盘小心翼翼放到桌上,映月举目望去,原来是一件锦袍,其间,还有飘香淡郁。
“这是什么?”她伸出一手在锦袍上拂过,满掌心的滑腻,“柜子里头,我衣裳多得是。”
“这件不一样,”玄烨双手小心地将那件衣衫抖开,“这是我特地令人赶制的,想不到,正好遇上了润泽大婚。”
那是一件紫罗兰色的收腰长裙,边际,镶着一圈银丝,乍看之下,极像是浮在云端的碎花,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蝴蝶,胸前衣襟上,勾出几朵若有若无的花色,映月一看,沉静的眸子咻然亮彻,“这师傅的手艺,可真巧。”
玄烨见她接过衣衫,抖开后放在自己双肩处,“可,你怎知晓我的尺寸?”
男子单手撑起脑袋,邪魅的眸子,微微侧着,以一种说不明的暧昧瞅向她,“摸出来的,纤腰,不足一握,腿么………”
“不正经。”映月将那件衣衫迎面丢过去,正好遮住那张促狭的俊颜,玄烨嘴角勾着笑,大掌一捞,便将她困在怀中,“那你是要我正经,还是不正经?”
映月勾着他的脖子,将那件衣衫取开,“说正经的,今晚,可是邀请了很多人?”
玄烨点下头,双手落在她腰后,“五月盟的少主成亲之日,场面岂能应付,帖子都是觅娘先前便发出去的。“
一直到夜幕低垂,墨色萦绕,西宫那边均没有一点动静。
今日的玄烨,一改先前墨黑色的习惯,简单的穿了件红枫色的长袍,那样出挑的颜色,搭配在他身上,却是不显丝毫赘余,恰到好处。今日,宾客颇多,他让映月在殿内稍候片刻,自己则前往大厅先打点。
将那件衣衫换上,惜春来的时候,她正端坐于铜镜前,简单的点上妆容。
“这种事,我来就行了。”她自映月手中取过眉笔,将未来的盘起的墨发悉数拢向她脑后。
“你身子还未好,怎么起来了?”女子明显地皱下眉,面色有些不悦。
“今儿是少主娶亲的大好日子,晚上肯定热闹的很,我可躺不住,再说,用过药,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惜春放下眉笔,走路还有些缓慢,不太适应。
作者:
Dolphin_0916
时间:
2012-11-1 10:15 AM
第82章
“外头,肯定是热闹的,”映月低声重复道,“既然这样,你同我一道去吧。”
惜春欣悦点下头,取过边上的桃木梳,寸寸梳过映月的满头墨发,走出殿外时,抬头便可见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园内,就连经历寒风萧瑟的树木均披上一层夜的华彩,远处,更是人声鼎沸,热闹不绝。
“贾管家,”目光,不经意瞥过一侧的小院,映月走上前去,“爷人呢?”
男子低着头,听到声音,便将宽大的袖口贴向背后,“回月主子,爷在前厅。”
“今儿是五月盟的大日子,贾管家应该去帮忙才是,”映月绕过男子身侧,目光,徐徐落于他凸起的袖口上,“这是什么?”
贾管家眉头不着痕迹地轻皱下,只得将藏在袖中的东西拿出来,“回月主子的话,这是宾客的贺礼,没有遇上爷,便给了老奴。”
“既然是贺礼,理应交到夫人手中清点,”映月睨着他平静的侧脸,嘴角轻挽,“我赶巧要去东宫,我带给夫人就是。”
贾管家一怔,却见映月已经伸出了手,“怎么,还怕我私吞不是?”
“老奴不敢!”如此情形,他不得已,只得将藏在袖中的东西交到映月手中
那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小匣子,外表十分精致,见贾管家走远,她这才将盒子打开,“好漂亮。”凑上前来的惜春忍不住轻呼,里头,摆着一块璞玉,晶莹剔透的色泽,中间,一点红色,俨然是凤凰泣血。
东宫内,远远便瞅见景瑟忙的田团转,“祁连庄,鲸鱼瓷瓶一对……”她不放心地扭过头,指了指丫鬟手中的书册,“记清楚点,这些礼仪,可马虎不得。”
“夫人。”她轻拾起裙摆,旖旎而入,景瑟忙碌中抽身,一抬头,思绪一恍,只见映月已近身走来。她顿了顿,见她这般装束,“妹妹,你这样穿着真好看。”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是爷亲自选的呢,”惜春闻言,满面欣喜上前,“京城大师傅最好的手艺,怎能不好看。”
“惜春。”她沉下声,这丫鬟就是嘴皮子快,什么事都藏不住。
景瑟瞳仁黯了黯,稍刻,便恢复明亮,“我说呢,原来是大师傅的手艺,来来,妹妹快进来,我这都摆的没地方站了。”
满屋子的贺礼,又是以那刺眼的红色包裹,映月置身于外殿,顿觉压抑不已,“贾管家方才拿了份贺礼,也没说是谁给的,我还是交给夫人吧。”
景瑟令丫鬟们继续清点,从映月手中接过那匣子,只觉掌心一沉,打开,瞳仁有些刺痛,她神色吃惊,忍不住惊呼,“凤凰泣血?”
一次听到如此怪异的东西,“夫人,这玉佩,名叫凤凰泣血?”
“对,”景瑟将匣子阖上,见丫鬟们均在忙碌,神色这才稍稍缓下,她示意映月来到边上,背过身,将匣子打开后递到她面前,“看,中间的这点红色,就是整块玉佩的精粹,据说,凤凰泣血被一分为二,由皇上分别赏赐给了两名最得宠的妃子,这……莫不是宫内送来的贺礼?”
映月掩下眼中敏锐,“皇上的宠妃,是当今茹妃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景瑟将贺礼小心地收好,“凤凰泣血,我先前只是听说过,今日,还是一次见。”
满面心事地走出东宫,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忙碌不已,紧凑的脚步,随波逐流,抬起头时,已经到了前厅。
月色如墨,却丝毫掩饰不住这园内的喜庆,映月坐在席宴上,身侧,坐着另外几名侍妾。双眼穿过人群,并未见到玄烨的身影,她执起酒樽,索然无味地斟饮。
老太君满面笑意地落座于首位上,一阵丝竹之乐起,众人哗然,只见喜娘正搀扶着身披霞帔的女子款款而来。细碎的脚步,小心翼翼来到大厅内,身前,摆放于红木桌上的两根火烛有婴孩手臂那么粗,将整个厅内映射的亮堂不已。
女子乖巧地站在红毯上,唢呐声,再度奏起,却迟迟不见润泽的身影。
“呵,有好戏看了,”坐在映月身侧的几名侍妾交头接耳,“少主本就没有想娶的意思,若不是老太君逼着……这下好了,拜堂之时,看那新夫人如何收场。”
宾客们迎合着气氛互相碰酒,可是半天功夫过去,润泽却始终不露面,下面,难免开始有所猜测。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吉时已到,怎不见新郎官的面?”
老太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贾官家急匆匆而来,俯首在她耳边低语,只见女子庄严的面容布满阴霾,握着拐杖的右手,因用力而呈现泛白。
贾管家起身时,老太君将身子稍稍朝外头侧去,他几大步来到厅外,双手抱拳,“承蒙各路英雄来到五月盟,今日,是少主成亲良日,本该好好欢庆一番,却不料朝中临时有令,少主急赶前往,还望各方朋友海涵,来……有请新夫人喝头杯涌,拜过礼节,便算是进了五月盟。”
贾管家如此开口,便算堵了悠悠之口。
老太君亲自斟上一杯酒,令人送到新夫人跟前,红烛摇曳,喜娘的脸色万分不自然,她接过那杯酒,从喜帕下递过去。
映月知道,贾管家并没有说实话,依照润泽的性子,今晚的不出场,也是早便能预料到的。新夫人接过了酒,喜帕,被轻掀起一角,同桌的侍妾均露出几许不屑,大有牵灾乐祸之意。
喝下的这杯酒,怕是苦涩无比的吧。映月站起身,知道惜春喜欢热闹,便让她留在园内,自己则折身向外走去。
找了一圈,依旧没有见到玄烨的身影,想起那块凤凰泣血,她心头没来由的窒闷,脚步,不由自主朝着白虎厅而去。
静谧宁籁,清晰的,只有自己长裙迤逦在地的声音。月色婆娑,寒上凉稍。
白虎厅外空无一人,她走入园子,入目的,便是那映着烛光透在窗上的身影,高大修长。映月刚要上前,却见眼帘内一下冲击,男子的身后,另一抹身影压了过去,小手攀住他虎腰。映月忙躲到边上的林子内,弯着腰,弓身来到窗下。
“烨。”女子的声音,低柔娇媚,同那日在皇宫内的截然不同,可,映月凭那一字,还是听出了是谁。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来吗?”玄烨的语气,明显不悦,大掌用力将身前的小手掰开。
“今天是润泽成婚的大好日子,反正园内那么多人,谁也不会注意到我,小心便是了,”茹妃不以为意,望着男子宽阔的肩部,再度上前,“我知道你同他的关系,为此,我还将凤凰泣血作为贺礼,交给了贾管家。”
“茹儿,你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
一墙之隔,那一声叱喝传出去,进入映月耳中的,只有那茹儿二字,她屏息凝神,落在前襟处的手,用力握成拳。
“我想见你,”茹妃轻抿下嘴角,两手再度穿过玄烨腰际,“一天到晚对着那老不死的,我都厌烦了。”
女子的语气,万分委屈,却也在同时,证实了路易所说的话,这般亲昵,无疑,当日在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戏而已。
“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就算还有价值,我也会毫不犹豫弃之。”玄烨的声音,冰冷无味,隐约可见其怒意,身后,茹妃不敢再有所动作,悻悻缩回手。
“烨,除此一次,…………”这样的语气,同宫内那咄咄逼人的茹妃大相径庭,映月上半身一软,背靠着墙壁,冰冷,刺骨……
“趁着园中人多,你马上离开。”他口气坚毅,冷漠决然。
“可是,现在宾客还未散尽,我好不容易出来,我想………”茹妃心有希冀,脚步踌躇。
男子闻言,语锋一转,目光依旧冷漠,“宫内怎样?”
茹妃迈开一步来到他身侧,自己那样的身份,她不知是否该庆牵,至少,她还有利用价值,不会令他立马弃之如敝屐。
“还是那样,他至今尚留一口气,太子同三王爷那边,也没有别的动静。”
映月只觉呼吸有些窒闷,她小手将前襟微微松开些,寒风吹在身上,浸入骨髓,心底,不断的沉下去,再沉下去………
玄烨松开茹妃的双手,背着窗外,俊脸阴鸷。
“一有动静,马上通知我,记住,五月盟这里,不要再来了。”
映月两手艰难的在地面上撑起,仅仅是一墙之隔,本可以推开那扇门问个清楚,可......末了,却连那份勇气都失去了。手脚僵硬,步下石阶时,腿弯已经不能弯曲。她依旧小心地走出园子,月明星稀,前厅,那份虚伪的热闹仍在进行,却,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人。
园内,冷清的令人不安,映月走在草坪上,经过假山时,只见一抹身影斜靠着坐在地上,背影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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